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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t In The D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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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杨不知自己已经跑了多久,鼻腔和喉咙又干又涩,淡淡的血腥味从舌尖蔓延开来,肺部的撕裂感让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能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缺氧麻木了他的感官,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个小黑点,耳边只剩下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超越极限的奔跑自然不好受,但孙杨对此早已习惯,多年的战斗经验加上超乎常人的体力令他即使在缺氧的状态下也能保持清醒。
孙杨跃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回头瞄了一眼,一只巨大的触手从泥泞的沼泽中顶出,像鞭子一样向他袭来。孙杨在心中咒骂了一句,举起激光枪,毫不犹豫地轰断了那根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的触手。腥臭的蓝色液体从触手的断面喷涌而出,将孙杨淋了个透,还在扭动的断肢落在了他的脚下。孙杨甩了甩脑袋,好不容易才把粘稠的液体甩落,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接触到液体的皮肤就已经没了知觉,要不是他穿着兄弟会的防护服,恐怕他的血肉早就融成了烂泥。这还不是最恶心的。那截被轰断的触手显然还没死透,离得近了,孙杨发现触手上本该是吸盘的地方竟是一张张布满尖牙的嘴,此刻正一开一合地向他蠕动而来。
饶是见过无数变异生物的孙杨,此刻也不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他从未见过这种生物,无论是避难所还是兄弟会的档案里都没有触手上长满嘴的变异章鱼的记载。孙杨只能想到两个原因,要么他是第一个发现这恶心玩意儿的人,要么之前遇到它的人都没能活着留下记载。孙杨默默祈祷不是后者。
祈祷归祈祷,孙杨也不打算坐以待毙。受了伤的触手重新缩回了水下,给了他片刻的喘息空间。孙杨飞快地思考起来,他不认为自己刚才的攻击足以击退这只变异生物,在不清楚其真面目的情况下,避而不战是最佳选择。至少他应该去找徐嘉余,有了兄弟会的机甲,胜算显然会高一些。然而,孙杨很快便抛弃了这个想法。他不能、也不会再抛下汪顺了。幸好下飞机前他给了汪顺一把激光枪,从刚才与触手的交锋来看,触手怪虽难缠,但激光枪能对其造成伤害。想到这里,接下来的行动就呼之欲出了。绕回去,找到汪顺。
说来容易,但沼泽地形复杂,就算往回跑,也不一定能回到初始位置。况且,孙杨根本搞不清自己是何时与汪顺走散的。他明明一直在与汪顺对话,尽管雾气缭绕,但孙杨始终能看到汪顺若隐若现的身影。他们是怎么分开的?难道不知何时起,与他说话的人就不是汪顺了?不是汪顺,又会是谁呢?
孙杨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脖子后面的汗毛警觉地竖了起来。他不相信什么超自然力量,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他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幻觉,就像在做一场逼真的白日梦。兄弟会的档案里记录过能释放神经毒素的生物,大部分神经毒素会麻痹猎物,令其快速死亡,也有毒性不强但却会扰乱猎物感知的。“就像在深海里引诱猎物上钩的灯笼鱼”,书记官如此写道,甚至还在灯笼鱼上加了批注,解释那是一种战前海洋生物。
这下麻烦了,孙杨啧了一声。如果幻觉还在持续,他现在做什么就都是徒劳的。很有可能他正躺在某处沼泽的泥水里,释放神经毒素的生物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身体。他要怎么逃离这个幻觉?
