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带黎深买衣服不存在任何选择上的困难——他这副样貌和身材，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很好看。
唯一的困难，或许只存在于我的钱包……
在推销员一次又一次的赞美惊叹声中，我闭了闭眼，忽视黎深在身后劝着的手，心一横——半个月工资就这么飞了。
不过我一转眼，看到一身休闲西装利落挺拔的黎深，居然也没有感到很心痛。
现在我完全理解了，电视剧里面那些霸道总裁带着女主角逛街，总是爱大手一挥“全部都给我包了”，是一种怎样自然又合理的心理——虽然我是个穷鬼。
逛完衣服也快到饭点了，来都来了，我还是决定就去商场楼上找家吃的。
黎深跟在我身后，还在默默低头打量手中拎着的几个衣服袋子，面上表情很复杂：“其实，不用买这么贵的……”
“啧。”我瞪了他一眼，挑挑眉故意说，“说什么呢，我在公司任劳任怨挣点钱，想给我男人买几件衣服打扮一下还不行了。”
话刚说出口，眼前的电梯门就打开了，一堆人涌出。
我赶紧面红耳赤地侧身避让，将头埋进黎深怀里，心里崩溃地希望没有人听到这番恶心造作的话。
黎深揽着我，直到我们进了电梯，头顶传来他的笑声，我才发现他早已笑得无法自抑。
我咬牙切齿地拧上他的腰间：“不准笑！”
上楼以后，我低着头在手机软件上搜着这个商场里餐馆的推荐，忽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人群的惊叫。
“这人快不行了！”
什么情况？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黎深就一把拉着我往那边跑去。
人群远远地围成了一小圈，我从中间的空隙中看见，一个男人正从后面抱着一个年轻男生，手抵在男生的腹部，一次次用力往上顶——他在做海姆立克急救。
黎深很快拉着我来到旁边，我这才看到那个男生已经脸色发紫，翻起了白眼，口中发着尖锐的喘鸣。
可男人的急救似乎无济于事，没有东西从男生口中吐出来，男生的脸色越来越差，挣扎挥舞的双臂也在渐渐变弱。
旁边还有几个年轻人，似乎是跟这个男生一起的，已经急得哭了出来。
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只感觉手上一重被递过了袋子，就听见黎深对我说：“拨打120，说这里有人窒息需要抢救。”
然后他就冲了过去。
“他这情况是怎么出现的？”黎深拉住一个看起来稍微镇定一点的年轻人迅速问道。
年轻人被问得一愣，可还是下意识回答：“刚……刚刚我们吃饭，他说嗓子好像被卡住了、有点噎……他后来多喝了一点水，我们也没当一回事……吃完饭出来，他抓着脖子说越来越不舒服，然后好像就出不过来气了……“
黎深听完，过去一把掀起男生腰间的衣服——上面已经布满了大片红色的皮疹。
“不用冲击了，他不是异物梗阻。”黎深制止了男人的动作，“他是过敏引起的喉头水肿！”
男人被说得一愣，很快停下动作：“你……你是医生吗，我也是。过敏喉头水肿……要打肾上腺素和激素啊，现在没有，怎么办啊……”
被放下的男生软倒在地上，还在因为窒息微微抽动，可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黎深呼唤他他也完全没了回应。
“他已经缺氧窒息了。”黎深迅速起身，“需要立即进行环甲膜穿刺。”
黎深跑进旁边的饭店，没过一会儿就拿了一把小刀还有一支笔出来，边走还似乎拿着一瓶酒精在淋。
我刚打完急救电话，转过头就看见他拿着刀正准备在那个男生脖子上划。
“……你干嘛！”我赶紧过去拉住他。
这，这可是脖子啊……！
黎深停住手，看着我的眼睛，认真说：“他的气道已经完全堵塞，缺氧五分钟就会导致脑损伤甚至脑死亡。必须马上开放气道，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救他。”
我看着黎深沉着坚定的双眼，忽然想起了他说的那些属于他的医生故事……
可他只是个人偶啊……那些不是只是他的人设背景吗……
“相信我。”黎深紧紧盯住我。
明明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我脑子里却闪过了很多念头——
万一失败了……人出问题了，黎深就脱不了干系……
就算成功救活了，也很有可能被赖上……
可是看着黎深那双眼睛，我竟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我看向黎深身边那个倒在地上的男生，他的脸已经变得紫红，几乎没有了动静——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一条生命正在我的眼前流逝。
而黎深，如他所说——我该相信，他可以救他。
我一狠心，咬牙道：“那你救吧！”
我拉住一旁那个之前做急救操作的医生：“你帮他！”
那个医生连连点头：“……我虽然没做过，但可以当助手！”
我又赶紧拉住窒息男生的那几个同伴：“你们也听到了，他现在要救你们的朋友！你们现在、马上，掏出手机，各个角度拍下这个过程，知道吗！”
免得事后耍赖！
他们几个听话地掏出手机开始拍摄，我看见黎深俯下了身，我却不能只继续待在这里看他的操作了——
既然他非要救，我就必须要最大限度的保证他没有后顾之忧！
“缺氧五分钟就会脑死亡。”
脑子中闪过黎深说的这句话，我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感受着胸腔中胡乱跳动的心脏，逼自己冷静。
我打开手机拨打110。
从最近的医院到这个商场的虽然距离很近，可依照今天过来路上看见的车流量，极有可能堵车，必须联系交警帮忙疏通道路。
确认交警和120取得联系后，我放下手机，目光找到了人群中赶过来的商场人员。
我抓住了似乎看起来是领导的那个人：
“我刚刚已经拨打了120和110，目前这位患者已经窒息，情况非常紧急，我男朋友正在对他进行急救。”
“几分钟的耽误都有可能让他丧命！所以，现在需要你们帮助一会儿抵达的120迅速到位现场——从商场入口到电梯，都必须畅通！电梯必须待命，并且能够进入医疗推车！必要时还要疏散围观人群！”
