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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从哪来的?
任何一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都要问这个问题。
宁泽涛放下手里的绘本,微笑:“你是我生的。”
“怎么生的?”四岁的宁淞露出一口尖白的细牙,爬过去摸宁泽涛的肚子,“爸爸把我吞到肚子里了吗?”
把暖融融软乎乎的小孩搂进怀里,宁泽涛亲了亲宁淞的发顶:“有一只小船在天上飘呀飘,他漂累了,看到有一间房子的灯很亮,餐桌上还有他爱吃的蓝瓶养乐多,他就决定在这户人家停泊。小淞就这样来到我们家了。”
四岁的孩子还不理解抽象的比喻,就像他不理解绘本上“我爱你比到月亮还要远”,他只会全神贯注地揪着父亲的嘴巴,疑惑小的嘴是如何吞下大的自己的。
“没见过的爸爸也吞掉我了吗?”宁淞问。
宁泽涛自顾自讲那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小船游到门口时,我很害怕,另一个爸爸打开了门,把小淞接了进来,但是水太大了,他一下子变成了大鲨鱼游走了。我就把小淞放到宝宝床上,小淞就睡着了。”
“不要——”宁淞在爸爸怀里扭来扭去,“不要睡觉,再玩一会。”
“不行哦。”男人抱着孩子站起来,走进涂成浅蓝色墙壁的儿童房,“已经8点半了,再不睡的话,大白鲨会吃掉醒着的小朋友的。”
2.
尴尬。
宁泽涛想过,和禁赛后的孙杨在某一个演播厅见面,某一个破旧的游泳馆偶遇,抑或者广袤13亿人中再也不见面。
而不是在这里,两个人同犯人般坐在两三个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面前。
“找吴鹏和张琳不行吗?”孙杨面色阴鸷,不经心地躺在座椅靠背里。
“我们希望尽可能地减少敲除基因的步骤,首先培养自由泳方面的尖子。”担任沟通任务的科研人员回复,“你们两位的基因非常优秀,我们相信实验品最迟会在2040奥运会取得佳绩。”
“基因很优秀?”孙杨嗤之以鼻。
宁泽涛似乎感受到嗤笑下的意有所指,温吞地开口:“基因编辑可以改善生理上的不完美,也能改变性格吗?如果这个孩子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不是特指任何人。”
宁泽涛转头,朝孙杨露出示好的笑容。
孙杨扯扯嘴角,回了一个假笑:“浙江的自由泳很富裕,应该不缺一个不接力的懦夫。”
恶心,笑得比满口牙还假
“请放心,实验成功后,实验品会由国家秘密抚养,不会干扰到两位的私人生活,也不会流露任何个人信息。”科研人员及时掐断火星,“而且,实验品不会以浙江队或河南队的成员之一的身份出现。”
“……”孙杨直起身,指关节轻叩桌面两声,“无所谓,反正我多一个私生子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宁泽涛看不惯孙杨轻慢的态度,这不是一个简单的yes or no的问题,他沉凝片刻:“如果我不同意呢?”
科研人员委婉地说:“这是上峰的的指示,当然我们也会征询二位的意见。”
话到这里就再说不下去了,上峰是谁,孙杨和宁泽涛都无需知道,两条在人工鱼缸里回旋的观赏鱼没必要了解是哪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池水的温度和含氧量,他们也深知拒绝只是一个撕破和谐洽谈的形式,想要做到的总能做到,何必征询一名禁赛人士和一名领取红头文件的退役人士的意见呢?
中国游泳曾把鲜花着锦势头正烈的孙杨和宁泽涛捆绑在一起伪造两颗明星,同样的四个字,也能榨干两个日落西山衰微凋零的运动员最后一滴血。
当然,孙杨或许不认为自己输了,他还会嘴硬禁赛只是特殊的收获,他总会回到泳池的——被敲碎利齿的丧家之犬还在假装释然。
孙杨率先在文件上签下名,龙飞凤舞的两个字。
宁泽涛把自己的名字签在孙杨下方。
两排齐整的名字,假装恭顺地排列在一起,仿佛这是一份结婚证明,而不是冷冰冰的实验知情同意书。
孙杨合上笔盖,问:“你们真的没有办法搞到菲尔普斯的基因吗?”
