清實錄/太祖武皇帝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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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太祖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實录卷之一
[编辑]長白山,高約二百里,週圍約千里。此山之上有一潭,名他們,週圍約八十里,鴨綠、混同、愛滹三江俱從此山流出。鴨綠江自山南瀉出,向西流,直入遼東之南海。混同江自山北瀉出,向北流,直入北海。愛滹江向東流,直入東海。此三江中,每出珠寶。長白山山高地寒,風勁不休,夏日,環山之獸俱投憩此山中,此山盡是浮石,及東北一名山也。
滿洲源流:滿洲原起於長白山之東北布庫里山下一泊,名布兒湖里。初,天降三仙女浴於泊,長名恩古倫,次名正古倫,三名佛古倫。浴畢上岸,有神鵲啣一朱果置佛古倫衣上,色甚鮮妍,佛古倫愛之不忍釋手,遂啣口中,甫着衣,其果入腹中,即感而成孕。告二姊曰:「吾覺腹重,不能同昇,奈何?」二姊曰:「吾等曾服丹藥,諒無死理,此乃天意,俟爾身輕上昇未晚。」遂别去。佛古倫後生一男,生而能言,倏爾長成。母告子曰:「天生汝,實令汝爲夷國主,可往彼處。」将所生緣由一一詳說,乃與一舟:「順水去即其地也。」言訖,忽不見。
其子乘舟順流而下,至於人居之處登岸,折柳條爲坐具,似椅形,獨踞其上。彼時長白山東南鳌莫惠〈地名〉鳌朵里〈城名〉内,有三姓夷酋爭長,終日互相殺傷,適一人來取水,見其子舉止奇異,相貌非常,回至爭斗之處,告众曰:「汝等無爭,我於取水處遇一奇男子,非凡人也。想天不虚生此人,盍往观之?」本酋長闻言罢战,同众往观。及見,果非常人,異而诘之,答曰:「我乃天女佛古倫所生,姓愛新华言金也覺罗姓也,名布庫里英雄,天降我定汝等之乱。」因将母所嘱之言詳告之。众皆惊異曰:「此人不可使之徒行。」遂相插手爲舆,拥捧而回。三酋長息爭,共奉布庫里英雄爲主,以百里女妻之,其國定号滿洲,乃其始祖也南朝误名建州。
历数世後,其子孙暴虐,部属遂叛。於六月间,将鳌朵里攻破,盡殺其阖族子孙,内有一幼兒名范嗏,脱身走至旷野,後兵追之,会有一神鵲栖兒头上,追兵谓人首無鵲栖之理,疑爲枯木桩,遂回。於是范嗏得出,遂隐其身以終焉。滿州後世子孙俱以鵲爲祖故不加害。其孙都督孟特木,生有智略,将殺祖仇人之子孙四十余,计诱於苏苏河虎栏哈达山名下黑秃阿喇黑秃华言横也阿喇岗也,距鳌朵里两千五百余里,殺其半以雪仇,执其半以索眷族,既得,遂釋之。於是孟特木居於黑秃阿喇。
都督孟特木生二子,長名充善,次名除烟。充善生三子,長名拖落,次名脱一莫,三名石报奇。石报奇生一子,都督福滿。福滿生六子,長名德石庫,次名刘谄,三名曹常刚,四名覺常刚,五名豹郎刚,六名豹石。德石庫住覺里乂地方,刘谄住阿哈河洛地方,曹常刚住河洛刚善地方,覺常刚住其祖居黑秃阿喇地方,豹郎刚住尼麻兰地方,豹石住张家地方。六子六處。各立城池,称爲六王,乃六祖也五城距黑秃阿喇远者不过二十里,近者不过五六里。長祖德石庫生三子,長名苏黑臣代夫,次名谈吐,三名娘古。二祖刘谄生三子,長名禄胡臣,次名麻宁格,三名门土。三祖曹常刚生五子,長名李太,次名武太,三名绰气阿朱古,四名龙敦,五名非英敦。四祖覺常刚生五子,長名李敦把土鲁把土鲁华言英雄也。次名厄里衮,三名界坎,四名塔石,五名塔乂。五祖豹郎刚生二子,長名对秦,次名棱得恩。六祖豹石生四子,長名康嘉,次名阿哈纳。三名阿都栖,四名朵里火栖。
彼時有一人,名灼沙纳,生九子,皆强悍。又一人名加虎,生七子,俱骁勇,常身披重铠,连跃九牛。二姓恃其强勇,每各處扰害。時覺常刚有才智,其子李敦又英勇,遂率其本族六王,将二姓盡灭之。自五岭迤東,苏苏河迤西,二百里内,诸部盡皆宾服,六王自此强盛。
初,豹石次子阿哈纳至沙革达部,欲聘部長巴斯汉把土鲁妹爲妻,巴斯汉曰:「爾虽六王子孙,家贫,吾妹必不妻汝。」阿哈纳曰:「汝虽不允,吾决不甘心。」遂割发留掷而去。巴斯汉愛東果部長克辙殷富,遂以妹妻其子厄兒机。後厄兒机自巴斯汉家回至阿布塔力岭,被托莫河處厄吐阿禄部下九贼截殺之。贼中有與阿哈纳同名者,群贼相呼,路人悉传阿哈纳之名,克辙闻之曰:「先豹石之子阿哈纳欲骋吾兒妇,其兄不允,吾兒遂娶,今殺吾兒者必此人也。」時哈达國汗万名,闻其言,遣使往告克辙曰:「汝子非豹石之子所殺,乃厄吐阿禄部下九贼殺之,我擒此九贼與爾,爾当順我。」克辙曰:「吾兒被殺,何故又令我降,此不过以路远之厄吐阿禄爲辞耳。吾等地属同邻,若果豹石之子未殺吾兒,何不以金帛馈哈达汗擒此九贼與我面质?若系贼殺吾子,金帛吾当倍偿。」時有曹常刚部落厄革奇尼闻之,即往告其主,曹常刚私遣人往诳克辙曰:「汝子是我部下兒崩革與厄革青格谋殺,若以金帛遗我,我当殺此二人。」克辙曰:「哈达汗言厄吐阿禄部下九贼殺之,爾又云部人殺之,此必汝等设计诳我。」於是遂成雠敌。因引兵攻克六王東南所属二處。六王不能支,相谋曰:「我等同祖所生,今分居十二處,甚是涣散,何不聚居共相保守?」众议皆定,獨武太不從曰:「我等同住一處,牲畜难以生息,吾今诣妻父哈达汗處借兵报复。」於是遂借兵,往攻克辙二次,获其数寨。初未借兵之先,六王與哈达國汗互相结亲,兵势比肩,自借兵後,六王之势渐衰。
覺常刚第四子塔石嫡夫人乃阿姑都督長女,姓奚塔喇,名厄爭墨气。生三子,長名弩兒哈奇即太祖,号淑勒贝勒淑勒贝勒华言聪睿王也,次名黍兒哈奇,号打喇汉把土鲁,三名牙兒哈奇。次夫人乃哈达國汗所养族女,姓纳喇,名掯姐,生一子名把牙喇,号兆里兔兆里兔华言能干也,侧室生一子名木兒哈奇,号卿把土鲁。
初,厄墨气孕十三月生太祖,時己未岁,大明嘉靖三十八年也。是時,有识之長者言,滿洲必有大贤人出,戡乱致治,服诸國而爲帝。此言传闻,人皆妄自期许。太祖生,凤眼大耳,面如冠玉,身体高耸,骨格雄伟,言词明爽,声音响亮,一听不忘,一見即识,龙行虎步,舉止威严。其心性忠實刚果,任贤不二,去邪無疑,武艺超群,英勇盖世,深谋远略,用兵如神,因此号爲明汗。十岁時丧母,继母妬之,父惑於继母言,遂分居,年已十九矣,家私止给些须。後見太祖有才智,复以家私與之,太祖終不受。
時各部環滿洲國扰乱者,有苏苏河部、浑河部、王家部、東果部、折陈部、長白山内阴部、鴨綠江部、東海兀吉部、斡兒哈部、虎兒哈部、胡笼國中兀喇部、哈达部、夜黑部、辉发部。各部蜂起,皆称王爭長,互相战殺,甚且骨肉相残,强凌弱,众暴寡。太祖能恩威并行,順者以德服,逆者以兵临,於是削平诸部,後攻克大明遼東诸城。
诸部世系。
兀喇國本名胡笼,姓纳喇,後因居兀喇河岸,故名兀喇。始祖名纳奇卜禄,生上江朵里和气,上江朵里和气生加麻哈芍朱户,加麻哈芍朱户生瑞吞,瑞吞生杜几机,杜兒机生二子,長名克世纳都督,次名庫堆朱颜。克世纳都督生辙辙木,辙辙木生万後爲哈达國汗。庫堆朱颜生太栾,太栾生补烟,盡收兀喇诸部,率众於兀喇河洪尼處筑城称王。补烟卒,其子补干继之,补干卒,其子滿太继之。
哈达國汗姓纳喇,名万,本胡笼族也。後因住哈达處,故名哈达,乃兀喇部辙辙木之子,纳奇卜禄第七代孙也。其祖克世纳都督被族人八太打喇汉所殺,万遂逃住什白部瑞哈城。其叔王住外郎逃至哈达部爲酋長,後哈达部叛,王住外郎被殺,其子泊兒混殺父仇人,万於是远者招徠,近者攻取,其势愈盛,遂自称哈达汗。彼時夜黑、兀喇、辉发及滿洲所属浑河部了,盡皆服之。凡有词讼,悉听處分,贿赂公行,是非颠倒,反曲爲直,上既贪婪,下亦效由。凡差遣人役,侵渔诸部,但見鹰犬可意者,莫不索取,得之,即於万汗前誉之,稍不如意,即於万汗前毁之。万汗不察民隐,惟听谮言,民不堪命,往往叛投夜黑,并先附诸部盡叛,國势渐弱。万汗卒,子胡里干袭位,八月而卒,其弟康古鲁袭之,康古鲁卒,弟孟革卜卤袭之。
夜黑國始祖蒙古人,姓土墨忒,所居地名曰张。灭胡笼國内纳喇姓部,遂居其地,因姓纳嗽。後移居夜黑河,故名夜黑。始祖胜根打喇汉,生石兒刻命刚兔,石兒刻命刚兔生奇里哈尼,奇里哈尼生出空格,出空格生太杵,太杵生二子,長名卿家奴,次名杨机奴,兄弟征服诸部,各居一城,哈达人归之,兄弟遂皆称王。甲申岁,大明万历十二年,宁远伯李成梁受哈达國贿,以赐敕书爲由,诱卿家奴杨机奴至开原关王庙,并所带兵三百皆殺之。卿家奴子布戒,杨机奴子纳林卜禄,各继父位。後李成梁复率兵攻克杜哈、尼牙罕二寨,汉兵亦损傷甚多。成梁又於戊子岁率兵攻纳林卜禄東城,失利而回。
辉发國本姓益革得里,原系沙哈梁兀喇,江尼马谄部人沙哈梁兀喇即混同江,一說黑龙江是也。此源從長白山发出。始祖胜古力,移居渣鲁,後投纳喇姓哈羊干秃墨兔,二人殺七牛祭天,遂改姓纳喇哈羊干秃墨兔所居地名曰张,亦胡笼國人。胜古力生二子,長名流陈,次名背陈。背陈生二子,長名纳灵刚,次名耐呼顽。纳灵刚生拉哈都督,拉哈都督生刚哈谄都督,刚哈谄都督生奇内根打喇汉,奇内根打喇汉生往机奴。往机奴征服辉发部於辉发河边贺里气山,筑城居之,故名辉发。彼時,蒙古插哈拉國土门渣沙兔汗自将來圍其城,攻不能克,遂回。往机奴卒,孙摆银答里殺其叔七人,自爲辉发國王。
滿洲國。
初,苏苏河部内秃隆城,有尼康外郎者,於癸未岁万历十一年,唆搆宁远伯李成梁攻古勒城主阿太、夏吉城主阿亥。成梁於二月率遼阳广宁兵,與尼康外郎約以号带爲记,二路进攻。成梁亲圍阿太城,命遼阳副将圍阿亥城。城中見兵至,遂弃城遁,半得脱出,半被截困,遂克其城,殺阿亥。复與成梁合兵圍古勒城,其城倚山险,阿太御守甚坚,屡屡亲出绕城冲殺,圍兵折傷甚多,不能攻克,成梁因数尼康外郎谗搆,以致折兵之罪,欲缚之。尼康外郎惧,愿往招抚。即至城边赚之曰:「天朝大兵既來,岂有釋汝班师之理,汝等不如殺阿太归順,太师有令,若能殺阿太者,即令爲此城之主。」城中人信其言,遂殺阿太而降。成梁诱城内人出,不分男妇老幼盡屠之。
阿太妻系太祖大父李敦之女,祖覺常刚闻古勒被圍,恐孙女被陷,同子塔石往救之。既至,見大兵攻城甚急,遂令塔石候於城外,獨身进城,欲携孙女以归,阿太不從。塔石候良久,亦进城探视,及城陷,被尼康外郎唆使大明兵并殺覺常刚父子。後太祖奏大明曰:「祖父無罪何故殺之?」诏下,言:「汝祖父實是误殺」,遂还其尸,仍與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复给都督敕书。太祖曰:「殺我祖父者,實尼康外郎唆使之也,但执此人與我,即甘心焉。」边臣曰:「爾祖父之死,因我兵误殺,故以敕书马匹與汝,又赐以都督敕书,事已完矣。今复如是,吾誓助尼康外郎筑城於甲板,令爲爾滿洲國主。」於是國人信之,皆归尼康外郎。其五祖子孙对神立誓,亦欲殺太祖以归之。尼康外郎又迫太祖往附,太祖曰:「爾乃吾父部下之人,反令我順爾,世岂有百岁不死之人?」終怀恨不服。
又苏苏河部内,撒兒湖酋長瓜喇,被尼康外郎谮於抚順将官前,责治之,其弟诺米纳,與本部内加木河寨主刚哈鄯、沾河寨主常书、杨书俱忿恨,相议曰:「與其仰望此等人,不如投愛新覺落六王子孙。」议定,遂來附,殺牛祭天立誓。四酋谓太祖曰:「念吾等先众來归,毋视爲编氓,望待之如骨肉手足。」遂以此止言对天盟誓。太祖欲报祖父之仇,止有遗甲十三副,遂结诺米纳,共起兵攻尼康外郎,時癸未岁夏五月也,太祖年二十五矣。
有三祖曹常刚第四子龙敦,唆诺米纳之弟奈哈答曰:「今大明尚欲助尼康外郎筑城於甲板,令爲滿洲主,况哈达万汗又助之,爾何故順淑勒贝勒耶?」奈哈答往告其兄,诺米纳遂背約不赴。太祖乃起兵往攻之,尼康外郎在秃隆城预知,遂遗军民携妻子走甲板,太祖兵不滿百,甲仅三十副,克秃隆而回。
秋八月,太祖复率兵攻甲板,不意诺米纳與其弟奈哈答暗遣人往报,尼康外郎复弃城逃至抚順所東南河口台,其守边军不容进边,正拦阻時,太祖追至,不料拦阻之故,疑爲汉兵助尼康外郎來战,遂退兵扎营。是夜有尼康外郎部下一人投太祖曰:「尼康外郎被大明兵阻拦,不容入边,何故退兵也?」太祖乃还。恨曰:「诺米纳奈哈答二人若不暗送消息,尼康外郎必成擒矣」,正恨间,诺米纳奈哈答遣使來曰:「浑河部夯家并甲孔木二處,不许侵犯,其東加與把里答二處,乃吾仇敌,爾若攻破與我则已,不然吾当阻其边路,不容爾行兵。」太祖闻言愈恨之。時刚哈鄯與常书、杨书三人亦忿甚,谓太祖曰:「若不先破诺米纳,吾等必附诺米纳矣。」太祖從言,遂阴定破诺米纳之计,阳與诺米纳合兵攻城。太祖谓诺米纳曰:「爾兵可先攻。」诺米纳不從,太祖曰:「爾既不攻,可将盔甲器械與我兵攻之。」诺米纳不识其计,将器械盡付之。兵器既得,太祖执诺米纳、奈哈答殺之,遂取撒兒湖城而回。其逃散之众,有复归者,太祖盡还其妻孥,仍令居撒兒湖,众修整其城,复叛。 尼康外郎部族,并先附之人相谓曰:「尼康外郎前爲敌兵所逼,值垂亡之际,往奔大明,尚爾不容,况肯筑城於甲板,令爲滿洲主耶?足证前言皆诳吾辈耳!」遂叛之。尼康外郎惧,携妻孥亲属,逃於汛纳哈所属鹅兒浑,筑城居住。
太祖以同母妹妻刚哈鄯。
六祖豹石之子康嘉與绰其达焦鄯等同谋,请哈达國兵令浑河部招加城主李岱导引(李岱亦宗人),劫太祖所属之胡吉寨而去。至中途,甫分人畜,太祖部将雄科落把土鲁巴宗,领十二人追至其處,突然而入,敌兵遂败,殺四十余人,盡获所掠而回雄科落初名谙班哥,因其英勇超众,故名雄科落把土鲁。
有長祖、次祖、三祖、六祖之子孙同誓於庙,欲谋殺太祖。至夏六月晦暝之夜亥時,方竖梯登城,太祖心神不宁,因起著衣,带弓矢,持刀登城观之,贼見太祖立城上,皆坠城而遁。
九月内,贼乘夜阴晦,拔太祖住宅栅木潜入,時有犬名汤古哈,四顾惊吠,太祖覺之,将二男一女匿於柜下,乃执刀大呼曰:「何處贼敢來相犯,汝不入我即出,毋得退缩。」故将刀柄击窗有声,作由窗而出之势,仍由户出。贼見出势勇猛,皆遁去。時有部落趴海睡於窗下,被贼刺死。
甲申岁正月,太祖起兵征李岱。時值大雪,至刚哈岭,山险兵难进,太祖之叔暨兄弟辈同劝回兵,太祖曰:「李岱系我同姓,乃忍引他人害我,我岂甘心?」遂凿山爲磴,鱼贯而上,将马以索系拽上岭,至李岱城下。有三祖之子龙敦,预差人报與李岱,遂聚兵登城,张号待敌。太祖部众日:「城内有备,何以攻之,不如回兵。」太祖曰:「我明知其有备,必無还理。」督兵攻城,即時克之。宥李岱之死而养之,遂回兵。
龙敦唆沙木张日沙木张乃太祖庶母之弟:爾妹見在我家,汝可與我同谋殺刚哈鄯刚哈鄯太祖妹夫。沙木张听其言,带领族人遮殺於路。太祖闻之,聚众往寻其尸。兄弟中皆與龙敦同谋,竟無同一往者。太祖带数人往寻之。族叔尼马兰城主棱登止之曰:「族人若不怨汝,焉肯殺汝妹夫,汝勿往,恐被人害。」太祖大怒,遂披甲跃马,登城南横冈,弯弓盘旋,复回城内,大呼曰:「有殺吾者可速出!」族人皆惧,無敢出者,太祖取其尸,竟纳入室中,解衣服靴帽,厚葬之。
四月内,太祖睡至夜半,闻门外有步履声,即起,佩刀执弓,将子女藏於僻處,令後故意如厕,太祖紧随,以後体蔽已身,潜伏於烟突侧,後即回室。是夜阴晦,忽电光一烛,見一贼将近,太祖以刀背击仆,喝令家人缚之。家人老汉等言,缚之何用,当殺之。太祖暗思,贼必有主,若殺之,其主必以殺人爲名,加兵於我,自料兵少难敌,乃佯言曰:「爾必來偷牛。」其贼答以偷牛是實,并無他意。老汉又言:「此贼實害我主,诈言偷牛,可殺之,以戒後人。」太祖曰:「此贼實系偷牛,諒無别意。」遂釋之。
五月,太祖夜宿,有侍婢不寐,在灶燃灯,忽燃忽灭,太祖見而疑之。亦著短甲於服内,持弓刀作外便状,至烟實侧,見排栅空處,隐隐看人形,露其首,恍惚不真,詳视之,则無矣。時天色甚晦,忽看电光,見贼已逼近,遂发一矢,被贼躲过,中其肩衣而走,复追射一矢,穿贼两足,以刀背击其首,昏绝於地,遂缚之。有弟兄亲族俱至,言挞之無益,不如殺之.太祖曰:「我若殺之,其主假殺人爲名,必來加兵,掠我粮石,粮石被掠,部属缺食,必至叛散。部落散则孤立矣,彼必乘虚來攻。我等弓箭器械不足,何以御敌?又恐别部议我殺人启衅,不如釋之爲便。」遂纵之,其贼名义束。
六月,太祖爲刚哈鄯复仇,率兵四百往攻纳木张、沙木张,内申、湾吉干。直抵马兒墩山下,見山势陡峻,乃以战车三辆并进,路渐隘,一车前进,二车随之。将近城下,路愈隘,令三车前後联络上攻。城上飞石击之,复用木撞其车,前车被摧,後车相继,二车俱坏,众皆蔽身於一车之後,缩首不能上攻。太祖奋勇当前,距城丈许,乃蔽於木桩後射一矢,正中内申之面,直贯其耳,复射四人,俱仆,城上兵皆却。太祖令兵稍退,远圍之,绝其汲路。连攻三日,至四日夜,密令兵跣足登山,袭破之。内申湾吉干弃城走界凡,遂取其城而回。
時東果部众酋相议曰:「昔六王族众借哈达國兵,掠我数寨,今彼與哈达國已成仇隙,我等乘此机会,宜往报仇。」邀以蟒血淬箭以备用。其後,部中自相扰乱。太祖闻之,谓诸将曰:「東果部自乱,我辈宜乘時往攻。」诸将谏曰:「兵不可輕入他人之境,胜则可,倘有疎失,奈何?」太祖曰:「我不先发,倘彼重相和睦,必加兵於我矣。」众皆從之。於九月内,太祖率兵五百,往攻東果部長阿亥,阿亥聚兵四百,闭城以待。太祖兵至,圍阿亥所居奇吉答城,将上悬楼并城外房屋盡焚之。城将陷,会大雪,遂罢攻,令兵先行,太祖带十二人伏於火烟笼罩之處。城内以爲兵退,乃遣军出城,太祖突出,破其众,斩四人,获甲二副而回。
時有王家部内一酋,名孙扎七光滚,谒太祖曰:「吾曾被瓮哥落處人所擒,乞贝勒助一旅之师,爲我雪仇。」太祖闻其言默思:「吾既兴兵至此,当乘兹以蹂躏一方。」遂與孙扎七光滚星夜前进。有光滚兄子带度,密令人往送消息,瓮哥落人知之,遂敛兵於城。太祖兵临城下,攻之,焚其悬楼并週城房屋。太祖登房跨脊上,射城内之人,被城内鹅兒古尼一箭正中其首,透盔傷肉深指许。太祖拔箭,見城内一人奔走於烟突僻處,太祖即以所拔之箭射之,穿两腿,应弦而倒。太祖箭傷,血流至足,犹弯射不已。時一人名老科,乘火烟暗发一矢,正中太祖项,镞卷如钩,拔出带肉两块项下有锁子圍领,矢中有声,镞分如双钩。众見太祖被傷,俱登屋欲扶回。太祖曰:「爾等勿得近前,恐敌知覺,待我從容自下。」项血涌出,太祖以手揾箭眼,拄弓下屋,伏二人肩上,昏仆於地。诸将懊悔不已。及复苏,将箭痕裹束厚数寸,昼夜血犹不止,昏迷累次,每苏時辄饮水,至次日未時,其血方止。於是弃将得之之城而回。太祖疮愈,率兵复攻瓮哥落城,克之。众将欲殺鹅兒古尼、老科,太祖曰:「二人射我,乃锋镝之下,各爲其主,孰不欲胜?吾今釋而用之,後或遇敌,彼岂不爲我用命哉!此等之人,死於锋镝者尤当惜之,何忍因傷我而殺之也!」赐以牛禄之爵属三百人,厚养之。
