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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升起,照得远方雪山金灿灿的,扎克斯眺望着那些雪山顶,想到芒果、雪糕,反正任何他上次吃还是四年前的甜蜜食物。
但这想象也只能持续很短一段时间。他叹了口气,像是要一口气把沙漠强加给他的尘土与疲惫都从这具身体里排空,然后——吸气,努力储存清晨还未升温的空气——弯下腰,把无知无觉的克劳德背到肩头。
这个动作在逃亡的几个月里,已经被扎克斯运用到了得心应手的境地。他找到了最省力的姿势,尽最大努力让背和被背的人都感到舒适。
克劳德柔软的金发蹭在他脖子边,还有一点温热的呼吸,扎克斯想起好几年前,他也有过这种经历,那会儿他还处在克劳德的位置上呢。背他的那个人,脖子上的皮肤也会因另一个人的吐息而微微颤抖吗?
这些天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想起前世的事——在魔晄里昏迷的四年把他的人生切成了两半,为神罗卖命的日子便恍如隔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前世”没错。这是标准的逃避姿态,可拜托,这又不是战场,适当逃跑一次也没什么吧?只要不去想那些事,也就不用想起萨菲罗斯。
扎克斯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萨菲罗斯就像一块疮疤,从出现到结痂,扎克斯都没搞清楚它的成因,总之就是莫名其妙地,把他的人生撕了好大一条口子。
可是今天,就在此时此刻,这个名字就这样毫无征兆、大大咧咧地占据了他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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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他第一次和萨菲罗斯搭档。
一直到出发前一刻在停机坪看见猎猎飞舞的银色长发,扎克斯才明白安吉尔前两天为什么会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
假正经的安吉尔!肯定还有杰内西斯的掺和!扎克斯半是甜蜜半是抱怨地想着。自从被戳破那点关于萨菲罗斯的小心思之后,“消遣扎克斯”就成了那两位1st茶余饭后的新活动。
扎克斯都快记不清那次任务是关于什么的了,反正他兴奋得要死,上蹿下跳像只丛林里荡来荡去的猴,这导致返程时,他很不幸地电量告罄,在直升机上昏昏欲睡。
也可能没那么困。
不过那会儿萨菲罗斯说什么来着,“要是累了就睡吧。”肯定是类似这样的话,扎克斯打赌,听到这句话,就算那会儿磕了一公斤兴奋剂,他也能倒头就睡。
直升机的空间有限,他们并排坐着,扎克斯一转头就能闻到萨菲罗斯头发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像花香,又像某种草木,他闻不出来,并单方面觉得这是个值得深入探讨的研究项目,于是本着对真理孜孜不倦的追求精神,充分借助直升机连杯水都震不倒的强大颠簸,头一歪、栽进萨菲罗斯肩窝。
他没有被推开。
扎克斯的心霎时间狂跳起来,他不得不用尽浑身意志力命令该器官“安分点”,免得被萨菲罗斯察觉到异样。
香气更浓郁了点,大概是被人体体温蒸腾过,那香是暖的,叫扎克斯想起妈妈晒过的棉被,很想把整个脑袋都埋进去。
萨菲罗斯任由他靠着,还不易察觉地把肩膀沉了沉。扎克斯都要为这份无声的体贴落泪了,哪怕他脖子疼得要死,也舍不得挪开,还迷迷瞪瞪地真睡了过去。
得亏年轻人身体素质就是好,这样睡了一路,也没给他睡成歪脖子。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笑他睡起觉来像小猪,打雷都吵不醒。哪怕后来当了特种兵,妈妈写来的信里都还在忧心他会不会因为听不见哨声而错过集合。自己是怎么回信的来着?“放心吧妈妈,我现在可是特种兵,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注意”。
事实证明,父母一定是最了解子女的人,甚至超过子女本人。
