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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儿响叮当

Summary:

圣诞贺岁片

Work Text:

遇到死啦死啦那天,天气见鬼的冷。

我在垃圾桶翻着可果腹的残羹剩饭,这是我每天的例行公事,这里面只要有一盒带碎肉的鱼骨头,我今天就不用再为食物发愁了。
等我沾了一身鸡蛋壳,食物残渣,果皮碎屑,后腿还缠上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的从垃圾桶里跳出来时,肠胃依旧空虚的紧,命运之神没有眷顾我。

我在寒气中抖抖身上的毛,踢掉了腿上的塑料袋。

冬日街上的人们行色匆匆,我在花坛的一角梳理着脏兮兮的毛发,隔着柏油马路看过去正好对着街角一栋玻璃小房子,与萧瑟街道格格不入的透出黄色调温暖的光,门上缀有亮晶晶的雪花,进门处还摆了一只带红色帽的大肚子老人,一些怪模怪样的动物摆在他旁边,那动物长有两只巨大的角,希望我不会在街上遇到,门上的招牌是几个大字"卿卿宠物之家",如果说垃圾桶是我的大排档,那里就是高档餐厅,或者再换个说法,禁止流浪猫入内的天堂,店员用鲜明的态度告诉了我这点。

我明白没人欢迎一只脏兮兮的瘸腿猫,那些罐头上印的都是健全的,毛色油亮的漂亮品种猫,人类将我们在生物学上划为一类,但他们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它们与我实在是不同的。

我真正的同类有的无声无息失踪在这个巨大的水泥森林,垃圾桶里可能翻到它们的尸体,还有一次我猜是被困在哪个废弃建筑里被活活饿死的倒霉鬼,有时候翻到我也只能叼几个包装袋将它们惨不忍睹的死相遮起来,然后在假装它们不存在的情况下继续翻动垃圾。

梳理完毛发我继续自己的觅食之旅。

天色渐暗,这个冬天对于所有的流浪猫而言都是艰巨的考验,我需要多储存脂肪,运气好的话再找个还算过得去的窝。运气不好的话也许我也会出现在哪个垃圾桶里———高大的黑色身影们掠过我,大多数都面无表情的绕了过去。偶尔会有人想摸我然后又望而却步,因为我身上未知的跳蚤和病菌。这是好事,相比于人类莫测的善意,冷漠和视若无睹让我觉得安全。

我一路晃到小区的绿化带,从铁制栅栏中间轻松的钻了过去。在路过迷龙的家时偷偷趴在窗户上瞅了一眼,事实上我并不觉得那是家,他真正的家是那个转身都费劲的笼子。他不服的咬着笼子抗议,然后被招呼了一拖鞋,我曾想过邀请他加入流浪之旅,毕竟被这种人家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是让人睡不着觉的事。但我还是放弃了,像他这样体型的犬类流落在外很容易成为人类扑杀的对象。

我不是为了他来的,这处小区有几处固定的流浪猫投喂点。虽然那些猫粮很难吃但聊胜于无。如果说垃圾桶是需要运气的免费大排档,这里就是我的固定食堂。

饿狠的我扑过去一头扎进了碗里,一旁几只流浪猫各自在食碗里挖掘机一样凶猛的进食。我朝试图靠近自己食碗的同类发出恐吓的低吼。有几只被我凶狠的动作吓跑了,还有一只看上去是被丢出来的家猫委屈巴巴的看着我们,他一个食碗都没抢到,但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在我大口嚼着猫粮时那个自诩是这片小区老大的狸花猫悠哉悠哉的领着他两个小老婆来了,我瘦削的体型成了他精心挑选的对手,被他直接冲上来用爪子驱赶,寡不敌众的我最终还是落了下风,让出了食碗。故技重施的他领着小老婆一口气独占了几个投喂点。

我坐到一边舔着被抓伤的地方,武力压制下我决定等他们吃完再继续用饭,狸花猫先是毫无顾忌的干空了两个食碗,然后是小老婆,我看着逐渐空荡荡的食碗悻悻龇牙。旁边那只一脸蠢相的家猫更是已经不抱希望的睡过去了,我离开了那里。

我又回到垃圾桶旁,期待着可以尽快沉入睡眠以暂时忘记肠胃卷土重来的饥饿。

在外流浪的一大生存法则是你不能放任自己完全睡熟,但这一次我真的昏了头的沉睡,直到背上滑过令我汗毛倒竖的陌生触感时才惊醒。我很少让人类靠近我三米以内的距离。于是也可以想见,当睁开眼被这么一张巨大的,猥琐的笑脸占据全部视野时我是多么惊吓,以至于像一只尖叫的海胆从地面起飞,他也被吓了一跳,稍稍往后躲了一记我伸出来的爪子。这个灵长类像篮球后卫一样展开双臂,先是伸出他的左手作势要从我身侧进攻,我很快做出了应对的反应往右后方蹿,但这家伙似乎深谙卑鄙偷袭的路数,另一只手已经在我逃跑的方向上等候,在我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拎住了我后脖子上的毛,我被他从地上揪了起来。他从下往上打量了我一通,用胜利者睥睨的眼神。

我扭头去咬他抓我的手。他痛呼一声,一边哼哼着一边把我从左手换到右手,手忙脚乱间我的眼前天旋地转,那感觉像是变成轮子在空中旋转一周,然后他趁我晕乎时极其灵活的将自己从外套里缩了出来,眼前一片黑暗,我被极其陌生的触感和气味包围了,他制住我挣扎的四肢在寒冷的气温中冻得微微发抖却依然没有松手。柔软的织物化解了我所有凶猛的飞踹和抓咬,没有落到实处的攻击十分让人挫败,它们更像是我的求救,在不适的温暖中我仿若失重般彷徨。

“凶兽一只,抓获归案”我确信他手上已经留下了辉煌的战绩,但他愉快的声音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隔着外套拍了我一下——不疼但很羞辱人,我没再继续反抗。转而节省力气等待下一次逃跑的机会。又听他说,“别怕,回去让狗肉带你玩儿啊”

我感到无所谓,等他发现我是个棘手的大麻烦时就会恨不得把我打包丢得远远的,我没有蠢到相信人类的地步。

他把我带去了一家地下诊所,那里面有很多脏兮兮的流浪猫在笼子里瑟瑟发抖,一个皱巴巴的老人照顾着他们,他胸前的牌子歪七八扭的写着郝兽医。他看了看我的牙齿眼睛又检查了一遍身上,对那人说我很健康,没什么大毛病。这老头子看上去和蔼虚弱但对付起流浪猫熟练又灵活,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挨了一针又被塞回外套里了。

于是那人就这么把我带回了家,我被从外套里被倒出来的时候钻了个空,眼疾腿快的撒丫子跑到床底下,这是我匆忙间能挑选到最好的易守难攻之地,他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转而跟一只迷龙体型差不多的大狗亲热,我猜那就是他说的狗肉。狗肉舔着他的脸,对他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快,然后很快就发现了这气味来自我,一狗一猫在床与地面之间只够我钻的狭小缝隙里隔空眼神交流,一种猫与狗之间并不友好的交流。他则在喋喋不休的絮叨"听说今天你把房东赶出去啦,干得好","你不知道今天我跟他扯皮有多烦"在他拿起项圈狗绳的时候,这只狗的兴趣便立即从我身上转移了,冲他吠叫,"出去玩吗?""去找那只萨摩耶呀?人家不理你呢""哎拿你没办法,走吧走吧走吧"

房间里的热闹逐渐消失了,转而变成一片寂静。

我从床底探出头,一人一狗都已经不在了,这无疑方便了我的侦察活动。虽然其实并没有什么好侦察的。这是一间占地面积很小的房间,他的东西很少,任何踏进房间第一步的人都可以将这里一览无余,一张床,一张吃饭的桌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袋装泡面和饮用水堆在角落里。这个房间的前身我怀疑是杂物间,否则窗户不会这么小又这么高。有点掉墙皮的发霉天花板顶吊着一只孤苦伶仃的灯泡,提供了房间仅有的照明。