乙酉年二月,太祖率五十人,甲二十五副,掠界凡寨。不意界凡寨预知,已有备,竟無所获。回兵時声界凡、撒兒湖、東家、八兒答四城酋長,会兵四百,追射至界凡南太栾之野太栾岗名。内申、把木尼二酋当先追至,太祖一見,即单身拔马欲斩内申,内申先以刀断太祖鞭,太祖奋力一刀挥内申背爲两段,随转身射把木尼於马下。众兵見二酋死,俱退却而立。我军曰:「马俱瘦弱,爲之奈何?」太祖曰:「众可下马,佯以弓稍拂雪,作拾箭状,徐徐靷马而退,待过岭以盐水炒面饮马,解其疲,我自殿後爲疑兵计。」言畢,令兵先行。太祖立於斩内申處,内申部众呼曰:「人已死,何不去,欲食其肉耶?汝回,我辈欲收主尸。」太祖言:「内申系我仇,幸得殺之,肉亦可食。」言訖遂回,欲令瘦弱之兵远行,乃率七人将身隐僻處,露其盔,似伏兵之势。内申部众又呼曰:「汝有伏兵,我等知之矣。二主已被殺。犹欲盡殺我等耶?」於是太祖全其羸马而回。
四月,太祖率马步兵五百征折陈部,時大水,令众兵回,止带绵甲五十人,铁甲三十人进掠。有加哈酋長苏枯來虎,密令人报與托木河、张佳、八兒答、撤兒湖、界凡,五城知之,遂合兵一處。有後哨章金能古特,一見敌兵,即飞报,不意误失太祖處。太祖恃有後哨,亦不深备,不期敌兵忽至。太祖見其兵阵於界凡、浑河、直至南山,約八百余。有夹陈、桑古里二人豹郎刚之孙也,見敌兵大恐,解其甲與人。太祖怒曰:「汝等在家,每自称雄於族中。今見敌兵,何故心怯,解甲與人?」言訖,自执旗先进,見敌兵不动,遂下马,将马逐回,率其弟木兒哈奇,并二家人杨布禄、鹅凌刚,四人奋勇步射,直入重圍,混殺敌兵二十人,遂败其兵。八百人不能抵当,皆涉浑河而走。時太祖战酣甚疲,喘息不定,卸其兜鍪,遂解甲不及,以手断其扣。正憩時,後之兵将方至。众曰:「乘此势,可追殺之」,太祖怒而不应。敌兵已渡浑河,太祖稍息,重整盔甲,率兵追殺四十五人。與木兒哈奇追至界凡,有一险隘,山名极陵,立於其上,見败兵十五人來奔此山,太祖恐敌見之,去其盔缨,隐身而待,先射爲首一人,中其腰仆地,木兒哈奇又射死一人,余皆坠崖而死。太祖收兵曰:「今以四人败八百众,實天助之也,」’全胜而回。
九月内,太祖率兵往攻按兔瓜兒简寨苏苏河部所属,破之,殺其寨主内莫昏而回。
丙戌年五月内,太祖攻克播一混山城浑河部所属。
七月内,太祖率兵環攻托木河城折陈部所属。時暴雷击死二人,遂罢攻而回。後招服之。乘使往攻仇人尼康外郎,沿途诸部皆是仇敌,星夜越进,攻鹅兒浑城,克之。時尼康外郎不在城中。初城外有四十余人,不及进城,带妻子逃走,爲首一人穿青绵甲,戴毡帽,太祖見之,疑是尼康外郎,单身直入四十人中,内一人箭射太祖胸旁,從肩後露镞,共中傷三十處。太祖不怯,犹奋勇射死八人,复斩一人,余众皆散。鹅兒浑城内有汉人十九名,亦殺之。又捉中箭傷者六人,太祖复深入其箭,令带箭往南朝传信:「可将仇人尼康外朗送來,不然我必征汝矣。」遂回。大明官遣使言:「尼康外郎既入中國,岂有送出之理,爾可自來殺之。」太祖曰:「汝言不足信,莫非诱我入耶?」使者又言:「若不亲往,可少遣兵去,即将尼康外郎與汝。」太祖令戒沙带四十人往大明,及至,尼康外郎,一見即欲登台趋避,而台上人已去其梯,尼康外郎遂被戒沙斩之而回。大明因前误殺太祖父祖,自此每年與银八百两,蟒段十五匹,以了其事。
丁亥年,太祖於首里口虎拦哈达下,東南河二道,一名夹哈,一名首里,夹河中一平山,筑城三层,启建楼台。
六月,二十四日,定國政,凡作乱窃盗欺诈悉行严禁。
又率兵征折陈部阿兒太,克其山城,殺之。
八月内,令厄一都把土鲁领兵取巴里代城。厄一都承命前一进,至浑河時,水汜涨不能渡,遂以绳连军士之颈,拽而渡之。厄一都领壮士数人,夜竖梯攻之。及登城,城上人迎敌,厄一都跨城垛而战,中傷約五十處,犹死战不退,城中人遂皆溃走,即乘势取其城而回。
太祖领兵往攻洞城,克之,招降其城主甲海而回。
戊子年四月,有哈达國万汗孙女阿敏姐姐胡里罕貝勒女也,其兄戴鄯送妹與太祖爲妃。亲迎之,至於洞地名,坐旷野以待。時一人乘马带弓矢过於前,太祖讯左右爲谁,左右对曰:「東果部人,名纽妄肩,善射,本部無出其右者。太祖遂令人唤至是,对面一柳,相距百余步,令射之。纽妄肩即下马挽弓,射五矢,止中三矢,上下不一。太祖连发五矢皆中,众视之,五矢攒於一處,相去不过五寸,凿落块木而五矢始出。戴鄯同妹至,太祖设宴成礼,遂纳之。
時有酸之酋長酸地名也葛兒气唆兒戈率本部军民归,太祖以其子非英冻爲大臣。又東果部酋長克辙孙呵呵里,亦率本部军民归,太祖以長公主嫩姐妻之,授以大臣之职。又鴨里古酋長胡喇虎,殺兄弟族众,率军民來归,将其子胡里罕赐姓覺落,爲养子,亦授大臣之职。太祖遂招徕各部,環滿洲而居者,皆爲削平,國势日盛。
與大明通好,遣人朝贡,执五百道敕书,领年例赏物。本地所产,有明珠、人参、黑狐、玄狐、红狐、貂鼠、猞狸狲、虎豹、海獭、水獭、青鼠、黄鼠等皮,以备國用。抚順、清河、宽奠、叆阳四處关口,互市交易,照例取赏。因此滿洲民殷國富。
初,太祖如夜黑,其國主杨机奴見其相貌非常,言:「我有小女,堪爲君配,待長缔姻。」太祖曰:「若缔姻,吾愿聘汝長女。」杨机奴答云:「我非惜長女不與,恐不可君意,小女容貌奇異,或者称佳偶耳。」太祖遂聘之。杨机奴故後,子纳林卜禄於是年九月内,亲送妹於归,太祖率诸王臣迎之,大宴成婚,即天聪皇帝母也。 是年太祖率兵攻王家城,夕过東胜岗,忽天陨一星,其大如斗,光芒彻地,众马皆惊。兵至王家城,克之,殺酋長带肚墨兒根。
己丑年,太祖北兵往攻赵家城酋長宁谷钦章京。太祖伏兵赵家城下,城内兵百余出,遇伏兵射之,敌兵直冲太祖所立之處,欲奔入城,太祖獨入百人中,手刃九人,余四散未得进城。圍四日,其城将陷,我兵少懈,四出掳掠牲畜财物,喧哗爭夺。太祖見之,解甲與大将奈虎曰:「我兵爭此微物,恐自相残害,爾往谕禁之。」奈虎至,不禁人之掳掠,亦随众掠之。太祖将己绵甲复與把兒代,令往取奈虎铁甲來,以备城内冲突。把兒代复随众掳掠。忽城内十人突出,有族弟王善,被敌压倒於地,跨其身,将以枪刺之,太祖一見,身無甲胃,挺身驰往,发一矢,中敌面额,应弦而死,救起王善,克其城,殺宁谷钦而回。 辛卯年,太祖遣兵攻長白山鴨綠江部,盡克之而回。 時夜黑國主纳林卜禄,遣部下宜兒当阿、摆斯汉二人來谓太祖曰:「兀喇、哈达、夜黑、辉发、滿洲总一國也,岂有五王之理?爾國人众,我國人寡,可将额兒泯、架孔木二處,择一让我。」太祖答曰:「我乃滿洲,爾乃虎倫,爾國虽大,我不得取,我國虽大,爾亦不得取。况國非牲畜可比,焉有分给之理?爾等皆执政之臣,不能极力谏主,奈何忝颜來相告耶?」言畢,令回。夜黑、哈达、辉发三國会议,各遣使來,夜黑主纳林卜禄差尼哈里、兔兒德,哈达國主孟革卜卤差代某布,辉发國主摆银答里差阿喇泯。比至,太祖宴之。内兔兒德起向太祖曰:「我主有命,遣我來言,欲言又恐触怒見责。」太祖曰:「爾主之言與爾無干,何爲责汝?如彼以恶言來,我亦以恶言往。」兔兒德曰:「昔索地不與,令投順不從,两國若成仇隙,只有我兵能践爾境,諒爾兵敢履我地耶?」太祖闻言大怒,掣刀断案曰:「爾主弟兄,何常與人交马接刃,碎烂甲胄,经此一战耶?昔孟革卜卤、戴鄯叔侄自相扰乱,如二童爭骨滿洲兒童每掷骨爲戏故云云,爾等乘乱袭取,何故视我如彼之易也,爾地四週果有边垣之阻耶?吾即昼不能往,夜亦能至彼處,爾其奈我何,徒张大言胡爲乎?昔我父被大明误殺,與我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送还尸首,坐受左都督敕书,续封龙虎将军大敕一道,每年给银八百两,蟒段十五匹,汝父亦被大明所殺,其尸骸汝得收取否?」。遂书前言,遣阿林恰复之,谕之曰:「爾到彼處当诵之,若惧而不诵,即住於彼處,勿复見我。」嘱畢,令行。時布戒贝勒预知,接至家,欲视其书,阿林恰将书当面朗诵。布戒曰:「此书我已知之,何必送與吾弟?」阿林恰曰:「我主曾命对二主面诵,若止見贝勒,难复主命。」布戒曰:「吾弟出言不逊,汝主恨之诚是,但恐見此书怒责汝也。」言畢乃收其书,阿林恰遂回。
時滿洲長白山所属朱舍里、内阴二卫,同引夜黑兵,将滿洲東界叶臣所居洞寨劫去。太祖正坐楼上,诸将闻而告之。太祖曰:「任伊劫去,岂有水能透山,火能逾河之理?朱舍里、内阴是我同國,乃敢远附異國之夜黑,劫掠我寨,盖水必下流,朱舍里内阴二部終爲我有矣。」
癸巳年,夜黑國主布戒、纳林卜禄贝勒,因太祖不順,纠合哈达國主孟革卜卤、兀喇國主滿太、辉发國主摆银答里四國兵马,於六月内,劫去户布恰寨,太祖即率兵追之。時哈达兵已归,我兵直抵其國。是夜,太祖以步兵伏於中途,少带兵從,亦取哈达國富兒家奇寨而回。時哈达國追兵至富兒家奇寨,太祖欲诱敌至伏兵處,恐追兵复回,乃令兵前行,獨身爲殿以诱之。於是敌兵追至,前一人舉刀迎之,後三人并马來战。太祖自思,後追者三人無妨,若前一人迎面來,恐傷面目,欲射之,時敌在右,不便於射,因转弓过马首,射中敌人马腹,其马惊跃,後三人乘太祖发矢之会,一齐殺來,太祖马惊几坠,幸右足扳鞍,仅得复骑,发一矢射孟革卜卤马仆地,其家人代因布禄将自马與主乘之,代因布禄步奔而回。太祖仍率马兵三人,步兵二十余迎之,败其敌众,殺兵十二人,获甲六副,马十八匹而回。
九月内,夜黑國主布戒、纳林卜禄,哈达國主孟革卜卤,兀喇國布占太滿太弟也,辉发國主摆银答里,嫩江蒙古廓兒沁國主瓮刚代、莽古、明安,實伯部,刮兒恰部,朱舍里卫主悠冷革,内阴卫主搜稳塞革失,九國兵马会聚一處,分三路而來。太祖闻之,遣兀里堪東探,約行百里,至一山岭,乌鸦群噪,不容前往,回時则散。再往群鸦扑面,兀里堪回,备述前事。太祖曰:‘‘可從加哈向浑河探之。」及至,夕見浑河北岸敌兵营火如星密,饭罢即起行,过夏鸡岭。兀里堪探的,飞报太祖,言敌國大兵将至,時近五更矣。太祖曰:「人言夜黑國不日兵來,今果然也。我兵夜出,恐城中人惊,待天明出兵,传谕诸将。」言畢复寝。滚代皇後推醒太祖曰:「今九國兵马來攻,何故盹睡,是昏味耶?抑畏惧耶?」太祖曰:「畏敌者必不安枕,我不畏彼,故熟睡耳。前闻夜黑兵三路侵我,來期未的,我心不安,今日已到,我心始定。我若有欺骗處,天必罪我,我当畏之。我承天命,各守國土,彼不乐我安分,反無故纠台九部之兵,欺害無辜之人,天岂祐之?言訖复睡,以息精神。天明饭畢,率诸王臣谒庙,再拜祝曰:「天地三光,万灵神祗,我弩兒哈奇與夜黑本無事故,今彼引兵攻我,惟天鉴察。」又拜祝曰:「愿天令敌垂首,祐我奋扬,兵不遗鞭,马無颠踬。」叩祝畢,率兵至拖素寨,立於津渡處,谕之曰:「爾等可盡解臂手顿项留於此,若傷肱傷颈,唯命是听,不然身受拘束,难以胜敌,我兵輕便,必获全胜矣。」众遵令盡解之。行至加哈處,有城守奈虎、山坦來告曰:「夜黑兵辰時已到,圍加哈关,見势不能克,往攻黑机革城,敌兵甚多。」众皆失色。有加哈一人,名狼塔里,後至,呼曰:「贝勒何在,我兵見有几何?」言訖登山望敌势,向太祖曰:「若以來兵爲多,我兵亦不少,昔與大明交战,彼兵漫山遍野,我兵二三百,尚败其众,今我兵有胆气骁勇,必败此兵,若不胜,我甘军法。」於是众心稍安。太祖遣人往探曰:「來兵若欲回,今晚即击之,否则明日再战。」哨探报敌兵扎立营寨,搬运粮草,太祖亦安营。是晚,夜黑营中一人逃來曰:「夜黑布戒贝勒、纳林卜禄贝勒兵一万,哈达孟格卜卤贝勒、兀喇布占太贝勒、辉发摆银答里贝勒兵一万,蒙古廓兒沁瓮刚代贝勒,莽古贝勒、明安贝勒、實伯部、刮兒恰兵一万,共兵三万。」我兵闻之,又皆失色。太祖曰:「爾众無忧,我不使汝等至於苦战。吾立险要之處,诱彼來战,彼若來時,吾迎而敌之,诱而不來,吾等步行,四面分列,徐徐进攻。來兵部長甚多,杂乱不一,諒此乌合之众,退缩不前,领兵前进者,必头目也,吾等即接战之,但傷其一二头目,彼兵必走。我兵虽少,并力一战,可必胜矣。」次日平明起兵。夜黑兵先攻黑机革城未下,是日又攻,時太祖兵到,立阵於古勒山险要之處,與黑机革城相对,令诸王大臣等各率固山兵分头预备。布阵已完,遣厄一都领兵一百挑战,夜黑見之遂不攻城,收兵來敌。滿洲兵一战殺九人,夜黑兵稍退。有布戒、金台石及廓兒沁三贝勒,领兵合攻一處,時布戒先入,所骑之马被木撞倒,有滿洲一卒名吾谈,即向前骑而殺之,其兵大败。夜黑贝勒等見布戒被殺,皆痛哭,一其同來贝勒等大惧,并皆丧胆,各不顾其兵,四散而走。明安马被陷,弃鞍赤身,体無片衣,骑骣马脱出。太祖纵兵掩殺,尸滿沟渠,殺至哈达國钗哈寨南吾黑运之處。是夜结绳拦路,殺败兵甚众。次日,一人生擒布占太跪見太祖曰:「我得此人欲殺之,被自呼毋殺,许與赎赀,因此缚來。」太祖问曰:「爾何人也?」其人叩首答曰:「我畏殺,未敢明言,我乃兀喇國滿太之弟布占太,今被擒,生死只在贝勒。」太祖曰:「汝等会九部之兵欺害無辜,天厌汝等。昨日布戒已经殺死,彼肘若得汝亦必殺矣。今既來見,岂肯殺汝?语云;生人之名,胜於殺,與人之名胜於取。」遂釋其缚,赐猞狸狲裘,养之。是战也,殺其兵四千,获马三千匹,盔甲千副,滿洲自此威名大震。
初,朱舍里部長悠冷革章京,曾胁九部兵來,故太祖十月内遣兵招服之。
又内阴部搜稳、塞革失二人,聚七村人据佛多古山而居,太祖於闰十一月,命厄一都、刚盖扎兒胡七、雄科落三人,领兵一千,圍佛多古山,日每攻击,三月而下,斩搜稳、塞革失,即日回兵。
甲午年,蒙古廓兒沁部明安贝勒,胯兒胯部捞扎贝勒始遣使往來。於是蒙古各部長遣使往來不绝。
乙未年六月,太祖领兵伐辉发摆银答旦贝勒,克取多必城,斩守将克充革、苏猛革二人而回。
丙申年二月,大明國遣官一员,高丽國亦遣官二员,從者共二百人來,太祖令部兵盡甲亲迎至妙弘廓地界,接入大城,以礼相叙,公事畢,辞別而去。
先,阵前所擒布占太,恩养四载,至是七月,太祖欲放归,令秃兒空黄占、拨兒孔非英占二人护送。未至其國時,布占太兄滿太父子二人往所属拴烟湿拦處修边凿壕,父子淫其村内二妇,其夫夜入,将滿太父子殺之。及希占太至日,滿太叔女兴泥牙贝勒谋殺布占太,欲夺其位。其护送二大臣保守门户甚严,不能加害,於是兴泥牙投夜黑而去。布占太遂继兄位爲兀喇國主。护送二人辞回。
十二月,布占太感太祖二次再生,恩犹父子,将妹滹奈送太祖弟黍兒哈奇贝勒爲妻,即日设宴成配。
丁酉年,夜黑、兀喇、哈达、辉发,同遣使曰:「因吾等不道,以至於败兵损名,今以後,吾等更守前好,互相结亲。」於是夜黑布羊古妹欲與太祖爲妃,金台石女欲與太祖次子带善贝勒爲妻。太祖乃备鞍马盔甲等物以爲聘礼,更殺牛设宴,幸白马,削骨,设酒一杯,肉一碗,血土各一碗,插血会盟。四國相继而誓曰:「自此以後,若不结亲和好,似此屠牲之血,蹂踏之土,剐削之骨而死。如践盟和好,食此肉,福寿永昌。」誓畢,太祖亦誓曰:「汝等应此盟言则已,不然,吾待三年,果不相好,必统兵伐之。」後蒙古得罪,太祖命木哈量伐之,获马四十匹,時纳林卜禄背盟,将所获盡夺之,仍擒木哈量送與蒙古。又将金台石之女與蒙古胯兒胯部戒沙贝勒结亲。其布占太亦因與夜黑通,将滿太妻都都庫氏所玩铜锤,遣使送與纳林卜禄。又将滿洲所属斡兒哈部内按褚拉庫、内河二處酉長落吞、刚石吞、旺吉诺三人许献夜黑,请其使而招服之。
戊戌年正月,太祖命幼弟把牙喇台吉、長子出燕台吉、與刚盖、非英冻扎兒胡七等,领兵一千,征按褚拉庫。星夜驰至,取其屯寨二十處,其余盡招服之,获人畜万余而回。於是赐出燕台吉名烘把土鲁,把牙喇台吉名著里革兔。
是年,哈达孟格卜卤贝勒所居城北有血自溪流。
十二月,布占太不忘其恩,带從者三百來谒,太祖以弟黍兒哈奇贝勒女厄石太妻之,盔甲五十副,敕书十道,以礼往送。
大清太祖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實录卷之二
[编辑]己亥年正月、東海兀吉部内虎兒哈二酋長王格、张格,率百人來贡土产:黑白红三色狐皮,黑白二色貂皮。自此兀吉虎兒哈部内所居之人,每岁入贡,其中酋長箔吉里等六人乞婚,太祖以六臣之女配之,以抚其心。
時滿洲未有文字,文移往來,必须习蒙古书,译蒙声语通之。二月,太祖欲以蒙古字编成國语,榜识厄兒得溺、刚盖对曰:「我等习蒙古字,始知蒙古语,若以我國语编创译书,我等實不能。」太祖曰;「汉人念汉字,学與不学者皆知,蒙古之人念蒙古字,学與不学者亦知,我國之言写蒙古之宇,则不习蒙古语者不能知矣。何汝等以本國言语编字爲难,以习他國之言爲易耶?刚盖厄兒得溺对曰:「以我國之言编成文字最善,但因翻编成句,吾等不能,故难耳。」太祖曰:「写阿字下合一妈字,此非阿妈乎阿妈父也?厄字下合一脉字,此非厄脉乎厄脉母也?吾意决矣,爾等试写可也。」於是自将蒙古字编成國语颁行。创制滿洲文字,自太祖始。 三月,始炒铁、开金银矿。
是時,哈达國孟革卜卤與夜黑國纳林卜禄因隙构兵,力不能敌,孟革卜卤以三子與太祖爲质乞援。太祖命非英冻、刚盖二人,领兵二千往助,纳林卜禄闻之,遂令大明开原通事赍书與孟革卜卤曰:「汝执滿洲來援之将,挟赎质子,盡殺其兵,如此,汝昔日所欲之女,吾即與之爲妻,二國仍旧和好。」孟革卜卤依言,約夜黑人於开原,令二妻往议。太祖闻之,九月发兵征哈达。太祖弟黍兒哈奇贝勒曰:「可令我爲先锋,试看若何?太祖命领兵一千前进。行至哈达國,哈达兵出城拒之,黍兒哈奇按兵不战,向太祖曰:「有兵出城迎敌。」太祖曰:「此來岂爲城中無备耶?」怒喝黍兒哈奇贝勒曰:「汝兵向後!」即欲前进。時黍兒哈奇贝勒兵尚阻路,遂绕城而行,城上发矢,军中傷者甚多。至初七日,攻得其城。有大臣杨古里生擒孟革卜卤來报,太祖曰:「勿殺」,召至前跪見畢,太祖以己之貂帽及豹褂赐而养之。哈达國所属之城盡招服之,其军士器械,民间财物,父母妻子,俱秋毫無犯,盡收其國而回。自此哈达國遂亡。後太祖欲以女莽姑姬與孟革卜卤爲妻,放还其國,適孟革卜卤私通嫔御,又與刚盖通谋欲篡位,事泄,将孟革卜卤、刚盖與通奸女俱伏诛。
辛丑年正月,太祖将莽姑姬公主與孟革卜卤子吴兒户代爲妻。万历皇帝不喜,遂责之曰:「汝何故破哈达,掳其人民?今可令吴兒户代复國。」太祖迫於不得已,仍令吴兒户代带其人民而还。後夜黑纳林卜禄率蒙古兵频侵哈达,太祖奏万历皇帝曰:「吾已從命令吴兒户代还國矣,今夜黑國率兵屡次侵掠,何故以吾所获之國,受制於夜黑?」万历皇帝不听。時哈达國饥,人皆無食,向大明开原城祈粮,不與,各以妻子奴仆牲畜易而食之。太祖見此流离,仍复收回。