“让开!别愣在那儿!”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孙杨下意识地闪身一躲,只见一个黑影从他身边略过,径直向触手所在的水面飞奔而去。凭借出色的视力,孙杨发现那是个一身黑的青年,黑色运动外套和工装裤,脚上则是一双半高筒的皮靴。他将几个球状物扔了出去,几秒后,水下传来一声闷响,脏兮兮的水面很快被染成了荧光蓝。那人敏捷地后退了一步,没有让自己的皮靴沾到一点儿脏水。
“干得挺漂亮嘛。”孙杨对着那人的背影开口道,“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会有人光顾。”
黑衣青年转过头,对上了孙杨的视线。他表情严肃,嘴角微微抿着,眉间有几道淡淡的褶皱,防备中又透着一丝不耐烦。他的短发有些长了,乱翘的刘海显得不修边幅,加上他不甚专业的打扮,怎么看都不像个军人。然而,孙杨可以从对方紧绷的肩膀线条看出青年一定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不是军人但又有实战经验,难道是赏金客?
“你遇到过一个其他人吗?”青年问,丝毫没有回应孙杨招呼的意思,“我在找人,比我矮一些,大概这么高,很瘦,黑头发,圆眼睛。”
“很抱歉,看来我帮不上你了。”孙杨无奈地摊摊手。
青年也不与他废话,二话不说地就往孙杨来时的方向跑去。这次孙杨早有准备,他立刻跟了上去,很快便追上了对方。
“喂!我也在找人,不如一起?”孙杨提议,“谁知道这地方还有没有其他怪物。”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了,在变异生物面前,两个人的存活率总比一个人高。当然,这并不代表孙杨自己没法对付那些怪物,他之所以提出与对方同行,是因为黑衣青年明显比他熟悉地形,浓雾似乎完全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这更进一步证实了孙杨的猜测,对方十有八九是多次出入此地的赏金客。
黑衣青年瞥了孙杨一眼,没有回答,但从他加快的脚步来看,青年显然不想与孙杨这个陌生人同行。
明智的选择,孙杨想,可惜想甩掉他并没那么容易。
孙杨也加快了脚步,尽管之前已经跑了很久,但他早已习惯挑战体力极限了。事实上,早在避难所时,孙杨的体检报告就显示了比普通人更发达的肌肉以及更活跃的线粒体,这令他体能超群,尤其是耐力。别说是地面赏金客了,就连兄弟会最优秀的骑士也无法与他抗衡。
黑衣青年突然改变了前进的方向,他身手及其灵活,几乎没有改变前进的速度,而孙杨则由于惯性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转过了身,几秒钟的功夫,黑衣青年竟已跑出了几十米的距离。
“喂,别急着甩开我嘛,我又不是来跟你抢赏金的。”孙杨说,不费什么力气便追上了对方,“我没有撒谎,我也在找人。”
“我不需要兄弟会的帮忙。”黑衣青年终于开口了,他语气不善,嗓音低沉,“别跟着我,碍事。”
“谁说我是兄弟会的?”孙杨反问。他确实没有撒谎,他需要与汪顺汇合,但这件事的紧迫性已经没那么高了。青年的出现间接证明了现在他并没有处于幻觉中,也就是说,那只触手怪是真实的。孙杨不认为这片沼泽能同时容纳两只那样的怪物,既然触手怪选择来追他,就代表汪顺暂时是安全的。更何况,孙杨对汪顺信心十足。在避难所的评价体系中,后者也许只是个优秀的母体,但汪顺绝不仅仅是一个孕育完美基因的容器。他比孙杨心思缜密得多,也聪明得多,既然孙杨都能想到神经毒素这个解释,汪顺肯定早就发现了。
“别耍花样,除了兄弟会还有谁会有激光武器?”黑衣青年哼了一声,尽管他语气没变,但孙杨察觉到对方的呼吸速度加快了,看样子长时间的奔跑已经开始侵蚀他的体能。事实上,他能坚持跑这么久已经很令人敬佩了,毕竟孙杨过人的耐力是基因选择的结果。
这么看,孙杨还得感谢拿他当试验品的避难所科技了?