扎克斯迷迷糊糊撑开眼皮时,首先看见了天边橙色、粉色碰撞的晚霞。
随即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正双脚悬空、颠簸在他人背上。打六岁后,他老爸都不会这样背他了。
背他的人姿势很不熟练,扎克斯感觉自己像只被迫吊在树上的猴子,再晚点可能会把树吊死的那种。他大气不敢喘,既想跳下去,又舍不得这棵笔直笔直的树。
可惜萨菲罗斯到底不是树,扎克斯一动,他就能察觉到。
“醒了?”男人音色低沉,像加过冰块的冷水。年轻人都爱喝冰水,仗着身体好,运动完猛灌一大瓶,从头发丝舒爽到脚趾尖。
扎克斯忽然觉得自己这幅肉体太累赘。如果他是个背后灵就好了,那样无论怎么在萨菲罗斯身上趴着,都不会被发现。
“呃……”
“你要下来自己走吗?”萨菲罗斯说什么话都平平板板的,像被设定过程序的机器人,并且规定了每句话中情感含量不得超过百分之多少多少。
扎克斯本想自觉跳下来,忽然又福灵心至地从这句话中咂摸出了另一种可能。
他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像极了只猥琐的探头探脑的黄鼠狼,对着围栏里的鸡垂涎三尺,还要装模作样地不好意思一会儿。
“那我可以不下来吗?”
扎克斯等了三秒,感觉自己得寸后进的尺有点太多了,干笑两下,准备麻溜滚下来充分发挥自己的双腿机能。
“可以。”简洁、利落,就是反射弧有点太长,像台接触不良的机器人。
扎克斯那颗永远读不懂主人小心思的泵血器官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萨菲罗斯一直把他背到宿舍区,饶是扎克斯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一路消耗。
他挣开萨菲罗斯的手,跳到地上,抖抖头发,又摸摸鼻子,才酝酿好语言。
“谢谢萨菲罗斯前辈……那个,我睡相很不好吧,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你睡姿很安静,虽然流了点口水。”
轰——
扎克斯脑袋里的小行星炸了。他震惊抬头,果然在萨菲罗斯衣襟处捕捉到了一点疑似口水的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您脱下来给我去洗吧——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哎呀,总之……”
他胡言乱语得舌头要打结,手和脚纷纷造反,差点原地左脚绊右脚把自己摔个大马趴,成功逗笑了萨菲罗斯。
“不用了。”
这句话之后,萨菲罗斯扬长而去,徒留他一个人捧着那个笑和满腔少男心事。
那会儿安吉尔还在,三位1st隔两个月可能就会报废一间训练室,扎克斯还是个无忧无虑的2nd士兵,狗屁不懂,看不见深水下命运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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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萨菲罗斯”这个动作原来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难,那么撕心裂肺。也许是时至今日,扎克斯都没搞清楚变故的原委,又或许是正宗太锋利,杀人放血都痛快,并不给对手太多痛苦。
日头升得很高,扎克斯估算了他们今天走过的距离,大概有二十几公里,离米德加越来越近了。克劳德被太阳晒得很烫,扎克斯知道自己也一样。
得找个阴凉地休息了,如果他们不想被太阳晒成两具挤不出水分的干尸。
扎克斯渴得嗓子快冒烟,阳光照在沙子上反射出白亮的光,有几个瞬间,他差点都把那些反光当成水源。
为了破除这种幻觉,大脑又在脑海里放映起前世的事情,扎克斯尝试叫停,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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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代数日未归的安吉尔打理花花草草。