是年,太祖将所聚之众,每三百人立一牛禄厄真管属,前此凡遇行师出猎,不论人之多寡,照依族寨而行。滿洲人出猎,开圍之际,各出箭一枝,十人中立一总领,属九人而行,各照方向,不许错乱,此总领呼爲牛禄华言大箭厄真厄真华言主也,於是以牛禄厄真爲官名。
十一月内,兀喇國布占太送滿太之女名阿把亥與太祖爲妃,太祖以礼迎之,大宴成婚。
布占太先聘夜黑布戒之女,後又聘蒙古廓兒沁明安之女,以盔甲十副,貂裘猞狸狲裘共十领,金银各十两,骆驼六只,马十匹,鞍(原字爲左革右占)俱备,爲聘礼,明安受其礼,食言不與,布占太耻之,仍欲聘太祖之女,遂遣使求於太祖曰:「昔擒我於阵中留养之,令爲兀喇國主,以女妻我,前未经岳丈知,曾以币物聘夜黑并蒙古之女,蒙古受礼而悔亲,岳丈既恩我,若宥我不告之罪,再结一亲,递相往來。」太祖允之,又以弟黍兒哈奇贝勒女娥恩姐,至癸卯年,遣大臣以礼往送爲婚。 後太祖從虎拦哈达南岗,移於黑秃阿喇處黑秃阿喇在苏苏、加哈二河之间,乃祖居也,筑城居住,宰牛羊三次,犒劳夫役。
是年,中宫皇後疾笃,思母一会,太祖遣人至夜黑往请,後兄纳林卜禄阻之,止令家人南太來。太祖曰:「我未获罪於舅,前掠我护卜插寨,後复率九國兵來侵我,汝夜黑、哈达、兀喇、辉发,因前加兵侵我,曾自任其非,各许互相结亲,宰白马已当天盟誓,今汝夜黑背前盟,将我所聘之女另與蒙古,今爾妹病笃永诀之际,欲母一見,汝不容相会,是與我断好矣。既如此,我何必讳言,自今後,两家已成敌國,我将筑城汝地,日爲仇殺。言訖,令南太回。
九月内,中宫皇後薨。後姓纳喇,名孟古姐姐,乃夜黑杨机奴贝勒之女,年十四適太祖。其面如滿月,丰姿妍丽,器量宽洪,端重恭俭,聪颖柔順,見逢迎而心不喜,闻恶言而色不变,口無恶言,耳無妄听,不悦委曲谗佞辈,吻合太祖之心,始終如一毫無过失。太祖愛不能舍,将四婢殉之,宰牛马各一百致祭,斋戒月余,日夜思慕痛泣不已,将灵停於院内,三载方葬於念木山。
於是太祖恨夜黑不令母子相会之仇,遂於甲辰年正月初八日率兵往攻。十一日,至夜黑國二城,一曰张,一曰阿气郎,俱克之,收二城七寨人畜二千余,即班师。 乙巳年三月,於城外复筑大郭,宰牛羊搞赏夫役五次。
曩時卖参與大明國,以水浸润,大明人嫌湿推延,國人恐水参难以耐久,急售之,价又甚廉,太祖欲煮熟晒干,诸王臣不從,太祖不徇众言,遂煮晒,徐徐发卖,果得价倍常。
是年,蒙古胯兒胯部把岳卫打兒汉贝勒之子恩格得力台吉进马二十匹來谒。太祖曰:「越敌國而來者,不过有所希图而已」,遂厚赏之。
丙午年十二月,恩格得力又引蒙古胯兒胯部五卫之使,进驼马來谒,尊太祖爲昆都仑汗即华言恭敬之意。從此蒙古相往不绝。
丁未年,東海斡兒哈部蜚敖城主策穆德黑谒太祖曰:「吾地與汗相距路遥,故順兀喇國主布占太贝勒,彼甚苦虐吾辈,望往接吾等眷属,以便來归。」太祖令弟黍兒哈奇與長子烘把土鲁贝勒,次子带善贝勒與大将军非英冻、虎兒憨等,率兵三千,往蜚敖城搬接。是夜阴晦,忽見旗有白光一耀,众王大臣盡皆惊異,以手摩之,竞無所有,竖之复然。黍兒哈奇王曰:「吾自幼随征,無處不到,從未見此奇怪之事,想必凶兆也。」欲班师。烘把土鲁、带善二王曰:「或吉或凶,兆已見矣,果何据而遂欲回兵?此兵一回,吾父以後勿复用爾我矣。」言訖率兵强进。至蜚敖城,收四週屯寨約五百户,先令非英冻、虎兒憨领兵三百护送。不意兀喇國布占太发兵一万截於路。虎兒憨見之,将五百户眷属扎营於山岭,以兵百名看守,一面驰报众贝勒,一面整兵二百,占山列营,與敌兵相持。经一夜,次日兀喇兵來战,大将杨古里率众奋力交锋,殺兀喇兵七人,我兵止傷一人,敌兵退回,渡河登山,畏惧無复敢來,两军扎营相持。是日未時,三王率兵齐至,見之,烘把土鲁、带善二王策马奋怒曰:「吾父素善征讨,今虽在家,吾二人领兵到此,爾众毋得愁惧,布占太曾被我國擒捉,铁锁击颈,免死而主其國,年時未久,布占太犹然是身,其性命從吾手中釋出,岂天釋之耶?爾勿以此兵爲多,天助我國之威,吾父英名夙著,此战必胜。」众皆曰:「吾等愿效死力」,遂奋勇渡河。烘把土鲁、带善二王各领兵五百,二路登山而战,直冲入营,兀喇兵遂败。有波可多贝勒,被带善王左手捉其盔殺之,其子亦被殺,生擒常朱父子并户力布,殺兵三千,获马五千匹,甲三千副。時追殺败兵之际,黍兒哈奇贝勒原率五百兵落後立於山下,至是方驱兵前进,又被大山所阻,及绕山面來,未得掩殺大敌。是日晴明,霎然阴云大雪,其被傷敌兵冻死甚多。及班师,太祖赐弟黍兒哈奇名爲打喇汉把土鲁,出燕奋勇当先,赐名阿兒哈兔土门,带善與兄并力进战,殺波可多,赐名爲古英把土鲁,常书、纳奇布二将负太祖所托,不随两贝勒进战破敌,领兵百名與打喇汉贝勒立於一處,因定以死罪。打喇汉把土鲁恳曰:「若殺二将,即殺我也。」太祖乃宥其死,罚常书银百两,夺纳奇布所属人民。
五月,太祖令幼弟着里革兔贝勒,大将厄一都、非英冻,虎兒憨虾等,率兵一千,往征東海兀吉部,取黑十黑、敖莫和、所罗佛内黑三處,获人畜二千而回。
九月六日夜,有气從星出,向東直冲辉发國,七八夜方没。又有气自西方從星出,月余方没。時辉发國摆银答里贝勒族众,多投夜黑,其部属亦有叛谋。摆银答里闻之,以七酋長之子爲质,借兵於太祖,太祖以兵一千助之。有纳林卜禄赚摆银答里曰:「爾若撤回所质之人,吾即反爾投來族众。」摆银答里信其言乃曰:「吾将安居於滿洲夜黑之间矣。」遂撤回七酋長子,复以子與纳林卜禄爲质,纳林卜禄竟不反其族。摆银答里复遣大臣告太祖曰:「曩者误信纳林卜禄赚言,今仍欲倚汗爲生,乞将汗女先许常书之子者,赐我爲婚。」太祖遂罢常书之亲而许之。後摆银答里背盟不娶,太祖遣使谓之曰:「汝曾助夜黑二次加兵於我,今又聘吾女而不娶,何也?」摆银答里饰词以对曰:「吾曾质子於夜黑,俟质子归,吾即往娶,與爾合谋矣。」随将城垣修筑三层以自固,质於夜黑之子亦撤回。於是太祖遣使曰:「今质子已归,汝意又何如也?」摆银答里恃城垣已固,遂绝亲。太祖即於九月九日率兵往伐其國,十四日兵到,即時克之,殺摆银答里父子,屠其兵,招服其民,遂班师,辉发國從此灭矣。
戊申年三月,太祖令子阿兒哈兔土门及侄阿敏台吉,领兵五千往兀喇部,圍異憨山城,克之,殺千余人,获甲三百副,盡收人畜而回。時兀喇布占太與蒙古廓兒沁瓮刚代贝勒合兵,出兀喇城約二十里,遥見我兵之势难敌,遂回。
是年太祖欲與大明國和好,谓群臣曰:「俗言一朝爲恶而有余,終身爲善而不足,今欲與大明國昭告天地以通和好。」言畢,遂会遼阳副将抚順所备御,宰白马祭天,刻誓辞於碑曰:「各守皇帝边境,敢有窃逾者,無论滿洲與汉人,見之即殺。若見面不殺,殃及於不殺之人。大明國若负此盟,广宁巡抚、总兵,遼阳道副将,开原道参将等官,必受其殃。若滿洲國负此盟,滿洲必受其殃。」誓畢,沿边立碑以爲记。
布占太遣大臣來求曰:「吾累次背盟,获罪於恩父,诚無颜面,若得恩父之女與我爲妻,吾永赖之。」太祖复将生女木庫石公主妻之,遣侍臣以礼仪往送。
已酉年二月,太祖遣使申奏大明國曰:「邻朝鮮境斡兒哈部众,皆吾所属,有入朝鮮者,乞传谕查與,故奏。」万历皇帝遣使谕朝鮮國,查千余户與之。
十二月,太祖命胡兒刚虾领兵一千,征東海兀吉部所属呼夜卫,克之,获人畜二千而还。因有功,赏胡兒刚虾盔甲马匹,仍赐名大兒汉虾。
時兀吉部内,瑞粉卫酋長吐朗,乃夙附太祖者,被本部押揽卫人掳去。庚戌岁十一月,太祖命厄一都领兵一千,往兀吉部内那木都鲁、瑞粉、宁古塔、尼妈义四卫,将其酋長康孤里、康都里、昂孤、明刚吐、恶洛合、僧革、尼哈里、汤松刚、夜革树等,盡招服之。令其舉家先赴滿洲,复领兵击押揽卫,获人畜万余而回。
辛亥年二月,太祖查本國寒苦旷夫千余,皆给配,中有未得者,发庫财與之,令其自娶,於是民皆大悦。
七月,太祖命子阿布太台吉、非英冻、雄科落等,领兵一千,讨兀吉部内兀兒孤沉、木冷二卫,皆取之。
八月十九日,太祖同胞弟打喇汉把土鲁薨,年四十八岁。生六子,長曰阿敏,次曰扎撒革吐,三曰土龙,四曰债桑孤,五曰吉兒刚郎,六曰非扬古。
時東海虎兒哈部内扎古塔處居民來附,太祖赐甲三十副,此民将所赐之甲,送與兀吉部内查哈量處居人,披於木上射之。又受兀喇國布占太招抚布匹。十二月命呵呵里厄夫、厄一都、打喇汉虾三人,领兵二千征虎兒哈卫,圍扎占塔城三日,招之而不服,遂拔其城,殺兵一千,获人畜二千,相近之卫皆招服,将土勒伸、厄勒伸二酋長及人民五百户收之而回。
壬子年,昔蒙古廓兒沁部明安贝勒,常從夜黑九部兵來,战败,乘骣马逃回,至是已二十年矣。太祖闻其女颇有丰姿,遣使欲娶之,明安贝勒遂绝先许之婿,送其女來。太祖以礼亲迎,大宴成婚。
時布占太复背盟,掠太祖所属兀吉部内虎兒哈卫二次,及欲娶太祖所定夜黑國布戒贝勒之女,又以骲箭射太祖侄女娥恩姐,太祖闻之大怒,遂於九月二十二日领大兵往征之。二十九日至兀喇國,太祖张黄盖,鸣鼓乐,沿兀喇河岸而行。布占太领兵出城迎敌,至河边,見滿洲兵盔甲鮮明,兵马雄壮,众皆失色,無斗志。太祖遂沿岸而下,克其五城,直抵於河西岸,距布占太居城二里,克其金州城,安营。十月初一日,太祖出营,以太牢告天祭旗,忽見東南有气,蓝白二色,直冲兀喇城北。我兵屯留三日,遣兵四出,盡焚其粮,兀喇兵昼则出城,对垒於河边,夜则入城歇息。太祖二子莽古泰贝勒、皇太极贝勒欲渡河击之,太祖曰:「不然,汝等出言毋若浮面取水之易也,须探其底里耳。欲伐大木岂能骤折,必以斧斤伐之,渐至微细,然後能折。相等之國,欲一舉取之,岂能盡灭乎?且将所属城郭盡削平之,獨存其都城,如此则無仆何以爲主,無民何以爲君?」遂毁所得六城,焚其房谷,回至伏兒哈河安营。布占太令兀巴海把土鲁乘舟而來,立於舟上呼曰:「恩父汗兴兵,無非乘怒而來,今恩父之怒已息,可留一言而去。」如此遣使三次,布占太又亲率六将,乘舟來至河中,於舟上顿首呼曰:「兀喇國即恩父之國也,焚粮之火可息乎?」太祖披明甲,乘白马,率诸王臣直出众军前,至河中,水及马腹,厉声曰:「布占太!先擒汝於阵中,已死之身吾养之,釋爲兀喇國主,仍以三女妻之,今欺蔑皇天後土,背七次盟言,掳吾所属虎哈卫二次,又欲强娶吾已聘夜黑之女,又以骲箭射吾女,吾将女嫁汝異國,原爲匹偶,曾令汝以骲箭射之乎?若吾女所爲不善,当來告我,天生愛新覺落人,曾被谁责辱,汝试言之,百世以前汝或不知,十世以來汝岂不知?脱有之,则汝射之爲是,我兵之來诚非,若其無之,爾何故射吾女?此受辱之名,我将匿之於心乎?抑将徒抱於九泉乎?语云:宁销其骨,莫毁其名,吾非乐於舉兵,闻射吾女,故亲舉兵來。」布占太对曰:「或者人以谗言令吾父子不睦,若果射汝女,欲娶汝婚,上有天在,吾今在水上,龙神亦鉴之。似此谗言,皆虚妄耳。」布占太部将拉布太扎兒胡七继言曰:「汗有此怒,盍遣一使來问?」太祖曰:「拉布太,我部下岂無似汝之人,汝尚以射吾女爲無此事,娶吾婚爲妄言耶?若事有不實,须再问,事己的矣,何以问爲?此河安有不结之日,吾兵岂有不复临之理,彼時汝能当吾之刀乎?」布占太大惊,止拉布太勿言,布占太弟胯兒胯妈哀恳曰:「汗若宽大其度,请决一言而行。」太祖曰:「爾果未射吾女、娶吾婚,可将汝子并大臣之子爲质,方見其真,不然吾不信也。」言畢遂回营。在兀喇國存五日,至兀喇河边,於俄兒红童處一妈虎山上,以木爲城,留兵一千而回。
十二月,有白气起自兀喇國,越太祖宫楼南,直至虎拦山。自此,太祖以布占太或有和好之意,延及一年,又闻布占太欲将女查哈量、男绰启诺及十七臣之子,送夜黑爲质,娶太祖所聘之女,又欲囚太祖二女。癸丑年正月,亲率大兵征之。布占太拟十八日送子與夜黑爲质,太祖大兵十七日已至,攻取孙扎塔城,领兵前进,克郭多、俄莫二城屯兵。次日,布占太率兵三万,越弗兒哈城迎敌。太祖部下领兵诸王大臣欲抵敌,太祖止之曰:「岂有伐大國能遽使之無孑遗乎?」仍将前谕之言复申之。太祖子古英把土鲁、侄阿敏及非英冻、呵呵里厄夫、打喇汉虾、厄一都、雄科落等奋然曰:「初恐布占太不出城,尚议计赚之,今彼兵既出,舍此不战,兴兵何爲,厉兵秣马何用?布占太倘娶夜黑女,其耻辱当如何?後虽征之無益矣。今人强马壮,既至此,可與一战。」太祖曰:「两國兵连,必吾與子及五大臣身先之,但惜诸王臣等,恐有一二見傷,非爲吾身怯惧而止之也。」乃怒而言曰:「蒙皇天眷助,吾自幼於千百军中,孤身突入,弓矢相交,兵刃相接,不知几经鏖战,今既欲哉,即当战。」言畢,遂披甲进战。其诸王臣军士,惟恐不战,正思虑间,及闻进战,皆欣跃,欢声如雷,震动天地,军士盡甲。太祖决破敌下城之策,谕军士曰:「倘蒙天佑,能败敌兵,可乘势夺门取城。」遂前进。布占太率三万兵步行,列阵以待,两军相距百步,滿洲兵亦下马进战。太祖見两军之矢如風发雪落,声如群蜂,殺气冲天,心中燥甚,遂殺入。诸王臣军士皆奋勇冲击,兀喇兵遂败,十损六七,其余抛戈弃甲,四散而逃。滿洲兵乘势飞奔夺门,遂取其城,太祖登城坐西门楼上。時布占太领败兵不滿百,奔城而來,某城早已被克,上竖太祖旗帜,遂大惊,及奔回,被古英把土鲁领一旅兵截之,布占太見势不能敌,遂冲突而走,折兵大半,余皆溃散,布占太仅以身免,投夜黑國去。获马匹盔甲器械無算,兀喇國所属城邑皆归附。存兵十日,升赏有功将士。兀喇兵败後,有觅妻子投來者,盡还其眷属約万家,其余人畜散與众军,即回兵,兀喇國自此灭矣。
太祖谓诸王臣曰:「爲國之道,心贵忠,谋贵密,法令贵严。至於泄密谋,慢法令者,無益於至道,乃國之祟也。吾所言果皆是欤!若有拂戾處,汝等勿面從。一人之智虑几何,汝等之言岂無着当處,宜冬盡言所知。」
太祖遣使如夜黑國,言:「布占太阵中被擒应伏诛,吾养之,连妻以三女,因與我爲仇,故怒而征之,乃破其國,身投汝地,当献與我。」如此遣使三次,夜黑國金台石、布羊姑贝勒不與。太祖於九月初六日,领兵四万征夜黑。時有逃者,将声息预闻於夜黑,夜黑遂收张、吉当刚二處部众,獨兀苏城有痘疫,未曾收去,太祖兵至,圍兀苏城,招谕之曰:「城中军民,降则已,不然必攻取之。」城中人曰:「若养之则降,况汝师众如林,不绝如流,盔甲鮮明,如三冬冰雪,吾等焉敢抗拒?」言訖,守将散谈、胡石木二人开门出降,叩見。太祖以金盔赐酒,将所戴東珠金佛帽并衣赐之。其张城、吉当刚城、兀苏城、押哈城、黑兒苏城、何敦城、胯布七拉城、俄及塔城,大小共十九處,盡焚其房谷,遂收兀苏降民三百户而回。
是時,金台石、布羊姑使大臣谮太祖於万历皇帝曰:「哈达、辉发、兀喇已被盡取矣,今复侵吾地,欲削平诸部,然後侵汝大明,取遼阳爲都城,开原铁岭爲牧地。」万历皇帝信之,遣使來谓太祖曰:「自今汝勿侵夜黑國,若肯從吾言,是存我体统,若不從吾言,後必有侵我之日。」遂遣游击马時楠、週大歧,带枪炮手一千,卫夜黑二城。太祖闻之,修书曰:「吾國兴兵,原爲夜黑、哈达、兀喇、辉发、蒙古、實伯、刮兒恰九國,於癸巳年会兵侵我,上天罪彼,故令我胜。於時,殺夜黑布戒,生擒兀喇布占太。至丁酉年,复盟,宰马歃血,互结婚姻,以通前好。後夜黑负盟,将原许之女悔亲不與,布占太乃吾所恩养者,因與我爲仇,伐之,殺其兵,得其國,彼身投夜黑,又留而不发,故欲征之。吾與大國,有何故乃侵犯乎?」书畢,亲赍诣抚順所。於二十五日,至一旷野處,名古勒,卯時日出,两傍如门,青红二色祥光垂照,随行不已。太祖一見,遂率众拜之,其光乃止。二十六日辰時,至抚順所,游击李永芳出三里外迎之,马上拱揖,接入教军场,将书與之,不移時即还。
甲寅年四月,万历皇帝遣守备萧伯芝來,诈称大臣,乘八抬轿,作威势,强令拜旨,述书中古今兴废之故,种种不善之言。太祖曰:「吓我之书,何爲下拜,善言善对,恶言恶对」,竟不览其书,令之回。
四月十五日,蒙古扎抡卫桩农贝勒,送女與太祖次子古英把土鲁贝勒爲婚,贝勒亲迎,大宴,以礼受之。
二十日,蒙古扎抡卫内七汉,送妹與太祖三子莽古泰贝勒爲婚,贝勒亲迎,大宴,仍以礼受之。
蒙古廓兒沁蟒孤贝勒,送女與太祖四子皇太极贝勒爲婚,贝勒迎至辉发國胡里气山城處,大宴,以礼受之。
十一月,遣兵五百,征東海之南兀吉部押拦、石临二卫,收降民二百户,人畜一千而回。
十二月,蒙古扎抡卫兒吉格贝勒,送女與太祖子得格垒台吉爲婚,台吉亲迎,设宴,以礼受之。
乙卯年正月,蒙古廓兒沁部空戈落贝勒,送女與太祖爲妃,迎接,设大宴,以礼受之。
三月二十八日寅時,天有黄色,人面映之皆黄,太祖升殿,至辰時方明。
四月,於城東阜上建佛寺、玉皇庙、十王殿,共七大庙,三年乃成。
是時,万历皇帝命广宁总兵张承胤巡边,承胤奉命巡边回,遣通使董國胤曰:「今欲更立石碑,以汝居處爲吾地,其钗哈、法纳哈、三七拉三處所种之田勿获,可收汝人民退居。」太祖日:「吾世世祖居耕种之地,今令弃之,想爾心变,故出此言也。吾闻古人云:海水不溢,王心不变,帝今反常,护助夜黑,吾國所种之田,又不容收获而令退居,吾岂敢违王命?然不愿治平,而顿起恶念,吾小國若受小害,汝大國自受大害矣。吾非大國,欲退即退,试看汝大國何以收拾?若成仇敌,非吾一身之患,汝以兵众國大欺凌我也。然大國成小,小國成大,皆出於天,汝若一城屯兵一万,城自烦扰,若止屯兵一千,城中军民皆爲吾俘物矣。」通使董國胤曰:「此言太过矣」,遂去.自此,大明遂侵占疆土,立石碑於边外甚多。
六月,初,夜黑布羊姑以妹许太祖,受其聘礼,又欲與蒙古胯兒胯部蟒孤兒太台吉乃八哈搭兒憨子也,诸王臣曰:「闻夜黑将汗聘之女欲與蒙古,所可恨者莫过於是,当此未與之先,可速起兵,若已與之,乘未嫁時,攻其城而夺之。况此女汗所聘者,非诸王可比,既闻之,安得坐视他適?」皆力谏兴兵不已。太祖曰:「或有大事可加兵於彼,以违婚之事兴兵则不可。盖天生此女非無意也,因而坏哈达、辉发、兀喇,使各國不睦,干戈扰攘至此。大明助夜黑,令其女不與我而與蒙古,是坏夜黑,酿大变,欲以此事激我忿怒,故如是也。今盡力征之,虽得其女,諒不久而亡,反成灾患。無论與何人,亦不能久,启衅坏國已极,死期将至矣。」诸王臣反复谏之,必欲兴兵。太祖曰:「吾以怒而兴师,汝等犹当谏之,况吾所聘之女爲他人娶,岂有不恨之理,予尚弃其忿恨,置身局外以罢兵,汝等反苦爲仇校,令吾怨怒何也?聘女者不恨,汝等深恨何爲,岂因忿遂從汝等之言乎?汝等且止。」言畢,令调到人马皆回。其女聘與蒙古未及一年果亡。诸王臣奏曰:「此女迄今三十三岁,已受聘二十年矣。被大明遣兵爲夜黑防御,夜黑遂倚其势,转嫁與蒙古,今可侵大明。」太祖不允曰:「大明以兵卫夜黑,自有天鉴之,任彼悠久。滿洲與夜黑均異國也,大明白以爲君临天下,是六合之主,何獨爲吾一身之主?不审是非,恃势横加侵夺,如逆天然。夜黑乃天不佑之國也,既遣兵爲之卫,吾且听之,汝等急何爲也?若侵大明合乎天,天自佑之,天既佑,则可得矣。但我國素無积储,虽得人畜,何以爲生,無论不足以养所得人畜,即本國之民且待毙矣。及是時先治其國,固疆圉,修边关,务农事,裕积贮。」遂不动兵。乃谕各牛禄,每十人出牛四只,於旷野處屯田,造仓积粮。於是设仓官十六员,吏八员,执掌出入。