呸,别开玩笑了。
青年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步子也变得沉重,皮靴敲打在湿润的泥土上,发出一声声闷响。周围的景色仍旧是单调的绿,但雾气似乎褪了一些,孙杨能看到十几米外繁茂的红树丛。他注意到青年虽然看上去一直在漫无目的地奔跑,但其实他一直在避开水体,尤其是隐藏在红树林下泥泞的沼泽地。
“你是甩不开我的,不如跟我合作——”
“嘘!”青年剜了孙杨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停了下来,蹲下身,仔细观察起了地面。
孙杨见状也蹲了下去,离得近了,他这才发现泥土的颜色比周围更深,几道不规则的痕迹纵横其上,像是被东西反复碾过。黑衣青年用手指蘸了些湿润的泥,轻轻用指尖碾碎它们,肉色的指腹立刻被染成了蓝色,还泛着幽幽的荧光,与之前触手怪的血液如出一撤。
“有人来过这儿。”青年轻声说,不知是说给孙杨听,还是自言自语,“那个不自量力的避难所混蛋……”
孙杨心中一动,刚想开口,但两人脚下的土地却突然震动起来,淤泥像是波浪一般高低起伏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两人同时察觉到了危险,闪身躲向一边,孙杨毫不犹豫地开了枪,将地面轰出一个浅坑。淤泥被带向半空,又如雨水般倾斜而下,将两人浇了个透,这下连黑衣青年也没能幸免。与淤泥一起被炸出来的,还有一根断裂的触手,这根触手的吸盘不再是长满尖牙的嘴,而是一只只没有眼睑的眼球,直叫人作呕。
“还有完没完了?”孙杨的耐心从来都是汪顺专属,被一个不知真面目的怪物追了这么久,此刻他的耐心早已消磨殆尽,“到底怎样才能杀死这玩意儿?”
“它是杀不死的。”青年嫌弃地甩甩手,试图把淤泥甩去,可惜都是无用功,“再怎么斩断它的触手,只要神经中枢还在,它就能一直靠垃圾场的能量活下去。”
“你之前用的那些小型炸弹呢?”孙杨问,一脚踩住那根还在蠕动的触手,踩爆了好几只眼球。
“我上哪儿找那么多炸弹?”黑衣青年翻了个白眼,“而且我说过了,只要中枢还在,它就无法被杀死。”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找到它的中枢?”
青年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似乎没想到孙杨会这么问。然而,惊讶稍纵即逝,他很快便恢复了严肃且略显凶狠的表情。青年犹豫了片刻,便再次迈开步子,孙杨立刻跟了上去,这一次,对方没有甩开他。

 


 

汪顺骂了孙杨整整五分钟才发现后者的消失大概不是主动的。前一秒两人还在斗嘴,一眨眼的功夫,孙杨就仿佛被浓雾吞噬一般地消失了。无论孙杨的基因再怎么完美,汪顺十分肯定避难所科技还没有培育出能瞬移的人类。

冷静下来后,汪顺立刻查看了手腕上的pip终端。作为管理人,他的pip拥有更多的功能,除了检测生命体征,还能进行简单的血液分析。汪顺启动了血液采样和分析功能,他只感到手腕内侧一阵刺痛,屏幕上的pip小人对他竖起了拇指,下方出现了一根进度条,显示分析开始。汪顺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他立刻就想到了幻觉的可能性。令人产生幻觉的方法很多,但最有效的便是药物。如果自己无意中摄入了致幻剂,那血液分析可以证实他的猜想。
等待分析结果的当口,汪顺听到前方雾中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哔哔声,富有节奏的电子音,滴、滴、滴,不是pip又会是什么呢?
“……佳俊?”汪顺试探性地开口,但话音刚落他就暗暗咒骂了自己一句。孙佳俊的pip信号明明已经消失了,又怎么会发出警报声?更何况信号消失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定距离,难道pip终端还会自己走过来不成?
