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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嘉元是让滋滋儿疼的脑仁给钻醒的。
他使劲按了按太阳穴,扑腾着翻了个身,闭着眼乱摸了一通也没摸着手机在哪,只好艰难地掀开一边眼皮试图聚焦于墙上的挂钟。
宿醉断片儿的男大学生在认表的过程中缓慢地重启着大脑,过了半天才迷茫地转过头看了一眼透着些许光亮的窗帘——
好家伙,这是第二天下午四点多了?
张嘉元一个激灵从被窝里跳了出来,又让棒槌似的头疼给打回了原处,床让他这一下砸得不轻,一人一床同步哆嗦了好一通。呲牙咧嘴的工夫里,倒还有意外收获——他发现手机就摆在床头柜上充电呢,边上还有一杯清水。
关于昨晚发生的事,脑子虽然没记着多少了,身体却还残存着记忆,张嘉元拿出一口闷的架势把这杯水给干了,砸吧了一下,好像还带点温度,于是他扯着嗓子叫唤起来:“柯宇,柯宇——”
周柯宇是他高中去首都学琴时借读学校的同班同学,张嘉元对此人的初印象是:好一个电线杆子,比自己还高,不过长得还怪好看的。
实际上周柯宇也是来借读的,还是洋气的ABC,家人都定居在国外。众所周知,中西文化最容易撞出火星子,继而演变成悄然滋长的小火苗,在两个少年的秘密一隅烧得如火如荼。总之俩人眉来眼去地勾搭上了之后,也没忘在报志愿时“暗许终身”,结果也争气得很——自由不羁的东北小伙上了音乐学院学编曲,认真沉稳的外籍学霸去了TOP2学金融。
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帅哥在谢师宴上大方出柜直震得同性好友下巴砸地,怀春少女心碎一地,也有早已洞悉内情的老师欣慰道喜,一段佳话怕是能流传个十届八届的。
一切听起来都美好得跟耽美小说似的,唯一的现实问题是城市太大,学校离得太远,日常约个会的难度都堪比异地恋。小别胜新婚的情趣固然不错,因为见面少产生摩擦就得不偿失了,某次小吵小闹过后,热恋中的小情侣索性互相一拍大腿,选了一处位置居中的小公寓,一起从宿舍搬了出来,自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怪了,人呢?”张嘉元给自己抓出了个后现代朋克发型,趿拉着拖鞋满屋找人。周柯宇今天又没课,桌上的电脑都还是休眠状态,结合放在他床头的那杯水,应该刚出去没多久?他这才想起摸出手机想问问人去哪了,刚按亮屏幕,身后就响起了门开锁的声音,他好悬没把手机给摔了。
——开门那点动静自然吓不着他,是消息提示里周柯宇的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太过惊悚了。
张嘉元僵硬地回过身,干笑了一声,颠颠地踩着小碎步去玄关迎人,向来顺溜的口条难得磕绊了起来:“柯、柯宇……”
“嗯,什么时候醒的?”周柯宇一边换鞋一边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动作自然,语气也如常,似乎不像生气了的模样。
张嘉元略微松了一口气,靠在墙边欣赏帅哥换鞋,顺便敲着自己酸痛的脖颈:“就,刚醒呗,哎我艹,头巨疼,以后绝对不带这么喝的了。你这买什么去了?”
周柯宇没应声,一扬下巴示意他自己看,径自进屋了。张嘉元连忙缀在人身后当尾巴,暗自吐舌头,心说果然没这么容易过关了事。再一瞅袋子里,又是牛奶、冰激凌,又是清凉贴的,都是帮自己解酒、缓解不适的,他这心里边顿时更过意不去了,干脆把袋子一丢,稍一蹲身,把自己填装成一颗人肉炸弹,“砰”地精准投射到了前面那位帅哥身上——
“宝贝儿对不起哈,昨晚确实嗨过头了。你……那个,担心坏了吧,真的对不住啊宝,我对天起誓没有下次了,好吧?”
急火火的呼气正扑在他后颈,不能说不诚恳,但那温热气息的来源大约很快就要得寸进尺,蹭到他耳后来。周柯宇偏过头,沉沉地出了一口气,挣开了张嘉元环绕在他腰际的手臂,转而拾起了被丢在一旁的袋子。
他拆开了清凉贴的包装,头也不回地递了一片过去:“不是说头疼吗?”