安吉尔宿舍的墙上贴了很多“照料花卉你必须知道的九件事”之类的便笺,扎克斯以小见大,觉得他师父实乃粗中有细的稳妥男人,能耐心誊抄这么多字,也难怪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都会把补不完的任务报告塞给他。
扎克斯完全理解不了照顾花草的乐趣,更生发不出什么文艺思考——毕竟狗能不一爪子把花当杂草拔了,就算一只好狗。
但这天他那根笔直如米德加快速通道的思维忽然与植株们擦出了火花,噼里啪啦,拐到某位也“任务中未归”的人士身上。
萨菲罗斯。花。草。扎克斯把这几个词来回在舌尖上倒腾。
人人都说萨菲罗斯是朵高岭之花,可扎克斯却觉得他只是棵迟钝的树。
拿安吉尔宿舍里这些花草打比方吧,有的草一被人碰就会卷起叶子,娇贵点的花第二天说不定就要“死给你看”,但有的观赏树它就静静地立在阳台角落,得给它浇了几年水,才会在某个瞬间意识到:哦,原来它也是一株活物。
但再迟钝的树,只要一直浇水,总会有开花的那天吧?扎克斯乐呵呵地想,看不见的尾巴甩得老高。
或许命运本来也就是这样灵光一闪的小东西,不然他为什么早不想起、晚不想起,偏偏是这一天有这种联想呢?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一股引力存在于所有亲人好友间,师徒当然也不例外。
——杰内西斯的“失踪”已经是个半公开的秘密,而安吉尔也会马上被定性为“失踪”。
在得知后者前,扎克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击倒了。
发现自己体温异常飙升时,扎克斯只觉得很冤枉、很离奇。
他从小就是个皮实的崽子,被老爸拿皮带抽过也不妨碍上房揭瓦,生过的病大约就比谈过的恋爱次数多一点,哦对,后者暂时还是0。成为特种兵后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是放在普通人身上致命的伤口,对他们而言也就是睡一觉的事。
所以扎克斯不能理解“发烧”这种小病还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他也没有处理经验,觉得身上热得慌,还冲了个凉水澡。
萨菲罗斯晚上把他塞进被子里的时候,扎克斯才觉得自己烫得像块烧红的碳。
他其实没有一般病人那种难受的劲,甚至自我评估还能揍翻十个敌人。吃药是什么?小孩子才需要的东西。这样想着,他很有骨气地就着萨菲罗斯端着的水杯、递药的手,把那几粒小白片吞进肚子里。
而萨菲罗斯对这种病的经验显然也不比他多。
掖好被子、喂完药,他便找不到什么事做了,关掉大灯,只留下扎克斯床头一盏小夜灯,“那你好好休息,有事联系我。”
他弯着腰,过长的银发有几缕就垂在扎克斯眼前,像小时候童话故事里能爬上天空的树藤、高塔公主抛下的长发。
那药指不定有什么刺激成分,要么是那水有问题。扎克斯推卸完责任,便毫无心理负担地抬手抓住了那几缕发。
他没敢用力,只要萨菲罗斯一抬头,就能躲开。
可萨菲罗斯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扎克斯注意到那双绿色的眼睛果然像猫,夜晚瞳孔比白天圆很多。
这个小发现彻底覆盖了他原本的紧张。
萨菲罗斯投来的目光有些讶然、不解,但扎克斯假装没读出那些情绪,像小时候拽着老妈衣袖讨糖吃那样,一眨不眨地盯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萨菲罗斯妥协了。他妥协时也没什么情绪,只是拍拍扎克斯,示意他往床里面躺,随后“咔哒咔哒”开始解衣服,姿态安详地平躺到她身边。
真的好安详。
扎克斯翻来覆去,睡意早被大脑拳打脚踢赶到了角落数蘑菇,全体神经都开启最高反应状态,全神贯注地监控着枕边人一举一动、一呼一吸。
但被观察的对象就像一具标本、一幅美人画,时间滴答不停走,他却连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没有。
扎克斯终于忍不住,戳戳萨菲罗斯胳膊,“将军,你可以转过来睡吗?”
什么叫狗胆包天啊!
“不想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入睡姿势,我是说——”
“这样吗?”