汪顺腕上的pip终端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出血液分析报告。果不其然,报告里出现了几项他从未见过的化学名称,pip从离线数据库里找到了这些成分的信息,它们无一例外都是致幻剂。
不知为何,看到分析报告,汪顺反而松了口气。中了致幻剂总比见鬼了强,现在他只需想办法走出幻境即可。然而,说来容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摄入致幻剂的,最有可能的解释便是这浓雾。
汪顺皱起眉,飞快地思考着。周围都是茂密的沼泽,释放致幻剂的罪魁祸首一定就在不远处,他该如何脱身?汪顺四下张望了一番,视线扫过红树丛、松软潮湿的泥土,以及沼泽中随处可见的池塘。
对了,池塘!也许他可以涉水前行,如果致幻剂存在于空气中,说明它大概率不溶于水,池塘反而比雾里更安全。水体占了沼泽一半以上的面积,能通往地面无法到达的地方。尽管水下可能有暗流,但此刻两害取起轻,汪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想到这里,汪顺立刻脱下靴子,将裤腿和袖口束紧,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浑浊的睡眠。池水没有想象中那么冷,但突如其来的温度变化还是让汪顺打了个冷颤。他向前划了几下,然后回到水面换气,没多久就游出了十几米。汪顺试着在水下睁开眼,但泥水的能见度几乎为零,他只好凭感觉向前游,并尽量减少换气的次数。说来奇怪,刚才在地面时完全看不出池水有这么深,按理说他早该碰到红树丛的根须了,但水里却空无一物。难道地形也是幻觉的一部分?通过致幻剂改变猎物的认知,让猎物顺着自己安排的方向前进,最终落入深渊,这个局简直天衣无缝。要不是汪顺的pip多了血液检测功能,恐怕到死也走不出这片沼泽。
不知过了多久,肺里的氧气早已消耗殆尽,汪顺不得不向上游,打算去水面换口气,就在这时,平静的池水突然搅动起来,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由分说的将汪顺向下吸去。他像一块被引力捕获的陨石,只有撞向星球表面一个结局。汪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卷入了漩涡。
他会死吗?汪顺并不怕死,或者他曾以为自己不怕,但现在他的心脏却跳得那么快,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他的肺努力利用着最后一丝氧气,肾上腺素令他血液沸腾,耳朵嗡嗡作响,他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要活下去。活下去。
汪顺猛地吸了口气,几乎被压瘪的肺泡再次充盈起来,氧气涌入缺氧的大脑,引发了一阵强烈的眩晕,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好险,他差点就淹死了。不对,他为什么没被淹死?
汪顺大口呼吸着潮湿的空气,眼前的黑暗慢慢褪去,他发现自己正匍匐在一个地下洞穴中,脚下是厚厚的淤泥,没过了他的脚踝,头顶一片黑暗,洞穴的墙壁是弧形的,覆盖着一层滑腻腻的泥土,向前方延伸着。汪顺拨开还在滴水的刘海,小心翼翼地观察起四周来。
没想到沼泽地下竟有这样的洞穴,仔细看去,洞穴不是密封的,另一边似乎还有一个出口,但与汪顺所在之处相比,要小上一圈。倒喇叭的形状像个漏斗,刚才卷走他的漩涡大概就是这么形成的。汪顺碰了碰洞壁,出乎意料的,虽然表面覆盖了一层湿润的泥,但淤泥下方有什么坚硬而冰冷的东西,触感像是石头,但又太过平滑,反而像是金属。
汪顺感到一阵恶寒。难道这个洞穴不是自然形成的?仔细想想,沼泽地形本就松软,不可能在地下形成这样的洞穴,但如果是人为建造的,那就说得通了。金属加固后的洞壁可以抵御淤泥和水汽,完美的倒喇叭形也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谁在那儿?!”
黑暗中响起一个略带慌乱的声音,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过,有什么东西向汪顺袭来。汪顺凭本能及时偏过了头,但还是感到脸颊一热,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流了下来。刺痛接踵而至,汪顺嘶了一声,用手指抹去了脸颊上的血珠。
尽管脸颊在火辣辣的疼,但汪顺却并不打算反击。倒不是因为他有自信能战胜对方,而是他觉得这只是一场异常真实的梦而已。
“没想到幻觉的影响这么大。”汪顺自言自语道,拔腿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别过来!”