“……”方才周柯宇挣脱他拥抱时并没用什么力道,伤害性却极强,张嘉元这股委屈劲儿上来,都差点当场不满叫屈了,结果下一秒这人又是在关心他,搞得他一颗小心脏不上不下,整个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噢”来,随手把清凉贴糊脑门上了。
周柯宇这才回头看他,似乎有那么一瞬间险些被人放飞自我的造型给逗乐,但这位学霸还是维持了爱豆级的表情管理,不动声色地坐进了沙发椅,长腿一伸道:“元儿,你猜我昨天怎么找着你的?”
“啊?”张嘉元让他不咸不淡的这么一句问得好一阵心虚,飞快地扒拉了两下微信,赔着笑道:“你去问超儿他们了吗?不过黑眼圈的也不知道我第二悠上哪鬼混的,我自己都……咳,那什么,我隐约记着,好像还是接过一次你电话来着哈?”
周柯宇点了点头,神色安定道:“对,我问你在哪,你说让我少管你,今晚就当你死了吧。”
“……”张嘉元听得两腿一软,也顾不得周柯宇是不是故意拿醉话诓他了,好不浮夸地对着那两条大长腿就是一个标准滑跪,指天誓日道:“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就当我搁棺材里练仰卧起坐呢,赶明儿我就跟公园大爷学学气功去,看能不能把泼出去的水收回来。真的你想咋管就咋管好吧,揍我一顿都行,那喝高了之后说的话也能当真吗柯宇?”
周柯宇终究不敌他这套攻势,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笑意,握住了张嘉元试图大耳刮子掴自己的手——这要不挡一下,某人保不准真能让他听个带响的。
他顺着力道把人拽了起来,自己也前倾身子凑近了些。张嘉元八成是看清了他眼里的血丝,一时是眼角也耷拉了,嘴唇也瘪下去了。看小狼崽这副很想往他怀里扑又让他刚才的挣脱搞得束手束脚的德行,周柯宇到底心软了,一声叹息之下把人拥进了怀:“知道,没当真。我也不是想揪着一句醉话和你计较什么,我就是……因为酒后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逻辑的,我一听你那么说,就在想会不会平时你就有一点这方面的想法,是我干涉你私人空间太多了,还一直没意识到。”
“哎哟我的天老爷,你这不还是把醉话当真了嘛!”张嘉元只觉得两只手是不够用了,又想狠命抱着他,又想捶胸顿足表真心,“天地良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就,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好吧!”
别看元哥都急得扔出一套黑体加粗的否认三连来了,实际上他非常理解周柯宇为什么能从一句醉话里解读出如此“上纲上线”的信息来。
当年这小子回国插班的时候才十六七岁,贸然被扔进除了语言什么都不熟悉的环境,看起来完美无瑕的校园男神,内心实则十分谨小慎微,很懂得如何辨认人际关系中的边界——说白了就是特能听得懂好赖话,对待熟人也绝不会大大咧咧自讨没趣,俩人颇有些活成了行走的反义词的意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读着南辕北辙的专业,文化与家庭背景也有着截然不同的底色,甚至在大数据中都会被打上各式没有重合的标签。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愿意去听一场毫不相干的英文演讲,远远地朝他比“胜利”与“第一”;他愿意去喧闹的livehouse听他的新歌,在拥挤的人潮中送上最热切的欢呼。朝夕相处的时光里,他们不知多少次在一首新歌或是一个风险模型完成时分享喜悦,紧密相拥;时而也会在低落或是想家时作为彼此唯一的亲人依偎取暖。最重要的是,一路走到今天,无论有什么难为情的心里话,他们都可以克服着别扭坦诚相待了。
“行了柯宇,你听我说哈,我真的从来、一丁点都没觉得你干涉我什么了,说心里话我还觉着你管得少了。”张嘉元说着还“啪”地一声来了个下盘劈叉式沙发咚,“但有时候吧又怕你不喜欢闹腾,不好意思拉着你一起出去鬼混。不过你现在都这么说了,我可就太好意思了,有这么帅的男朋友还不多带出去显显,我血亏三年,等以后我叫你出席的场合你必须出席啊,别逼我跪下求你——行吧我现在这也算跪着呢,等我一会儿再找个搓衣板去……”
“好好,我明白了。”周柯宇哭笑不得地打断了他别具一格的服软方式,“其实我本来也是想说,只要你不嫌烦,如果有想放开了喝一次的时候,只要叫上我陪你一起就好了。但还有另外一件事——”
“啥啊?”跪着劈叉实在腿酸,张嘉元暂时脱离了温暖的怀抱,也是惦记着得把周柯宇刚买的冰激凌扔冰箱里去,“哎你还没说你到底怎么找着我的呢?”