流浪猫里流行这么一句话———装模作样三分钟,荣华富贵,啊不,吃喝不愁一辈子,既然我装模作样都做不到,碰上这样的穷鬼把我捡回来也是我应得的,破锅配烂盖吧。

墙角摆放了两只小碗,里面是一些狗粮和水,我本来不想吃的,但是养精蓄锐才能更好的观察机会逃跑,于是一阵风卷残云过后,狗粮碗见了底。吃饱喝足的我龇着牙舔了舔嘴,小太爷满血复活,该磨爪子喽。

他回来的时候,那狗还没进门就开始叫唤了,狗鼻子连恶意报复的气味都能闻到吗。而后我反应过来也许只是发现自己的夜宵没了。

我看着那家伙的脚从床底下走过,他在看我干的好事。我安静的把四肢蜷缩在身体下,这些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就这么在床底下窝到晚上,之所以不再窝了是因为我要上厕所,我无法容忍自己睡觉的地方旁边是粪便,于是从床底下钻出来打算拉在那家伙必经之路上,而我以为没人在意都已经睡觉的时候刚钻出来就被拎着后脖子提溜起来,他把我摁到一堆散着的棉花中间,还把那些撕出来的棉花往我脑袋上呼噜。这家伙居然极有耐心的埋伏在床上这么久只为跟我算账,“老子就这么一个枕头,给我磕头道歉,你妈了个巴子”我被他捋得一栽一栽,更像是在鞠躬,狗肉就在旁边咧着大嘴哈气,看似在散热但实则在起哄的讥笑。我狼狈的在他放手时从他手下挣脱再次回到床下。

第二天他在枕头边发现了我的杰作,但这次他没再找我报仇,这个没养过猫的家伙总算反应过来搞了个洗脚盆装了猫砂放在床边,暗中跟踪了我一天确保我解决在盆里,半夜被臭醒后又把盆移到了角落。我在他的咒骂声中揣手窝在床底,这些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在丈量他的耐心还有多少,但他骂我是臭粪蛋子,缺德鬼,麻烦精,就是没提什么时候把我扔出去的事,然后他开始叫我烦啦,因为我总是摆着一脸不耐烦的死相。这人开始每天例行趴在床底跟我说话,狗肉也学他,狗头和前半部分贴着地板撅着腚的姿势,对着我哈哈喘气还流口水,这我要是敢出去就怪了。

礼尚往来我决定叫他死啦死啦,鉴于他热衷于就抗战片下饭的德行。

狗肉是一只很有灵性的狗子,虽然猫语和狗语并不完全相通,但是大多数时候我能明白他吠叫的含义。我与他的关系正式好转是在死啦死啦不在的时候,白天他在宠物食品店打工。偶尔会带点快过期的罐头回来给我们加餐。而在这期间无聊的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打发,直到我发现狗肉居然会开门。

开门之后他就自己出去玩了———还不忘用他的后腿踢门把我关在里边,于是我开始跟他套近乎,但他不上当,有一次我差点就跑出楼梯间了,半路又被这家伙追上叼了回去,在这之后他开门时特别注意我的位置,不再给我可乘之机。

我不再呆在床底了,死啦死啦认为我已经融入了他们,这是他的一厢情愿。虽然不用再操心每天的吃食,但我不打算在这个人类的家里就这么过一辈子。我开始尝试和狗肉交流感情,比如舔他的毛来建立老大和小弟的关系,而狗肉则把我嗦成芒果核来回敬我的热情,死啦死啦非常开心,他拍下了我和狗肉的相处片段上传到网上,惊喜的发现点击量很不错,他甚至得到了一点收益,虽然用来生活是远远不够的,但他发现这是个有利可图的副业之后就开始自学剪辑视频。

死啦死啦想要开一家以狗肉为主角的动物咖啡店,他强调说不是宠物咖啡店,而是动物,狗肉的咖啡店,因为狗肉不是宠物。我对此态度悲观———不出半年他的店就会入不敷出关门大吉,他会破产然后杂物间也睡不起,到时候我和这一人一狗自然就各奔东西。

为了博得狗肉的信任我开始晚上和他们躺在一张床上睡。死啦死啦睡相极不老实,一会把腿跨在狗肉身上,一会又四仰八叉的把我压在胳膊下面。还会睡着睡着忽然开始傻笑着咂嘴"炸鸡,嘿嘿,包子!"而我在一旁睡着睡着便杀心顿起,猫的眼睛有夜视功能,于是熟睡的死啦死啦旁边总有两个炯炯有神的探照灯在静静的盯着他。

但不得不说他身上很暖和,猫是怕冷的动物,他开不起暖气,于是一人一狗一猫就在床上靠互相的体温取暖,后来死啦死啦用棉花和靠垫给我做了个猫窝,我不喜欢猫窝的味道,因为那个猫窝没有味道,也不如他身上暖和。我还是会在睡前跳上死啦死啦的床。

狗肉不再管我出去的事了,他会把门开开等我出去了再把门关上,反正我晚上会自己回来。

我又一次在街上遇见了迷龙,他身上多了很多伤,但看上去快活多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那户人家想把自己卖给狗肉馆,他咬烂笼子找机会逃了出来,他再也不要回去了。

然后他示意我脖子上的项圈,我告诉他"我有人家了"

他摇摇头"人类都是瘪犊子玩意儿,心肠捂不热的东西,我不会再相信他们了"

我理解他,于是目送他离开,迷龙曾经是一个很优秀的家养犬,是人类不懂得珍惜。如今他开始享受没有保障的自由,这也不错。

我对着他离开的背影说,"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流浪的生活,还可以来找我" 他没有回头。

再一次看到迷龙是在街边的绿化带里,那天我跟狸花猫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喜滋滋的回去时路过发现他躺在绿化带里不省狗事,于是我奔向宠物食品店找死啦死啦。

我进不去食品店的门,索性就坐在门口喵喵叫,路过的人觉得很稀奇,有人还停下来拍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宠物店里面的店员也被门口围观的人惊动,死啦死啦拨开人群出现在我面前,看到我匪夷所思的出现在门口。这家伙将我抱起来,跟路过的人群吆喝"这是我们店的招财猫,进来买一单摸一下啦!"

围观群众作鸟兽散后他瞪我,"干嘛,我上班呢"

我从他手臂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把他的裤腿咬在嘴里拽了拽。

死啦死啦终于还是顺从了我的意思,我想他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他收养的猫其实白天还是在悄悄当流浪猫,还自己找到他工作的地方,让他在上班时间丢下工作跟自己走。

他看到迷龙的时候彻底明白了我的意思,"这是你朋友?"

