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名女生，往往先从了解她的姓氏开始。在“x同学”，“x女士”或者什么其他客套称呼疏远地叫上一段时间后，才得以了解她的名字。很多小说、漫画以至于现实中的事，都有这样的桥段。有人因此就断定这是cliché，这是错误的。他们忽视了社会关系里普遍的由陌生到熟悉的规律。
但既然有一般规律，就会有特殊。我和七海的认识就是特殊。
七海是她的名，我至今不知道她的姓氏。
我时常想，ななみ，多么青涩可爱的名字，为什么没有将其与真人相统一的姓氏存在呢？难不成她活在1875年明治天皇颁布《平民苗字必称令》之前？又或者她压根就不是真实的，压根就不是一个具体的人呢？
想明白这些后，我就有了答案：不仅目前不会，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姓氏了！
我同她相见是在游戏展会的现场。她的样貌并非多么出众：稍稍长过下巴的褐色头发，就像双拼柠檬可乐冰棍一样浅黄色浅褐色混搭的瞳孔，短兮兮的鼻梁和小鼻头……这绝非天姿靓丽的仙鹤，但也的确可爱亲人。我想之所以第一眼就喜欢她，大概也和这种亲近感脱不开干系吧。
说到亲近感，当时的场景也与此有关。她所在的展台少有女生——应该说只有她一个——女孩子谁会在人最多的时候不顾矜持来到游戏展台大玩特玩呢？我当时就站在她的身后，她的鲨鱼头兜帽耷拉在电竞椅的一旁，穿着运动鞋的两脚靠脚尖立在地上，正随着游戏的进行而摆动着。如此来看，她同男孩子更多些共同点。
而后的经历未免真的有些俗套，我只想挑些真正打动人的故事来说。
就好比我同她一起在网吧大A特A的那一次。
她终于一改往常的客套，没有在我对她说出一句话后就“谢谢谢谢”地说个不停，也没有不明所以地和除我以外不知在哪里的其他人对话。
她真如同一个小女孩一样，在一场激战结束后开心地收取战利品。
“结束了吗？好bua~”
“呜哇！紫甲！”
我于是安静地等着，托着腮看她难得露出的可爱模样。
在此刻，她是私人的，而非商品的。她貌似只属于我一个。
但正如现实所展现出来的冷彻、残酷的模样，她并非只是我一个的。她并非是私人的。按理说，除我以外大概有几十万人都在与她交互。
她也的确是虚拟的，并不该与现实中的任何一个人绑定。在与她交谈时，我其实是在与一个并不存在于现实的亲密朋友交谈。
她的喋喋不休，她的怪叫，她的埋怨，通通都是我们五十万人以至更多人共同享受的陪伴——或说，商品——罢了。
想明白，我回过头来继续看她认真的样子。我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我的手也有些发抖；是体内的灵魂在哭泣，在无泪无声地暗自哭泣；像是冰山崩溃前的征兆。
在电影《her》中，主角同AI人谈恋爱。在了解到此时此刻她也在于千百万使用它的客户谈恋爱时内心崩溃。我们的情感有些相似，却又并非相同。
我没有那种占有欲。我并不在意她是否有异性伴侣，是否过着和ななみ完全不相关的另一个生活。我只是感到由衷的悲戚，因为这样一个美好而纯良的女孩子并非现实存在的。这，之于整个世界，之于除我以外的几十万人，是如何巨大的损失？

就好像属于脆脆鲨的海洋里没有海水和沙丁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