“我问了付思超你们最开始去了哪家KTV,方圆五公里内的酒吧一家一家找过去的。”周柯宇淡定地双手交握,陈述着事实,“也还好,在第十一家就找到了。”
“……啊?”张嘉元这次不光腿软,身子也麻了,他现在是真有心找块搓衣板过来了,“对不起我这辈子再也不设手机静音了!但那个什么,也真的……不至于……是吧?就算夜里全喝断片儿了,我今天也怎么都能爬回家里来。”
周柯宇看了他一眼,却没接他的话,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找到你的时候,你就趴在吧台上,有个醉醺醺的人想拖你没拖动,还被你踹了一脚,我过去抱你,你倒是没反抗。看我要抱你走,那人就骂骂咧咧地过来扒拉我,是旁边有个姐姐把他推开了,还和我指了指你的杯子,看那意思应该是被下药了——那家酒吧确实乱得很,我没看错的话,还有一伙人在飞叶子。”
“我艹,怪不得……我就说我从来没睡过这么长时间!”张嘉元眼睛都睁圆了,一时也组织不明白语言了,只好再次填装人肉炸弹——
“元儿,你刚才说的那些,”周柯宇却没有再次迎接这枚炸弹入怀的意思,转而站起来收拾了一下张嘉元昨天换下来的那堆衣服,还从当中拎出一根皮带来:“希望我能多管管你……还有揍你一顿也行,应该不是敷衍我的话吧?”
“当然不是了!”张嘉元脱口而出这么一句之后也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啥,宿醉加上“迷魂药”的效果还没褪,方才和周柯宇解释的那一通已经耗尽了他为数不多还能动弹的脑细胞,导致现在人就没太在状况内,眼神也逐渐呆滞。
直到看清周柯宇往手腕上绕的是什么玩意儿,他才激灵了一下,一把薅下了脑门上的清凉贴,又拍了拍自己脸颊,挤出个笑脸凑上前道:“欸欸欸,这怎么还抄起家伙式儿来了,要打肯定给你打嘛,咱们两口子的事儿,还整这么瘆人,要吊起来抽是怎么?”
周柯宇并未理会小男友努力示好的贴贴,只空出手敲了敲沙发椅的扶手,示意人趴过去。他手上摆弄了半天的那根皮带并不是通常扎裤腰用的那种,而是他们家臭美的小狼崽爱用的一条麻花股圆皮带,连个钉扣都没有,纯装饰用。由于是黑色的,让他往腕上这么一绕,预留出了合适的长度,还真有点形似S/M用的长鞭,不怪张嘉元说看着瘆得慌。
“……装上深沉了还。”张嘉元嘀咕了一句,到底乖乖趴了过去,不过也没完全老实,还没忘拧着头偷瞄周柯宇鼓捣那根“凶器”。
不得不说,有些人那手长得简直“巧夺天工”,属实犯规。哪怕是马上就要挨揍的情况下,多看几眼那修长的指节,蜿蜒的手筋,也快要嗯起来了。安详等着被家暴的这位小朋友毫无悔意地感慨着自己没救了,无聊地蹬了蹬腿——怎么还要检查一遍边角有没有毛刺儿啊,这也细心过头了吧?
——哦艹,敢情还要脱裤子打啊,那没事了……不是!出大事了!周柯宇!你这这这……多少沾点变态了吧!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还好这一口呢?!