十月初四日出猎,宿於牧奇,次日卯時,日两傍有青红色祥光,又对日有蓝白光三道,绕日似门,随太祖而行,太祖率众拜之,其光遂止。
十一月,太祖遣兵二千征兀吉部東厄黑枯棱城木城名,至顾纳哈枯棱,招之不服,遂吹螺布兵,拆其栅,越三层壕,攻取其城,殺人八百,俘获万余,收降五百户而回。
太祖谓群臣曰:「语云,心贵正大,予窃思之,心之所贵者莫过於正大也。卿等荐人,勿曰吾何故使疏者反逾亲也,切莫拘根基,择心术正大者荐之,莫因仕族之爭辄爲援引,择有才者舉之在位。凡爲政,得一材一艺犹难,但可以资政之人,即荐之可也。」
太祖出猎時,天降雪已霁,恐草木之浮雪濡衣,将衣撷之。時有随太祖者布阳姑虾、押哈本二人見之卜刃尊私谓曰:「何所不有,而惜此衣。盍进猎也!」太祖闻之,笑曰:「吾非無衣而惜之,但沾濡無益耳。與其濡於雪,曷若以新煮赐汝等,岂不美哉。以濡雪之衣赐汝,何美之有。吾所惜者,爲汝等惜也。」太祖谓群臣曰:「天作之爲君,君命之爲臣,卿等当念所任之职,有能理國政者,知之则勿隐,今國事繁琐,须多得贤人,各任之以事,倘治國统军者少,则济事几何,若有临阵英勇者,赐之以官赏,有干國忠良者,用以佐理國政,有博通古今者,用以讲古今,有才堪宴宾客者,用以宴宾客,各處搜罗可也。
太祖训诸王曰:「贤者不舉,则贤者何由而进,不肖者不退,则不肖者何由而惩,汝等宜秉忠直,切勿贪婪,均平之大道莫过於忠直,吾夙好忠直,從來未慊,汝等当留心。」
又曰:「全才者有几,夫一人之身,才技有長短,處事亦有工拙,有阵中之勇者,於理甲则拙而無用,有宜於國中者,於從军则無用矣。自是任用,皆随其材。」 太祖削平各處,於是每三百人立一牛禄厄真,五牛禄立一扎拦厄真,五扎拦立一山厄真,固山厄真左右,立美凌厄真。原旗有黄白蓝红四色,将此四色镶之爲八色。成八固山。行军对,若地广,则八固山并列,队伍整齐,中有节次。地狭,则八固山合一路而行,节次不乱。军士禁喧哗,行伍禁纷杂,当兵刃相接之际,披重铠执利刃者,令爲前锋。披短甲即两截甲也善射者,自後冲击。精兵立於别地观望,勿令下马,势有不及處,即接应之。预画胜负谋略,战無不胜,克城放敌之後,功罪皆当其實,有罪者即至亲不贳,必以法治,有功者即仇敌不遗,必加升赏。用兵如神,将士各欲建功,一闻攻战,無不忻然,攻则爭先,战则奋勇,威如雷霆,势如風发,見遇战阵,一鼓而胜。
又立理國政听讼大臣五员,都堂十员,太祖五日一朝,当天设案焚香,以善言晓谕國人,宣上古成败之语。凡事都堂先审理,次达五臣,五臣鞫问,再达诸王,如此循序问达,令讼者跪於太祖前,先阐听讼者之言,犹恐有冤抑者,更詳问之,将是非剖析明白,以直究问,故臣下不敢欺隐,民情皆得上达矣。太祖明敏才智,法度得宜,敬老尊贤,黜谗远佞,恩及無告,爲國事日夜焦思,上体天意,下合人心,於是滿洲大治,欺诈不生,拾物不匿,必归其主,若不得其主,悬於衙门,令认识之。五谷收获畢,纵牲畜於山野,莫有敢窃害者。因是,诸王臣会议称帝号,遂表闻於太祖。
丙辰岁,正月朔,甲申,八固山诸王率众臣聚於殿前排班,太祖升殿,诸王臣皆跪,八臣出班进御前,跪呈表章,太祖侍臣阿東虾、厄兒得溺榜识接表,厄兒得溺立於太祖左,宣表,颂爲列國沾恩明皇帝,建元天命。帝於是离坐,当天焚香,率诸王臣三叩首,转升殿,诸王臣各率固山叩贺正旦,時帝年五十八矣。
大明边民每年越边窃采滿洲参矿果木等物;扰害無极。一日帝曰:「昔與大明立碑,宰马结盟,原爲杜其混扰,今大明边民累扰吾地,吾殺潜越禁边者亦不爲罪。」遂於六月,遣答兒汉虾将越边窃物之人,遇则殺之,約有五十余。時帝闻广宁新任都堂至,乃遣纲孤里、方吉纳二人往見之。都堂李维翰将纲孤里、方吉纳并從者九人各以铁索系之,仍差人至滿洲谓帝曰:「吾民出边,汝当解还,安得遽殺之?」帝曰:「昔竖碑盟言,若見越禁边者不殺,殃及於不殺之人,今何负前盟,而如是强爲之說?」使者曰:「不然,但将首殺吾民者答兒汉虾献與抵罪则已,不然此事难寝。」甚以言逼之。帝不從。使者曰:「此事已闻於上,乃不容隐者,汝國岂無罪人乎?盍将此等人献之边上,殺以示众,此事遂息。」帝欲图大明所拘之十一人还,即於狱中取自夜黑所掳十人,解至抚順所殺之,大明遂将所拘十一人放归。
帝遣答兒汉虾、雄科落二将领兵二千,征東海查哈量部。二将承命,於七月十九日起兵,行至兀兒姜河,造船二百只,水陆并进,取沿河南北寨三十有六。至查哈量河南岸佛多落坤寨安营。初查哈量河每年十一月十五二十中间方结,松刚里河十一月初十十五中间方结,是年十月初一日答兒汉虾、雄科落二人兵至其處,見查哈量河水未结,獨对寨之處河宽二里,横结冰桥一道,約六十步。将士皆奇之,忻然相谓曰,此實天助一桥也,领兵渡之,取查哈量部内寨十二處,及兵复回,其冰已解矣,此西又如前结冰一道,已渡,冰复解。後至十一月应時始结。又招服阴答哄塔庫拉拉即役犬處也、诺落、石拉忻尼三處酋長四十人,遂回兵。至十一月初七日入城。
丁巳,天命二年正月,初,帝纳蒙古明安贝勒女已六年,至是,闻其來見,於初八日與皇後率诸王臣迎至百里外付兒江阿拉處即红岗也,相搂於马上,随宴訖。明安贝勒以骆驼十,马牛各一百奉献。至十一日入城,每日小宴,越一日大宴,留一月,赠礼甚厚,與人四十户,甲四十副及缎匹财物,送三十里外,一宿而还。 二月,以皇弟打喇汉把土鲁郡主孙带,與蒙古胯兒胯部巴約卫恩格得里台吉爲妻。
是年,遣兵四百,沿東海地界收取离散不服之國。至日,遂将東海岸散居之民盡取之。其负岛险不服者,乘小舟盡取而回。
戊午,天命三年。正月十六日晨,有青黄二色气,直贯月中。此光約宽二尺,月之上約長三丈,月之下約丈余。帝見之谓诸王臣曰:「汝等勿疑,吾意己决,今岁必征大明國。」
時闻原服阴答哄塔庫拉拉三處酋長四十人,率家属部众約百余户來归,帝遣人以糇粮往迎,复以马百匹令來官乘之,二月内一方至。其归順酋長,列等赐职,俱给妻奴牛马房田衣物。
帝曰:「朕與大明國成衅,有七大恼恨,此外小忿难枚舉矣。今欲征大明。」因预與诸王臣画策,若明修攻具,恐泄机於众,乃以盖诸王马院爲名,遂遣人七百伐攻具之木。三月传谕催喂马匹,整顿盔甲器械,其攻具之木,虑大明通使或有事來見,恐泄其机,遂用以盖马房。
四月,帝颁攻战之策,谕领兵诸王臣曰:「平時以正爲上,军中以智巧谋略、不劳己不钝兵爲上。若我众敌寡,我兵不令之見,须伏於隐僻處,少遣兵诱之。诱而來,是中吾计,若诱而不來,詳观其城邑之远近,相距若远,即盡力追袭,近则直抵城门,使自拥塞而掩殺之。倘我兵止一二固山,遇敌兵之众,勿令近我,即回觅大兵,然後寻敌所在。若止二三處兵,须酌量之,此乃遇敌野战之法。至於攻城,当观其势,势可下,则令兵攻之,否则勿攻,倘攻之不拔而回,反损名矣。夫不劳兵力而克敌者,是擅知巧谋略,诚爲三军之主帅,若劳兵力,虽胜何益?当征战之际,最上者,莫过於不损己兵,而能胜敌者也。每牛禄作二云梯,派甲兵二十名以备攻克。自出兵日,至班师日,各军勿得离本牛禄旗,违者执之,詳问其由。若五牛禄之主不申法令於众,罚五牛禄主及本牛禄马各一匹,若谕之不听,即殺梗令之人。五牛禄主與牛禄等,凡所委托之事,若能胜其任,则受委托,若不能胜,则勿受,不能胜任而强爲之者,其关系非止一身,若率百人,则误百人之事,率千人,则误千人之事,不知此事乃國之大事也。至於攻克城邑,有一二先进者不足算,若一二先之,必致傷,如此者虽見傷不行赏,即没身不爲功。其首拆城者即爲首功,可报固山厄真录之,待環攻之人俱拆畢,然後固山厄真吹螺,令各處兵并进,此谕。」
四月十三壬寅,巳時,帝将步骑二万征大明,临行,书七大恨告天曰:
「吾父祖於大明禁边,寸土不扰,一草不折,秋毫未犯,彼無故生事於边外,殺吾父祖,此其一也。
虽有祖父之仇,尚欲修和好,曾立石碑盟曰:大明與滿洲皆勿越禁边,敢有越者,見之即殺,若見而不殺,殃及於不殺之人。如此盟言,大明背之,反令兵出边卫夜黑,此其二也。
自清河之南,江岸之北,大明人每年窃出边,入吾地侵夺,我以盟言殺其出边之人,彼负前盟,责以擅殺,拘我往谒都堂使者纲孤里、方吉纳二人,逼令吾献十人於边上殺之,此其三也。
遣兵出边爲夜黑防御,致使我已聘之女转嫁蒙古,此其四也。
将吾世守禁边之钗哈即柴河、山七拉即三岔、法纳哈即抚安三堡耕种田谷,不容收获,遣兵逐之,此其五也。
边外夜黑,是获罪於天之國,乃偏听其言,遣人责备,书种种不善之语辱我,此其六也。
哈达助夜黑侵我二次,吾返兵征之,哈达遂声我有,此天與之也。大明又助哈达,逼令返國,後夜黑将吾所釋之哈达掳掠数次。夫天下之國互相征伐,合天心者胜而存,逆天意者败而亡。死於锋刃者使更生,既得之人畜令每返,此理果有之乎?天降大國之君,宜爲天下共主,岂獨吾一身之主?先因糊笼部华言诸部会兵侵我,我始兴兵,因合天意,天遂厌糊笼而佑我也。大明助天罪之夜黑,如逆天然,以是爲非,以非爲是,妄爲剖断,此其七也。凌辱至极,實难容忍,故以此七恨兴兵。」
祝畢,拜天焚表。帝又谓诸王臣曰:「此兵吾非乐舉,首因七大恨,余难盡言矣,忿怒己极,故兴此兵。然阵中所得之人,勿剥其衣,勿奸其妇,勿离其夫妻,拒敌者殺之,不與敌者勿妄殺。」谕訖,遂與诸王暨领兵诸将等,鸣鼓乐,谒玉帝庙而行,营古勒處,宿之。
次日,分二路进兵,令左侧四固山兵取東州、马根单二處,亲與诸王率右侧四固山兵及八固山摆押拉即精锐内兵也,取抚順所,行至穵哄即臭泥泊旷野處安营而宿。是晚,帝将先朝金史讲與恩格得里厄夫原系蒙古、查哈量厄夫原系查哈兒國臣,乃曰:「朕观自古爲君者,身经征战之苦,皆來得永享其尊,今兴此兵,非欲图大位而永享之,但因大明累致我忿恨,容忍不过,無可奈何,故兴师也。」
是夜,忽晴忽雨,帝谓诸王臣曰:「阴雨之時,不便前进,可回兵。」大王曰:「與大明和好久矣,今因其不道,故成仇隙,兴师已至其境,若回兵,吾等更與大明和好乎,抑爲敌乎?且兴兵之名,谁能隐之,天虽雨,吾军有雨衣,弓矢各有备雨之具,更虑何物沾濡乎?且天降之雨,乃懈大明之人,不意吾进兵,此雨有利於我,不利於彼。」帝善其言,於夜亥時传令军士,方起行,云开月霁,众兵分队连夜进抚順边,兵布百里,旌旗蔽空。
至十五日晨,往圍抚順城,执一人赍书與游击李永芳,令之降。书曰:「因爾大明兵助夜黑,故來征之,量爾抚順游击,战亦不胜,今欲服汝,辄深向南下,汝设不降,误我前进,若不战而降,必不扰爾所属军民,仍以原礼优之。况爾乃多识見人也,不特汝然,纵至微之人,犹超拔之,结爲婚姻,岂有不超升爾职與吾大臣相齐之理乎?汝勿战,若战,则吾兵所发之矢,岂有目能识汝乎?倘中则必死矣。力既不支,虽战死亦無益,若出降,吾兵亦不入城,汝所属军民,皆得保全。假使吾兵攻入城中,老幼必致惊散,爾之禄位亦卑薄已,勿以吾言爲不足信,汝一城不能拔,朕何以兴兵爲,失此机会,後悔無及。城中大小官员军民等,果舉城纳降,父母妻子亲族俱不使离散,是亦汝等之福也。降與不降,汝等熟思,慎勿以一朝之忿而不信,遂失此机也。」李永芳览畢,衣冠立南城上言纳降事,又令城上备守具。滿洲兵見之,遂竖云梯以攻,不移時,即登城,永芳衣冠乘马,方出城降。固山厄真阿冻引之,永芳下马跪見,帝於马上拱手答礼。其攻城相敌時死者死,城已克,乃传令勿殺,皆抚之。此舉下抚順、東州、马根单三城,台堡五百余,乃收兵,各於所进之處安歇,帝宿抚順。
十六日,遣兵四千拆抚順城。大兵回至抚順城東旷野處,会各营兵出边,至甲板安营,论功行赏,将所得人畜三十万散给众军,其降民编爲一千户。有山東、山西、涿州、杭册州、益州、河東、河西等處商贾十六人,皆给路费,书七恨之言付之,令归。其拆城兵四千亦至,遂令兵六万,率降民及所得人畜,前行归國,帝與诸王臣领四万移营,复临大明边安营。
二十一日,帝回兵,距边二十里,至舍里甸,方欲安营,广宁镇守张守胤、遼阳副将颇廷相,海州参将蒲世芳,闻滿洲大兵盡取抚順等處,领兵一万急追。時滿洲兵已出边,大明兵不敢逼近,但蹑尾观视。侦探飞报大王、四王,二王闻之,令兵盡甲,迎至边,随报帝。帝曰:「彼兵非來與我爲敌,盖欲诈称驱吾宾出边,以诳其君耳,必不待我兵也。」乃遣厄兒得尼榜识令二王停兵。二王奉命屯兵於边上,复回报曰:「彼兵若待,我兵则战,若不待,必自走矣。吾欲乘势袭其後,不然我兵默默而回,彼必以我爲怯不敢战也。」帝然之,遂帅大兵前进。大明兵分三處据山险,掘壕列火器安营。八固山列阵冲击。初風自西起,及兵临時,其風骤转向敌营,大明兵连放火炮,我兵奋勇射之,殺入其营,锐不可当,大明兵遂败,三营皆破,死者伏尸相枕,殺总兵、副将、参游及千把总等官共五十余员,追殺四十里,死尸络绎不绝,敌兵十损七八,获马九千匹,甲七千副,器械無算。是阵中,滿洲止折小卒二名,回至边,安营,论诸王臣奋勇前进者,列等升之,稽三军被傷之輕重以赏之。 二十三日,兵宿於舍里甸,是晚,自西向東有蓝黑气二道,横亘天上。
二十六日还國,所得降民千户,父子兄弟夫妇俱無离散,至於六亲失散者,查给伊亲,奴仆失散者查归本主。又與房田牛马衣食牲畜器皿等物,仍照大明國设大小官属,令李永芳统管,将皇子阿布太贝勒郡主妻之,升爲总兵。
闺四月二十二日,遣鲁太监下商人二名,开原人一名,书七大恨付之,令回國。
帝率诸王臣统军征大明,至十九日进边,克抚安堡及花豹冲、三岔兒大小共十一堡。二十日招服崔三屯,其週圍有四堡民,招之不服,遂攻取之。大兵营於三岔兒堡,留六日,犒赏三军,均分所得人畜,先令兵送人畜归國。又传令众军沿屯搜掘粮窖,运畢安营。二十八日晨大雾,卯時有红綠白三色气,自天垂於营之两旁,上圆似门,及起营時,气之两头坠於军之前後,相随十五里方散。
六月二十二日,广宁巡抚遣通事一名,從者五名及前送书者共七人,來言两國修好,令送还所掳之人。帝曰:「吾征战所得者,虽一人何可还哉!若以我爲是,於所得之外,更加金帛方和,若以我爲非,我则不和,征伐如故」,令來使回。
七月二十日,帝率诸王臣统大兵征大明。入鸦鹘关,環攻清河,其城守副将邹储贤,领兵一万固守,其中炮手約千余,兼滚木矢石齐下,滿洲兵拆城竖梯攻之,不避锋刃跃入,四面兵皆溃,其城遂拔。邹储贤及兵众俱殺之,一堵墙、硷场二城官民弃城走,遂论功行赏畢,起兵向遼阳。行二日复撤回,拆一堵墙、硷场二城,将週圍之粮运盡方班师。当克清河之日,有大明副将贺世贤,领兵五千出叆阳,掳滿洲山林所居新東郭寨,殺七人及妻子共約百余而去。
時秋成,帝命纳邻、因德二人率四百众,往夹木和收获夹木和在浑河界凡河之间,戒之曰:「昼则督农收刈,夜则避於山险處,当今宿南山,明宿北山,今宿東山,明宿西山,於受敌之處而能谨慎者,斯爲贵矣。」纳邻、因德违帝命,被大明侦探潜窥数次,至九月初四日,总兵李如柏遣兵乘夜直抵收获處,殺七十人,未晓而回,其余三百三十人得脱。帝定二人违命之罪,籍纳邻之家,因德家产半没入官。又以拽古得侦探不明,籍其家三分之一。
帝與诸王臣议曰:「今與大明爲敌,我國居處與敌相远,其東边军士途路更遥,行兵之時,马匹疲苦,可将马牧於近边地。西近大明國,於界凡處筑城。」议定,遂经营基址,收聚木石。因天渐寒,且止。 九月二十五日,遣兵掠会安堡,屠戮甚众,得人畜一千,其中有屯民三百斩於抚順关,留一人,割双耳,令执书回。其书曰:「若以我爲逆理,可約定战期,出边,或十日,或半月,攻城搦战。若以我爲合理,可纳金帛,以了此事。爾大國乃行窃盗,袭殺吾农夫一百,吾殺汝农夫一千,且汝國能於城内业农乎?」遂回兵。至二十九日寅時,東南有一道白气,自地冲天,形如大刀,約長十五丈,宽丈余,十月十一日五更時,東南更有白气自星出,約宽五尺,直冲大明,至十四日後不見。其出气之星,每夜向北斗渐移,至二十九日,直越北斗尾,自此以後不見。
十二日,闻東海胡兒胯部長纳哈答,率民百户來降,命二百人迎之,二十日至。上升殿,降众見畢,设宴。舉家來归者,列一處,有遗业而來欲还家者,另立一處。其爲首八人各赐男妇二十口,马十匹,牛十只,冬衣蟒缎、皮裘、大囤,秋衣蟒袍、小褂,四季衣服俱备,及房田等物。其欲还者見之。留而不去者甚多,乃附信與还家者曰:「滿洲兵欲殺吾等,图我人畜财物,汗以抚聚人民爲念,收爲羽翼,不意施恩至此,吾土所居弟兄眷属,可皆率之來。」
十二月初二日,遼東经略杨镐,遣承差李继学同前放还者二人至。
大清太祖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實录卷之三
[编辑]已未,天命四年,大明万历四十七年。正月初二征夜黑。令大王一率将十六员,兵五千,於夹哈关防御大明。自将诸王臣统大军起行,初七日深入夜黑界,自掯特城粘罕寨,掠至夜黑城東十里,将投城人畜皆截取之,十里外所居屯寨大小二十余處,盡焚之。又掠蒙古所牧生畜此蒙古乃附夜黑者乃收兵,离城六十里安营。当进兵之日,夜黑遣使往开原总兵马林處告急,林遂领兵來助,與夜黑合兵一處,出城四十里,見我兵势重,惧不能敌而退。帝亦班师。
二十二日,令大明使者李继学及通使赍书回,其书曰:「皇上若声遼人之罪,撤出边之兵,以我爲是,解其七恨,加以王封,岂有不罢兵之理?再将我原赏及抚順所原有敕书五百道,并开原所有敕书千道,皆赐吾兵,将我與大臣外加缎三千匹,金三百两,银三千两。」
二十六日,令木哈量领兵一千,收東海胡兒胯部遗民。
二月十五日,遣人夫一万五千赴界凡處,运筑城之石,令骑兵四百卫之。
是月,大明令总兵杜松榆林人、王宣保定总兵榆林人、赵梦麟陕西人、刘铤江西人、李如柏遼東总兵铁岭人、马林宣府人、贺世贤榆林人、副将麻岩大同人、监军广宁分巡道张铨大名府人、海盖道康应乾河南人、遼阳分守道阎鸣泰保定人、开原道潘宗颜宣府人,文武臣等统兵二十万,期灭滿洲,诸臣承命起兵至遼阳。经略杨镐以二十万兵号四十七万,遣滿洲人一名,系取抚順時叛投者,於二十四日赍书至,言大兵征取滿洲,领兵将帅及监军文臣齐至,三月十五日乘月明之時,分路前进.後大兵果会於沈阳,分爲四路,約三月初一日齐出边境,合兵攻取滿洲都城,約定,遂起大兵进发。乃分左侧中路;总兵杜松、王宣、赵梦麟、监军道张铨,领兵六万,順浑河出抚順关。右侧中路:总兵李如柏、贺世贤、监军道阎鸣泰,领兵六万,往清河出鸦鹘关。左侧北路:总兵马林、副将麻岩、监军道潘宗颜,领兵四万,往开原合夜黑兵,出三岔口。右侧南路:总兵刘铤、监军道康应乾,领兵四万,合朝鮮兵,出宽奠口。