“幻觉还能读取我的记忆吗?”汪顺掏出孙杨给他的枪,不由分说地对准了前方,“选谁不好,偏偏选佳俊的声音,这是你自找的。”
汪顺开了枪,激光划破黑暗,打中了洞壁,清脆的回音证实了汪顺刚才的发现,这个洞穴是人工修建的。汪顺射出第二枪,与此同时,一个黑影飞快地向他扑来,枪响的同时汪顺也被扑倒在地,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枪,往黑影的脑袋砸去。
黑影吃痛地闷哼一声,汪顺趁机挣脱了对方的束缚。然而,黑影比他想的更顽强,不顾后脑的疼痛,死死拉住了汪顺的脚腕。为了涉水,汪顺脱下了靴子,脚掌在泥地上没有任何抓地力,被这么一抓,立刻脚下一滑,再次摔倒在地。
“草,有完没完!”汪顺咒骂道,“别以为变成佳俊的模样我就不敢下手了!”
“……顺哥?”
抓着汪顺脚腕的黑影抬起头,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黑暗中。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令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无辜,本就瘦削的脸颊此刻几乎凹陷了下去,嘴唇微张,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毫无疑问,那是孙佳俊的脸,那么近,那么真实,汪顺甚至能看见对方脸上的绒毛。与汪顺熟悉的孙佳俊不同,那人没有穿避难所制服,而是穿着不怎么合身的T恤,满身都是泥,不比汪顺好上多少。
奇怪,幻觉还能篡改记忆吗?汪顺从没见过这样的孙佳俊,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觉,面前的人应该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才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对方甚至都没穿避难所制服。更重要的是,那人手腕上空空如也,没有pip终端。就算汪顺知道孙佳俊的pip终端可能已经损坏了,但他认识的佳俊不会轻易放弃这对避难所居民而言无可替代的东西。
“顺哥?真的是你吗?”那人又问,黑色的眼珠氤出了一层水汽,嘴角一扁,话音里带上了哭腔,“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汪顺回答。与对方相比,他的语气要平静不少,尽管他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抱歉,我刚才攻击了你。”面前的青年咬了咬嘴唇,眉间出现了几道细小的褶皱,“我只是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其他人。”
“你怎么进来的?”汪顺问,“这个洞穴通往哪里?”
“这不是洞穴。”孙佳俊回答,放开了汪顺的脚腕,“这是个废弃的地下掩体。墙壁都是几米厚的铅。”
“哦?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汪顺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双手环胸,显然他还没有完全被说服。
“我来的时候经过了掩体的仓库,那里存放了很多物资。”孙佳俊指了指倒喇叭形洞穴的另一个出口,“很多都不能用了,但一些储能设备还有回收价值。我还发现了掩体地图和建造信息。”
汪顺越来越肯定这不是幻觉了。哪门子的幻觉会向他透露情报?
“掩体似乎被破坏了,有一部分物资被冲到了地面,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这里会被称为垃圾场。”孙佳俊边说边从工装裤里掏出一只防水袋,将其中的止血带递给汪顺,“你还在流血,顺哥。”
止血带长短不一,有宽有窄,明显属于不同型号。防水袋也不是专门用来盛放医疗物资的,看样子这些都是孙佳俊收集来的。
“你不该这么轻信别人。”汪顺说,接过止血带,捂住了脸颊上的伤口,“万一我是敌人呢?”
“你是吗?”孙佳俊反问,偏过头看向汪顺,略显孩子气的表情与汪顺记忆中的少年重合了。
汪顺耸耸肩,不置可否。佳俊什么时候也学会用问题回答问题了?
“无论你是不是,反正我今天已经够倒霉的了,”孙佳俊叹了口气,“怎样都不会比现在更糟。”
汪顺十分同意。怎样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不如相信眼前的青年正是他一直寻找的孙佳俊。如果奇迹真的存在,凭什么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呢?