我叫了一声,姑且算作肯定。

他什么也没说,把昏迷的迷龙抱了起来,叫了一辆计程车。一路上他的表情都并不轻松,我知道他在计算自己的银行卡余额究竟能不能负担把迷龙救回来的费用。

这次去的诊所比郝兽医的正规许多,主治大夫甚至是个长满了落腮胡的蓝眼睛外国人,他说迷龙吃了有毒的东西,只能洗胃治疗。拖延一秒救回来的可能性就少一分,然后迷龙就被他果断推进了手术室,一分钟也没耽搁。

事已至此我和死啦死啦只能在外面等着,他把我抱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说话,"我们要吃泡面了" 他惆怅的说,其实要吃泡面的只有他自己。

这是我第一次想要安抚他,于是我蹭了蹭他的手,把脑袋往他手里送,死啦死啦很不客气的接受了我的讨好,"干嘛?这么想救你朋友啊?",他笑得很贼,"光这可不够,请以后一直保持这种服务态度"

猫能翻白眼就是我现在的表情。

络腮胡很快就从手术室出来了,他说幸好迷龙胃里的毒粮不多,救回来的希望还挺大的。而且这狗一看生命力就很顽强,身上的伤这么多都愣是靠自己痊愈了。

死啦死啦把我往肩头一搁,十分自豪"跟我们烦啦一个德行,就是皮实"

络腮胡伸手想摸我结果被无情的一爪子拍了回来,他悻悻的摸着依稀能看出来的白色抓痕"不仅皮实,还挺凶"

死啦死啦趁他转头跟别的宠物主人寒暄的时候打了我屁股一下,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态度好点,我还指望他给咱们打个折呢"

但最终我的装模作样结束于旁听落腮胡跟死啦死啦的对话,他说我快发情了,最好尽快考虑绝育。我正躺在桌子上给他摸我的肚皮,这是一只猫能做的最大牺牲。摸肚皮的手猝不及防被我低头狠咬一口。络腮胡捂着又添新伤的手,不明白一只猫的爱恨原来就在一念之间。

但他还是给我们减免了很多手术费用,他说现在很少看到这么关心流浪狗的人了,他自己也在救助流浪狗,每年看着很多流浪狗因为找不到主人而安乐死,他心里也很难受。

"我们占据了太多他们的生存空间"他说,"虽然生命平等是一套人安慰人的说辞,但我们有时候确实太傲慢了,我只想力所能及的为他们做点什么"

络腮胡叫麦克鲁瑟,我最终记住了他的名字。

死啦死啦手机响了,是店长打来的,死啦死啦上班跑出去的行为让他大为光火,因此也被扣了不少工资。他没有辩解什么,只是跟我耸了耸肩。"这个月你跟狗肉的零食没戏啦"

好吧,我心想,我会回去做那家伙的心理工作的。

迷龙麻药劲过去之后就醒了,他说他是偷吃了一家人放在外面给自家狗的粮,然后走着走着就觉得肚子绞痛晕过去了,我想起之前听街头一只流浪的老猫说过,有些人类会为邻里矛盾报复对方的宠物。麦克鲁瑟很慈爱的摸着迷龙的狗头,迷龙耐着性子忍了一会,在他准备摸第三下时龇了龇牙发出低吼,死啦死啦不着痕迹的收回伸到半路凑热闹欲摸狗头的手,转而挠了挠脸。"医生,你的收容所还有空位吗"

麦克鲁瑟摇了摇头,已经满员且多出来十几条,他实在收不下了。

狗肉见到迷龙的时候,两条狗先是互嗅了一会屁股——我最无法理解的狗界礼仪,然后没装过三分钟便展开了我有生之年见过最激烈的一场决斗。他们都是在外没当过小弟的大哥,这会终于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相见分外眼红,死啦死啦硬是用一个塑料饮水桶把它们赶开了。从此我就不得不忍受他俩关于谁是狗王这个问题每日一吵,一吵就吵上半天,然后吃饭的时候又因为想吃对方碗里的食物握手言和,死啦死啦在这种事情上有用不完的歪脑筋,他把狗肉爱吃的给迷龙,迷龙爱吃的给狗肉,逼得两人不得不臭味相投,一边勾肩搭背一边同床异梦,互相舔毛交流感情的时候也偷偷瞅着对方的碗流口水。久而久之,狗王这个话题消失了,他们开始每天商量偷跑去哪玩来扰得活人不得安宁。

死啦死啦在店长的要求下开始带着我上班,他还给我戴了一条写着联系方式可以识别身份的项圈。据说我在宠物食品店门口被解读为揽客的事迹被人拍视频发到网上火了,很多闲的没事干的人来这找我打卡,我是招财猫的说法不胫而走,店长让他把猫带到店里来,说这对品牌形象极好。我跟死啦死啦被无限量供应的猫条猫粮砸晕了头。再后来宠物食品店的品牌CEO都被惊动了,要来店里拜见一下给他们营业额带来百分比增长的网红猫。

宠物食品店的品牌CEO是个把西装当常服穿的家伙,他是那种会在新闻上发表一通流利演讲甚至不用打腹稿的人,张嘴就是一长串的励志鸡汤。他先是递了一张名片给死啦死啦,然后说公司非常看重他这样的人才,问他愿不愿意去公关部工作,薪资是现在的两倍。我偷看了眼死啦死啦手中的名片,上面写着"虞啸卿"三个大字。

我看得出死啦死啦对这份突如其来的offer相当纠结,接受了这份工作他吃喝不愁,但可能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与此同时我们给他造成的经济压力着实不小。先不说狗肉已快进入一条狗的不惑之年,他和迷龙每天干掉的食物就足以压死死啦死啦。

死啦死啦当晚睡的不踏实,辗转反侧几下后他就从床上爬起来舀水桶里的水清洗身子,杂物间被改成人住的地方却没有安淋浴头,他便只能这么洗澡。我在他第一下翻身的时候便醒了,趴在床上盯着他看。

死啦死啦一直有健身的习惯,没事就跟着音乐手舞足蹈,做深蹲,做俯卧撑,他有这种天赋,在钢筋森林里依旧活得像个不安分的野人,这家伙有时候看我路过会精心挑选好位置保证每一下深蹲都刚好能屁股怼到我的脑袋,然后在我忍无可忍的哈气的时候惊险的躲开,否则屁股上得贴创口贴。他做俯卧撑的时候狗肉会找时机爬上去趴在他背上,他做了两下之后双臂便抖得像筛糠,然后趴在地上装晕来试探我们的反应。如果这个时候你踩着他走过去就会被他抱在怀里狂亲,久而久之我和狗肉都学会了绕开他视而不见,只有新来的迷龙会上当。

月光下死啦死啦将水撩到自己的胸膛上,脖子上,动作间水在他肌肉间的缝隙里流下来像蜿蜒的小溪,他一边擦着自己的胸脯一边回头看到黑暗里目光炯炯有神的我,短暂的眨了一下一边眼睛。收拾完自己后他像是想通了事情,轻快的把自己砸到床上,与此同时伸出手来想把我捞到他怀里,我轻巧的避开,安静的窝在他的脚边,任由他蹬鼻子上脸的把脚伸到我温热的腹部下。

这一晚过去之后,我进入了发情期。

我见过其他猫进入发情期是怎么样的,那简直可以称为丑态,他们发出难听的,小儿啼哭一样难听又凄厉的叫声,然后咬住所有他们能遇见的小母猫的后脖颈,接下来的事情简直可以用残酷来形容,猫的性器有倒刺,母猫们往往受不了这样的痛楚想要逃破,但是结果仅仅是后脖颈也被咬伤。然后公猫拍拍屁股走人,留下可能怀孕的母猫,任其带着幼崽艰难存活,我就是这么出生的。

因此在意识到自己开始发情后,我挠门迫切的想躲开死啦死啦,我害怕死啦死啦带我去绝育,但我也知道死啦死啦绝对会被我的叫声折磨得无法入眠。狗肉以为我只是想出去透气,他趁死啦死啦去公司上班的时候帮我开了门,谢谢他,虽然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走在街上,不知道该去哪里,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没有毛发了,这不是猫的爪子。我感觉非常恐惧,初春的街道依旧寒冷,没有毛发的我被冻得瑟瑟发抖。路过的人群指着我尖叫,我吓得习惯性跳进路边的绿化带。但是以往足以遮掩我身体的绿化带变得很小,很浅。有戴帽子的人来找我,他们给我披了条毯子,铐上了两个银环,我被他们带走了。一路上我又是踢踹又是咬人,因为据我所知被人抓走的猫很少有好下场。此时的我非常想念死啦死啦。

我的脖子上依旧留有死啦死啦给我带的项圈,上面写着联系方式,死啦死啦出现在派出所里,看到我的时候反常的冷静,一边的警察看着我们,脸色则是诡异异常,猫耳朵很灵敏,我听见他嘀咕"这是什么play"

