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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真既被道玄收为义女和弟子，道玄便倾其所有，把自己平生所学的药理都教给她；实在稍有心力不足的时候，就会翻出几本古书拿给她看。永真有不会念的汉字，道玄就教她念法，告诉她其含义，或者请自己的弟子代劳。猩猩远远地见到她在檐下认真读书，决定不去打扰她，就略微发挥一些悄无声息的行动技巧，像猿猴一样轻巧地攀上屋顶，连一片瓦都不曾踩出响声，只留给她一缕拂过额头的清风和台阶上的一碟点心。
但等到她年岁稍长，学到毒理的时候，道玄座下已没有几个弟子了。苇名一心把断了一只手臂的猩猩送来的时候，道玄正在教她识别花菖蒲与菖蒲；苇名的家纹就是花菖蒲，长着美丽的紫色垂瓣，菖蒲则看起来朴素得多，花如黄绿色麦穗，紧紧围着茎秆。二者名字相似，但菖蒲可入药，花菖蒲则有强烈的毒性……道玄停止授课，立刻吩咐永真去打干净的水。永真抱着水盆回来的时候，猩猩的断臂就垂在她眼前，屋内有一股浓烈的酒的味道，和皮肉烧焦的气味。永真判断道玄一定先替他用酒洗净了断面，再用烧红的铁止了血。
永真用沾湿的布给猩猩擦拭血痕的时候，注意到断面十分平滑，但上臂和肩部却有并非止血造成的严重烧伤的痕迹。永真随道玄行医时见过许多创口，多是刺伤和创口可怖的刀伤，她就跟在道玄身后学习治疗的方法。在其中，烧伤的处理办法是取浸冷的铁器或石头贴在患部进行冷敷，并敷上紫草所制的伤药，永真自己也上手治疗过几次。时值冬日，冷铁或冷石易寻，伤药倒是要找好一会。但是，猩猩的这个伤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永真在断臂处理结束后向道玄提出了她的疑问。猩猩仍然躺在那里一言不发，大概是睡着了。
“这并不是烧伤，”道玄回答她，“这个问题该问猩猩自己。”
道玄最终花了相当久的时间，为失去手臂的猩猩制作了义手。猩猩难得闲暇，常常来道玄这里调试义手，永真此时已是能独当一面的药师，不再跟在道玄身后观摩，而是与他讨论起如何能让猩猩适应这只义手。猩猩仍然给她带点心来，她就偷偷把道玄藏起来的龙泉拿出来，不过最终总是会被道玄发现，针对义手的试验就变成了酒宴。在此期间，永真的课程也并未停止，道玄向她提到忍者之流为了保守秘密，会在臼齿塞入有带有毒性的秘药，咬紧牙关即会立刻死去。此时若要阻止自尽，只能将忍者的下巴脱臼。至于让下巴脱臼的办法，他就让永真去找猩猩或者阿蝶他们去学，毕竟要了解忍者的秘辛，询问忍者本人总是更快些。
永真就去问了忍者们；忍者们告诉她打断了下巴也要吞下秘药的忍者的轶事：那是个就算断掉了下巴也要去死的家伙，此时无论是谁也只得放手让他自尽了，这种东西在世间可是没有解药的！不如说，本来就没有人想过秘药还需要解药。你啊，要是想学让下巴脱臼的办法，不如先来学剑吧？于是又从不知何处拿了龙泉出来，酒宴就又开了起来。
永真就向一心提出想学剑。她见过阿蝶那样的女忍者，却没有见过女剑士。阿蝶并不多用剑，猩猩的义手还在调整，枭又总是神出鬼没的，关于学剑的事只能去问一心大人。她带着酒来拜师，却担忧这请求是否冒昧。一心喝了她的酒，告诉她苇名的确曾有过女剑士；一个被称作细波的女人，她的剑是一股细小而看似微弱的水波。细小的水波，长年累月便可穿石，她的名字与剑法便由此而来。
“您会教我细波的剑法吗？”
“细波的剑已经失传了，”一心摇头，永真的心头便涌起一阵失落。“但要教就只能教给你苇名流。你若是下定决心，明天一早就在廊下等我如何？”
一心久病，酒已不能再喝，永真现在总是带着茶碗来，在廊下和他一起看巴舞剑。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剑，并非是流水，而是风，雾，裹挟着雷电的云，二人捧着茶碗看得愣神，直到茶都凉了也没有喝一口。弦一郎向巴讨教剑法，但总是以他狼狈落败为结局。巴的剑是不能轻易模仿的东西；但常樱枯萎后，也只有弦一郎还留在那里，试图再现巴的技艺。
猩猩的义手用得很好，并且向道玄讨教了维护和修理它的办法。猩猩上臂和肩部烧伤的痕迹原是修罗之火所致，永真也早已明白，她的课程已经结束，道玄在他最后的时光里依然在对义手做研究和调整，此时已再没有什么可教给永真的了。
猩猩在一个初秋的清晨，将义手取了下来，永真要他在调整义手时用来练习雕刻的剩余的木头成为了佛像的雕刻材料。九郎阁下的忍者成了义手的新的使用者。但修罗之火仍然在那义手上流淌下去；忍者们喝着酒对她笑道：永真啊，来学剑吧！她正是听了忍者们的醉话，才把那刀拔了出来，苇名的女剑士既然是细波，那她就是柔剑。狼入天守阁，永真便持刀等在那里。狼是柔剑应斩的鬼。
柔剑将鬼斩断了。她确认了狼的死亡后，将刀收回鞘时，鬼在她身后却恢复了身形。楔丸的刀锋向着她的面门而下，永真以刀鞘相抵，却打乱了她的步伐，终究不能再与狼相搏。
有隐约的药粉的气味。道玄提到过，忍者会在臼齿中藏匿有毒的秘药，咬紧牙关便会死去。她早该料到的！已经获得不死斩的狼如何会惧怕咬物的毒性，她就该向猩猩学习把狼的下巴折断的方式……但她的剑已经折断了。
五月初永真随道玄来到山中采药。道玄折下菖蒲那穗状的花给她看；永真啊，菖蒲可入药，花菖蒲却有毒性，二者名字相似，本质却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