噗嗤。
宁泽涛清晰听见从自己胸腔内传出的响亮笑声。
3.
签下实验知情同意书后的第七天,孙杨和宁泽涛再次重返这座坐落上海郊区的医院。
声音甜美的护士引导他们进入科室。宁泽涛在进门前看到房间门口贴着的三个大字:取——精——室。
人和动物没有区别。
“在操作之前,麻烦二位用肥皂和清水清洗干净双手和外生殖器,戴无菌手套。在取样过程中,将精液全部排入杯子内,并在单子上写下取出精液的具体时间。”护士递过两套设施,“为了避免尴尬,二位可以依次进入操作室。”
“没必要。”孙杨接过东西,不耐挥挥手,“等下我还要去训练,我赶时间。”
他扭过头看向宁泽涛,挑眉:“一起也行,我不介意。”
宁泽涛咬牙,直视孙杨还印着泳镜刻痕的眼睛:“我没关系。”
医院很人性化,挂在墙面的电视上公然播放着赤裸纠缠的男女肉体。宁泽涛找了个背对孙杨的角落,随意翻看摆放在桌面上的杂志,不同人种、不同性别,肌肉虬结和鲜嫩曼妙的肢体同肉蛆般肆意挥洒荷尔蒙。
他没兴致——至少在这个灯光明亮、气味洁净的公共场所没兴致,他想起代言纠纷时自己为乳业宣传而拜访的现代农场,被固定在几平米栏位的奶牛机械地啃食面前的粮草,冰冷的作业机器不断地进行授精和挤奶。
共处一室的另一个人显然已经开始行动了,宁泽涛厌恶孙杨的没脸没皮,只会摘取金牌的机器不懂现代社会人人遵从的隐形潜规则,坦然地脱下裤子对着电视上下巴尖俏的明眸女郎抚摸器官。
孙杨真的同行动般那么坦然吗?
宁泽涛恶意地揣测。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孙杨的挑衅,孙杨是会为了打击对方男性信心而刻意延长取精时间的自我中心者,显然,宁泽涛在这间取精室又成为了将孙杨推向极致自恋的推手。
人总是会犯错的,而后悔是最无用的。就像宁泽涛从不后悔自己在孙杨禁赛通知后发出转发赠送8件小礼物的微博,他翻开一页杂志,拉开拉链。
“呃——”
孙杨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房间太大,吵得微微抬头的外生殖器立马垂丧。这是否是人类这一动物刻在基因里的对其余雄性的排斥呢,生育权是宝贵的资源,而有人理所应当霸占所有资源。
宁泽涛索然地摘下无菌手套,倒在沙发上出神。
他翻过金发碧眼的异域女郎、刀刻线条的美黑西男、神情楚楚的柔弱女性,最后落在肢体颀长、肤色苍白的肌肉男性上,西式的眉骨阴郁冷酷,皮肤紧绷地贴在凹陷的两腮。
毫无疑问,宁泽涛是个异性恋,即使他隐瞒面容清秀的女友多年,也无法改变他对女性柔软细腻身体的嗜好。比起水,女人是温暖的、馨香的、笑声玲珑的,他们的爱情结晶应该有着不知疾苦的酒窝和养尊处优的睫毛。
而现在,带有氯臭的水却要求与他缔造一枚征服结晶,是水征服了宁泽涛,从不是曾被誉为“亚洲飞鱼”的百米自由泳冠军征服这潭以吞噬梦想为乐的死水。
那头的孙杨还在进行中,低沉的闷哼让画册里的肌肉男鲜活了起来。
疯子。
宁泽涛低低咒骂。
他见过孙杨的驴吊,在后台,在训练场,在洗手间。常年赤裸98%身体的男性运动员习惯了在目光和镜头前献祭所剩无几的隐私。孙杨懒洋洋地搭着大红色的浴巾,教练或队员帮他塞进短小紧绷的泳裤里。
卓越的本钱塑造了孙杨目中无人的性格,又或者他睥睨一切的雄性激素决定了第一性征的骄狂,文明教化下的现代人鄙夷这以优胜劣汰为方法论的丛林生物,又不得不膜拜于这物竞天择法则下的天生赢家。
宁泽涛的眼珠悬到了钟表上,距离他们进来已经过了15分钟。度日如年也莫过于此。
赶时间的那位结束了持久战,记号笔的海绵笔尖在白纸上留下了沙沙声。
宁泽涛在孙杨走到面前之前迅速翻页,以至于孙杨只看到画册上身材丰满的成熟女人。
“看不出来。”孙杨举着那杯不明液体,挑眉。
赶紧滚吧,畜生。
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畜生。
畜生弯下高大的身躯,危险地凑近宁泽涛:“怎么,阳痿了?”