身后鲜明炸裂的痛觉之下,张嘉元生生把内心的咆哮连同一箩筐脏话怼回了嗓子眼。不为别的,如果不是周柯宇那么在乎他,顶聪明的人用最笨的方法硬找也要把他找回家来,八成真就玩脱了,夜场的“捡尸人”绝不止那一个。
他就是问心有愧,周柯宇生多大的气都不过分,想怎么搞他都可以,他也有无限的耐心去赔罪,但现在这个超展开却是他始料未及的。具体体现在这都正儿八经挨上揍了,他那颗超负载的小脑袋瓜还是没太回过弯来,上一秒还在腹诽周柯宇这人性癖有点怪,下一秒又开始茫然——就,我是谁,我在哪,谁在打我?
于是在周柯宇眼里,他们家的血性小狼崽简直乖得反常,安静得令人心慌,白生生的臀肉上鼓起的一道鲜艳肿痕也着实刺眼,虽然他真没用几分力。
不过张嘉元被人起哄说比小姑娘还白净都是高中时代的老梗了,他自然最清楚这副身体有多细皮嫩肉,平时随便亲亲咬咬也都要红一大片的,还不至于刚打一下就心软。
毕竟这可不是临时起意,早在张嘉元还昏睡不醒的时候——或许更早,在酒吧找到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谋着必须得有这么一顿教训了。心思缜密的学霸大致模拟过这次对话的展开,也想过张嘉元可能心里并不抗拒,但以他惯出来的这副张牙舞爪的性子,面上还是要反抗一下的,因此眼下的情况同样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周柯宇定了定神,比量着正中那道伤痕上下平齐的位置,略加了一分力,“噼噼啪啪”连抽了四记——张嘉元依然一点动静没有,仅是小幅度地扭了扭身子。
整齐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着连成了一整片,周柯宇发觉自己拿皮带的那只手有点抖,便换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明明只是怜惜的触碰,紧绷着的小屁股却瑟缩了一下,周柯宇抿了抿唇,五味杂陈道:“元元,疼了可以喊出来的。”
叠音的小名着实不能乱叫,张嘉元原本一点没觉着委屈,这会儿让这俩字勾得鼻子眼睛都不在自己脸上了。他悄悄抹了把脸,强压着嗓子不让声音变调:“没事啊,我不疼。是我不好,你打吧,把气都出了就好了。”
“我不是……!”周柯宇本就做不到平心静气地施暴,让人这么一说更乱了套。他缓了口气,抚上张嘉元的后腰,认真道:“You know that……我不可能是为了出气才和你动手的。刚才说还有另一件事,是因为我不敢打包票每一次发生意外的时候都能陪在你身边,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对自己上点心——其实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之前都没出什么大问题,我也就没多嘴说什么,但这次看来,还是得想个办法让你记住教训才行。”
“那是你小时候被这么打过吗?”张嘉元趁着他叭叭的工夫缓过来了不少,也是疼痛有利于醒脑,思路都活络了起来,“不对啊,你家那边打小孩不是犯法吗?”
“……”周柯宇无语地捋了把额发,就着空着的手赏了他响亮的一巴掌,好气又好笑道:“还东拉西扯的,没打疼是吧?”
“刚才不都说了嘛,没多疼……哎哟!错了错了,疼了疼了疼了真疼了!”不好意思,我演的。张嘉元突然叫唤起来真不是疼的,而是周柯宇动巴掌打他和用工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动静清脆得羞死人了不说,他对那双手传递而来的体温也格外敏感,给予他痛楚的同时又恍惚如同一种藏着爱意的抚慰,莫名煽情得要命。
周柯宇也看出张嘉元这会儿的反应似乎不太一样了,再往上一瞟,那圆圆的小耳廓都红得要滴血了,他赶紧收回了目光,还战术性后撤了半步,好险好险——打两下屁股都能点着火,这像话吗?
“像话吗,张嘉元?”今儿个摆明了只许打人的放火,不许挨揍的点灯,“官威”是说来就来,周柯宇拎着皮带敲了敲沙发扶手,冷着声音道:“是不当我和你过家家呢?往上去,对,屁股再高着点儿。哎,我看还是你自己说吧,挨多少能记住?”