床榻嘎吱响,一双翠绿的眼睛转过来。
扎克斯呼吸一滞,在这一刻惨遭语言系统背叛,牛头不对马嘴的语句就这样从口中说出。
“你睫毛真长。”
那张英俊得能入万千少男少女的脸依旧是冷漠而端庄的,但那就像初春湖面的薄冰,一碰就碎,扎克斯就是那只用爪子拨弄开冰块的小狗,本来只想看看湖底下有没有鱼,却找到了一朵本不该此时开放的花。
他几乎在萨菲罗斯脸上解读出了“不知所措”“害羞”等等情绪,比游戏宝箱里开出绝版武器还稀有。
“咕噜”,扎克斯咽了口口水。
“扎克斯。”
萨菲罗斯忽然用长官点名一般的语气叫他,扎克斯条件反射想立正了。
“啊?到!”
萨菲罗斯一点没注意到他的僵硬似的,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
他平铺直叙地发问:“你是在撒娇吗?”
一瞬间,耳边仿佛安吉尔所有盆栽都炸了,瓷片四分五裂,花草的根系大摇大摆地从土里爬出来,在扎克斯心上踩来踩去。
“我……”
扎克斯语塞了。可紧接着他眼睛上就覆了一只手,比发着烧的他体温凉很多,指节有厚厚的茧。
“好好睡觉。”手的主人说一不二惯了,任何陈述句说出来都像命令。
扎克斯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他羞赧地把两腿并了并,欲盖弥彰地挡住某处。
他很想抓着萨菲罗斯手猛摇,化身月末在大会上咆哮的拉扎德——拜托这样怎么睡得着啦!
但乳酸在四肢百骸堆积,令他浑身肌肉酸痛,并没有力气去完成这项大工程,他只能像一只半身不遂的僵尸,不情不愿地被一只蒙在脸上的手“封印”。
过了不知道多久,连月亮都在云层后藏起脸,扎克斯听见屋子里另一个人的呼吸变得悠长、悠长,像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
他又开始不安分,用气音喊:“萨菲罗斯,你睡了吗?”
没有应答。
他觉得自己不是发烧,而是喝醉了酒——人形的酒先生大摇大摆走进他屋子,洒了满床。你不能和一个醉酒的人、一只醉酒的狗讲道理,对吧?
扎克斯顶着被子,支起头,借着窗户透进来的灯光端详萨菲罗斯。人的皮囊无外乎眼睛嘴巴鼻子,世上美人无数,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相似。但萨菲罗斯——扎克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和谁长得像。他的好看似乎世间仅此一份,连父母亲本都遍寻不得,美得孤独,不近人情。
萨菲罗斯,你到底怎么长成这个模样的呢?
扎克斯伸出手,戳了戳睡美人的侧脸,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腾然而起,一定要他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时刻说点什么。
“萨菲罗斯,我喜欢你,好像有点不可自拔了。”倾倒完这个秘密,扎克斯长出一口气,“扑通”倒回枕头上,卷吧卷吧被子,再次尝试入睡。
“嗯,我知道。”
扎克斯差点原地变身导弹发射升空。
“萨萨萨菲罗斯——你没睡啊!”
冷空气因为他这番扑腾钻进被子里,扎克斯打了个激灵,恨不得嘭地一声消失在世界上。
萨菲罗斯没做声,似乎“大晚上被后辈在耳朵边表白”和“本月度特种兵配给报告”在他这儿并无区别,都可以用一句“知道了”应答。他只是默默压好了被子,按住扎克斯。
“现在准备睡了。你也该睡觉了,扎克斯。”
是不是成为1st有一门必修课就叫“天塌下来也要当被子盖”?扎克斯一肚子话要憋炸了,完全做不到萨菲罗斯的淡定。
他好像也没有拒绝我吧……心里的小花摇摇曳曳,扎克斯鼓起勇气,小声道:“‘知道了’是什么意思?那你是怎么想的啊?”
萨菲罗斯一定是被他吵得不耐烦了,武力镇压了自己所有动手动脚,叹了口气,“喜欢我的人有很多,我——”话说一半,没有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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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
喜欢我的人有很多,我不在乎?我不稀罕?