“这儿有其他出口吗?”汪顺问,湿透了的袜子根本抓不住地,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你是怎么进来的?掩体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吗?”
“从地图上看,应该可以从通风管道出去……”
“我猜管道已经被占领了?”汪顺接过了话茬,从孙佳俊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猜对了。
“你怎么知道?你也见过那怪物吗,顺哥?”孙佳俊小鹿般的眼睛惊讶地瞪大了。
“我没有亲眼见过,但致幻剂不会凭空出现。”汪顺回答,“看样子咱们运气不错,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赢面大嘛。”
根据孙佳俊的情报,这座地下掩体似乎在核战前很久就建成了,正是由于年代太远才没能躲过那场灭世的爆炸。掩体很大,几乎掏空了整个沼泽地,地质变化加上辐射,许多变异生物乘虚而入,将这里变成了它们的巢穴。从冲刷到地面的物资则成了地面居民口中的‘垃圾场’,地上和地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幸运的是,孙佳俊从仓库里找到了不少还能使用的物资,除了止血带和战术短刀,还有一些防水布,汪顺将她们缠在脚上,好歹能正常走路了。两人钻过洞穴的另一个出口,来到一条幽长的走廊,走廊的墙壁和地面布满了拖拽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曾经从这里蜿蜒而过。仔细看去,拖痕是由一道道细密的小刮痕组成的,汪顺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造成这样的痕迹。
“那儿就是通风口了。”孙佳俊说,指了指走廊尽头拖痕汇聚之处。
汪顺与孙佳俊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捏紧激光枪,带头向前走去。周围寂静如死,厚厚的墙体将两人深沉的呼吸声放大了,仿佛有人在耳后呼吸一般,听上去叫人毛骨悚然。墙面的拖痕逐渐汇聚成了一点,正当汪顺的神经绷紧到极点时,通风管里突然传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阵恶臭扑面而来,差点没把汪顺熏死过去。
“顺哥,小心!”孙佳俊拉了汪顺一把,躲开了某个从管道中延伸出来的阴影。那是一条布满了利齿小口的触手,墙壁上的刮痕就是尖牙划过金属留下的。毫无疑问,这就是盘踞在通风管道中的怪物,一个仿佛是从噩梦中走出来的生物。
触手毫无章法地挥动着,但并没有向两人袭来。管道中的闷响变成了某种低沉的嘶吼,比起威胁倒更像是绝望的嘶吼。汪顺又一次听到了pip终端的滴滴声,身边的孙佳俊惊呼一声,全身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
“——喂,我说,你引爆的时候就不能提醒一声吗?!”
“是你反应太慢了,骑士‘阁下’。”
挥舞着的触手很快不动了,腥臭粘稠的蓝色液体很快蔓延到了脚下,然而,汪顺却没有心思去关注自己的脚会不会弄脏了,因为他做梦都没想到从管道里钻出来的两个身影会出现在同一个空间。
孙杨全身都被触手的蓝血浇透了,制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中的激光枪似乎被削去了一截,但他仍然牢牢握着枪管,枪口冒着的烟暗示了这把武器刚刚被使用过。孙杨的另一只手则抓着一把黏糊糊的东西,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的组织。另一人看上去没那么狼狈,但那人的头发完全被汗水浸湿,鼻梁上有几道平行的抓痕,与孙杨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那人手中抓着一个还在嘀嘀作响的pip终端。然而,真正让汪顺失语的并不是那人手中的pip,而是对方胸前的吊坠。
“Pan?你怎么会在这儿?”孙佳俊打破了沉默,他陌生人的方向跑了几步,但很快又停了下来,仿佛他不确定对方是否想要让自己靠近。
被称为Pan的年轻人犀利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
“呃,也许我们应该换个干净的地方再谈?”孙杨开口道,将手中的软体组织扔向一边,“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这里实在是太臭了。”
“闭嘴。”汪顺条件反射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