宁泽涛的脸上出现了朦胧的笑意:“不如随时随地发情的公狗。”
孙杨低头,没摘下手套的手拨弄了宁泽涛半硬的性器,随后发出了作呕的长音:“咦——”
干燥的体温隔着薄薄的乳胶手套传达到宁泽涛身上,粗糙的、生茧的、修长的男性的手,水一样冷漠。
宁泽涛可悲地发现分身不听指挥地直直抬起了头,他伸手拦住了孙杨的手:“杨哥,你知道的,在这里打你,没人会报道。”
“哦?你一个退役的,我一个被禁赛的,我们怎么会打架呢?”孙杨似笑非笑,手下施力,“请——”
手指不知轻重地刮过溢出液体的马眼,灼热的气息喷在宁泽涛的脖颈处。
这感觉属实不妙,宁泽涛仰头,如同野兔在草原上被肉食者咬住动脉。
不顾身体的一部分还被仇家抓在手里,宁泽涛抬腿踹向身前的桌子。
“喂!”孙杨匆匆松手,“我可是老实遵守禁欲7天的规定的,你别给我打翻了。”
尽管身体还在忍受某个傻逼粗枝大叶导致的疼痛,心理层面莫大的快感却让宁泽涛激动地跳了两下。
“那你就重取一份啊。”宁泽涛大笑,“难道孙杨只能对着WADA的检查人员才能硬起来吗?”
4.
实验室很快传来了好消息,两位顶级运动员的精子充满活性,在恒温37℃的培养皿中成功形成了八枚鲜胚。
孙杨和宁泽涛无暇过问两枚精子如何结合形成受精卵,这不是文化水平属于上个大学只报道的运动员该了解的,他们也不想知道自己的染色体如何和对方的染色体减数分裂的恶心过程。
“为了编辑基因和筛选胚胎质量,我们会在养囊后再植入人造子宫中。”科研人员向孙杨和宁泽涛展示身后的培养皿,逐次贴着囊胚A、囊胚B直到囊胚H的标签。
场景荒诞得像科幻电影。
或许雄雄繁殖本就逆天行道,强迫两个深仇积恨的精子结合一体更不符人情天理,8个经过基因改造的囊胚只存活下了2个,科研人员培养泳池双子星的愿望在二分之一不幸儿的衰败后破灭了。
“囊胚A很顽强,我们敲除了他关于心脏病、膝伤和肩伤的基因,他是这批里面最完美的造物。你们可以考虑为他取一个好听的名字了。”
“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刚被举报违规训练后离开少体校的孙杨有着大把空余时间,足够他靠在墙面上端详豌豆大小的胚胎。
“男孩。”科研人员介绍,“女子游泳百花齐放,本次实验主要是为了男子游泳。”
“你想他姓孙还是姓宁?”孙杨突然向宁泽涛发问。
跟谁姓很重要吗?
“无所谓。”宁泽涛眨眨眼睛,长期盯着一个粉红色的小玩意儿难免干涩。
“姓宁吧。”孙杨直接为微弱的小生命下了判令,“孙宁太难听。”
“宁孙难道就好听吗?”
“挑战姓宁的前辈很简单,攀登超越孙杨的高山太难。”
哇哦,好爸爸。
第12周,囊胚A已经正式改名为胎儿A,从一颗小豆长成了浅粉色的海马,笨拙的四肢支在胸口,在透明的羊水里漂浮。
科研人员骄傲地介绍:“由于人造子宫没有母体子宫的空间限制,胎儿A的成长速度远超我们的预测。根据目前的发展态势,胎儿A出生时可达到58cm长。”
两个一米九多高的男人面面相觑,让只贡献了两枚精子的男人对伟大神奇的孕育过程产生同理心和自豪显然太苛刻。
胎儿A在第一次排查后证明了自己的健康,新生生命的茁壮成长无孔不入地入侵了宁泽涛的生活,购物软件已经开始向他推送婴儿产品了。
宁泽涛逐一按下“不感兴趣”,反正也不用他养小孩,何必浪费买法拉利的钱给可怕尖叫的婴儿呢。
“我觉得这个不错。”
孙杨的讯息在手机上端弹出。
宁泽涛点开链接,是德国品牌的金翅膀婴儿车,标价让出身于普通城市中产阶级的宁泽涛咋舌。
“杨哥,还是省点钱包酒店泳池吧。轮不着你买。”
对面过了5分钟,才发来一句话:“你觉得游泳中心会富养小孩吗?”