三月初一日,诸王聚於大衙内,辰時,哨探飞报曰:「昨二十九夜,見大明兵执灯火出抚順关。」一此报尤未奏闻,其南方哨探又來报曰:「昨日未時,大明兵自東郭而进。」诸王遂奏闻於帝。帝曰:「大明兵來是實,吾南方已有兵五百,即将此兵捍御之。然大明故令吾南方预見其兵者,是诱吾兵南敌,其大兵必從抚順关來,今当先战此兵。」即時令大王與诸王臣领城中兵出。正行间,哨探又來报曰:「見清河路兵來。」大王曰:「清河路虽有兵,其地狭险,不能遽至,姑且听之,吾等先往抚順关迎敌」遂过加哈关,與答兒汉虾按兵候帝。四王因祀神後至,曰:「吾筑城运石之人夫俱無器械,界凡山虽然险固,倘大明将不惜其兵,必极力攻之,吾之人夫被陷将奈何?今吾兵急往其地,人夫一見而心自慰矣。」大王與众臣等皆善其言,即令兵盡甲,未時,行至太拦冈。大王與答兒汉虾欲掩兵俟帝,四王不悦曰:「何故令兵立於僻處?当显出遇敌布阵,运石人夫見我兵至,亦奋勇而战矣。」厄一都曰:「贝勒之言诚是也,吾等当向前立於显處。」众皆從之,遂前进與大明兵对垒布阵。 我兵未至之先,杜松、王宣、赵梦麟领兵前來。時滿洲护卫人夫骑兵四百,伏於撒兒湖山谷口,伺敌大兵过半、击其尾,殺至界凡河,合运石人夫,据於界凡之吉邻山险。杜松兵圍而甚之,山上骑兵率众人夫一战,折大明兵約百人。正攻守之际,诸王俱至,見大明兵二万攻吉邻山,又一枝兵立於撒兒湖山上。大王、二王、三王、四王谓众臣曰:「吾夫内有卫兵四百,更令兵一千,登山协助,往下冲殺,以右侧四固山兵夹攻之,其左侧四固山兵可瞭防撒兒湖山敌兵。」言畢,遂令兵一千往吉邻山。帝至,问诸王曰:「汝等所议破敢之策若何?」诸王遂将前议告之。帝曰:「天将晚,即照此指挥可也。今令右二固山兵益於左四固山,先破撤兒湖山所立之兵,此兵一败,其界凡改兵自丧胆矣。再令右二肖旗固山瞭望界凡敌兵,俟吾兵自吉邻山下冲之际,协力以战。」時我兵离城三十里以内,壮马者先至,疲弱者陆续而进,其远方兵皆未至。六固山兵进攻撒兒湖山,敌兵布阵,发炮接战,我兵仰射冲殺,直破其营,不移時殺得尸覆成堆。其助吉邻山之兵,自山而下,正冲击之际,右二白旗固山渡河前进夹攻之,大明兵连发火炮接战,我兵奋勇冲殺,遂破之。横尸堆积,总兵杜松、王宣、赵梦麟等,皆死於阵中。大明兵死者漫山遍野,血流成渠,军器與尸冲於浑河者,如解冰旋转而下。追殺大明兵二十里,仆尸联络,至灼勤山,天色已晚,令兵沿途截殺逃窜之兵。
大明左侧北路总兵马林兵,是夜至尚间山安营凿壕,击鼓传铃,週转巡逻,我兵見之,遂星夜來报大王。次日,大王领兵三百余先往,马林方起营,見大王兵至,遂撤兵布阵,四面而立,绕营凿壕三道,壕外列大炮,炮手皆步立,大炮之外,又密布骑兵一层,前列枪炮,其余众兵皆下马,於三层壕内布阵。此营西,相距三里,又一营兵立於非夜分山。大王見之,三次遣人驰报,滿洲後至兵,陆续赴大王营不绝。
大明左侧中路後营游击龚念遂、李希泌,领车营骑兵一万,至穵哄泊處安营,绕营凿壕列炮。帝率四王,领兵不滿千人,令一半下马步战,大明兵一齐发炮,四王率骑兵突入,步兵遂摧覆战车,大败其兵。四王领兵盡力追殺,龚念遂等皆殁於阵中。帝正望间,大王报到,言敌已驻尚间山,帝闻之,不待四王之兵,急领随從四五千人,午時至其處,見敌兵四万,已布阵而立。帝曰:「吾兵当先据山上,向下冲击,其兵必败矣。」众兵将登山,見大明营内兵與壕外兵合,帝曰:「是兵欲來战我也,不必登山,可下马步战。」大王遂往左二固山,令众兵下马。時下马者方四五十人,大明西面兵遂來搦战。大王谓帝曰:「吾当领兵前进。」即策马迎敌,直入其营。後二王、三王與诸台吉等分投殺入,两兵混战,敌兵遂败,被殺大半。其六固山兵見之,前不待後,行伍亦不暇整,飞奔大明大营。营中兵发炮接战。我兵发矢冲击,大明兵势不能敌,大败而走,我兵乘势追殺,死者漫山遍野,副将麻岩等皆被殺,总兵马林仅似身免,血水分流,如阳春釋雪,尚间山下,河水皆赤。
乃收兵攻非夜分山潘宗颜之营,令兵一半下马向上攻之。宗颜兵一万,以战车爲卫,枪炮连发,我兵突入,摧其战车,遂破其营,宗颜并全军覆没。
時夜黑金台石、布羊古领兵來助大明,至中固城,闻大明兵败,大惊,遂回。
帝收大兵,申時,至雇兒奔。方安营,有侦探來报曰:「南方東郭與清河路胡拦二路之兵,向都城而进。」遂令答兒汉虾领兵一千先往,帝宿於是處。翌晨,又令二王阿敏领兵一千继之,帝随率诸王等领大兵行至界凡,因破敌,乃殺牛八只祭旗。大王曰:「吾领從者二十人,粉作小卒前探消息,待祭旗後,汗可率众兵而徐进。」帝允之,大王遂起行。继而三王亦行。四王乘马至帝前问曰:「大王果前去,吾欲與同之。」帝曰:「汝兄扮作哨探,前听消息,汝可随我同行。」四王曰:「大兄既已獨往,吾等何故留後。」言畢,亦起行。夜近初更,大王乃至都城,径往大衙内。時後妃及公主等正聚於此,見大王至,曰:「今又闻二路兵來,奈何?」大王曰:「抚順开原二路兵已败,盡被殺矣。此來兵吾已有兵迎敌,且不能至,吾待父命前去接战。」大王夜出城十五里,至大屯,候帝祭旗畢,申時自界凡起行,至五更,遇:大王二王四王入城。天明令诸王领兵敌宽奠路刘铤之兵,帝存都城,留兵四千以防清河路李如柏、贺世贤之兵。
当刘铤兵出宽奠時,東廓卫民皆避於山林,刘铤兵焚遗寨,殺瘸瞽不能移者,向前进。牛禄厄真托保、厄里纳、厄黑乙三人,率守卫兵五百迎敌酣战,被刘铤大兵圍住,厄里纳、厄黑乙死於阵中,折兵五十,托保领残兵四百五十余人逃出,会答兒汉虾兵,答兒汉虾遂伏兵於山谷隘處。巳時,大王、三王、四王率大兵出穵里胯什,正行间,刘铤部下精兵二万前來,令一万兵野掠,見我大兵,遂登阿布答里山布阵。大王领兵欲自山上向下击之,四王曰:「兄领大兵在後守尾,吾当领兵上山向下击之。」大王曰:「此言最善,吾行於山之西,汝令右侧兵登山向下冲击。汝可在後观之,勿亲入负吾言也。」四王率右侧兵前去,领精兵三十,更出众军之先,從上下击,兵刃相接,正酣战间,後兵亦至,冲击而进。大王亦率左侧兵自山西而进,大明兵溃遂走,四王随掩殺之。又見刘铤二营兵來,乘其未布阵之先殺入,刘铤战死於阵中,全军覆没,我兵乃安营。
見监军康应乾步兵合朝鮮兵,营於付嗏旷野處,四王驻兵,诸王随皆至,遂列阵前战。見应乾部下兵皆执莨筅竹杆長枪,披藤甲皮,朝鮮兵皆披纸甲,柳條盔,枪炮层层布列。当进战之际,大明营中枪炮连发,適大風骤起,其烟尘皆返向本营,迷罩昏黑,竟無分晓。我兵遂发矢冲入,破二万兵,掩殺殆盡,風尘遂止,康应乾仅以身免。
帝前遣二王與答兒汉虾击大明游乔一琦营,破之,琦率残兵奔入朝鮮都元帅姜弘立营。
诸王又見朝鮮兵营於孤拉苦山,诸王各整固山欲进战。姜弘立知大明兵败,大惊,遂倒掩旌旗,遣通事执旗來曰:「此來非吾愿也。昔日倭侵我國,据我城郭,夺我土地,当此急难,赖大明助之,得退倭兵,此恩当报,今调吾國兵,焉敢不來?若宥我罪,愿往纳降。且吾兵有在大明兵营者,汝已殺矣,今营中盡我國兵,惟有大明游击一员,并相從兵丁而已,吾即献之。」诸王议定,乃曰:「爾等若降,主将可先來,不然必战。」令通使回告之,姜弘立曰:「吾今领兵旦宿於此,若身先往,恐众军混乱逃走,今令副元帅先見诸王,即宿於营,吾率众翌日即降。」言訖,盡捉大明兵掷於山下,一琦見势急,遂自缢,於是副元帅來見诸王。次日姜弘立率五千兵下山來降,诸王设宴相待。令朝鮮官兵先往都城,帝升殿,都元帅、副元帅率众官叩見,帝待以宾礼,五日小宴,十日大宴。
诸王既殺盡刘铤兵,驻三日,收人畜盔甲及器械回兵,初七日乃至。
战三路兵時,我兵約折二百人。
经略杨镐驻沈阳,闻三路兵败,大惊,即撤李如柏、贺世贤之兵。如柏自胡拦處回兵時,有我哨兵二十人見之,乃立於山上吹螺,作後有大兵状,将帽系弓梢挥之,喊噪而入,殺兵四十,获马五十匹。其大明兵大溃,夺路而走,自相蹂踏,死者約千余。
三路兵已破,帝笑谓诸王曰:「大明皇帝以二十万兵,声言四十七万,分四路來战,各國闻之,若爲我分兵破敌,必谓吾兵众。若爲我往來剿殺,必爲我兵强。究言之,闻於四方,無有不称善者也。」
三月二十一日,令朝鮮降将张应京及官三员、通事一人,书七大恨之事,遗书一封,遣二使者與之俱往。书曰:「先朝大金帝、蒙古帝并三四國,总归於一,虽如此,亦未得悠久於世,吾亦知之,今动干戈,非吾愚昧,因大明欺凌無奈,故兴此兵。吾自來若有意與大國结怨,穹苍鉴之。今天之眷顾我者,岂私我而薄大明耶?亦不过是者是,非者非,以直断之,故祐我而罪大明。爾兵來助大明,吾料其非本心也,乃因爾國有倭难時,大明曾救之,故报答前情,不得不然耳。昔先金大定帝時,有朝鮮官赵惟忠,以四十余城叛附,帝曰:吾征徽钦二帝時,爾朝鮮王不助宋,亦不助金,是中立國也,遂不纳。由此观之,吾二國原無仇隙,今阵擒爾官十员,特念爾王,故留之。继此以往,结局惟在王矣。且天地间國不一也,岂有使大國獨存,令小國皆没耶?吾意明朝大國,必奉行天道,今违天背理,欺侮外國,横逆极矣,王岂不知。又闻大明欲令子侄主吾二國,辱人太甚,今王之意,以爲吾二國原無衅隙,同仇大明耶?抑以爲既助大明,不忍背之耶?愿闻其詳。」
四月初三日,帝曰:「战马羸弱,当乘春草喂养,吾欲据界凡筑城,屯兵防卫,令农夫得耕於境内。」遂亲西往卜基筑城,又择旷野處牧马。继选骑兵一千,於初九日遣入大明铁岭境,掠得人畜一千。
五月二十八日,朝鮮遣官一员,從者十三人,并前使者赍书至。其书曰:「朝鮮國书,平安道观察使朴化,致书於建州卫马法足下,吾二國地土相连,大明爲君,吾二國爲臣,经二百余载,毫無怨恶。今贵國與大明爲仇,因而征战,生民涂炭,不特邻邦,即四方皆动干戈矣,亦非贵邦之善事也。大明與我國犹如父子,父之言於岂敢拒,盖太义也,吾亦不愿此舉,其如不從何?事属已往,今不必言。若等情由,闻张应京等四人來言方知。然邻國亦自有交道也。來书云。吾有心與大國之君结怨,穹苍鉴之。即此一念,便可常享天眷,受福無疆,以後果行合大道,明朝闻之必喜,善言不久而下矣。吾二國各守边疆,复乎前好,乃爲善也。」
六月初八日,遣木哈量收東海胡兒胯都遣民千户、丁男二千而回。帝出城接款降者,置酒二百席、宰牛二十只,大宴。赐所降酋長每男妇各十人,马十匹,牛十只,衣五件。次者赐男妇各五人,马牛各五匹只,衣三件。房田等物皆给之。
六月初十日,帝将兵四万取开原。行三日,時天雨,河水泛涨,乃谓诸王臣曰:「可回兵耶,抑前进耶?倘路涂泥泞,河水难济,何以行之?」会议屯留二日,待水落地干。恐此际有逃者泄机於大明,知取开原,故令兵进沈阳地界,遂遣兵一百掠沈阳,殺人三十余,生擒二十而回。令人看开原路河水可济否,來报曰:「开原處無雨,道路不泥。」帝闻言,遂起大兵,守城总兵马林、副将於化龙、署监军道事推官郑之范、参将高贞、游击於守志、备御何懋官等,城上布兵防守,城外四门屯兵。我兵遂布战车云梯进攻,欲先破東面寨门掩殺。正夺门時,攻城者云梯未竖,遂逾城而入,城上四面兵皆溃。其城外三面兵,見城破大惊,冲突而走,被抵门之兵盡截殺於壕内。郑之范预遁,马林、於化龙、高贞、於守志、何懋官等,并城中士卒盡被殺。帝登城南楼而坐,有哨探來报铁岭三千兵來援,诸王领兵迎之,大明兵一見即走,我兵二十人,追殺四十余人而回。收人畜财物,三日犹未盡。有蒙古阿不兔把土鲁先投大明,居开原,受守备职,因妻子被掠,遂带二千总及兵二百余來降,将妻子家业盡查付之。将士论功行赏畢,毁其城郭,焚公廨并民间房屋,遂回兵。
帝谓王臣曰:「吾等不回都城,於界凡筑城架屋居之,令兵马不济浑河,牧於边境可也。」诸王臣议定,奏曰:「不如还都,各修马厩,采草牧养,以水洗濯,方得肥壮也。士卒归家,以便整顿器具。」帝曰:「是非汝所知也,当此六月炎天,行兵已经二十日,自此归家,远近不等,或有二三日至者,或有居都城之東,三四日方至者,今天暑路遥,马匹何日得肥,吾欲居界凡,令马牧於此也。早令之壮,八月兴师。」言訖,遂至界凡居之,牧马於边,遣人迎後并诸王妃至,大宴之。
是月,帝行宫及王臣军士房屋皆成。
七月,有原居开原千总王一屏、戴集宾、金玉和、白奇策、守堡戴一位,共带二十余人,觅妻子來降。帝曰:「观此來降者,知天意祐我矣。彼闻吾养人,故來投耳。」於是赐阿不兔人一百,牛马一百,羊一百,驼五只,银百两,绸缎二十匹,布二百匹。六千总各赐人五十,牛马五十,羊五十,驼二只,银五十两,绸缎十匹,布百匹。守堡百总等官,各赐人四十,牛马四十,羊四十,驼一只,银四十两,绸缎八匹,布八十匹。從者皆列等赐妻奴牛马财物田舍。
帝夜梦天鹅鹚(原字爲左老右鸟)及群鸟往來翱翔,罗得一白鹚(原字爲左老右鸟),执之,声言吾捉得宰赛矣,随呼而覺宰赛蒙古之長,與帝有隙,常思捉之,故梦中云。将此梦语後妃,後妃曰:「宰赛爲人如飞禽,何以捉之?」次日,复语诸王臣,诸王臣对曰:「此梦主吉,盖天将以大有声名之人爲吾國所获,故爲之兆也。」
是月,帝率诸王臣领兵取铁岭,二十五日至其城。将圍之,其外堡之兵俱投城,被截在外者殆半,四散遁走,我兵布战车云梯攻城北面,城中游击喻成名、史凤鸣、李克泰令众军连放枪王炮,齐发矢石,我兵竖梯拆城垛,摧锋突入,四面皆溃,喻成名、史凤鸣、李克泰及士卒盡殺之。帝入城,驻於兵备道衙内。
是夜,蒙古胯兒胯部宰赛、扎倫卫巴格、與巴牙里兔歹青色蚌诸台吉等約二十人,共领兵万余,星夜而來,伏於禾地内。及天明,有出城牧马者約十人,宰赛見之发矢追殺。我兵一見既出土城,知是蒙古,欲遽战,又無上命,不战而吾人已被殺,但蹑其尾而行。帝出城見曰:「何爲不战,可急击之。」大王曰:「今一战,恐贻後悔。」帝曰:「此兵乃宰赛兵也,吾與宰赛之恨有五,今又先殺吾人如此,何悔之有?」诸王臣遂领兵冲殺,败其兵,追至遼河,溺死、殺者甚众,生擒宰赛,并二子色剔希兒、克石兔及巴格、色蚌并廓兒沁桑刚里寨明安贝勒子也、宰赛妹夫代刚兒塔不能,又酋長十余人,兵百五十余,盡囚於钟楼内。诸王臣俱奇之曰:「得擒宰赛,正应汗神梦也。」次日,设宴,张鼓乐,宰赛等叩見。其部下虾兀胡七日:「汗與王臣皆無恙否?時四王在侧答曰:「吾军中之仆厮有十数人破头颅者,余皆無恙,不知汝等鞍马俱保全否?」蒙古等皆赧然垂首,竟無以对。屯兵三日,论功行赏,将人畜盡散三军。先放宰赛部臣孛落机等十一人还國,寄言宰赛兵败及二子并兵百五十余被擒之事,乃班师。帝谓诸王臣曰:「今既留宰赛,其兵已盡被殺,恐所属军民生畜爲他人所掠,奈何,不如将所捉百四十人放还可也。」言訖,遂令回。 八月十九日,帝率王臣领兵征夜黑,会议破敌之策,令大王二王三王四王领部下健卒西向,圍布羊古城,亲率八固山厄真并营兵東向,取金台石城。议定,大兵星夜前进。夜黑哨探見之,即飞报於布羊古曰:「滿洲大兵至矣。」於是夜黑國民皆惊惶,其屯寨之民,近者入城,远者避於山谷。
二十二日天明,大兵至。布羊古、布兒杭领兵出城西,立於冈上,吹螺呐喊。見滿洲兵盔甲明如冰雪,旌旗剑戟如林,大兵压境,漫山遍野,前後不绝如流,威势可畏,布羊古大惊,急入城。诸王领健卒遂圍其城。日方升,帝率大兵至金台石城,四面圍之,遂分队破其外郭。军士整顿云梯战车已备,令金台石降,金台石不從,答曰:「吾非汉人,均男子也,吾亦有手,岂肯降汝,惟有死战而已。」遂令兵攻之。两军矢发如雨,我兵即推战车登山,拥至,拆其城,城上滚放巨藥◇櫑木,我兵不退,遂拆城而入。城上兵抵殺一阵,败走,於是四面皆溃,各入其家。帝遣人执旗,令众兵勿殺城中军民,又遣人执黄盖,传谕勿殺降者,於是城中军民俱降。
金台石携妻子登其所居之台,我兵圍之,招曰:「汝降则下,不然必攻之。」金台石答曰:「吾不能战,城已被克,今困於家,虽战亦不能致胜,若得吾妹所生於皇太极请來一見,得闻的言,吾即下矣。」闻者将言奏之,帝令人往西城召四王至曰:「爾舅有言,但得汝到即降,汝盍往之,彼降则已,不然令吾兵拆台。」四王领命而去。既至,金台石曰:「吾甥皇太极從來未识,焉能辨其真伪?」非英冻,答兒汉厄夫二人曰:「人之相貌汝岂不识,常人中有此奇伟者耶?汝國使者必尝告汝,岂末之闻乎?若不深信,曩者吾國曾遣汝子得兒格里之乳母往议和好,可令來认之。」金台石曰:「何用老妪爲也,吾观此子颜色,未得其父留养之善言,是欲赚吾下台殺之耳。吾石城铁门已失,今困於此台,战岂能胜?然此地是吾祖居,愿死於此。」四王曰:「汝於天险之山,苦已劳民多年,筑其城郭,如是之固,尚且被克,今居於此台何爲?汝意不过诱取敌人抵命已耳,不知孰肯以好人攻战,中汝计耶?乃何故曰得吾的實之言方下,岂战不能胜汝,而出的實之言欤?吾已在此,若下台,即带見父皇,殺之则死,宥之则生。昔汝等征伐六亲,屠戮欲盡者,岂肉可食而血可饮耶?吾遣人二三十次欲相和好,似乎战不能胜而欲求和,乃将吾使殺者殺、羁者羁,今汝丧身之祸已至,吾父若念此恶则戮之,若以我故而不究则生之矣。」劝慰再三,仍执前言不下。四王曰:「舅言吾來即下,故來耳。若愿降可疾下,带見父皇,否则吾去矣。」金台石曰:「爾勿去,待吾近臣阿兒塔什先去見汗,察言观色,回時吾方下。」遂令阿兒塔什來見。帝怒曰:「阿兒塔什唆调吾亲,使大明舉兵四十万,非爾而谁?若念此恶,殺之宜也。但前愆何必追究?」令回招其主。於是阿兒塔什往招曰:「我主宜降。」金台石又曰:「闻吾子得兒格里被傷,犹存彼處,当召來相見,吾即下矣。」四王召得兒格里來與之見,得兒格里谓父曰:「吾等战不能胜,城已陷矣,今居此台之上,更欲何爲。盍降之?若殺则死,留则生。」言之再三,竟不從。於是四王带得兒格里回,欲殺,遂缚之。得兒格里曰:「年三十六矣,死於今日,欲殺即殺,勿缚我也。」四王留得兒格里於家,以其言奏之。帝曰:「子招父降而不從,是父之罪也,其父当诛,其子勿殺。」四王引得兒格里見帝,帝推食與之,令四王與得兒格里同食,曰:「此爾之兄也,当恩养之。」其金台石妻見夫不降,遂携稚子,即趋而下。金台石执弓,與從者重整盔甲,我兵遂执斧毁其台。金台石纵火自焚,诸将疑金台石已死,遂撒毁台之兵,其房舍火焚罄盡。金台石被火炙,乃自下,遂捉而缢之。