死啦死啦仔细的看了一下我脖子上的项圈,对警察说上面写的联系方式是他的没错。我又想认他又想逃跑,但是被手铐拷着我什么也做不成。张嘴只会嗷呜嗷呜。

死啦死啦眉宇间是压抑的着急和阴沉,这很稀奇,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有一次迷龙闯了我们中间有史以来最大的祸——把他的床垫当磨牙棒海绵都咬出来他也只是咬牙切齿的笑着用胶带把稀烂的床垫裹了一圈,又犹豫了一会要不要也同时把迷龙的嘴也缠上。理智让他作罢后第二天拎回两根与我体型相当的牛棒骨。

死啦死啦跟警察交流了些什么,僵持不下又叫来了虞啸卿,他穿了一身高档运动装出现,还是牵着他的狗来的,一只立耳纯种边牧,那边牧闻到我的气味便一脸敌意,狗和猫天生不对付,但他一看就是那种家教良好训练有素的狗,一声也没叫。虞啸卿的目光在死啦死啦和我之间来回游移。似乎灵魂都出窍了一会。一旁路过的粉脸蛋女警摸了摸那边牧的脑袋他也没发觉。他稍微留心一点就会发现那只边牧表面上云淡风轻尾巴摇得都快成螺旋桨了。

我偷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我们要核实一下这个人的身份,他身份证号多少?”

“前段时间丢了,还在办理 ,身份证号我也记不得了”死啦死啦平静地说

“他是你什么人?”

“我表弟,脑子不太好,家里人拜托我照顾一段时间”

“担保人确认情况属实之后签字”

死啦死啦看了他一眼,虞啸卿不再犹豫,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的签名。

“好的,摁个手印把人领走吧。”

警察用钥匙插入银环的锁孔,我的手腕已经在挣扎中勒出轻微破损的红印了,我本能的把手放到嘴边去舔伤口,所有人的表情都逐渐变得非常诡异。一个警察捂着眼睛把衣服丢给死啦死啦,恳切的请求“请你帮他穿好衣服再走”

帮我穿衣服的时候死啦死啦两只眼睛带着浓重的杀气,他本来想丢给我让我自己穿,结果在我不得要领的用上衣给自己设计了一件坎肩的时候忍无可忍,劈手将衣服夺了过去很粗鲁的往我身上套,“别再演了,说,你把我猫弄哪去了?”

我指了指自己。“烦--啦---”

“啥?”

“烦啦”我说

他听懂了,“你说你是烦啦?”

我点点头,给他看我腿上的伤口

他不说话了。

帮我穿上裤子的时候他态度好了很多,出去的时候我瞥见他手机屏幕上是百度搜索页面,他正在往框里打字“被精神病缠上应该如何脱身?”

死啦死啦说要请虞啸卿吃饭表达谢意,也带上了我,期间我一边大嚼特嚼,人类的食物在此刻格外美味,我已经饿了一上午了,一边偷着打量虞啸卿———我不喜欢这个家伙。边牧在一边坐得直挺挺,像高傲的骑士随时准备为他的主人鞠躬尽瘁。

死啦死啦打破了餐桌上尴尬的沉默,“谢谢虞总”他说,“真是帮了我大忙”

“你是公司非常重视的人才,这都是应该的”虞啸卿回答,“你的弟弟…”他想问我为什么一直阴森森的盯着他

“他比较怕生”死啦死啦似笑非笑的斜了我一眼,“跟我家猫一个德行”

吃完饭后死啦死啦送走了虞啸卿,我跟着他回家,进门之后他忽然捏起我扶着门的一只胳膊往后一别,我只觉关节一疼,他把我摁倒在地后一只膝盖跪在我背上,门被踢了一脚后砰的一声关上了。狗肉和迷龙吠叫着冲过来,围着我一边嗅一边打转。确认我身上熟悉的气味后又疑惑的坐在一边一致的歪头看着我们。迷龙关心的询问,“你咋整的?”

狗肉替他叼来胶带,死啦死啦把我的手缠在身后,腿也绑在了一起,做完这一切后他脸上的杀气变成了嘲弄“说说吧,你到底把我的烦啦弄哪去了”

“烦啦是我”我坚定的回答

他深呼吸了一会,跨上来朝我脸上揍了一拳,抓着我胸前的衣服把我拎起来,小臂上有青筋暴起,“哎呀不好意思”他咬后槽牙笑得颊侧凹下去一块,“我下手有点重,但我也不喜欢被人耍,跟我玩这套?你还太嫩了点”

“狗肉…知道”我艰难的说道,他狐疑的往旁边看了一眼,狗肉在我身上嗅了一会,摇起尾巴,一声也没叫,如果是陌生人狗肉这会已经开始龇牙低吼了。

“说一件关于我的私事”他说

“你的床头,第三层抽屉是你拿来捅自己的棒子,你有时候…”他捂住了我的嘴巴,那力道大得像是恨不得直接捂死我“好知道了,你是烦啦”

这家伙把自己当动物,兴致来了说干就干说撸就撸,从不避讳我们,这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笑得很恼火,力道不轻不重的拍我的脸,拍的还是被他打过的那一块,“猫妖都像你这么变态吗,我这么多私事你就只说这个?”

他把我胳膊上的胶带撕开了,被胶带缠过又撕开的地方火辣辣的,我旧习难改,又伸头去舔,被他揪了耳朵“脏不脏,不许舔”

迷龙和狗肉对于我突然体型让他们望尘莫及这件事很不爽,我在地上爬来爬去跟他们玩闹,死啦死啦在打了个简单的地铺,地上很冷,我抗议了很久,他还是把我踹下床,“你已经不是小猫了”他说。我试了半天,发现自己并没掌握变回猫的法术,只好先以人的形态活动。

骤然当人我很不适应,我需要忍受这具没有毛发的丑陋躯体,必须适应两条腿走路,至少跟死啦死啦出门的时候必须如此,有时候我还是本能的将自己四肢收在身下趴在死啦死啦身边,他把捋我毛的习惯换成了拍头。我理解并原谅了他,确实只有那一块有毛发,我开始无比想回到当猫的时候。

而我着实没想到变成人了还要忍受猫的发情期,每天晚上我都在燥热难忍中醒来,现在看来死啦死啦倒是很英明的没有让我上床,冰凉的地板多少缓解了我过高的体温。那些无法排解的欲望每晚折磨着我,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涨船高,直到第三次我在地铺上蜷成一团咬自己的胳膊时死啦死啦听到我压抑的呻吟声起身开灯,大拇指摩挲过我的额头,发现上面都是汗。

“烦啦,你怎么了?”他摸了摸我的耳朵,那不是人类的器官,而是猫咪的特征,他这下确信无疑我是他捡回来那只总是一脸不耐烦被取名叫烦啦的猫了。

我不想坦白自己是发情期,虽说已经变成人了,但鬼知道有没有针对人的绝育手术。这家伙看似关心我实则在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捏我耳朵,我放弃理智的扑上去将他压在身下,死啦死啦在我身下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唤我,带着无限的耐心和包容“烦啦,你还好吗?”