扎克斯永远不得而知了,也几乎快要忘记他还为此困扰过。一直到此刻,跋涉在灼灼烈日下、无边黄沙中,本该全力对抗死亡阴影的身体却不合时宜地开始钻研这句话的答案。
他找到了一处阴凉地,属于少年的那部分心志又欢呼雀跃起来,托着克劳德脖子将人轻轻放平,掸去身上尘土,又拿出行囊里已经瘪瘪的水袋,对着克劳德干裂的唇,倒进去最后几口水。做这些事令他觉得安定,让他感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而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地上砂砾不正常地微微跳动起来,随后,干燥的风中充斥了人类机械造物的杂音。
他妈的……
扎克斯舔舔不甚明显的虎牙,认命地重新背起克劳德,不忘揉一把朋友幼鸟般毛茸茸的发顶,“鬣狗追来了,看来你还得跟我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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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克斯·菲尔从小到大,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呼朋引伴的中心。他活在热闹里,并享受这种热闹。而萨菲罗斯和他完全相反,除了安吉尔和杰内西斯,好像从没人能在他身边停留。意识到这一点,扎克斯非但没退却,还摩拳擦掌,更坚定了要拿下此人的决心。
杰内西斯捧着诗集幽幽飘过,一针见血,“你不会有潜在的受虐狂体质吧?”
十几岁的扎克斯,坚信人与人不会是永远隔绝的个体,只是缺了一点互相了解的机缘。哪怕在物是人非的四年后,扎克斯依旧认可这套理论,但他也明白了,不是每一次机缘都来得恰到好处。有时候,到来也意味着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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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差不多是同时得知了“安吉尔失踪”和“神罗准备抹杀安吉尔”两个消息。
热热闹闹长大的扎克斯,在那一刻体验到“孤独”。并不是令人恐惧的洪水猛兽,更像是必经之路上忽然出现的一口井,深不见底,冒着寒气,跨过去是可行的,但必须承受可能掉下去的风险,而就算跨过去了,这口井也会永远留在那里。
原来这么些年,靠在井边的萨菲罗斯就是这种感受。扎克斯忽然从地上跳起来,差点踢翻了安吉尔的花,他慌慌张张安抚好花草情绪,三两步蹿出宿舍,猛敲萨菲罗斯门。
他好像根本忘了“萨菲罗斯不开门”这个可能性。
“有事?”
门后面绿眼睛的男人头顶毛巾,发梢还滴着水。
直到被萨菲罗斯侧身让进屋里,在唯一的椅子上乖巧坐下,扎克斯都没想起来要说什么。
萨菲罗斯把毛巾挂好,身上只穿了件系带的浴袍,领口不羁地收拢在腰带下,半点没起到遮蔽的功能。扎克斯视域里一时只剩下那两块饱满的胸肌、深深的沟壑,朝他慢慢靠近、靠近——
一只潮湿的手贴上额头,扎克斯鼻尖几乎能碰到萨菲罗斯敞开领口下的皮肤。
“没有发烧了,身体还有哪不舒服吗?”
搞得好像他是来看医生似的。
扎克斯闷头环抱住了萨菲罗斯的腰。3、2、1。没有被推开。
在萨菲罗斯看不见的地方,他对着雪白墙壁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不太舒服,想和你做。”
这句话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靠,”扎克斯双脚蹬地带着椅子连滚带爬地离开萨菲罗斯,脑袋成了座“乌拉乌拉”喷发的火山,他徒劳地捂住脸,“我他妈怎么就顺嘴说出来了……”
他透过指缝逡巡着这间单身宿舍,猜测萨菲罗斯会从哪里拔出正宗把他串成烤串。
但是没有。
萨菲罗斯淡定地点点头,“我知道。”
多么熟悉的对话啊!熟悉得就像昨天才发生过!扎克斯干巴巴地开口,“知道什么?”