“别吧……哎好好我说,我说!”一个过招之间,张嘉元已然领会了精髓——自己越是插科打诨,就越有利于周柯宇端起架子来,闷着不吭声反而会惹得人心里过意不去。都给好脾气的大帅哥气得要家暴了,那排面自然要给足,于是他故意嬉皮笑脸地转过半边身子,拽了拽周柯宇衣角:“不然就,一百下,用手的?”
“嗯,那就一百。”周柯宇明晃晃地无视了限定条件,拍开了跟他撒娇的小白爪子,正式宣告进入角色:“趴好了,身子别乱动,手也老实点。”
经过方才一通翻来扭去,张嘉元已经成功把挂在膝弯的睡裤堆到脚踝了。沙发椅的扶手并不高,白皙的两条长腿委委屈屈地蜷着,很是无处安放,只有在两瓣小屁股惨遭皮带鞭挞的时候才会绷直一瞬——
“……嘶。”张嘉元咬了咬嘴唇,这委实要比一开始疼不少。平心而论,周柯宇打得不快不慢,差不多1.5秒一下,力度也就抖一下手腕那样,现在刚打了不到二十,累积起来的痛楚却已经十分可观了。刚才他一只手都条件反射地要背过去挡了,还好最后关头给收住了……诶,怎么还停下来了?
“手背过来。”周柯宇空着的那只手点了点张嘉元后腰,顺便帮人扯了扯一点点被蹭上去的睡衣。其实刚才他让张嘉元突然挡过来的手吓了一跳,乐手的手最是金贵,不小心让皮带蹭上一下搞不好也会疼上个几天,那不得给他们家“小乐人”憋个好歹——没办法,这双手只好先由自己代为保管了。
说让他把手背过去的时候,张嘉元还疑惑了一下,不明白是什么用意。但一扭过头看到周柯宇面无表情垂着眼的样子,他立马把手背得比幼儿园小朋友还标准——他们高中同学吐槽得好,柯帝之怒,那想想都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大场面,凡人承受不来。
不过该学霸面无表情的时候也都没生气,只是在发呆想事儿罢了。张嘉元一时没习惯这么个仰视的视角,心跳生生被截断了一拍,再挨上皮带时,登时一个没绷住,嚎了一嗓子出来。
嗓子一旦打开了,再想收回去可就难了,这会儿他是彻底顾不上挨揍的反应演到几分能在对方的心理舒适区了;加上两手都被人桎梏在身后,也多了两分无助感。期期艾艾地“嗯嗯啊啊”了好一通,估摸着一百下要过半了,某位东北硬汉到底没忍住,开了讨饶的腔:“柯宇……等、等一下……”
周柯宇动作顿了顿,但还是狠心照着红透了的屁股蛋当中又抽了一记,才问他:“怎么了?”
这一下不知怎么,格外地疼,张嘉元直接给抽没音儿了。缓了好几口气的同时也失了底气,他都没敢回头看周柯宇什么表情,只把脑袋埋在沙发座里蔫巴巴道:“我也不是想耍赖,就……能不能记个账,改天再补上?再打都要坐不下凳子了……”
“你有坐不下的心理准备就好。”这话说得要比直白say no更加残忍,但如果张嘉元扭过头来,一定能清楚看到那双眼里的动摇。周柯宇犹豫地伸出手,似乎想摸摸那颗看起来很失落的小脑袋瓜,但他最终还是重新扣紧了张嘉元的手腕,尽量平静道:“元元,数目是你亲口定下的,如果这个都可以随便反悔,之前你做的那些保证该怎么算?”
“可我……”说的难道不是用手吗!哎,算了,因为这点破事再搞出信任危机来就不值当了。张嘉元瘪了瘪嘴,认命道:“那你继续吧,打快点……啊!别,还是别!哎——!柯宇,柯宇!好哥哥——求你了!”