于是我又放开他,继续咬自己,胳膊上被咬得快没好地了,我换成尾巴继续咬,并开始捶自己的脑袋。

死啦死啦人如其名,这种情况下还不知死活的凑过来,我咬着尾巴躲到墙角里,试图遮住我鼓胀的下身,他赤脚跟过来,半跪在地上用打人很痛的那双手温柔的捧着我的脸颊,把下巴掐开将已经被咬破的尾巴尖从嘴里抢救出来,说“烦啦,没关系的”他说,“别忍了”

我再一次把他扑倒在地,胡乱的亲吻他的五官脸颊,咬他的锁骨。他则抚上我的后脑勺,这算是应许,他张开自己的大腿,我低头用牙齿咬他碍事的裤子,他制止了我的动作,自己脱掉了它,我手忙脚乱,忘记了扩张就想野蛮的冲进去,又在他的闷哼声中停下来,舔舐他眼角的眼泪当作赔礼。我用手指进出着他的下面,缓慢又急躁的往里增加数量,他用手纾解着我的欲望,但那是没有用的———我的欲望是繁殖。

终于冲进去了,我发出满足的叹息,他则忍不住呻吟着咒骂,“烦啦你他妈几把怎么长得,戳得我好疼”

我很歉疚,但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现在只想往死里操他,他“啊,啊”地发出无意识的叫声,在我身下痉挛发抖,这跟他平时玩自己的状态不一样,他骚话的花样是很多的,可以用非常创造性的语句表达自己的感受,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唱几段民间小调,但他现在只是双眼翻白,身子一抽一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掐着我肩膀的力道很大,过了一会他像是犹嫌不够开始用牙齿啃我的肩膀,像犬类在磨牙齿。我只能用抚摸与亲吻安抚他,身下却一点也不想放缓动作,太爽了,我边操他边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他吸得我太爽了。狗肉在我们身边着急的转圈,他以为我们在打架,我忙得顾不上安抚,只挥手把他赶开。

干了一轮之后他气喘吁吁筋疲力竭,但我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开荤压根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于是把他抱到床上从后面又开始干他,狗肉和迷龙被赶下床疑惑的看着床上孜孜不倦折腾他的我。迷龙开始叫唤着,“你俩害不害臊”,在我冲他恶狠狠的哈气后迷龙焉了,低头研究地面“你护食呢,谁跟你抢了”,然后用嘴筒子拦住了想上来劝架的狗肉。

我低头贪婪的舔着死啦死啦后脖颈那块皮肤,持续的将那块吸吮成红色又饥渴难耐的在红印上磨牙齿,天知道我想这么做多少回了,死啦死啦没有任何余力进行抵抗,他背对着我,像是被我掠回家的俘虏屈服而顺从,在我叼住那一块,把他当成我的母猫凶狠的挺动下身时,他喉咙里发出疼痛含混的泣音,再次痉挛着高潮了。事毕我感到无比的轻松和满足,打水来用纸巾帮他清理狼藉的后穴,听他有气无力的抱怨着"混蛋","我明天要请假"。

第二天死啦死啦拖着酸软的骨头和满身触目惊心的吻痕去上班,我很坏心眼的没有提醒他脖子后面的咬痕。下班回家的时候他边掐着我脖子边摁我受伤的腿根,在我疼得只能拍地板求爷爷告奶奶时冷笑,“贱猫你是不是故意的,害得老子他妈被人当猴看笑话了一整天” 然后当晚严辞拒绝了我的求欢。

我们搬离了杂物间,换了一套离他上班单位近的房子租住,虞啸卿比我想的要执着,这是他帮忙找的房子。

我开始学着上网,找合适的工作,变成人之后花销不减反增,死啦死啦没提起这些,但我也不可能装作视而不见。我本来想去他之前待得宠物食品店工作,但没想到变成人反而没有当猫的时候吃香,我被拒绝了。

我在路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连问了好几家门口贴着招聘广告的店铺都被无情拒绝,只好悻悻的蹲在街角发呆,顺便冲墙角忙碌进出的蚂蚁吐口水吹气,制造狂风暴雨———看来变成人之后我心肠也变坏了。

"娃儿,你作践它们干啥?"一个老头路过,停下来看了会我无聊的活动,问道。

他怀里抱着一只猫,我盯着这一人一猫看了一会,忽然想起这是那天我跟狸花猫打架时候在一边旁观的那只家猫,而这老人是给我扎了一针的郝兽医。

"我没有作践它们"我很无力的反驳,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过这猫..."

"我可不能把它给你"他抱着猫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这些娃儿,养是要养的,转头不喜欢就给人家扔了"

"不是"我有点好笑,"我只是问问,你要收养它吗?"

他又走过来端详了我一会,无视了我的问题"你看上去蛮闲的,要不要跟我走?"

嘿,这老家伙,我摆出很怀疑的表情问,"您要带我去哪?"

"哎呀你先来,来了你就知道了"

郝兽医经营着一家破烂的宠物医院和收容所,事实上我不愿意称呼那为医院,无论是装潢和设备都过于老旧落后,但这个老人硬是撑起了这个地方,让它成为流浪猫狗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那只被郝兽医捡回去的猫被取名叫“康丫”,我也是被郝兽医捡回去的———不过我有主了,所以我只是他的助手。至于工资,那跟闹着玩一样,只能叫零花钱,但郝兽医会承包我的伙食,所以我暂且先按下不表。

康丫是个永远不知饱腹为何感受的馋猫,他会对任何陌生人露出肚皮撒娇讨食,我则负责在他这么干的时候礼貌的让任何打算给他食物的人离开,来收容所不久他已经成功把自己养超重了。郝兽医不喂那些狗粮猫粮,他的开销经不起折腾,因此他经常跑菜市场去买些廉价的卖剩下的肉菜煮一锅喂给这些贪吃的动物。

郝兽医的收容所永远破烂,脏旧,弥漫着已经被腌入墙缝的臭味,但是他死性不改,路上看到过得惨的四条腿都想捞回来,不管我如何抱怨他都照做不误。最后总是我认命的替他收拾那些吓得瑟瑟发抖的流浪猫和流浪狗,我身上的气味多少能安抚到他们,同时我人类的身份也成了他们和郝兽医沟通的桥梁。但收容所太吵了,有时候我甚至感觉自己的耳朵在流血。

比如眼前这只少了条腿的吉娃娃,会向所有会动的活物龇牙咧嘴的发脾气,牙齿堪称绞肉机,你要是敢拿手指头指着他凶他能一口把你手指头咬下来,这样的猛兽是注定找不着人家的。我听见他用一口流利的湖南方言响亮的骂着“王八盖子滴,老子狗粮吃不习惯,要整生滴,生肉晓不晓得!?还有那个哈批你能别唱了吗?难听死了”

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细犬在角落里低低抽泣,虽然是一只狗,但他有一股幽怨名伶的气质,也许是因为他被自己的小主人遗弃了,于是他励志于将收容所都变成他哀婉歌声的舞台,“我只是贪一点儿爱,贪一点儿依赖”落在人耳里这就是拖着长调难听得足以绕梁三日的狗叫声,这样的狗也注定找不到领养人家了。

死啦死啦打电话让我带狗肉来看他选中的店铺位置,到地方时我惊讶的发现虞啸卿也在场,还一脸主家范儿的去看水电的位置,狗肉将自己当炮弹一样直射出去表达激动的心情,死啦死啦一边捂着裤裆痛呼一边招呼我过去。

“你把表弟也带来了?”虞啸卿看见我比我的反应还大,我就知道他脑筋不单纯,这家伙以为这是死啦死啦邀请的二人约会呢,于是我笑里藏刀的回应“怎么?我不能来吗”死啦死啦从我身前经过的时候目不斜视的从我脚上踩了过去,十乘十的力道。我忍住没喊出疼,瞪了他一眼。

后来我才听明白,死啦死啦用一份很有诚意的企划书说服虞啸卿组织这个开他们品牌主题的动物咖啡厅项目,如果盈利模式可以这个咖啡厅或许会变成连锁店,替代连锁食品店模式。这里将作为第一家试点,死啦死啦的野心比我想的要大得多。而我夹在这两个跃跃欲试的家伙之间犹豫不定,总觉得这里面有一些我没看出来的关窍,或者说的再难听点——陷阱。

虞啸卿信心满满,"这家店开起来到吸引稳定客流量做出成绩应该只需要两年时间"