“你们有AED吗？也取来备用！”
商场负责人员频频点头，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看着陆续有工作人员出来疏散人群，我刚松一口气，就听见黎深那边的人群传来一声惊呼。
我赶紧跑过去，探出头，其他什么都还没看清，就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个年轻人——他脖子上正插着一根笔管。
……！！
我一口气没吸上来，差点也就这么晕过去。
********
作为施救者，我和黎深后来也一起到了医院。
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我手上拿着手机，正在看那个患者同伴传输过来的黎深抢救的画面。
画面晃动着，男生肩膀下被垫上黎深的西装马甲，头侧那位医生帮忙固定住他的头保持后仰，他的脖子就这样清晰地显露出来。
黎深蹲在一旁，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小餐刀，没有犹豫地、精准地划开了那个男生喉结的下方。一丝鲜红的血液流出，黎深伸出手指从伤口进去摸索片刻，然后那把刀就笔直地刺入。
紧接着，黎深就把那根拆开的空心笔管顺着刚刚的刀口捅了进去。
那个男生似乎能呼吸一点了。
可我却感觉自己仿佛要窒息了。
我放下手机，浑身都在止不住地战栗。
黎深伸出手，将我紧紧搂入怀中。
我靠在黎深怀里，实在想象不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明明只是出来逛个街吃个饭，竟然还摊上人命相关的大事了……
“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我浑身一抖——应该是患者家属来了。
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万一他们不好应付……我必须保护好黎深。
“还在急救中，但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他这次过敏反应非常严重，喉头水肿导致几乎完全窒息，多亏了有人出手现场紧急开放气道，才有机会送到医院抢救。”医生带着家属看向我们。
“叔叔阿姨，我们当时就在一边，是他救了小州。”几个跟过来的年轻人也帮忙开口，他们脸上都还挂着泪痕。
我不敢放松，盯着颤颤巍巍向我们走过来的那对中年夫妻，悄悄挡在了黎深身前。
“……多谢你们啊！呜呜！”那位中年女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小州有海鲜过敏，我们一直担心会出事，没想到还是发生这种情况了……多亏了有你们，多亏了你们啊……”
我看着眼前这位泪水落满了面颊的中年妇女，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让出了位置：“……是他救了你们儿子。”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不得已做了些操作——都是为了救他。”我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中年妇女哽咽得说不出话，只紧紧抓住了黎深的手。
那位父亲也走了过来，握上黎深的手腕，不停地颤抖。
我看向黎深——他面色从容坦然，并不为他的行为感到骄傲或羞怯，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两位中年人耸动的肩膀。
那一刻，我觉得他不一样了。
告别他们以后，我终于感到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可以松开了。
我拉着黎深赶紧走出了医院大楼，刚走到医院门口的草坪，我就一下子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黎深挨着我坐下来，将我揽进怀中。
“你吓死我了……”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我忍不住浑身微微发抖。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黎深低下头靠在我的耳侧，抚摸着我脑后的头发，“多亏了你协调好了大家，及时畅通了急救通道，他才能这么快得救。不然只靠那根笔管通气，也是杯水车薪，过敏反应也无法及时得到缓解……”
我在他怀中摇着头。
如果不是他，不是他挺身而出，我或许也只会当个旁观者——既没有能力，也不想担起责任……
只有他——
我抬起头看向他，午后的阳光在他周身镀出了一圈光晕，有一种奇异的宁人安心和信服的力量从他身上传递过来。
我感受着他抚在我身后的手，仿佛自己也变成那对哭泣到无法自已的中年夫妻，感恩于他施出的援手，感恩于他的存在……
身体的震颤在他的安抚下慢慢平复，明明我仍然心有余悸，却感到了一种特殊的平静——
我忽然不害怕某些东西的消逝了。
不论是他写于程序中的底层设计，还是，真的存在于他灵魂与性格中的底色——他对人的关怀，他不假思索的善良与悲悯，和与之相匹配的冷静和能力，都让我感到安全。
即使某一天，他不再爱我，就算有一天，我们形同陌路……
我知道，他依然会如此美好。
依然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向我伸出手。
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抱歉，你给我买的新衣服弄脏了。”他抬眼小心看向我，是在说那件被垫在患者身下的西装马甲。
我噗嗤一声笑了，将他脑袋压进我怀中，大力揉着他毛茸茸的头。
“没关系！”
“你今天很棒！”
“奖励你不用洗衣服了，我送去洗衣店洗！”
他也在我怀中笑了，双手搂紧了我，小声开口：
“谢谢……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