周柯宇从善如流,当即提高了抽打频率,毕竟他也觉得挺折磨的。他逼迫着自己不去听家养小狼崽子在那里“嗷嗷呜呜”了些什么,只顾盯着明显高肿起了一层的臀肉在皮带的抽击下反复凹陷,而每一道深深印下的白痕都会渗出更深的血色——再打下去,这两瓣肿成熟桃儿的小肉团没准就要破皮了。
小情侣可谓默契非凡,周柯宇这边心疼他的念头刚冒出来,张嘉元就猛地发力,挣脱了桎梏,继而整个人如流体一般,惨兮兮地顺着沙发扶手出溜了下来,捂着他饱受蹂躏的屁股,瘫软在地上了。
“元儿?哎,怎么还……”也不知道张嘉元是怎么蓄出那么老大一颗“金豆儿”的,“啪嗒”、“啪嗒”砸地上都带响。周柯宇见状也慌了神,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他就没见过张嘉元动真格地掉眼泪,急忙甩开了手上的“凶器”,蹲下身去搂他:“宝宝,这么疼吗?”
张嘉元却不领情了,还不轻不重地推了周柯宇胳膊一把。也亏他满眼湿漉漉的,细密的睫毛都沾成了一撮,还能把红得跟兔子似的俩眼睛瞪得提溜圆:“就不是疼不疼的事儿!我喊了你那么半天,都求求你了,你答不答应的也都无所谓,出个声很难吗?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宝宝,我的我的。”两位模范男友和对方滑跪认错的姿势可以原地开展一场竞速比赛,都说不上是物以类聚还是近朱者赤。周柯宇毫不在意会不会再次被推开,依然全无保留地展开手臂试图拥抱他;张嘉元瞪着他反复咬了好几次嘴唇,到底没有违拗自己的本心,狠狠往人怀里一撞,把脑袋埋进了满是他眷恋味道的肩窝。
“乖乖不打了啊,没事了没事了。”其实张嘉元刚一开口,他一下就明白了给人搞破防了的症结在哪里——持续的呼唤得不到回应很容易引发强烈的不安,何况刚才这小可怜还挨着揍,很容易情绪上头。周柯宇给他捋了半天背后,又亲了亲他脑瓜顶:“小嘉元不哭了啊,我都听到了,不会再不理你了。It’s all my fault...”
“行行行知道了,一急就开始飚你那鸟语,forgive you了好了吧。”张嘉元颇有些受不住磁性低音炮放送的英文版道歉,这才没什么好气儿的叨咕了一句。他在人肩窝蹭了半天,差不多把眼泪蹭干净了,便像个树袋熊似的搂着周柯宇脖子往他身上一挂,示意换个地方腻歪。
周柯宇心领神会,“嘿咻”着起了身,朝卧室走去。方才张嘉元已经把碍事的睡裤蹬掉了,现在只剩下稍长的睡衣遮住了一半屁股。周柯宇两手托在人大腿根上,能明显感受到烫人的温度,沉甸甸地挂在他身上还红着屁股的大宝贝儿简直可爱得要命,他忍不住揶揄了一句:“哎,我们元元还真是小朋友,打几下屁股都要哭鼻子的。”
“去你的吧,那是几下吗?”张嘉元象征性地反驳了一下,到了床边还赖在人身上不愿意下去。周柯宇也由着他贴贴蹭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张嘉元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可不欠你帐,刚才还剩多少,都打完吧——先说好了,这回只许用手了啊。”
“啊?”周柯宇讶异失笑,张嘉元则趁机往被窝里一扑,装起了鸵鸟。周柯宇越看他这德行越想笑,往床边一坐,轻轻拍了拍他主动撅起来的小屁股:“元儿啊,不是我说,你是不是还挺喜欢……”
“喜欢个屁,嘶……疼死了好吧!”张嘉元一激动,都忘了哪疼了,不小心一屁股坐了个实实诚诚。他呲牙咧嘴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改成了没有真坐下去的鸭子坐,往周柯宇身边膝行了一骨碌,一本正经道:“我那是……那是因为刚才想到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回音,保不准也急得哭天抹泪的;再者你一个人大半夜跑了那么多家乱七八糟的店也怪不安全的,万一你再出点什么事,那我简直得……对吧。”