“昨天睡觉时,你勃起了。”萨菲罗斯神色平静,和他出席新闻发布会别无二致,但配上他说的话,硬生生让扎克斯看出了惊悚片的效果。
扎克斯:“……”他恨不得屁股下的椅子立刻变形为火箭,他好骑着它破窗而逃。
火箭尚未变形成功,先一步被屋子主人按住了。
萨菲罗斯走过来,双手压在椅背上,微微俯身,扎克斯闻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浓郁花香,香气成分复杂,据说这款洗发水能闻到13种香气是都市丽人新宠在市场上供不应求……思维高速狂奔,可惜产出的文字并不能变成镇定安神的药物,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香气中,扎克斯只觉得越绕越晕。
“不做吗?”
脑袋里像是忽然被塞了一口大钟,当啷敲响,震得他手脚发麻。
扎克斯不确定萨菲罗斯脸上是否闪过一丝笑意,那太浅太淡,像微风吹过湖面,转眼无迹可寻。
他扣着那截坚硬的手腕,完全是出自雄性本能的,毛手毛脚间把萨菲罗斯压在床上,唰地扯开那根聊胜于无的腰带,然后愣住了。
“那个,将军,萨菲罗斯……你和别人做过吗?”
“没有。”
“哦哦,好巧,我也是第一次,哈哈。”
扎克斯差点被自己的胡言乱语气笑。萨菲罗斯没笑,大概是为了维护本就所剩无几的旖旎气氛,只是揉了揉扎克斯头发。
“呃,事先声明,我真的不是眼里只有肉体的俗人,”扎克斯结结巴巴,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挽回自己的形象,“萨菲,我真的很喜欢你,各种方面。”
生理反应也需要心理内驱力的。
萨菲罗斯已经从发顶摸到了他耳垂,转着上面黑色耳钉,漫不经心道:“所以你幻想过我?怎么幻想的?”
完蛋,敌方虽然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段位显然和自己是同个层级的!
扎克斯手足无措起来,差点滚到床底下,最后闭上眼睛,英勇就义般亲在萨菲罗斯侧脸,“这样?”
“还有呢?”
“……想上你。”
诚实的发言换来了被压着的1st的默许。
扎克斯不会忘记自己是怎样一寸寸亲过萨菲罗斯赤裸的皮肤,光洁,富有弹性,被犬齿啮咬后会浮现出明显的红痕。他含过两颗小小的乳尖,吮吸着令它们肿胀变大,萨菲罗斯曲起一条腿,蹬掉了床边的被子。
扎克斯感到自己的肩胛骨和后背一遍遍被抚摸过,常年握武器的手力气很大,捋过每一节脊柱时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在扎克斯握住下面高高翘起的性器时,搂着他肩背的手也猛然收紧了。
扎克斯庆幸常年独身培养出了自己优秀的手活。他五根手指灵巧地抓着阴茎上下撸动,有节奏地照顾到囊袋和那些青筋沟壑,指甲刮擦过顶端,听见萨菲罗斯逐渐加重的喘息,那张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被潮红和欲望覆盖,眼睛眯起,细细长长,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出眼泪。
他意识到萨菲罗斯不仅性经验为零,或许连这种“男人给自己的奖励”都少有。
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动机,他低下头把那根阴茎吃进了嘴里。银色的耻毛挠在他脸上,有一点淡淡的腥膻,但扎克斯一点不觉得恶心,甚至像个变态一样深吸了一口气。
他生涩地用口腔包裹着萨菲罗斯的性器,尽力避开牙齿,模仿着片子里那些人做的事,上上下下,想要给予萨菲罗斯更多快乐。
他听见萨菲罗斯在喊他名字,一点点泣音,身下性器被握住,笨拙地回馈着他。
插在他嘴里的性器蛮横地涨大,它的主人腰臀不受控地摆动,扎克斯被激励了,更卖力地操控着口喉肌肉,挤压着这根鸡巴。萨菲罗斯想要抽身,却被他卡住髋骨阻止,直到白浊的液体射进他的喉咙,又有更多沿着嘴角淌出。
扎克斯舔了舔钝痛的嘴角,吧唧一口亲在萨菲罗斯腿根,像盖了个戳。
“你怎么办?”萨菲罗斯拿膝盖碰了碰他还硬着的性器。
什么意思?扎克斯抬起头,自下而上,与萨菲罗斯对上目光。那眼神里有一些他读不懂的东西。
“那你帮我呗。”他轻声道。