哦,那当然不会,钱是有的,也是看不见的。
两个在泳坛前期开辟道路的运动员,孙杨游过没贴瓷砖水泥糊墙的泳池,宁泽涛也游过海军队只有25米的破旧泳池。对于游泳中心和省队的博弈,二人心知肚明,胎儿A出生后的命运仍是一片模糊。
“他不会想知道亲生父亲是谁的。”宁泽涛回复。
第20周,胎儿A身长到达20cm,头皮已经长出纤细的头发,幼芽般的肢体逐渐生出幼嫩的指甲。
人造子宫上密密麻麻的血管已经阻碍了孙杨和宁泽涛观察的目光,他们对着四维上模糊的影像瓜分胎儿A的五官。
“我觉得眉毛这块比较像我。”孙杨咕哝,“嘴巴也像。”
宁泽涛摸过黑白纸张上胎儿A狭长的眼裂,许愿胎儿A有着继承自己的眼睛。
科研人员和颜悦色地看着新手父亲们:“胎儿A的听力基本形成了,他非常活泼,胎动频繁,你们可以隔着人造子宫和胎儿A互动。”
宁泽涛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在胎儿A的孕育过程中,他只来过三次,一次是取精,一次是12周NT,剩下就是这一次,他并不想和只有自己一半DNA的陌生人建立过于亲密的联系。
而孙杨则欣然同意了,喜悦同一位真正的父亲。
带上无菌手套,孙杨和宁泽涛把手贴在柔软的人造子宫表面。
“你好?”宁泽涛干巴巴地张口,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胎儿A。
孙杨在一旁轻轻哼起歌来,轻巧的小调。自从禁赛通知下达后,宁泽涛和孙杨为数不多的见面中,孙杨最放松的一面。
手下传来柔柔的叩击,像小鱼在吐泡泡,又或者蝴蝶扇动翅膀。
这是生命的奥秘,再铁石心肠的人,在这鼓起的小包下都会心碎。
宁泽涛想起了第一次下水的触感,父母希望他可以强健身体,在一个夏天,父亲的大手抓着他进入晒得温热的露天泳池。那时的池水还不冷硬,傍晚的余晖取代训练场苍白的日光灯,池水妥帖地包裹着宁泽涛的身体,仿佛回到羊水般安宁。
小家伙在歌声下异常配合,一波一波的羊水撞击在两人的手心下。
宁泽涛想说些什么,他望向孙杨。
孙杨专心致志地盯着半透明的肚皮,锐利的眼睛满含热泪。
天呐,别这样。
最后宁泽涛什么也没说。他回到家里,对着厚厚的一本新华字典狂翻。
第35周,胎儿A的生长速度过快,即使在人造子宫中也有些受限,他的活动频率下降了,但仍然比其余胎儿频繁,每当宁泽涛偷偷来看望他时,胎儿A总会激动得滚动,像小猪一样拱宁泽涛的手心。
“尽量少摸他。”科研人员好意提醒,“他太好动了,上次胎心监测仪发出提醒,我们才发现他脐带绕颈4周了,还好后来他自己翻出来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会少摸的。”宁泽涛心惊肉跳。
“我们对两个父亲都提醒了。”科研人员善意地解答,“胎儿A对熟悉的声音很敏锐。”
孙杨姗姗来迟,不知道又是在哪个民营游泳馆出来,发丝上还带着潮气。
“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告知双方。”
孙杨满不在意地胡乱点头,盯着人造子宫里皱巴巴的婴儿目不转睛。
“在上一周,我们对胎儿A进行了羊穿监测,发现在敲除囊胚A的劣质基因时,有部分黏连键仍保留在胎儿A的DNA上。”
两个运动员听不懂具体的术语,但运动智商足以让他们判断这不是个好消息。
“通俗地来讲,胎儿A是个失败品,他仍保留肩伤和心脏病的患病风险。”
漫长的沉默。
宁泽涛艰涩地开口:“所以——失败品会怎样?”