诸王正圍西城,招而不從。既而布羊古、布兒杭孤闻東城已破,大惊,乃遣使曰:「今吾等虽战,亦無如之何,愿降。」大王曰:「初令降而不從,料吾兵既至此,岂肯遗汝等而去乎?汝主,吾妻兄弟也,招抚之意,予不过欲恩之使得生也。战,则汝等之身不过死於吾小卒之手,降则得生。果纳降,彼弟兄二人或惧而不來,其母乃吾之岳母,可令先來,吾岂有殺妇人之理?」使者以言回告,又來曰:「吾等愿降,汝可出一的實誓言,将吾等仍居本城。」大王怒曰:「汝等再勿出此言,既破一城,复留汝等居此,岂吾力不能拔而去乎?汝可速降,不然東城已破,汗驾來攻,汝等必死矣。」布羊古、布兒杭孤遂将母送出城,大王搂見礼畢,滿洲俗别久相見必互搂以示亲愛母曰:「汝無的言,吾二子不信,故惧耳。」大王乃以刀划酒而誓曰:「若殺汝等於降後,殃及於我,若我誓後而犹不降,殃及汝等,倘必不從,克城之後殺無赦。」遂将此酒饮半,半送與布羊古、布兒杭孤饮之,遂开门出降。大王曰:「可去見父皇。」布羊古驻马終不答,大王挽其辔曰:「汝非男子,乃妇流耶?一言已定,立此更欲何爲?可随吾往見。」遂引見帝。布羊古膝不并屈,惟屈一膝,不拜而起。帝以金杯赐酒,布羊古屈膝不端,酒亦不饮,聊尝而已,仍不拜而起。帝谓大王曰:「可带汝舅仍往彼城。」帝默思谓:「吾既不念旧恶而留养之,当以爲死而幸生可也,反如此漫無喜意,仍若仇雠,於叩首起拜之间,尚不肯屈,此人将何如以养之也?」是夜遂缢之。其弟布兒杭虽有过恶,咎之何益,念吾長子,留之可也。将大明來助此二城者,游击马時楠及兵一千,俱殺之。於是凡夜黑城郭皆降,其王臣军民一無骚扰,父子兄弟夫妇诸亲等亦無离散,秋毫無犯,俱迁徒而來,给房田田粮谷等物,查其無马者千余,赐以马匹,夜黑自此灭矣。 滿洲國自東海至遼边,北自蒙古嫩江,南至朝鮮鴨綠江,同一音语者俱征服,是年诸部始合爲一。
十月二十二日,蒙古查哈拉灵丹汗,遣使康胯兒摆胡赍书來曰:「蒙古國统四十万众英主青吉汗,青吉汗乃大元始祖之号,故称之谕问水滨三万人英主安否。大明於吾二國乃雠也,吾闻自戊午年來,大明始受兵於汝國,今夏吾已亲往广宁招抚其城,取其贡赋,倘汝兵往图之,吾将不利於汝。吾二人原無交恶,若吾所服之城,爲汝所得,吾名安在?设不從吾言,二人之是非,穹苍鉴之。先時吾二國使者常相往來,因汝使捏言吾之骄慢,告汝以不善之言,故相绝耳。若以吾言爲是,汝将前使可令复來。」滿洲王臣等見此书皆怒,有谓來使可殺,有谓可劓◇之放归。帝曰:「汝等之怒诚然,即吾亦怒矣。然於來使無與,是遣使者罪也,可久留之,待回時亦书不善之言相答。」言訖,遂羁其使。
是日,胯兒胯部着里革兔洪把土鲁合五卫王等致书曰:「宰赛屡屡生事,诚爲得罪,然處此唯在乎汗。但大明乃敌國也,征之必同心合谋,直抵山海,负此言者,天神鉴之。倘與和,亦同议定。若大明所與财物,厚汝薄吾,汝毋受,厚吾薄汝,吾亦不受,能践此言,名闻远近,不亦善乎。」
十一月初一日,帝令厄革腥格、褚胡里、鸦希谄、庫里缠、希福五臣,赍誓书與胯兒胯部五卫王等,共谋连和。同來使至冈干色得里黑孤树處,遇五卫之王,宰白马乌牛,设酒肉血骨土各一碗,对天地誓曰:「蒙皇天後土,祐我二國同心,故滿洲國主并十固山执政王等,今與胯兒胯部五卫王等会盟,征仇國大明,务同心合谋,倘與之和,亦同商议,若毁盟而不通五卫王知辄與之和,或大明欲散我二國之好,密遣人离间而不告,则皇天不祐,夺吾滿洲國十固山执政王之算,即加此血出、土埋、暴骨而死。若大明欲與五卫王和,密遣人离间,而五卫王不告滿洲者,胯兒胯部主政王都稜洪把土鲁、奥巴歹青、厄参、八拜、阿酥都晋蟒古兒代、厄布格特哄台吉、兀把什都稜、孤里布什、代打臣汗、蟒古兒代歹青、弼東兔、叶兒登、褚胡里、大里汉把土鲁、暴革得里、桑阿里寨、布打七都棱、桑阿力寨、巴丫里兔、朵里吉、内七汉、位征、偶兒宰兔、布兒亥都、厄滕、厄兒吉格等,王皇天不祐,夺其纪算,血出、土埋、暴骨亦如之。吾二國若践此盟,天地祐之。饮此酒,食此肉,寿得延長,子孙百世昌盛,二國始終如一,永享太平。」
帝曰:「宰赛與二子俱被擒,但恐其所属人畜爲族人侵夺,可令其二子轮流往來,一子在彼保守人畜,一子在此侍父。若宰赛之归期,须待五卫王同征大明得广宁後再筹之。」於是,赐其子克石革兔輕裘三领貂二猞狸狲一,靴帽衣带鞍马,令还。
庚申,天命五年。正月十七甘,修书复查哈拉汉曰:「阅來书,汝爲四十万蒙古主,吾爲水滨三万人主,何故恃其众以骄吾國乎?闻昔大明洪武取大都時,四十万蒙古摧折几盡,奔逃者仅有六万,不盡属汝,俄里都施一万,专拙土默特一万,阿孙特、雍寿布、胯喇沁一万,此三万之众,据汝之右,任意纵横,於汝無與。即左三万之众,果盡属於汝耶?三万且不足,乃以昔日之陈言自哆爲四十万,而鄙吾國止三万人乎?天地岂不知之。然吾國虽小,不似汝之众,吾力虽绵,不似汝之强,但得天地垂祐,哈达、辉发、兀喇、夜黑,暨大明國抚順、清河、开原、铁岭等八處,俱爲我有。汝且言,广宁吾取贡處,毋征也,若图之,将有不利於我。若爾我從來有隙,出此言宜也,本無仇隙,何故爲異姓大明,遂欲欺天地所祐之人主,而出此恶言?恣行不道,如逆天然,吾惟至诚格天,天乃赐吾勇智,其眷顾也獨隆,亦未之闻乎,焉能不利於我哉!且汝於广宁所得微利,谓能破彼之城郭,畏而與之耶?抑以亲视汝,愛而與之耶?如其愛而與之,锱铢之利,受之何爲?汝果能复三十四万之大都,而出此言,诚是也。想大明未受吾兵時,汝初與构兵,弃盔甲驼马,空身败北。再與构兵,革根歹青之虾,并十余人被斩於阵中,一無所获而回。不知二次所得者何處人畜,所克者何處名城,所败者何處大兵,獨不思大明赏汝從來未有如此之厚,今不过以我威势逼临,殺其男子,遗其妇女,大明畏吾,故以利诱汝,非欤?大明、朝鮮異國也,言虽殊,因衣冠相类,二國遂结爲同心。爾我異國也,言虽殊,而服发亦相类,汝果有知识者,來书当云;‘皇兄征吾旧日之仇國,蒙天垂祐,破其城,败其众,同心协力共图有隙之大明。’如此不亦善乎?今且不求合理,不务令名,以祈天眷,乃欲贪得有盡之财货,鄙辱異國無隙之人主,若此者,神祗岂不鉴之。」书畢,乃令邵紫、兀把什爲使,赍往。灵丹汗览书,将去使扭械,囚於百姓所居之城。帝風闻去使見殺,欲殺彼使。四王谏曰:「殺吾使恐未的,前所羁内有與康胯兒摆胡同來者,令持书往,約以归吾使之期,若逾期不至戮之未晚。」帝從其言,遂遣其人赍书云:「若还吾使,吾亦反康胯兒摆胡,不然吾必殺之矣。」去後,过期不还。又胯兒胯部五卫使者,屡言邵紫兀把什被灵丹汗斩之祭旗矣,帝犹待月余,谓诸王臣曰:「今过期已有月余,去使被殺無疑也。」遂诛康胯兒摆胡。後邵紫、兀把什密通监者,去其扭械,同潜出,徒步逃回。
帝與五卫王盟後,有胯兒胯部巴允卫锁宁台吉下一人,及扎抡卫宰藏喉恨下一人來投。帝曰:「降者之情诚爲可矜,但前日之一盟,尤不可背。」遂不纳,各还其主。 二月内,赐宰赛子色剔希兒蟒衣、裘、帽、靴、带、鞍马,令还。
三月初一日,放扎抡卫色蚌回,色蚌立誓曰:「吾與巴格弟兄二人,素與滿洲無隙,因與有罪之宰赛同來被擒,蒙恩视吾犹子,赐衣食养之,今又放吾还國,若不恩报,而如布占太怀仇者,皇天後土鉴之,殃及其身,夺吾之算。若此心不易,常思恩报,神祗祐之,俾寿延長,子孙昌盛。」书畢,告天焚之。帝仍赐蟒衣、輕裘、‘靴、带、鞍马之类,令还。
帝论功序爵,列总兵之品爲三等,副参游亦如之,其牛禄厄真俱爲备御,每牛禄下立千总四员。
初八日,申時,左固山一品总兵官非英冻卒,年五十七,酸人也酸地名也,初率众來归,帝授一品总兵,以皇子阿兒刚兔土們贝勒女妻之。秉心正直,凡上有诖误處,极力爭之,盡心竭力,以辅國政,临終時,天色明朗,忽起片云,声雷掣电,雨雹齐降,霎時而霁,遂卒,诚滿洲之良臣也。帝欲临丧,後妃诸王谏曰:「亲临此丧,恐有所忌。」帝曰:「吾與创业大臣,渐有一二殒殁者,吾亦不久矣。」坚执以往,哭之恸,惆怅多時,漏下三更始回。
六月初四日,竖二木於门外,令曰:「凡有下情不得上达者,可书诉词悬於木上,吾据诉词颠末,以便审问。」
滿洲使者胡垒,往扎抡卫搭叶台吉處,赍來马八匹,牛四十四,羊一百,并所骑之马、衣服器械等物,被本卫壮诺、昂刚、著扯特喉恨三王,毁盟使兵要於路,俱劫之,惟放胡垒而已。
滿洲往五卫使者还曰:「五卫王等已负盟矣,谒奥巴歹青二次,不容相見。诸卫之使不來,惟二卫使者至。述都棱洪把土鲁之言曰:‘吾子孙之心俱变而不能制,吾身绝不负汗。’」
扎抡卫壮诺、昂刚、著扯特喉恨三卫王,领兵复截滿洲使者石拉那、烧落货二人於路,将赍來马十一匹、牛六十二只夺之。又夺往扎卫色蚌處使者亦沙木赍來马二匹,牛二十八只,羊百十二。
八月十一日,帝自将诸王臣领兵掠大明,进懿路、蒲河二處,其人民弃城走,遂收兵安营。哨探报曰:「有沈阳兵出城來迎,已越我侦探處矣。」帝遽起曰:「可掩殺來兵,以塞其门。」言訖,遂率兵迎之。沈阳城总兵贺世贤、副将鲍承先、总兵李秉诚、副将赵率教,各离城二十里下寨,見我兵至,遂遁回。帝谓三王曰:「近汝之敌兵寡,汝可领本部追之。」三王遂率健卒百人,追殺李秉诚、赵率教兵,越沈阳城東,抵浑河始回。其左一固山兵追贺世贤、鲍承先,直抵沈阳北门,殺人百余回。四王复欲殺入,大王與答兒汉虾劝止之。遂将所获八千人畜,论功赏賜军士,乃还。
九月,皇弟青把土鲁薨庶母所生,原名木兒哈奇,葬之。七日,帝亲往奠之,因至非英冻墓泣拜,三奠酒畢,又至拉哈、吉妈松二墓,令從臣奠之而回。二人均系近臣,勤劳素著者。
十月,自界凡迁於撒兒湖建军民房舍,至十一月乃成。
辛酉,天命六年。正月十二日,帝與带善、阿敏、蒙古兒泰、皇太极、得格垒、迹兒哈朗、阿吉格、姚托诸王等,对天焚香祝曰:「蒙天父地母垂祐,吾與强敌爭衡,将辉发、兀喇、哈达、夜黑同一音语者俱爲我有,征仇國大明得其抚順清河开原铁岭等城,又破其四路大兵,皆天地之默助也。今祷上下神衹,吾子孙中纵有不善者,天可灭之,勿令刑傷,以开殺戮之端。如有残忍之人,不待天诛,遽兴操戈之念,天地岂不知之,若此者亦当夺其算。昆弟中若有作乱者,明知之而不加害,俱怀理义之心,以化导其愚顽,似此者天地祐之。俾子孙百世延長,所祷者此也。自此之後,伏愿神祗不咎既往,惟鉴将來。」
二月十一日,帝率诸王臣,统大军分八路掠大明奉集堡。守城总兵李秉诚闻之,领三千骑出城六里安营,令兵二百爲前探。左四固山兵遇之,二路追殺至山上,山下有大明兵结阵,一見我兵至,即开营奔城,我兵随後击之,大明兵败走,两路拥二门爭进,殺至壕边方回。当塞门掩殺之時,有参将吉布哈答及一卒被城上炮打死。帝率大兵离城三里,方立冈上,右侧兵亦至。午時将回兵,有小卒來报曰:「吾同行三人,遇大明兵二百,被殺其二,其兵还远。」帝谓诸王臣曰:「右侧王可领本部追殺,吾率左侧兵立此。」於是得格垒台吉、姚托台吉、芍托台吉寻敌所在,因追二百兵,遂殺至二千兵所立之處,敌兵見之惊走,四王领部下健卒至黄山,時署总兵朱万良率大营兵,見我兵势重,不能抵敌,遂惊走,四王追击至武靖营而回。路遇分投破敌之诸王,相遇收兵,合大营,论功行赏畢,乃旋师。
闰二月十一日,筑撒兒湖城畢,帝曰:「筑城之夫最苦,可赐牛劳之。」群臣曰:「與其用國中之牛,盍俟掠大明牛驴而给食之。」帝乃升殿聚诸王臣日:「人君無野處露宿之理,故筑城也。君明乃成國,國治乃成君,至於君之下有王,王安即民安,民安即王安,故天作之君,君恩臣,臣敬君,礼也。至於王宜愛民,民宜尊王,爲主者宜怜仆,仆宜爲其主,仆所事之农业,與主共食,而主所获之财及所畋之物,亦当與仆共之。如是互相关切。天欣人愛,岂不各成欢庆哉!如筑城之木石,岂出於筑城之地耶?凿石於山,采木於林,搬运之远,既已劳矣,而筑垒之工,不更苦乎?今爾等之意,實不欲出己之财故耳。不知征大明当以大义舉之,如爲犒筑城之夫而掠之,最不可也。」正言间,副将布兒津後至,帝问曰:「自何來,如是喘息,想徒步來耶?」布兒津对曰:「自筑城處來。」帝曰:「爾空身行走,尚且劳倦,运木石而筑城者,宁不劳欤!」遂赏牛散盐,犒劳夫役。
三月初十日,帝自将诸王臣,领大兵取沈阳,将板木云梯战车,順浑河而下,水陆并进。至十一日夜行,見白蓝二气,自西向東,绕月拦之北,至南而止。是夜,大明沿台舉火,哨探至二更飞报总兵贺世贤、尤世功,二人大惊,遂分兵布於城上。十二日辰時,大兵至城東七里,栅板爲营。次日辰時,令攻城兵布云梯战车,攻其東面。城外有品坑,内插尖桩,上覆葛秸,以土掩之。又壕一道,於内边竖栅木。近城复有壕二道,阔五丈,深二丈,皆有尖桩,内筑拦马墙一道,间留炮眼,排列战车枪炮,众兵绕城卫守甚严,城上亦然。如是坚备,我兵冲入,其七万兵俱败,绕城掩殺,覆尸如堆,总兵贺世贤、尤世功、参将夏國卿、张纲、知州段展、同知陈柏等,俱殺之,其城遂拔,殺兵几盡。哨探报曰:「浑河南有兵至。」帝领兵迎之。時四川步兵原立营於黄山,总兵陈策、参将张名世闻我兵至沈阳,领兵渡河來援,离城七里,二處安营,执竹杆長枪大刀利剑,铁盔之外,有绵盔,铁甲之外,有绵甲。帝見之,令右固山兵取绵甲战车,徐进击之。红号把牙喇不待绵甲战车至即进战。帝見二军酣战,胜负不分,令後兵助之,遂冲入,败其兵,追殺至浑河,盡溺死,其陈策、张名世俱被殺。有先进战参将布刚、游击郎革、石里泰,战死於阵中。我兵将此二营殺盡。見浑河南五里外,复有步兵一万,布置战车枪炮,掘壕安营,用薥秸爲障,以泥涂之。我兵将往战。有守奉集堡总兵李秉诚、守武靖营总兵朱万户、姜弼,领三万骑兵來援,至白塔铺安营,遣兵一千爲前探。滿洲雅松领二百健兵探之,一見遂走,大明兵随後放鸟枪追之。帝闻报大怒,亲领兵迎敌,因至四王营告之,遂前进。四王急上马领健骑奔帝前曰:「父皇何须亲往,吾愿领兵前敌。」帝允其言,四王率兵疾进,其追兵四散奔北。掩殺至白塔铺,又見三总兵大兵布阵,四王亦不待後兵至,即率百骑殺入,三总兵不能敌,遂惊走。正追殺時,姚托台吉至,大王亦续至,追四十里,沿途死者約三千余,即收兵回营。天将晚,帝复战浑河南步兵,布战车冲入,破其营,殺副将董仲贵、参将张名世、张大斗及众兵殆盡。天已昏暮,帝收兵,诸王各领健卒於東门外教场安营,令众将率大兵屯於城内。次日,帝责雅松曰:「吾子皇太极父兄依赖如眸子,然因汝败走而殺入众军中,万一有失,罪应凌迟,汝何故率吾常胜之军,望風而走,以失锐气?」大怒痛骂,遂定罪,削其职。屯兵五日,论功行赏,将所获人畜分於三军,令先还國。
十八日,帝聚诸王臣曰:「沈阳已拔,敌兵大败,可率大兵乘势長驱,以取遼阳。」议定,即前进。至虎皮驿,军民俱弃城逃走,遂安营。大明哨探見之,飞报遼阳城守文武官曰:「滿洲大兵已取沈阳,援兵盡败,今又來攻遼阳,旌旗蔽日,漫山塞野,首尾不相見,至虎皮驿下寨。」众官闻之大惊,遂放代子河水於壕,塞其西闸,内列火器,於城上排兵,四面守御甚严。十九日午時兵至城東南角。渡河未畢,哨探报曰:「西北武靖门外有兵。」帝领左侧兵先往,有总兵李秉诚、侯世禄、梁仲善、姜弼、童仲魁等,率兵五万,出城五里布阵。帝一見,令兵击其营之左尾。四王领部下健卒随至,亦欲进战,帝止之曰:「吾已令兵往击,汝勿前进,可领右侧兵驻於城边瞭望之。」四王曰:「令後至二红旗固山兵瞭望。」言訖,遂前进。帝又令阿吉格台吉往劝之,四王終不從。帝即令麾下二黄旗兵助之。四王奋力冲殺,击其营之左,大明兵放炮接战,四王殺入,破其营,左四固山兵亦殺入,两相夹攻,大明兵大溃而走,四王乘势追殺六十里,至鞍山始回。又有一营兵從西门出即武靖门也,遇二红旗兵抵回,爭入门者人马自相蹂踏,积尸不可胜计,乃收兵,是晚回至城南七里安营。二十日卯時,帝忿谕诸王臣曰:「观绕城之水,西有闸门,可令左四固山兵掘之。東有水口,以右固山兵塞之。」亲率右四固山兵布战车於城边以防卫,令众军囊土运石,壅其水口。大明又三万兵,出東门外安营即平夷门也,列枪炮三层,连发不已。左四固山遣人來曰:「西闸口难掘,若夺其桥可得也。」帝曰:「桥可夺,试夺之,若得之,急來告我,吾当进攻此门。」即令來人去訖。水口壅塞即畢,遂令绵甲军排车,进战東门敌兵,其营中连放枪炮,我兵遂出战车外,渡壕水,呐喊而进,两军酣战不退,有红号摆押拉二百殺入,又二白旗兵一千亦殺入,大明骑兵遂走。各王部下白号摆押拉俱殺入,夹攻之,其步兵亦败,投城而走。我兵乘势驱殺,溺水而死者滿积,壕水盡赤。時左四固山亦夺西门桥,分殺守壕之兵,大明兵掩於房垣,放炮发矢,节节不断,城上亦放火箭火炮,掷火罐,我兵奋勇冲突,即竖梯登城,驱殺其兵,遂夺西城一面,据其两角楼,城中官军民,皆丧胆亡魂,惊惧溃乱,旋转於城内而已。時右固山兵下马,续行两壕之间,以草木填内壕,正攻城北面。左四固山兵來报曰:「酉時已登西城矣。」帝即撤兵,益於登城處。是夜,城内兵舉灯火,與我兵通宵而战,有监军道牛维曜、高出、邢慎言、胡嘉栋、户部傅國并军民等,多坠城而逃。次日黎明,大明兵复布车大战,又败。右四固山兵亦登城,八固山合爲一處,沿城追殺。時经略袁应泰在城東北镇远楼监战,見城被克,遂纵火焚楼而死。分守道何廷魁,携妻子投井中。监军崔儒秀自缢。总兵朱万良、副将梁仲善、参将王豸、房承勋,游击李尚义、张绳武,都司徐國全、王宗盛,备御李廷干等,俱死於乱军中。生擒御史张铨,其余官民皆削发降,阖城结彩焚香,以黄纸书万岁牌,肩舆迎帝。午時,大张鼓吹入城,官民俯伏,载道山呼,乃驻於经略衙门,安抚已畢,令张铨來叩見,许以高爵厚禄养之。铨曰:「吾受朝廷宠渥,若降汝,是遗臭於後世,汝虽欲生我,我唯知一死而已。养人固汝國之善事,死则吾之芳名留照汗青矣。」終不見。帝闻其言曰;「若不战而降,理当优养,被擒之人既不欲生,夫欲死之人岂能养耶?」令斩之。四王怜之而不忍殺,乃援古說之曰:「昔宋徽钦二帝爲先金天会皇帝所擒,尚爾届膝叩見,受封公侯,吾欲生汝,故以此言提醒耳,何执迷而不屈乎?」铨曰:「王子所教诚是,無非欲生全我也,虽死亦不忘。但徽钦乃乱世之小朝廷,吾当今皇帝一统,天下獨尊,吾岂肯屈膝而失大國之体统耶?即留我十日,但迟十日不死之期而已,無复生之理。然吾之所以稍存一時者,盖爲後日苍生虑耳。前者,当事官府俱愚昧不谙時务,生灵涂炭不知其几千万矣。吾观汝兵,虽與战無益,徒傷生耳,故欲具本奏知我朝,二國相和,免生灵涂炭,以成我令名於後世。且吾之母妻及五子在家。我死俱可保全,吾若偷生,并宗祀亦覆绝矣,故一死之外無他愿也。」帝知其不服,遂缢而瘗之。
遼阳既下,其河東之三河、東胜、長静、長宁、長定、長安、長胜、長勇、長营、静远、上榆林、十方寺、丁家泊、宋家泊、曾迟镇、西殷家庄、平定、定远、庆云、古城、永宁、镇夷、清阳、镇北、威远、静安、孤山、洒马吉、叆阳、新安、新奠、宽奠、大奠、永奠、長奠、镇江、汤站、凤凰、镇東、镇夷、甜水站、草河、威宁营、奉集、穆家、武靖营,平虏、虎皮、蒲河、懿路、汛河、中固、鞍山、海州、東昌、耀州、盖州、熊岳五十寨,复州、永宁监、栾古、石河、金州、盐场、望海埚、红嘴、归服、黄骨岛、蚰岩、青台峪等大小七十余城,官民俱削发降。
十九日,蒙古國胯兒胯部着里革兔、大里汉把土鲁、巴刚答里汉、石兒胡那革等四贝勒部下二千余骑,闻大兵已拔沈阳,乘残破之余,來窃取沈阳财粟。時有滿洲移营蒙古,居於城,遂出城驱殺,获牛马甚多,生擒三十人以献,帝斩其二十四,留六人持书归,责其侵扰之故。