狗肉转了个圈,虞啸卿伸手想摸,可他没有意识到狗肉是打算在以他为主角的这块地方盖个章,他果然挑了个很满意的地点———虞啸卿的西装裤旁边,潇洒的抬腿做下领地标记。

我早就说过了,狗肉是很有灵性的狗子。死啦死啦追在虞啸卿身后道歉,狗肉晃到我身边,我在他打算做第二次领地标记的时候赶紧走开跟上他们。

晚上回去时我一直心不在焉,死啦死啦兴致很好,事业即将起飞的他看上去比以往更加容光焕发,他把我推倒在床上骑上来,我伸手制止了他。

“吃醋啦?”他把手伸到我裤子里边,揉了揉那,满意的感受着那根熟练手法下逐渐抬头的性器,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连否认都显得欲盖弥彰。

“你吃啥醋啊 ”他笑得无耻,亲了我一下“他又没有这样的耳朵,”他捏了捏我窜出头顶的猫耳,“这样的尾巴 ”他摸我尾巴根的时候我浑身打了个激灵,“更没有这么带劲的几把”———好吧,这是他自找的,今天他别想下床了。我将他推倒在床上狠咬了一口他挺立的乳头,“你怎么知道”

他哈哈大笑,“烦啦,你是个醋缸子”他比划了下,几乎有点可爱的孩子气,“这么大的醋缸子”

他在我身上起起伏伏,我挺动下身配合他,又坐起来往里进得更深,我们的身体毫无间隙的抱在一起,可我却觉得心里愈发迷茫,我在想的事情很多,从狗肉咖啡厅又转到郝兽医他们,郝兽医的身体情况每日愈下,他几乎是在倒贴钱养着的收容所就要维持不住了。

又过了将近一年,这是个注定难捱的冬天,我们守在趴着喘气的狗肉身旁,心知狗肉快到时间了,他已经十四岁了,他是一岁时遇到的死啦死啦,跟了他十几个年头,对于一条狗来说他堪称长寿。迷龙舔着他好朋友的脸,然后用前爪扑了地上几下,但狗肉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头,他站不起来了。

死啦死啦跪在地上抱着他,他黑色的大衣上还带着屋外的霜气,他刚从店里赶回来,这段时间的辗转奔波和没日没夜的加班跟工程队磨嘴皮子,他瘦了一些,看上去倒是更加稳重了,商务套装让他看上去像个成功的精英,我有一段时日没仔细看过他了,这几个月两人在家的时间几乎是错开的。

他一遍遍的摸着狗肉的毛发,在他耳边絮叨,然后他的手机响了,我耐着性子听完全程,明白他又要走了。

“烦啦,我得走了”他挂掉电话之后看了眼手表,眼底是焦虑疲惫的青黑色“那边又出了点事情,我得去看着”

“你多陪陪狗肉,他没多少时间了”我央求“虞啸卿盯着还不够吗”

他急匆匆地走向门口,仿佛没听到我的声音

“龙文章!”我第一次这么严厉的喊他的名字,随后又立马在他堪称脆弱的神色前语气软了下来,“不要让自己后悔。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永远弥补不回来了”

“你可以毫无负担的说这句话,因为你不知道这事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这也是我和狗肉的约定,烦啦”他疲惫的将头埋在手心,再抬起头时脸上恢复了不可动摇的神情,“我去去就回”

麦克鲁瑟最终下达了狗肉大限已到的判决书,我不停打电话,那边显示无人接听,狗肉在手术台上喘气,他说“没关系,就这样吧,让我走吧”

“再等等再等等,”我慌乱的恳求他,“再撑一下,”

“接电话啊,妈的 ”我对着无人回应的忙音低吼,

我把头埋到狗肉柔软的皮毛里,最后一次感受着他的温度,手机在这时响了,“怎么了?”他问。

“狗肉快撑不住了”我哽咽着从牙关里挤出这句话。那边安静了一会,我焦躁的握紧拳头,从没有一刻这么想揍他。

“给我十分钟”他说

我挂断了电话,十五分钟之后,死啦死啦出现在我面前,他越过我,径直走向狗肉。身后是虞啸卿,又是虞啸卿。

他抱着狗肉,我听见他蹭着狗肉的脸小声说,“辛苦你了,兄弟”,狗肉的眼睛在慢慢涣散。

虞啸卿在外面安静的看着这一幕,我冷眼看着他们,也插兜立在外面等死啦死啦出来。

“如果你没办法理解他正在做的一切,最好还是不要给他添乱了”虞啸卿忽然开口,我盯着他的侧面一会,发自内心的冷笑了一声,“你又懂了?”

他毫不畏惧的迎上我的视线,势在必得“他会接受我的”

我摇了摇头“那我祝福你们”。

回去的路上死啦死啦很沉默,我也不想说话,计程车上尴尬的沉默气氛让他无法忍受,他率先开口“烦啦,你在生我的气?”

“我不敢,你是大忙人,你有未竟之志,有梦想,有炙手可热的事业,你是冉冉上升的精英,狗肉只是你的宠物,我也是”我将刺耳的语句一股脑倒出来,满意的看到他被刺痛,心下却并不为此愉悦。

“我不想和你这样夹枪带棒的说话,”他心情很低落,也很疲惫,我想拥抱他,但刚刚说出口的话让我伸不出手,“我最好的朋友去世了,烦啦”

“狗肉说他想去海边玩也没去成”我抹掉脸上的眼泪,“那时候你在哪呢?现在又说这些”

“咖啡店是我和狗肉共同的梦想,他喜欢热闹,我还说我一定会给他弄一家专门为他开的咖啡店”他徒劳的解释,“我本来想赶在他走之前让咖啡店开张,让他可以看到,但我没想到他去得这么快”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他,我想说那又怎么样呢?狗肉已经死了。一切都已凝固成遗憾。

“烦啦,我最好的朋友没了”他大哭,嚎得惊天动地,出租车司机尴尬的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死啦死啦没有管他,继续嚎啕,“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带他去海边玩啊”

我把这个哭成泪人的傻子拖出计程车,又牵着他往家里走,打开家门迷龙便迫不及待的冲出来围着我们焦急转圈,他看到狗肉没有回来就明白了一切,难得没有闹腾,安静的想要窝到一边,死啦死啦却忽然扑在地上抱着他的狗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他身上抹,迷龙求救的看着我,我抱着手臂无奈道,“好啦…”

“对不起烦啦,我让你一个人照顾狗肉”

“嗯我原谅你了,狗肉也说了没关系”

“他真这么说吗?你不是骗我的吧”

“我从不骗人,好了你撒手”

“你骗我很多回啦,我知道卫生纸那事是你干的,迷龙爪子比你大多了,撕不了那么碎”

我赧然,这家伙伤心归伤心,记性倒一点也不受影响。

“烦啦,我们去海边吧,迷龙也一起”这家伙鼻子下面拖着水晶吊坠,从已经无语且放弃抵抗的迷龙身上仰起脸看我。

我凶巴巴得很没说服力,“行吧,但我话先说好,你要是再抱着你那个破手机我给你砸喽”

他点头,“手机给你保管,我保证咱们出去旅游期间不接工作电话了”

虞啸卿让我有些刮目相看的是,这家伙难缠程度简直堪比小强,死啦死啦把电话关机,他居然查到我们的宾馆房间号打座机进来,“这回又什么事啊?”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阴阳怪气,但话一出口就变味。

死啦死啦的表情非常难看,他挂断电话后开始抓头发“虞啸卿说咖啡店项目被上面叫停了”

“什么?”

“说是公司觉得风险太大,要叫停项目,我们提交的项目企划书里面没有提及这是动物咖啡厅,他们说我们违反了公司规定———我们被人摆了一道”

“公司已经付出去的钱就不要了?”