“我们会对胎儿A进行无害化处理,请二位放心。”
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懂潜台词。
“可是,可是他都那么大了。他已经能自主呼吸了,他感受得到光源,他能动,他已经是个活人了。你们不能……这是在杀人。”宁泽涛已经口不择言了。
“宁先生,胎儿A本来就是闪耀2040奥运会的备选项之一,你们签名的实验知情同意书上有这样一条,‘实验方对于囊胚和胎儿的一切处置有解释权’。”
宁泽涛想呕吐,像每一次站上100m自由泳跳板上一样,像里约奥运会暴露在人造灯光下一样,像被蜂拥而至的镜头和麦克风捕猎一样。
胎儿A还在不知忧虑地鼓动,一旁的电子屏幕上可以看见他挥舞的小手。
科研人员推上一式两份的同意书,提醒孙杨和宁泽涛可以商讨一小时关于胎儿A的去留,随后离开,给两人留下讨论的空间。
“你想留下他吗?”宁泽涛问孙杨。
孙杨古怪地看他一眼,潇洒地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由我吗?”
由不得。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宁泽涛自嘲自己远离泳池1年,便忘记了清澈池水下看不见的大象。
怪不得孙杨能拿下那么多金牌。
他漠然地望向已经签下一方名字的同意书。顶尖运动员有着过人的心理素质和超俗的政治嗅觉,孙杨在权利倾轧下牺牲了黄金的运动生涯,必然换来了应得的经验教训。
“如果我要留下他呢。”宁泽涛握着笔,迟迟签不下名字。
手机早在进门前被收走,但他知道,胎儿A会被冰冷的机器搅成碎片,抑或是整个取出,在药水的注射下闭上第一次见到人间的眼睛。可他是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自由泳的孩子,泳池的孩子。
他以为会听见孙杨的讥笑,但出乎意料的,孙杨坚定地回答:“那就留下他。”
“怎么?”孙杨回视宁泽涛,“我没你那么多父爱,但能制造一个变数让游泳中心不爽也挺好的。”
负责人员再次进屋的时候,孙杨和宁泽涛已经达成了共识。
“我们不同意人道处理胎儿A。”孙杨用了“我们”一词,“我们要求胎儿A正常出生,并由宁泽涛抚育。”
负责人员没有惊讶,只是从桌下掏出了另一份文件:“可以,请二位签署这份同意书。”
40周,胎儿A在医院呱呱坠地,科研人员说他是个不完美的造物,是个失败的实验品,可9斤婴儿洪亮的哭声响彻整片走廊。
孙杨和宁泽涛一起签下那份出生证明,胎儿A,现在该叫婴儿A了,他叫“宁淞”,宁泽涛的宁,吴淞江的淞。
依然是孙杨的名字在上,宁泽涛的名字在下,亲密地倚靠在一起,暗示宁淞注定不会平凡的一生。
5.
“这就是你出生的故事。”宁泽涛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抚摸过宁淞昏昏欲睡的眼皮。
年轻的奥运冠军躺在父亲大腿上,感受阳光的亲吻。
“谢谢你,包子。”宁淞把玩着手里的奖牌,“但如果你当时能签下同意人道处理的同意书会更好。”
宁泽涛失笑:“那闪耀2040计划就会失败。”
你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是想证明胎儿A也是在爱里面出生的孩子?
宁淞盯着宁泽涛的眼睛,他果然有一双肖似宁泽涛的大眼。
宁泽涛仿佛读懂了宁淞没说出口的疑问,他拿过宁淞手里的奖牌,摸索上面的花纹:“不是所有人都是因为爱出生,总有人为了使命出生。”
“我的使命可不是打败孙杨。”宁淞赌气。
我知道,因为攀登超越孙杨的高山太难。
“你的使命早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完成了。”宁泽涛神秘地微笑。
江景平层下的黄浦江仍在流,亘古不变地流向大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