二十一日,遗朝鮮國王书曰:「滿洲國汗致书於朝鮮國王,如仍助大明则已,不然有遼人济江而窜者,可盡反之。今遼東官民已削发归降,其降官俱复原职,汝若纳我已附之遼民而不还,異日勿我怨矣。」
帝聚诸王臣议曰:「遼阳乃天赐我者,可迁居於此耶,抑仍还本國耶?」
诸王臣俱以还國对。帝曰:「若我兵还,遼阳必复固守,凡城堡之民,逃散於山谷者,俱遗之矣。弃所得之疆土而还國,必复烦征讨。且此處乃大明、朝鮮、蒙古三國之中,要地也,可居天與之地。」诸王臣对曰:「此言诚然。」议定,遂遣人迎後妃皇子。
二十四日,釋遼阳狱中官民,查削职闲住者复其原职。设游击八员,都司二员,委之以事。
帝论拔城破敌将士攻战之功,行赏畢,因得河東,又发庫银布帛,重赏总兵以下官员及士卒等有差。
移遼阳官民於北城,其南城则帝與诸王臣军民居之。
二十九日,命皇子得格垒、侄债桑孤台吉,率八将,领兵一千,安抚人民,并阅三岔河浮桥。二台吉领兵至海州,城中官民富户张鼓乐,以肩舆迎之。二台吉揽辔传令曰:「军士不许扰害居民,劫夺财物,可登城而宿,勿入民室。」言訖,遂入城,二台吉宿於公廨,三军俱屯於城上。次日,看三岔河浮桥之人來曰:「其桥彼已毁,亦無舟揖。」遂安抚人民而回。
四月五日,後妃、诸王及臣等眷属悉至。於是下诏安各城堡百姓。
六月十四日,左固山一等总兵厄一都卒,年六十岁。起於行伍,因竭勇力,战攻往往爭先,大有功勋,故以宗妹妻之,升爲上将。当祭奠之日,帝临其墓,哀痛三次而回。
七月初三日,帝升殿,因得河東,大宴群臣。总兵以下备御以上,分左右序坐。席间,用金樽行酒,各亲赐之。宴畢,各赐衣一袭。群臣谢恩,帝曰:「大明万历皇帝,土广民众,不知自足,反虐害小邦,而侵夺尺寸之地,大兵爲人所殺,疆土遂丧於人,此天厌大明而祐我也。然吾等得至於此者,虽赖上天庇护,亦爾诸臣之力,此杯酒袭衣及微物耳,岂足以酬功哉,但念爾等攻战之劳,以此表吾心而已。」
二十日,镇江中军陈良策,與民私通於大明岛中将毛文龙,令堡外民呐喊,诈言敌來,城中人闻之皆溃,良策乘乱执城守游击佟养真,殺其子佟丰年并從者六十人,叛投毛文龙。其汤站、险山二堡民,亦执守堡官陈九阶、李世科以叛。帝闻之,命四王、二王率都堂总兵副参等官,领兵三千,敛镇江沿海居民於内地。命大王、三王领兵二千,移金州民於复州。
八月初九日,胯兒胯部以牲畜一万赎宰赛,送其二子一女爲质。帝殺白马祭天,令宰赛誓之。赐貂裘、猞狸狲裘各一领,靴帽、玲珑带并弓矢、雕鞍马一匹,甲百副。十五日,诸王送宰赛至十里外,设宴饯别。将所质之女與大王爲妃。
十一月十八日,命二王领兵五千,渡镇江,入朝鮮地,欲剿毛文龙兵。至镇江,连夜入朝鮮境,殺刘游击、兵一千五百,文龙仅以身免,乃还。
蒙古胯兒胯部内古里布什台吉、蟒古兒台吉,率民六百四十五户并牲畜叛來。帝升殿,二台吉拜見畢,设大宴,各赐貂裘三领,猞狸狲裘二领,虎裘二领,貉裘二领,狐裘一领,厢边貂裘五领,厢边獭裘二领,厢边青鼠裘三领,蟒衣九件,蟒缎六匹,绸缎三十五匹,布五百匹,金十两,银五百两,雕鞍一副,沙鱼皮鞍七副,◇金撒袋一副,又撒袋八副,弓矢俱全,盔甲十副,奴仆牛马房田,凡应用之物皆备。以聪古兔公主妻古里布什,賜名青着里革兔,拨滿洲一牛禄三百人,并蒙古一牛禄,共二牛禄,升爲总兵。其蟒古兒,以宗弟吉白里杜吉胡女妻之,亦升爲总兵。
大清太祖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實录卷之四
[编辑]壬戌天命七年正月,扎倫卫送巴革贝勒子卧齐里桑來质,於是遂放巴革还。
十八日,帝率诸王臣征取广宁,留宗弟多畢、背胡吉、沙进、及素把海姑夫素把海,哈达國万汗之孙,帝以宗弟吉白里杜吉胡之妹妻之,故称姑夫沙进等统兵守遼阳。即日起行,次日宿東昌堡。二十日寅時起营,辰時至遼河。防河兵見势不可当,遂走,前哨健卒追殺二十里外,至西平堡乃止。申時,大兵至,遂圍之。二十一日,招城守副将罗一贵不降,辰時布战车云梯攻之,四百兵皆溃,午時乃下,一贵及兵一万俱殺之。尚未收兵,哨卒來报曰:「广宁城東有兵。」我兵迎之,尚未成列,大明总兵刘渠、祁秉忠、李秉诚、副将刘征、鲍承先、参将黑云鹤、麻承宗、祖大寿、游击罗万言、李茂春等,领兵三万,乘机急來战,我兵亦不暇布阵,即分投殺入。大明兵势不能支,遂溃走,我兵乘胜追殺五十里,至平洋桥。总兵官刘渠、祁秉忠及副参等官,全军覆殁,惟李秉诚、鲍承先、祖大寿、罗万言走脱。時天已晚,帝收兵,回西平堡宿。
大明败兵入广宁,报经略熊廷弼、巡抚王化贞,二人闻之人惊,遂與通判万有孚、监军道高出等,弃城向山海关而逃。分巡道高邦佐,走至杏山驿自缢。有游击孙得功、千总郎绍贞、陆國志、守备黄进等把守城门,遣七人请降,帝赏以银两及信牌而去。二十二日,西兴堡备御朱世勋,差中军王志高请降,帝亦赏以银两,给信牌而去。是日,将所得之人畜,论功行赏畢,其余人畜散與三军。
二十三日,大兵起行,下广宁,有降夷千总石天柱、秀才郭肇基二人來降曰:「吾等已禁城门」,帝赐以所乘之鞍马,并旗一杆而去。正安堡千总來降,帝赐信牌二面。二十四日,镇静堡参将刘世勋來降,赐旗而去。大兵行至广宁城東三里外望城岗處,城内各家焚香,官生居民执旗张盖,抬龙亭,用鼓乐叩首接見。未時入城,驻於巡抚衙门。
有阵逃避匿山上罗万言投降。平洋桥守堡闵云龙、西兴堡备御朱世勋、锦州中军陈尚智、铁场守堡俞鸿渐、大凌河游击何世延、锦安守堡郑登、右屯卫备御黄宗鲁、团山守堡崔盡忠、镇宁守堡李诗、镇远守堡徐镇静、镇安守堡郑维翰、镇静堡参将刘世勋、守堡臧國祚、镇边守堡週元勋、大清堡游击阎印、大康守堡王國泰、镇武堡都司金励、刘式章、李维龙、王有功、壮镇堡、闾阳驿、十三山驿、小凌河、松山、杏山、牵马岭、戚家堡、正安、锦昌、中安、镇夷、大静、大宁、大平、大安、大定、大茂、大胜、大镇,大福,大兴、盘山,共四十余城之官,各领所属民降。
帝息兵十日,乃移兵欲进山海,熊廷弼盡焚沿路屯堡房屋而走。大兵至中左所,复回锦州。命大王、四王领兵,至义州移其民。城宁闭门不服,遂觅城,殺兵三千。大兵回至厂宁,遣官接後妃等,二月十一日自遼阳起行,十四日乃至,设庆贺之宴。
十六日,蒙古兀轮特國明安、兀兒宰吐、锁诺木、绰乙里扎兒、搭赖、密腮、拜代、刚里妈、昂空、多里吉、孤路、绰里吉、奇布他里、布渰泰、亦林七、特灵、石兒胡那革等十七贝勒,并胯兒胯等部台吉,共率所属军民三千余户,并牲畜叛來。帝升殿,赐宴畢,杜乃谕之曰:「吾國之風俗,主忠信,持法度,贤能者舉之不遗,横逆者惩之不贷,無盗贼诈伪,無凶顽暴乱,是以道不拾遗,拾物必还其主,皇天所以眷顾,吾國之風俗盖如此。爾蒙古人,持素珠念佛,而盗贼欺伪之行不息,是以上天不祐,使汝诸王之心,变乱爲害,而殃及國矣。今既归我,俱有來降之功,有才德者固优养之,無才能者亦抚育之。切毋萌不善之念,若旧恶不悛,即國法治之。」谕畢,列等賜职,赐以貂鼠、猞狸狲、狐狸、睡◇、虎皮等裘,蟒衣、金银、绸缎、布匹、银器、房田、奴婢、牛马、粮粟,凡所用之物,俱赏给之。胯兒胯部五卫中,有一千二百户民來归。
十七,帝命诸王统兵守广宁,驾还遼阳。将广宁一带所服之官民移於河東。時西平败将鲍承先亦随民归降。
三月初三日,八固山王等问曰:「上天所予之规模何以底定,所赐之福祉何以永承?」帝曰:「继我而爲君者,毋令强势之人爲之。此等人一爲國君,恐倚强恃势,获罪於天也。且一人之识見能及众人之智虑耶?爾八人可爲八固山之王,如是同心干國,可無失矣。八固山王,爾等中有才德能受谏者,可继我之位,若不纳谏,不遵道,可更择有德者立之。傥易位之時,如不心悦诚服而有难色者,似此不善之人,难任彼意也。至於八王理國政時,或一王有得於心,所言有益於國家者,七王当会其意而发明之。如己無能,又不能赞他人之能,但默默無言,当选子弟中贤者易之。更置時,如有准色,亦不可任彼意也。八王或有故而他適,当告知於众,不可私往,若面君時,当聚众共议國政,商國事,舉贤良,退谗佞,不可一二人至君前。」
是月,帝聚诸王臣议曰:「皇天見祐,将遼東地方付與我等,然遼阳城大,且多年倾圮,東南有朝鮮,西北有蒙古,二國俱未服,若釋此而征大明,难免内顾之忱,必另筑城郭,派兵坚守,庶得坦然前驱,而無後虑矣。」诸王臣谏曰:「若舍已得之城廓,弃所居之房屋,而更爲建立,毋乃劳民乎?」帝曰:既征大明,岂容中止,汝等惜一時之劳,我惟远大是图,若以一時之劳爲劳,前途大事何由而成?可令降民筑城。至於房屋,各建之可也。」诸王臣俱服其言,遂於城東五里代子河边,筑城迁居之,名其城曰東京。
七月,大臣雄廓落把土鲁卒,年六十四岁。
癸亥,天命八年。正月,前放归蒙古巴革贝勒,至是已期年矣,复來朝見,帝悦,遂将其质子卧齐里桑,與之俱归。
初七日,传谕曰;「八固山王设八臣辅之,以观察其心。谁能於事不分人已,而俱质之公论,谁於涉己之事,不肯自任其非,而难於色,八臣当合一公论,非者即以爲非,如不從所诤。即奏上知,一也。大凡國事何以成,何以败,当深爲筹画,有堪辅政者,则曰此人可使從政,即舉之,有不堪任事者,则曰此人不堪任事,即退之,二也。总兵以下爲将者,凡行军之事,何以胜,伺以负当深计之。凡攻用何具、战用何器,有利於用者当预备之。有才堪军旅者,则曰可治军旅,有不能者即曰不能,三也。盖贤不舉则無以劝善,不肖者不错则無以惩恶,果能於國事调理咸宜,吾所养之子孙有益,所立之臣僚有益,此心宁不愉快乎!」
胯兒胯部五卫拉巴斯希布台吉、琐诺木台吉、蟒古他不能、饿搏货他不能、大赉台吉等,各率所属军民牲畜,并各處蒙古,共五百户叛來,皆列等赐职,仍赐貂裘、猞狸狲裘、金银布帛及房田奴仆牛马等物。
初扎抡卫昂刚贝勒,执滿洲使者,與夜黑殺之。又有往蒙古使者屡被截殺於路,夺其生畜,帝恨之。於四月十四日,命阿布太台吉、得格垒台吉、债桑孤台吉、姚托台吉,领兵三千往讨之。至二十一日,连夜疾行,二十二日方曙,过罗地,渡遼河,纵兵急趋。有前锋总兵代木布,领精兵五十先至厄兒格勒處,遇昂刚之民,遂抄掠百里。乃與参将押希阐、布兒秦虾,至昂刚居處,攻之。昂刚率妻子并二十余人,乘牛车而奔。押希阐、布兒秦虾领三十余骑下马,代木布领十佘骑驻马而立,昂刚避下马之兵,直冲代木布,代木布抵回,当先射之,昂刚部下一人舉小枪刺中代木布口,遂坠马,傷重而死。我兵冲入殺昂刚父子。并從者於一處,盡获其妻子军民牲畜,及捉桑土台吉妻子而回乃壮诺贝勒之子,昂刚孙也。
五月初六日,帝出城迎之,至四十里古城堡南相見。因克敌,乃竖旗八杆,吹螺,拜天畢,升帐。其出征王臣叩見,乃设宴劳之。次日将所得人畜先赏出征将士,其余列等以赐各官。是日天雨,帝曰;「蒙古之國,犹此云然,云合则致雨,蒙古部合则成兵,其散犹如云收而雨止也。俟其散時,吾当亟取之。」言畢乃还。時桑土妻子军民既被擒,乃致书哀恳曰:「桑土书奏於主众國明汗,臣自來無罪,故父在日罪诚有之,今大兵下临,惟孤身得脱,妻子俱成俘获,以汗明恕,鉴臣微衷,或有赦还意乎?曩者汗曾云:桑土,爾即於血战中,慎毋惧怯。若果垂怜,望遣一使來。」帝於是遣使告以妻子不曾凌辱,俱存無恙。桑土遂來叩見,即将其妻子與之俱归。 十七日,蒙古廓兒沁部孔课里贝勒送女來,上命债桑孤台吉、都督台吉至六十里外宴迎,入城复设大宴。與阿吉格台吉爲妃。
六月初九日,帝御八角殿,聚御妹阿几格夫今,及众公主训之曰:「天作之君,凡制礼作乐,岂可不体天心。然天心何以体之,莫若舉善以感发其善者,诛恶以惩创其恶者。如我國诸王中亦有被贬责者,岂於我有隙哉!不过因其紊乱纲常,法所不容耳。即执政诸王,尚不令枉法,爾等女流苟犯吾法,吾岂肯纵恕,以败纲常乎?男子披坚执锐,共殁於阵者,盖因不背同心之約,故以身殉國耳。爾居家女流,违法行背理之事,有何好處,吾之所以将汝等妻诸大臣者,原酌其才、论其功而匹配之也,岂令受制於汝乎?若爾等悍恶凌逼其夫,较之鬼魅尤甚,如万物俱赖曰光而生,爾等当乘我之光,各安其分可也。」又谓御妹曰:「姑若不预训渚女,倘犯事之後,汝毋阻我。」帝谕诸王曰:「胯兒胯部王原任意獨行,無所約束;今之來归,荣而更图其荣,逸而更求其逸也。兀轮特卫王來附,是因其君不仁,故慕我而來归也。此降王等,凡有罪过,当以八固山王视之。倘罪有可诛,無致之死,令还其地可也。」又曰:「爾等降王,凡在我國结婚立家而娶吾女者,勿以吾女爲畏。朕原念汝等远附,故與之,岂令汝受制於吾女乎?吾尝闻胯兒胯部诸王以女妻左右近臣者,多侮其夫,而虐害其國人,若吾女有似此不贤者,汝等毋辄殺傷,即告朕知,罪当诛则诛之,罪不至死则废之,另以别女妻焉。或有不贤而不告朕,是汝等之过,告之而不责其非,是予之过。凡有艰苦之情,切毋自讳,各有心事,当盡告之。」
二十八日,谕曰:「总兵以下,备御以上,凡有官职者,果恪守乃职,夙夜匪懈,盡心以爲國者,吾视之如子,诚爲有益,若怀窳惰安佚之心,而怠慢天职,则视之如子,竟何益耶?爾等各宜竭力爲國。今汉人、蒙占并各國,杂處國中,其逃叛、盗贼、诈伪、横逆者,当细察之。爾等若严加察访,则恶者無暇於爲恶,國有不治者乎?國治则吾心安,方見养汝等之益也。若俱耽安佚而不稽查之,恶者窃发而爲國乱,國乱则吾心不安,尊养汝等竟何益哉!创业则难,今既得之,而汝等不敬谨以供职,则吾所养之恩,更将何以爲报耶?」
十月二十日,大臣搭兒汉虾卒,年四十八,帝亲临痛哭之搭兒汉虾,原名呵兒汉,押兒孤人也。因來附,帝养爲子,赐以大臣之职。
初,胯兒胯部巴玉特卫答兒汉巴土鲁贝勒之於恩格得兒台吉,先诸部來叩見求婚,帝嘉之,将御弟打喇汉把土鲁贝勒女巽代郡主妻之,往送其地。至是,甲子,天命九年正月,與郡主同來,欲率部众请命求住東京,帝嘉其意,欲厚养之,與之誓曰:「皇天垂祐,使恩格得里舍其已父而以我爲父,舍其己之弟兄,以妻之弟兄爲弟兄,弃其故土而以我國爲依归,若不厚养之,则穹苍不祐,殃及吾身,於天作合之婿子,而恩养無间,则天自保祐,俾吾子孙大王、二王、三王、四王、阿布太台言、得格垒台吉、戒桑孤台吉、迹兒哈朗台吉、阿吉格台吉、都督台吉、姚托自吉、芍托台吉、沙哈量台吉、及恩格得里台吉等,命得延長,永享荣昌。」恩格得里亦誓曰:「蒙恩父汗厚养,若忘其恩父,思回本國,不以汗之喜怒爲喜怒,犹念故國兄弟,而怀二心者,穹苍不祐,殃及其身,若同心共意,则皇天眷顾,俾子孙世食汗禄,永享荣昌。」誓畢,上以制诰赐恩格得里暨郡主,其文曰:「恩格得里後若有罪,惟篡逆不赦,其余一切过犯,俱不加罪。但昔居汝國,吾女仰望於汝,今移居至此,爾则倚赖吾女,但吾女或恃亲族而慢其夫者,或有之,諒爾有何事苦吾女也?爾心或受吾女之制而不得舒,吾惟汝是庇,汝虽死吾女,必不溺愛以姑息之也。」
初六日命大王、二王、三王、四王,并阿布太、姚托、阿吉格、戒桑孤、迹兒哈朗、都督等台吉,领兵往移恩格得里并弟莽古兒代部下人民。诸王即奉命移部众回。帝出東京,迎至张义站,大宴之。恩格得里弟兄各赐以雕鞍、骏马、貂裘,恩格得里子囔孥、滿赌、答哈,并莽古兒代子滿柱石里,各赐猞狸狲裘,遂还京。复賜恩格得里等,人、牛、金银、蟒缎、布帛、貂鼠、猞狸狲皮、及房田应用之物,仍以平虏堡人民賜之。
二月十六日,皇弟著里革兔贝勒薨,年四十三岁。
初,與廓兒沁部遣使往來者数年,至是复遣使诣其處,約固和好。其部長遂遣使赍书來,书曰:「奥巴哄台吉等致书於明掩众光威震列國睿主陛下,吾嫩江台吉等闻汗谕莫不欣服,然主持其女事,裁之自汗,吾等莫有敢违命者。但查哈兒汗及胯兒胯部知吾等與異图同谋,必來征伐,将何以爲我谋也?惟汗筹之而已。」帝遂遣榜什庫兒缠、希福往,與奥巴、阿都奇答兒汉、歹青莽古各台吉等会盟,宰牛马,置白骨、血、土、酒平肉各一碗,焚香而誓曰:「滿洲廓兒沁二國,因有查哈兒欺凌之愤,故以盟言昭告天地,愿同心合意,既盟之後,滿洲若爲查哈爾奇货所诱,中其巧计,不令廓兒沁知,而先與之和者,穹苍不祐,降以灾殃,如此骨暴血出,土埋而死。若廓兒沁爲查哈爾奇货所诱,中其巧计,不令滿洲知而先與之和者,穹苍不祐,降以灾殃,亦如骨暴血出,土埋而死。果能践盟,则天地祐之,寿得延長,子孙万◇,永享荣昌。」誓畢,庫兒缠、希福與廓兒沁使者來。帝命大王、二王、三王、四王、阿布木台吉、得格垒台吉、戒桑孤台吉、迹兒哈朗台吉、阿吉格台吉、都督台吉、姚托台吉、芍托台吉、沙哈量台吉等,亦宰白马乌牛,对來使同前立誓,书而焚之。
四月内,命宗弟多畢、王善、背胡吉,往祖居虎拦哈达山名黑土阿喇處冈名,移先陵。三人承命,至皇祖考妣及皇後诸陵前,用太牢祭畢,乃移诸灵衬,肩舆以行。幙分黄红,各有其等。皇祖考用红幙,中宫皇後用黄,其大父李敦把土鲁、皇弟打喇汉把土鲁、青把土鲁、宗弟胡里哈奇、皇叔塔义偏谔子也用红。逐日宰牛祭奠,沿途不缺。将至,帝率诸王臣,令众军披挂,出東京二十里,迎至接官亭,命束草爲汉人形,放炮呐喊,斩草人以夺其地。帝暨诸王军士,俱俯伏道傍,候皇祖考及皇後灵过乃起。至東京城東北四里岗上,建立灵堂安置之。乃盛陈祭仪,宰牛羊,多焚金银纸张,以祭诸灵。躬诣祖考灵前跪奠,祝曰:「吾征大明以复祖父之仇,遂得广宁遼阳,今迎先灵葬於所获之地,乞祖父上达天地神祇,冥中默祐可也。」祝畢,再拜而起,其继娶滚代皇後及皇子阿兒哈兔土门灵衬,亦同移於此。
五月,大明毛文龙,令游击三员,领兵順鴨綠江越長白山,寇滿洲東界所属辉发地。時有滿洲守将素兒東刚击破之,追殺三日,其兵無一人得脱。
二十八日,廓兒沁部桑刚兒赛台吉送女來,帝设宴,與皇子多兒哄台吉爲妃。
八月初十日,驸马总兵官呵呵里卒,年六十四。命皇後等往弔之。帝於宫中大恸日;「佐吾创业诸巨,何無一人在後送我也?」是月,帝闻毛文龙兵渡朝鮮义州城西鴨綠江,入岛中屯田,命整白旗固山副将冷格里、镶红旗固山游击兼副将事兀善,领兵一千往袭之。於途中获一谍者,诘之,告曰:「昼则渡江入岛收获,夜则敛兵过江,宿於义州西岸。」冷格里连夜领兵從於山僻處前进,遂隐伏,至天明,料大明兵已渡江,遂纵兵前进。大明侦探未及舉炮传烽,冷格里即渡夹江,突至其岛,大明兵将大惊,俱抛戈溃走。冷格里等於陆地掩殺五百余人,其余夺船渡江,皆溺死。冷格里等盡焚其粮而回。
乙丑,天命十年。正月,朝鮮國韩润、韩义來降。润父韩明廉,與总兵官李果谋篡,兴兵攻王京。國王遣兵迎之,爲明廉等所败,遂弃城而走。二人领兵入城,有李果部下中军执二人殺之,明廉子润、侄义脱走來归。帝赐韩润游击之职,韩义备御之职,仍给妻奴、房田、牛马、财帛、衣服一切应用之物。