“讨打就讨打,话还一套一套的——还不过来?”周柯宇好笑地拽了他胳膊一把,直接给人按到了腿上,“刚才总共打了70多,算你还欠25下吧。也得先和你说好,我用手也不见得能轻到哪儿去,这回就算哭了也不停手了啊。”
有一说一,刚才被摁在沙发扶手上用皮带抽,硬汉元哥都没觉着有什么的,可这会儿让人往大腿上一按可就妥了,感觉立马降级成熊孩子了。他像要用两条腿搓出火似的飞快蹬着腿,聊以缓解羞耻感,随口嘀嘀咕咕:“都说了不是疼哭的,行了行了赶紧打吧,不用怜惜我是朵娇花……”
刚掀起那一截衣摆,揉着红红肿肿的小肉团,周柯宇不禁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他们家小狼崽性子野是野了点,却也是一等一地贴心,明明刚才难受的是自个儿,这还共情到他身上来了,这让他怎么忍心下重手。偏偏这人还在那里自责个没完没了,不认真打怕是过不去这道坎儿了,哎,那就只好——
“——嗷!周柯宇!我靠,你是不是也过于不怜惜……啊——!救命啊!!!谋害亲夫啊这是……”
虽然小嘉元同学喊得颇有节目效果,但这回真不是演的。某位男神人高手也长,一掌足能照顾到他两瓣屁股,要不是身子被人牢牢按着,他感觉这几巴掌都能把他整个人搧飞出去,不要太离谱——每一巴掌落下来他最先感受到的都不是疼,而是屁股活生生给震麻了,接下来才是火烧火燎地蹿着疼。
“有些小朋友,屁股挨着揍,都学不会,怎么叫人,是吧?”周柯宇按照说话停顿的节奏打着拍子,力图把床上的“坏毛病”发扬到床外——虽然现在也是在床上就是了。
“不是,你这人——!啊好好我错了!哥哥,哥哥,我真记住了!柯宇好哥哥,就饶了我吧!”
“不饶。”有些男神也很是没救,听了“哥哥”俩字就剩下嘴上强硬了,手上卸了劲不说,面上都险些没绷住笑意,“还有十下,自己数数。”
“十!啊啊九!哎妈呀八……”
让他报数,怎么还带倒着数的?周柯宇彻底破了功,一边笑一边哄孩子睡觉似的拍上了最后几下——
“……三、二、一。”
——小情侣接吻之前当然要倒计时才有仪式感啦。
“柯宇,柯宇柯宇柯宇……”熟悉的扯嗓子嚎环节又开始了。
实际上俩人就在一个屋里,直线距离不足两米半,周柯宇无奈一笑,转过椅子来:“欸欸欸,在呢,怎么了祖宗?”
张嘉元正趴在床上鼓捣着编曲软件,都没抬眼,光是自己反手摸了下身后就皱起了鼻子:“别整你那破建模了,过来给我揉会儿,你摸摸这冰袋是不是都热乎了!”
……五分钟之前俩人刚腻腻歪歪揉了半个多小时。周柯宇扶了下防屏幕蓝光的眼镜,认命地坐回了床边:“来吧,怎么揉,您说了算。”
张嘉元这才抬头看他,忽然受惊了似的一捂心口道:“哎我去,别说你每次戴眼镜都能帅我一脸。”
“你也喜欢这种吗?上次我班还有个女生说建议我去做个眼镜半永久。”
“那不至于。”张嘉元随手帮人摘掉了眼镜,他仔细端详着这张帅脸,诚恳道:“不戴也很他妈绝啊。”
周柯宇认同地点了点头,并十分刻意地凹了个角度,压着嗓子道:“元儿。”
“哈哈哈哈哈救命,这位帅哥你好像有点毛病,别以为你是我男朋友我就能自动加载去油滤镜——哟,瞧咱这天赋,还押上了。”张嘉元一边躲一边荒腔走板地唱了起来:“啊啊啊你不要这样的看着我,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你不要像无尾熊缠着我……”
“我不。”幼稚鬼上线,也亏得这首歌比他们俩年纪都大,在国外长大的小年轻还能接上梗:“我还要学劳勃狄尼洛,明天就去你们黑眼圈驻唱的酒吧巷子里等着。”
“你看我像是能去坐那个吧台椅的状态吗,咋的还想给我上个附加刑?专业啊宝贝儿。”
“哎元元元,我的元元……你赢了你赢了,赶明儿给你买个坐垫不行吗?”
尘世如虹,万千斑斓的频率中,总会有人愿意与你笑着闹着听一听心声。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