“公司资金还没批下来,我是拿自己的和虞啸卿的钱先垫的,还借了贷款”

“…”我看着窗外海边的美景,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忽然觉得心里凉飕飕地,“所以…这一切都白费了”

“白费了”死啦死啦脸色一片灰败。

我们匆匆结束了假期赶回去,死啦死啦跟公司据理力争看事情是否还有转机。郝兽医见到我如见救星,“你这几天不在我比陀螺还忙”

收容所又多了一只总跟在我身后转喜欢当小尾巴的腊肠狗,我给他起名叫豆饼,它跟吉娃娃不辣玩得居然很投契,豆饼性格好不记仇,不辣性格暴躁但是很护着豆饼,我看着他俩的互动,脑海里忽然有一个计划缓慢成型,“兽医,我有办法让你的收容所继续开下去,而且还能挣钱来维持运转”我说。

“什么计划?”郝兽医立马被调动起兴趣,但是将信将疑。

“这能行?”我附耳说完,他眼睛瞪得老大

“走着瞧喽”

死啦死啦回家的时候,我和迷龙正在吃晚饭,他难得在下班时间准点回来,这也说明他确实被踢出局了,他回来后筋疲力竭的往沙发上一倒。

“功败垂成,呜呼哀哉”我摇头晃脑的唱戏,“想那红墙之高人心之污浊,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从枕头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烦啦,别取笑我了”

“这你死我活的斗争,何时是个头哇”我用筷子敲碗,“孟烦了招魂业务今日启动,施主,需要招个魂吗”

“贼猫”他抬起头嘿嘿笑,“你怎么知道我被公司内斗祭天了?”

“哼哼”我摇头“这么大的项目这么轻松谈下来,我早觉得不对劲了,然后我去食品店一打听,您猜怎么着,没有人不知道你们是要干嘛的,这么大的阵仗迟早被眼红”

“你非得给自己扯一面大旗吗?”我把筷子放到碗上,正色道“你就没想过靠自己开一家?”

“这不穷嘛…”他在我腿上幽怨的画圈圈。"靠自己,要多少年?没有公司背书,我连贷款都借不到"

“咳咳”我轻咳几声,他立马会意,“猫妖大人,您有办法?”

我意味深长的斜他一眼,他一脸媚笑,忽地满血复活,爬起来给我揉肩膀,我拖长了调子“郝兽医———”

“郝兽医怎么了?”

“你忘了自己之前运营的自媒体账号了?”我们指着对方,一边发出“原来如此”的嘿嘿声一边点头,嘿到一半他猝不及防拍了我后脖梗一下“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就知道你不信,等我做一段时间账号你就知道了”我翻了个白眼,“到时候把你那个鬼工作辞了,还有你不许再见虞啸卿”

“他没那么坏,他把房租定金都还给我了”他辩解。

我恨恨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就该把那天狗肉病房外虞啸卿的鬼样子录下来。不知道现在去调监控还来不来得及。

我架了个手机在每天工作的时候开起直播,然后又深夜盯着电脑挑直播录屏里有意思的片段单独剪出来,一个月后成功把自己看成了近视眼,流量却平平无奇。

我去眼镜店配眼镜,问“有人吗”,搁我跟前柜台里戳着的大活人老板,“… 我在呢,我就在这啊你没看到吗”

我连忙回答“看到了看到了,那你们谁给我配?”

老板看了看除他以外空无一人的柜台:“…”

死啦死啦很心疼的摸着我的眼睛“烦啦,本来眼睛就不大,戴眼镜后你眼睛显得更小了,不用这么拼命吧,我养得起咱们仨,狗肉不在了咖啡厅也不是这会非开不可”

我踹开他,变回猫的样子,爬到他够不着的柜子上赌气,“那是,虞总眼睛大,水灵!你找他去”

半夜我又悄悄爬下来卧在他旁边,我们都瘦了很多,一人一猫抱在一起骨头都能戳着对方,我变回了人形,从背后圈住他的腰,他无言的回握住我的手。我心说,快了,快了。

不辣和豆饼,爱唱歌的细犬阿译,哈士奇迷龙,拉布拉多蛇屁股还有贪吃又精明的巴哥克虏伯,我剪的日常视频终于开始在网上迎来第一波暴涨的点击量,随着粉丝量激增,视频终于的创作收益和打赏上来了,宠物用品公司的代言合作开始投递到我的邮箱。郝兽医惊讶的发现他平时送东西才能领养出去的流浪猫狗成了香饽饽,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我们门外开始多起了被遗弃的动物,郝兽医没空出去捡流浪小动物了,光是接手这些被遗弃的小动物就已经焦头烂额,我发了很多次视频来警告这种行为,被遗弃的猫狗出现在门口的次数还是屡见不鲜。忙碌了一年我发现收容所的收益和消耗的资金只能刚好拉平,我没有挣到多少钱给死啦死啦存做开咖啡厅的资金。死啦死啦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的摸我搁在他胸上的猫头,彼时我已经逐渐掌握了变身的诀窍,可以在人身和猫身之间自由切换,他语调很温和,“烦啦,你已经很努力了,谢谢你,只有你把我的梦想特别当回事”

他这话漏了一个人,虞啸卿找到死啦死啦说他愿意以自己的身份当出资人,他和手足内斗连累了死啦死啦还把自己择出去以求自保,心里极过意不去,愿意自己出钱资助死啦死啦开动物咖啡厅,我没有发表反对意见,既然我做不到,死啦死啦能有机会实现他的梦想,这有何不可,虽然说不介意那是假的。

死啦死啦说他愿意接受他的好意,但不是以这种方式,他给虞啸卿换了个身份,是债权人而不是出资人。

于是死啦死啦的咖啡厅经历百般波折后终于开张了,我和他把狗肉的照片挂满了一整个墙壁,主角地位永不动摇。但咖啡厅还是很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我们又把收容所的狗很多都搬了过来,我在门口贴了张告示“内有恶犬,生人勿进”并发到了收容所的账号主页。

我低估了人们的逆反心理,上门来看这些狗狗的客人络绎不绝纷至沓来。迷龙甚至已经进化出高超的接冻干技术,客人扔零食的时候他会跳到半空中非常灵活的接住,没接住的就很有骨气的不吃,于是冻干成了我们这卖的最多最快的商品。

康丫这种好性格的猫很快就找到了愿意相伴余生的主人,即使这家伙其实在谁的膝盖上都会睡的很香,但是就是有人上他的当觉得自己的膝盖才是他钟情的专属。郝兽医见她非常执著,为了康丫每天下班都来收容所看他,最后松口便让康丫跟着女孩回家了。至于康丫是否满意他的主人,猫尾巴可以传递心情是猫界心照不宣的秘密,他的尾巴尖卷起来歪向一边,这在我们眼里可以解读为幸福的意思。

阿译不再哀婉了,每天都有一群人围着做他的观众,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快乐,他将凄婉的哀乐唱得像好运来,虽然还是很难听,但他只是一只小狗,好听不好听又有什么要紧。很平常的一天,高歌的阿译终于等来了他的知音———一个郁郁寡欢背着小提琴路过的家伙,死啦死啦没有松口让阿译跟他回家,他就成了咖啡厅一段时间的常客,后来我们还是成全了这对如胶似漆的灵魂伴侣,死啦死啦和我现在还常常能刷到这俩在家搞创作的视频,只有邻居成了他们美满故事里唯一的反调。

至于不辣,这只脾气火爆的吉娃娃遇到了他一见钟情的小主人,从吉娃娃变成了不吉娃娃,他跟着小主人走的那天豆饼非常伤心,但是他又遇到了一个新朋友,那只跟我打过架的狸花猫被我捡回来了,这只会说四川方言的暴脾气狸花猫说自己叫要麻,跟其他猫打架输了,小老婆也跟别的猫跑了,豆饼让他找回了昔日大哥的威严,而豆饼从不介意多一个人爱他。