帝谓诸王曰:「吾宗室中有拜煮户、胡星刚二兄者,昔惟知贻我之忧,毫無利益我也。又兀喇國岳母滿太贝勒妻,皇後之母也,及夜黑國岳母等,皆唆其夫與我爲仇,有何益哉。虽然,愛敬之礼亦不可废。」遂令人请二兄并岳母、皇姨皇後之姊,長住贝勒妻也及夜黑國布占太、金台石二人妻入中宫,延二兄於上座,贺正旦,行家人礼。先拜二兄,後拜四妪,回至東塌下铺毡而後坐。後妃三人亦行妇礼,畢,设宴。帝跪而酌酒,令人奉之,後妃等亦遥跪,令侍婢劝饮。宴畢,仍赐二兄补服衣,送还。
帝闻大明遣兵一万,由海上至旅順口,葺城驻兵,乃於正月十四日,命三王领兵六千克之,盡殺其兵,毁城而回。
二月,廓兒沁债桑贝勒子兀革苫台吉,送其妹來與四王爲妃。四王迎至沈阳北冈,宴之。将至,帝與诸王及後妃等出迎十里,大宴,入城复设宴,以礼成配。因其送婚,遂优待之,赐以人口、金银、蟒缎、布帛、盔甲、银器等物,令之还。
三月,帝聚诸王臣议,欲迁都沈阳。诸王臣谏曰:「東京城新筑,宫廨方成,民之居室未备,今欲迁移,恐食用不足,力役繁兴,民不堪苦矣。」帝不允曰:「沈阳四通八达之處,西征大明,從都兒鼻渡遼河,路直且近,北征蒙古,二三日可至。南征朝鮮,自清河路可进。沈阳浑河通苏苏河,於苏苏河源头處伐木,順流而下,材木不可胜用。出游打猎,山近獸多。且河中之利亦可兼收矣。吾筹虑已定,故欲迁都,汝等何故不從。」乃於初三日,出東京,宿虎皮驿,初四日至沈阳。 是日,有前遣去刚兒搭、富哈纳、塔羽三人招斡兒哈部三百三十人而至。
初,上命宗弟王善、副将答主户、扯兒革,领兵一千五百讨斡兒哈部。至是,闻其大获而归,乃畋而迎之,於四月初二日出城,初三日至避荫行猎,四日至木胡角落会之。宰牛八只,祭旗畢,王善等率众军叩見。帝曰:「爾等所向俱利否?」王善对曰:「仗汗洪福,所到之處俱利。」遂叩首。帝與三臣搂見畢,乃以酒二百埕,并所猎之獸百余,犒三军及降民等而回。十三日至沈阳北冈,复宰牛羊四十,酒四百埕,设四百席大宴劳之。未時入城,赏王善、答主户、扯兒革從征军士每名银五两。
二十三日,帝设大宴,聚诸王训之曰:「语云,其爲人也孝弟,而犯好上作乱者未之有也。吾後代子孙,当世守孝弟之道,不可违也。其爲長上者,居恒当和睦其子弟,爲子弟者,亦宜承順关切可也。至於上待下,下事上,务以真心實意愛敬之,慎勿怀虚假之念。且我滿洲原與汉人蒙古國别俗殊,今共處一城,如同室而居,若侮虐其下,则卑幼者必無得所之期,虽些须饮食,亦当聚宴,以示亲好然,吾之所指示此耳,汝等毋负朕言可也。」
六月二十七日,大明毛文龙三百兵,夜入耀州南荞麦冲,至官屯,方欲越墙,時屯中未及准备,有青加奴妻先执刀,與那代、卖土二人妻,内竖车辕,爲首登墙,截殺其兵,敌人遂坠墙惊走。有守耀州总兵杨古里领兵盡追殺之。帝闻而奇之,乃宣至,赐青加奴、那代二人妻备御之职,卖土妻千总之职,以金帛牛马,列等重赏之,其名自此播扬於國中。
八月,命佟布路、阿兒代、冒海、光石等,率兵守耀州,重修其城。四人奉命修城,将半,有宁远、山海二處兵,自娘娘宫渡河,夜半來攻。守城诸将追殺,直抵河上,人马溺死者甚众,获马七百匹,盔甲器械無算。佟布路等献功,帝出迎十里,宰牛八只,祭旗畢,将所获马匹列等赏败敌之将,各赐银牌一面,其令马匹散與众军。
初,命游击代管副将事市兒侵虾、备御胃七、扎诺、色牛克、著内、東贵、尼勘须兵二千讨東海南胡兒哈部,招五百户而來。帝闻之,迎至浑河,出征诸将并招來首领叩見畢,大宴,乃还。
初,命鸦虎、刚木塔尼二人,领兵讨東海北挂兒插部,時获人二千而來,帝出城迎之,大宴而回。
初九日,廓兒沁奥巴闻查哈拉國灵丹汗兴兵來侵,乃遣使驰书於帝曰:「向者我二國曾宰白马乌牛,对天歃血结盟,愿合爲一,遇有敌兵,必互相救援。今闯南查哈拉與北阿禄会灵丹汗舉兵,於九月十五日,乘河未结草未枯,來夹攻我。自去年欲探其兴兵之的實往告,不意汗已预闻,急遣益撒木乘二马先來告我。今闻舉兵已實,助兵多寡唯汗裁之。其炮手火器,乞助千人。五卫王中吾不能盡知,獨哄巴土鲁急刈其禾,欲與我合,吾所恃者,哄巴土鲁、巴领二人而已。其宰赛、巴刚塔兒汉,皆有附查哈拉加兵於我之意,彼若连兵而來,乘虚袭後,其睿算唯在汗也。」帝览畢,遂修书答之曰:「奥巴哄台吉,汝用兵或多或寡,吾皆应之,不必过虑也。盖兵不在众寡,惟在乎天,凡國皆天所立者也。以众害寡,天岂容之?但当坚备城郭,守御於城上,彼不能拔必退,若折兵败走,彼國自坏,即不败而回,彼知难取,亦不敢复侵汝,自無虞矣。昔土們扎散兔汗灵丹之祖也曾征辉发,時辉发兵五百,带甲仅五十人。與之战不胜而回,以後無复敢侵。凡两军交战,胜负难必,有兵寡而欲出战者,此人必是怯敌,欲其便於走也,慎勿從之。若据城待战,伺其攻城不拔,回時乘机一战而致胜者,诚爲英勇者也。汝设欲與之和而图無事,昔汝廓兒沁王等,曾與土們扎撒兔和好,至今屡屡來侵,汝等何罪之言?即與和以图無事,彼果有侵汝,即日無罪,彼遂干休耶?大明、朝鮮、兀喇、辉发、夜黑、哈达、滿洲,苟無城廓,蒙古岂令我等得安居哉?因我等之弱,所以恃城池也。」於初十日,发炮手八人,遣四使赍书往送之。
初,查哈拉扯臣汗卒,孙灵丹立,盡夺石纳明车卫歹青扯臣弟也人民,歹青率其妻并六子扎兒布、色冷、功革、石答答、刚里马、兀里占,叛归奥巴哄台吉。時青子扎兒布、色冷,從廓兒沁來谒,帝賜蟒衣四件,玲珑金带二束,甲十二副,刀二口,猞狸狲裘二领,貂皮百张,青鼠皮千张,海獭皮二张。又厚赐银器、缎帛等物,令之回。 甘泉铺南,海州所属张屯汉人欲叛,密以人通毛文龙,文龙遣兵三百夜袭其屯,屯中滿洲人身無甲冑,與之战,殺其四人,敌遂败走。時防海州边将戒沙、兀兒坤,闻炮声即领兵追之,殺兵百七十。
十七日,帝因臣民嗜酒,遂降旨谕之曰:「自來曾闻饮酒之人,於饮中得何物,於饮中增何艺?如是利益者有耶?饮酒者與人爭斗,以刀傷人,反自害其身者有之。或坠马傷其手足,折其颈项而死,或爲奇鬼所戏而死,或纵酒成疾而死,或仆於途路而失衣帽,或得罪於父母兄弟,或恃酒力而碎坏其器皿,消乏其家业者有之,似此种种無益,吾尝闻之矣。况饥饿時酒不能饱,饭可食,羔可食,夫酒與食同是五谷所造,酒能傷人,食能饱人,何不食其饱人者,而饮此傷人之酒也?無量者饮之丧身,有德者饮之败德,更且見罪於君上。至於夫饮而爲妻憎,妻饮而爲夫恶,奴仆因之而逃亡,饮酒有何美哉?古之贤者有云: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佞言耸人之听必坏道,旨酒美人之口必败德,可弗戒欤?」
初,命子阿拜、塔拜、巴布泰,领兵一千征東海虎里哈部。二路进兵获人一千五百,十月初四日乃至,帝出城迎之,大宴而回。
十一月初五日,奥巴哄台吉遣五使告急曰:「灵丹汗舉兵來侵,其势已見。」帝遂调各處军士,於初十日率诸王臣领大兵往助之。至开原镇北关,阅兵马,因先射猎之故,马甚贏,乃选精骑五千,命三王、四王、阿布泰、迹兒哈朗,阿吉格,芍托、查哈量众台吉等,领兵往助,帝率大军而回。三王等兵至孥安塔處,其灵丹汗圍奥巴城已数日,攻之不下,闻滿洲援兵至,急夜遁,遗驼马無算,圍遂解,诸王乃还。
丙寅,天命十一年。正月十四日,帝率诸王统大军征大明。十六日次於東昌堡,十七日渡遼河,於旷野布兵,南至海岸,北越广宁大路,前後如流,首尾不見,旌旗剑戟如林。有前锋至西平堡,捉哨探问之,告曰:「大明兵右屯卫一千,大凌河五百,锦州三千,以外人民,随處而居。」大兵将至右屯卫,守城参将週守廉率军民已遁。帝令八官领步兵四万,将海岸粮俱运贮右屯卫。大兵前进,锦州游击萧圣、中军张贤、都司吕忠、松山参将左辅、中军毛凤翼,并大凌河、小凌河、杏山、连山、塔山七城军民大惧,焚房谷而走。
二十三日,大兵至宁远,越城五里,横截山海大路安营。放捉获汉人入宁远,往告:「吾以二十万兵攻此城,破之必矣,爾众官若降即封以高爵。」宁远道袁宗焕答曰:「汗何故遽加兵耶?宁锦二城乃汗所弃之地,吾恢复之,义当死守?岂有降理?乃谓來兵二十万,虚也,吾已知十三万,岂其以爾爲寡乎?」帝即令军中备攻具,於二十四日以战车覆城下进攻。時天寒土冻,凿城破坏而不堕。军士奋力攻打,宁远道袁宗焕、总兵滿桂、参将祖大寿婴城固守,枪炮藥罐雷石齐下,死战不退,滿洲兵不能进,少却。次日复攻之,又不能克,乃收兵。二日攻城共折游击二员,备御二员,兵五百。
二十六日,闻大明关军所需粮草俱屯於覺华岛离宁远南十六里,遂命兀内革率八固山蒙古,又益兵八百往取之。見大明守粮参将姚抚民、胡一宁、金冠、游击李善、张國青、吴游击,於冰上安营,凿冰十五里,以战车爲卫。我兵寻未凿處殺入,遂败其兵,盡殺之。又見二营兵立於岛山之上,遂冲入,亦盡殺之,焚其船二千余,及粮草千余堆,复回大营。
二十七日,帝回至右屯卫,将粮草盡焚之。
二月初九日至沈阳。帝自二十五岁征伐以來,战無不胜,攻無不克,惟宁远一城不下,遂大怀岔恨而回。
三月初三日,帝曰;「吾思虑之事甚多,意者朕身倦惰而不留心於治道欤?國势安危民情甘苫而不省察欤?功勋正直之人有所颠倒欤?再虑吾子嗣中果有效吾盡心爲國者否?大臣等果俱勤谨於政事否?又每常意虑敌國之情形。当此昼夜踌蹰之际,有启沃朕心暨精练行阵者,入而坐谈可也。若通窍之人,朕以思议质彼,必令彼以己見复我。骁勇之人,於吾言须当切记。大凡语言,有闲论之而忽入理者,亦有粗言之忽入精者。有等人,既不能言,又無勇敢,閒觑吾面,坐听吾言,可不令人燃燥耶?爾之才调规模,吾已知之矣,将欲觌面斥之,恐爾难受,故不出诸口。谚有云:一人善射,十拙随而分肉。贤人理治之國而汝坐享之,英雄阵获之物,而汝坐分之,诚如苗之有莠也。爾自爲爾所爲,进吾前何益?」
初,帝與五卫王等盟,曾言征大明與之同征,和则與之同和。後五卫王等背盟,私與大明和,殺滿洲斥堠军,献首於大明’多受其赏。又屡劫滿洲使者财物生畜,由是與之爲恶。於四月初四日,率诸王臣统大军征之。初五日出十方寺边,渡遼河安营。选精骑令诸王率之急进,寻其居處,亲率众军继之。於初六日,大兵星夜前驱,次日天明,分兵八路并进。前锋四王、二王、阿吉格台吉、芍托台吉先至囔奴寨嚷奴乃胯几胯部巴林卫叶黑把土鲁幼子,囔奴领從者数人弃寨而走,滿洲诸王随後追至,囔奴且战且走,忽然背後一王突至,囔奴措手不及,被射於马下,射之者乃四王也。後大兵续至,取一带屯寨,收其牲畜。
初九日,令大王、二王、四王、暨迹兒哈朗、阿吉格、姚托、芍托、查哈量众台吉等,领精兵一万,往石拉木鲁,遇有人民即收之,如马力不及则回。复令三王,及八固山诸将率兵二千,蹑前去诸王继进。诸王马疲,欲进不能,未至其地而回。三王连夜而进,與回兵之路相违,遂渡石拉木鲁河,收获牲畜無算,乃还大营。帝率兵回至科坤河边安营。
五月初一日,宰牛八只,祭旗畢。初二日,胯兒胯部巴林卫喇班他不能,與弟得兒格里率百户人來降喇班兄弟原系古兒布石下,是日,将所获人畜五万六千五百,俱列等赏给将士。
大明毛文龙遣兵袭鞍山驿,城守巴布泰败之,殺兵千余,生擒游击李良美。帝闻鞍山有警,即夜入沈阳,诸王俱向鞍山进发,至途中,闻敌兵已败,乃回。
十二日,大明毛文龙复遣兵袭撤兒湖。初更,攻城南门,城中矢炮齐下,大明少却而阵。总兵官把都里自山向下,呐喊而入,敌遂败,追殺其兵二百余。
十六日,帝闻廓兒沁部奥巴哄台吉來叩見,以奥巴乃異國之都领也,即令三王、四王,并众台吉等远迎之。行三日,遇於中固城,行接見礼,大宴畢,至汎河郊外,奥巴亦宰牛羊以宴诸王,次日诸王复设宴答之。二十一日奥巴将至,帝谒庙,乃出廓迎十里,升帐,奥巴率部属列於帐前,同贺兒禾代、摆沙刚兒二台吉进見,叩首,奥巴复诣帝膝下再拜,搂見,帝离坐答之。贺兒禾代、摆沙刚兒二人随之,亦各如此,見畢,复位而跪。帝问台吉等安否。後诸王亦依次行接見礼。奥巴等献貂皮、貂裘、驼马曰:「我等之物,俱被查哈拉、胯兒胯两家兵掠去,竟無堪献者。」帝曰:「彼二部兵原爲贪得而來,掠其所有,不待言也。今爾我無恙,得相会足矣。」遂大宴畢,各赐雕鞍、马匹、金顶帽、锦衣、金带。奥巴大喜曰:「今蒙赐太重,吾等意後必有掣回之日,是以且喜且讶,而未敢深信也。」帝曰:「些须之物,何足爲意,但以後赐與之物,不过随其心而已,谁肯以好物给之。爾等若見诸王所服之衣暨奇異之物,即任意逼取之可也。」遂與奥巴等同入城,每日设宴,待之甚厚。奥巴令贺兒禾代、摆沙刚兒二人问诸王曰:「汗曾许我以女,若果允之,吾可娶也。」诸王转奏之,帝乃酌定,大设宴,具奁资,以秃龙台吉女肫姐妻之。秃龙乃打喇汉把土鲁贝勒子,帝侄也。
六月初六日,宰白马乌牛,與奥巴结盟誓曰:「我本安分守己之人,被大明國并查哈拉、胯兒胯部欺凌,隐忍無奈,乃昭告於天,天遂佑之。又查哈拉、胯兒胯连兵侵廓兒沁部奥巴,亦蒙天祐。今奥巴怀恨二部,爲國事來與我共议,彼此受厄之人,盖天所凑合也。如能体天心,相好不替,而無欺诳者,天必眷之,不然天必咎之,降以灾危。和好後,子孙有败盟者,天亦以灾危,咎其人。如克敦盟好,天自永爲眷顾。」奥巴誓曰:「天命入主中原公正明汗,奇緣遇合奥巴,今以盟言告天。吾廓兒沁王等,自事扎撒兔以來,忠心於查哈拉、胯兒胯,未有分毫不睦,今欲相好而不得,彼唯知劫殺不已,将我廓兒沁部诸王虏殺几盡,後無辜而殺我搭赖台吉,後宰赛又殺我六贝勒,因無辜劫害,不图和好,吾等故成敌也。彼谓我敢於抗敌,因以加兵,幸皇天默祐得脱,又得滿洲汗协助,吾不敢忘天所祐、汗所助,故來此谒汗,祝天地,盟好。若渝盟忘恩,仍與查哈拉、胯兒胯相和者,天罪以灾危。如践盟言,不忘汗恩,天必眷之。後之子孙倘有败盟者,皇天亦以灾危罪其人。如守盟言,世好不替,天自永爲之眷顾。」時宰牛马盟於浑河岸,当天焚香献牲,帝率奥巴三跪九顿首畢,将二誓书宣於众,焚之。
初七日,大宴奥巴,赐以汗号。帝曰:「有过恶者天咎之,致令國势衰败,存正念者天祐之爲君,而國乃兴矣。总之,主宰在天。查哈拉起兵來害奥巴,皇天祐之。当時昆仲奔北,奥巴獨力抵敌,吾故順天道,赐名吐舍免汗,其兄土美,爲泰打兒汗,弟布塔七,爲扎撒兔都领,贺兒禾代爲青著里兔。」复赐盔甲,并四季衣服,诸般银器,雕鞍蟒缎布帛。奥巴等谢赐号之恩。
初十日,吐舍兔汗留妻肫姐,自回本地。帝率诸王臣送之,路经一宿,设大宴。至蒲河南岗處。令大王、二王送至铁岭遂还。
二十四日,帝训诸王臣曰:「昔我祖六人,及東郭、王佳、哈达、夜黑、兀喇、辉发、蒙古,俱贪财货,尚私曲,不尚公直,昆弟中自相爭夺殺害,乃至於败亡,不待我言,汝等岂無耳目,亦尝見闻之矣。吾以彼爲前鉴,预定八家但得一物,八家均分公用,毋得分外私取。若聘民间美女,及用良马,须破格赏之。凡军中所获之物,毋隐匿而不明分於众,当重义輕财可也。此言每常曾训诫,慎毋遗忘,而行贪曲之事。诸王昆弟中,有过不可不极力进谏,而存姑息心,若能力谏其过,诚爲同心共事人也。昔卫鞅云:貌言华也,至言實也,苦言藥也,甘言疾也。又忠经云:谏於未形者上也,谏於既形者下也,违而不谏则非忠臣。凡事勿谓小而無害,不知由小及大,有坏於國者多世。凡我训言,莫非成就汝等,岂贻累於汝等耶?昔宋刘裕谓群臣曰:‘自古明君贤相,皆由困而亨,舜发(原字爲左亩右犬)畆,传說舉版筑,胶鬲舉鱼盐,百里奚食牛,天意何居?’群臣对曰:‘君相之任大任也,故天将降大任於是人,必先苦心志,使之遍虑事物,而内不得安;劳筋骨,使外不得逸;饿体肤,使食不得充;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是人而爲君,必能达國事,是人而爲相,必能悉民隐,天意如此而已。’若人之言,诚爲善识天意者也。以历艰苦者爲君,致令國受其福,以享安逸者爲君,致令國受其苦,天見我國之民甚苦,故降吾身,历盡艰辛,使之推己以及民。吾艰苦所聚之民,恐爾诸王多享安逸,未知艰苦,有劳其民,不知有德政方可爲君爲王,否则君王何以称也?吾昔日曾将所思虑之言,明训吐舍兔畢,既而曰:‘恐汝介意,莫不以人孰無心,何爲而此言?’吐舍兔对曰:‘以苦言诲人,令其流涕者愛之也,以甘言诲人令其悦怡者不愛之也。’今汗愛我而有此训,天若亡我,我或忘之矣,吾心决不敢忘。吐舍兔曾有此言,爾诸王亦如此心领所训,承我基业而笃行之可也。昔定帝自汴京幸故都会宁府(在白山之東),谓太子曰:汝勿忧也,國家当以赏示信,以罚爲威,商贾积货,农夫积粟。’爾八固山(四大王四小王)继我之後,亦如是严法度,以效信赏必罚,使我不與國事,得坐观爾等作爲,以舒其怀可也。」言畢,书训词與诸王。
七月二十三日,帝不豫,诣清河温泉沐养。[八月]十三日[按:当爲初七日]大渐,欲还京,遂乘舟順代子河而下,遣人请後迎之,於浑河相遇。至瑷鸡堡,离沈阳四十里,八月十一日庚戍未時崩,在位十一年,寿六十八。爲國事、子孙,早有明训,临終遂不言及。群臣轮班以肩帝柩,夜初更至沈阳,入宫中。诸王臣并官民哀声不绝。
帝後原系夜黑國主杨机奴贝勒女,崩後复立兀喇國滿泰贝勒女爲後,饶丰姿,然心怀嫉妒,每致帝不悦,虽有机变,終爲帝之明所制,留之恐後爲國乱,预遗言於诸王曰:「俟吾終必令殉之」,诸王以帝遗言告後,後支吾不從,诸王曰:「先帝有命,虽欲不從不可得也。」後遂服礼衣,盡以珠寶饰之,哀谓诸王曰:「吾自十二岁事先帝,丰衣美食,已二十六年,吾不忍离,故相從於地下。吾二幼子多兒哄、多躲,当恩养之。」诸王泣而对曰:「二幼弟吾等若不恩养,是忘父也,岂有不恩养之理」於是,後於十二日辛亥辰時自盡,寿三十七,乃與帝同柩,巳時出宫,安厝於沈阳城内西北角。又有二妃阿迹根、代因扎亦殉之。
帝自幼不饮酒,心正而有德,深於谋略,善於用兵,骑步二射绝倫,勇力出众,睿知神圣,不思而得,阐微言,创金书,順者以恩抚之,逆者以兵讨之,赏不计仇,罚不避亲,如是明功赏,严法令,推己愛人,锄强扶弱,敬老慈幼,恤孤怜寡,人皆悦服。自二十五岁只身崛起,带甲仅十三人,不侵無罪者,中正合宜,天故祐之,削平诸部,及征大明,得遼阳广宁地,又征蒙古,威名大震,有光於祖考,兴國开疆,以创王基。太祖未即位時,先娶之後生長子出燕,赐号阿兒哈兔土门,次子带善,号古英把土鲁。继娶後所生莽古兒泰,得格垒。中宫皇後生皇太极,即天聪皇帝也。继立之後生阿吉格,多里哄号默里根歹青,多躲号厄里克出呼里。皇妃生阿布太。又三妃生五子,阿拜、汤古太、塔拜、巴布太、巴布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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