手指插进紧闭的后穴,那里本不是用于交合的地方,惊慌失措地抵抗着外来的入侵,却被主人强硬压下,只好不情不愿地举白旗投降。
扎克斯按照有限的理论经验摸索到某个微微凸起的地方,修剪平整的指甲刮过,听见萨菲罗斯的呻吟变了调,尾音打着颤,扎克斯听得新奇,只想压榨出更多。
穴肉在手指锲而不舍的搅动下变得松软,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命运,扎克斯抽出手指时,还得到了一点点挽留。
“萨菲罗斯……”他忽然前所未有的紧张,口干舌燥,撑在萨菲罗斯胸肌上,直直望着对方氤氲雾气的眼睛。
萨菲罗斯重重地握了下他的胳膊。
“进来。”
脑袋里引线噼里啪啦烧到了底,烟花炸了个满堂彩。阴茎破开肠肉重重的阻拦一插到底,扎克斯紧紧抱住了萨菲罗斯,两具肉体无遮无拦地叠在一起,感受到彼此的体温、汗水、心跳。
扎克斯抱了很久,仿佛在慢慢捕捉空气中那个孤独的灵魂,直到全部拢在手心,才肯开始慢慢地抽插。
阴茎与肠肉摩擦,带起细小电流般的快感,神经末梢欢欣雀跃,大脑产生名为“幸福”的感受。每次动作,萨菲罗斯喉咙里随着不同节奏吐出忽高忽低的喘息——他也搂我搂得好紧,甚至能感到胳膊上肌肉强健有力地鼓起,扎克斯晕乎乎地想。
他卖力起伏,像急于把自己推销出去一样。同时悄悄打量着萨菲罗斯神色,确认他正被情欲纠缠着无可自拔,才放下心来,又扑腾起谁也看不见的尾巴,欢快地吻上那张吐出破碎音节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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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兵咬得很紧。
神罗这次连直升机都调来了,来自空中的火力压制令扎克斯躲得狼狈。
克劳德被他牢牢捆在背上,好几次,流弹就要射中这颗金灿灿的脑袋,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扎克斯躲开。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哪一步,只是背着这个与他共同泡在魔晃四年的同伴、战友,身体里好像就生发出无限的潜力,驱策着他再坚持一秒。
他需要我,所以我不能抛下他。从逃亡的第一天起,扎克斯就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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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需要我吗?”
扎克斯在心里问出这句话。
高潮后他和萨菲罗斯倒在一处,像是才发觉身下这张单人床太小太窄,彼此得紧紧搂抱着才躺得下。
他指尖无意义地在萨菲罗斯身体上胡乱游走,萨菲罗斯没有阻止,只在发痒时肌肉抖动着躲开一瞬。
“我们会找到安吉尔的。”
他没头没尾地开口。
“嗯。”
萨菲罗斯懒洋洋地拨了拨他的头发,扎克斯觉得他似乎很中意自己这头毛,于是顺从地蹭蹭那只手掌心。
——那两个家伙虽然暂时跑了,但别担心,你还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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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伐因为腰腹的伤势变得踉跄,草草包扎的伤口在走动时又撕裂了,疼得扎克斯龇牙咧嘴。
但他心情却很好。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能看见米德加高高耸立的影子。他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那座钢铁城市的外貌。
“喂,克劳德,我们就要到了。”
四年前,他没法从尼布尔海姆带走那个人,但至少,四年后他做到了,活着把克劳德带出来。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