迷龙最终还是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主人,那是一位非常有气质的女教授,她进店门的那刻起迷龙就守在她身边不挪窝了,谁敢靠近就会被迷龙凶,死啦死啦跟她聊了两句天,知道女教授不介意领养一只爱拆家会用床垫磨牙但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狗子后就让她把迷龙带走了,我说你这回怎么这么放心?死啦死啦说这是迷龙给自己选的人家,他相信迷龙的眼光。

最令我着实没想到的是,我们的客人已经不仅限于人类了。小书虫是自己找到我们的,趁客人进门时跟在后边进店,我和死啦死啦一开始甚至没发现店里多了一个狗子。最后是因为他身上太脏才在一众狗子中吸引了我们的注意,而后这只斑点狗非常自来熟的融入了我们,成为了动物咖啡厅最受欢迎的店员,因为他很会撒娇且亲人,意向收养他的人很多,但他一直没有选中想要跟着走的人类,后来我们明白他早就选了,他选的是死啦死啦。

收容所和动物咖啡厅成了我和死啦死啦的窝,流浪猫狗来一批走一批,换了一波又一波,收容所重新修缮过,规模也比之前大了许多。郝兽医在收容所装修完工的次年春天也走了,他说他这次是开心死的,不用替他哭,要替他笑。收容所教给我们打理他很放心。

“他们嘲笑我一把老骨头没儿没女,整天把时间花在这些没人要的畜牲上,可要我说这才是儿女绕膝哩”老天使微笑着,说完这句话便溘然长逝。

虞啸卿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是宠物食品店的总裁了,那会我们刚把钱还完,他再次邀请死啦死啦来他的公司跟他一起干,他说他还打算开拓一条全新的产业链,宠物食品主题的咖啡厅将放上特地培育的纯种宠物猫狗来让客人接触,培养感情然后带回家,死啦死啦沉默的听他说完,他问虞啸卿那些流浪动物怎么办

“实在没有办法那就只能安乐死”虞啸卿说“每年得不到领养被这样处理的流浪动物有很多,你救不过来的”

“狗肉也是流浪狗”

“什么?”

“狗肉也是流浪狗”死啦死啦一字一句的说道。

“虞先生,我没什么涵养,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可以轻易的决定生命应该怎么离去,不是有的高贵有的就必须卑贱,他们对我们来说不是简单的数目而已,我们能力有限,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做得更好一点”

死啦死啦说完这些话后就转身进店了,虞啸卿脸色黯然,他身侧的边牧却摇摇尾巴,眼波闪动。

又是一年圣诞节,今年平安夜我们花大力气装饰了店里,死啦死啦从麦克鲁瑟那里敲诈来一整棵圣诞树摆在店里最显眼的地方,我们把装饰球往树上挂,死啦死啦一脸神秘的把我拉到一边,说有礼物要给我。我早就偷看过他给我的礼物了,现在那个猫爬架正在包装盒里躺在圣诞树下。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只见这个疯子把礼物盒上装饰用的蝴蝶结戴在自己头上,张开双臂“ta-da”

我笑眯眯的把他藏了一堆黄色垃圾的箱子拖出来,什么精装版金瓶梅啦,成人漫画啦,不可言说的sm道具啦,要不说他跟狗肉才是兄弟,这俩爱在家里藏乱七八糟东西的德行一模一样。

死啦死啦对我想使用那些道具表示没意见,只一点,别玩太疯,他明天还有事儿要干,麦克鲁瑟联系他说又来了几条新的流浪狗希望他帮忙分担一点收容所的压力。

“我去不就完了”我火急火燎的把他往卧室推,下边胀得难以忍受,圣诞节活动筹备这么紧张,我们好久没做了。小书虫以为我们在玩来凑热闹,被我很不客气的赶了出去。“你怎么老是被四条腿的撵上”,我愤愤不平的在他耳边说。

“那你还是我撵上的四条腿呢”死啦死啦不逗人玩的时候,总是能很轻松的把人哄人高兴,他掐着我的尾巴根,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体都发软,只想往他身上拱,他往后捋着我的头发对着我的耳朵笑,“别装傻,你把猫都送到麦克那里去了,所以他才把狗都送这边来,是不是?醋缸子”

我很不甘心的没有反驳,小书虫开始挠门,为我欺负死啦死啦的行为表示抗议,明天也要把这只四条腿的送过去,我心想。
裤子脱到一半,那厢忽然有人在外边按车喇叭,我往外边偷看,麦克鲁瑟提前一天自己来了,这家伙带着一群狗子欢快涌入被红色点缀的店里,我气的想冲出去挠花麦克鲁瑟的脸,死啦死啦贱兮兮的亲了我一下,让我不要着急,晚上再战。

我跟这群把舌头露外边乘凉的狗子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觉得其中有一只诡异的眼熟,那只盘靓条顺的纯种立耳边牧朝我叫了一声,我倒吸一口凉气“虞啸卿的狗?”

边牧眨眨眼,说“现在不是啦,我已经自由啦,我叫张立宪”

据他说虞啸卿平时对他饮食管控特别严格,还有没完没了的训练参加比赛,这只深受鸡娃应试教育所害的可怜狗趁虞啸卿不注意跳过别墅围栏逃了出来,阴差阳错被麦克卢瑟捡到送来了这里,他兴致勃勃的问我,问旁边的狗,“你们流浪狗都是怎么做的?我可以在泥地里打滚吗?可以不带项圈吗?可以偷吃冻干吗?”

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死啦死啦联系虞啸卿,结果张立宪已经朝角落里坐着的一个粉脸蛋女孩冲了过去,把脑袋往她的手下面送。我叹了口气———算了,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看着门外和麦克鲁瑟说话的死啦死啦,忽然门上铃铛轻轻响了一下,可是没有人进门。我福至心灵的抬头,窗外飘来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我的鼻尖,我想起狗肉湿漉漉的鼻头,莫名有些鼻酸,我忽然非常想念狗肉。

死啦死啦从门外冲进来,他很兴奋,亮晶晶的眼睛比雪花还灿烂,我摸了摸鼻尖融化的雪花,又用摸过雪花的指尖点了点死啦死啦的鼻尖,"圣诞快乐"我轻声说。

"圣诞快乐,烦啦。"他摸了摸被雪花沾湿的鼻头。我们都看上去伤感又幸福。

次日我们收到一个匿名的信封,对方是趁人不在的时候放在柜台上的,我们找不到对方任何身份信息和地址,里面只有一沓钱和一张便签写着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对不起,圣诞快乐。

死啦死啦提议用这笔钱带收容所里的猫狗们出去玩,“关店关店”他说“我们去海边米西米西”

“是,长官”我坐到电脑前开始做海边城市自驾游的旅游攻略。死啦死啦则忙着收拾行李。天气预报说下周天气晴朗,不会有雨。

我想起狗肉临终时曾在我耳边说过的话,"有你在我兄弟身边,我很放心,"他说,"他太习惯一个人撑着了"

这是我与狗肉之间的约定,我不打算告诉死啦死啦———我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变成一个贱兮兮的糟老头子,猫妖寿数几何,我是否会随着时间流逝衰老,这都是尚未可知的事,但是我知道现在我最起码能活过人类的寿命,换句话说我会陪着死啦死啦变成一个嘴贫爱损人的糟老头子,这就够了,我们还有一个人完整的后半生要走,我不急着去探知命运最终的答案。

"别整那些没用的了,快滚过来帮我"这家伙没安静一会就开始嚷嚷,把双肩包扔到我头上,"都我一个人的事啊,你知道带这么多狗要多带多少东西吗"

我翻了个白眼,把写了一半的攻略存起来,认命的瘸了过去,"你按我写的清单来成不,哎那是猫粮啊祖宗!"

死啦死啦这让人操心的德行,跟他过日子一天得按三天算,而他本人又是个不安分的铁打大蟑螂,或许这时间将比我想象的要长上许多,谁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