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k Text:
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骑着单车还有他和他的对谈......
斜阳西下,温暖惬意的阳光洒在自行车棚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喧闹的校园逐渐变得安静下来。西浦高中棒球部的训练时间刚刚结束,队员们三三两两从棒球场上走出来,相互交谈着,踏上回家的步伐。
充实的一天从清晨的冥想中开始,又在投捕练习和体能练习中结束了。浅栗色头发的少年拖着疲惫的身躯,被身旁大大咧咧的同班少年勾着肩,一起从球场走出。阿部隆也解开自行车后轮上的锁,缓缓推着车从自行车棚走出。回忆逐渐拉长,让他想起今天从九组门口路过时听到里面少年们的对话。
“不过三桥还没有放弃跑来上学啊。”这是泉的声音。
“是啊,”传来田岛伸了个懒腰,放松的声音。
“这几天阿部天天督促着三桥学习,三桥也不反抗的。”泉扒拉了几口便当,小声说着, “阿部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廉倒是没有说啥,说不定还挺乐在其中的。“
”阿部君真是个控制狂。”随后便是少年们低低的笑声。
教室里传来少年们的交谈声,阿部隆也却没有听到自己熟悉的那个人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教室里,只看到抱着双肘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少年,像只酣睡的小动物。
阿部隆也想起昨天棒球部的大家一起在三桥的家里一起学习到很晚,今天又早早地起来参加棒球部的各项训练。这么疲惫,三桥......能撑得住吗。回去的时候不会睡死在哪个路边上吧,他想。
推着的自行车发出车轮转动的嗒嗒声,他看着正从棒球场门口走出的三桥廉和田岛悠一郎,田岛勾着三桥的肩膀,好像在说些什么。
“三桥!”三桥廉转过身看向自行车棚的方向,黑发的少年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向自己打着招呼, “坐我的自行车回去吧。”阿部隆也,眼前的人的名字,是自己那不嫌弃自己、用过人的头脑引导自己成为王牌的搭档捕手。正是有阿部君,自己才不是国中时那个一无是处的投手,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很感激。
“诶,为什么。”三桥廉感到有些意外。
“什么为什么,今天中午你不是睡死过去了吗。”阿部隆也一本正经的说道。
诶......什么时候,今天中午阿部君来教室找我了吗。三桥廉有些慌乱,中午睡得太死,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阿部君中午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要商量吗,自己却这样睡着了。“对,对不起,阿部君,”三桥廉拽着衣角,有点不敢看阿部隆也的眼睛, “我,我能撑住的。”视线一点点上移,看到的是阿部隆也逐渐发黑的脸庞,仿佛下一秒又要发火,不由得浑身一颤。
“阿部君,你别欺负三桥君啊。”身旁的田岛看了看扶着自行车站在一旁的阿部隆也,又看了看身边略显紧张的三桥廉,说道。
“我哪里欺负他了!”阿部隆黑着脸反驳道。
自己之前关心三桥,一半是因为百枝监督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一半是认为自己想要改掉眼前这人吞吞吐吐令人生气的性格。而现在,看到了自家投手的所有努力,看到了在比赛中经过九轮后他那由于过度投球而微微发颤的手指,看到了那张白皙的脸庞上为了努力学习而微微发青的眼圈。
他也想为眼前的人做点什么。
“那,那就,”三桥廉看着不说话的阿部隆也,坐上了他自行车的后座, “谢谢,阿部君了。”后者习惯性地把自己的运动包交给眼前的投手,一如每一次他们前往三桥家学习那样, “嗯,也谢谢你帮我拿运动包。”
告别了一行的田岛等人,阿部隆也带着后座的三桥廉,向他们家的方向骑去。
伴着夕阳的余晖,两个少年骑行在回家的路上。顺着下坡的路,夏天的炽热的风慢慢变凉,从他们的头发吹起他们的衣襟,吹拂到他们的心上。坐在后座的少年手抓在后座底部的支架上,眼皮止不住的打着架。
阿部隆也感受着后座时不时变得摇摇晃晃的重心,能够想象到后座的人半睡半醒,点着头快要睡死过去的模样。
眼前从路口窜出一只小猫,伸着懒腰,大摇大摆地走到路中央,仿佛刚从温暖的夏日中睡醒。阿部隆也迫不得已,只得猛地按下刹车。
骤然地停止中,他感受到身后的人的脸猛地状态了自己的后背上,后背也被他的鼻尖撞得略微有些疼痛。在下一刻,温暖的鼻息如同夏天轻轻拍打在沙滩上的潮水,轻轻拍打在他的背上,和背上逐渐暗淡的夕阳揉在一起,又逐渐温暖了他的胸膛。随后是一双手——一双充满茧子的手,经过不断地练习的岁月侵蚀过的手,轻轻地撑在自己的背上,他又想起球场上微微发颤的手指,和那个只要站在投手丘上就变得坚定无比的眼神。
“小心一点。”回过神来,他转过头去喊道,看到的是后座的人从迷迷糊糊中惊醒的慌乱的眼神。“今天晚上回去就别再做额外的投球练习了。”阿部隆也看着三桥廉慌乱地从自己的背上起身,红着脸,两只手迅速地从自己的背上抽离,又紧紧地抓在后座的支架上,扭过头,不敢看自己,也没有说一句话。
阿部君真好,阿部君是最好的捕手。三桥廉所有藏在心里的话都汇聚成一句, “嗯,谢谢你,阿部君。“
”三桥。“
”嗯,嗯?“
”不要总是只是道谢啊。”坐在前面骑着车的少年有些别扭的说道。少年隐藏的心绪下,想说的话却是:因为我也想更加的了解你,所以不要总是对我这样道谢。
“对,对不起,阿部君。”下意识地,三桥廉看着阿部隆也又逐渐布满黑线的脸,脱口而出,又扭过头去。“也不要总是道歉!”
“对不,”三桥廉偷偷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发现对方也盯着自己,又不得不浑身一激灵, “嗯,知,知道了。”
阿部隆也看着眼前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的少年,一副害羞胆怯的模样,一如他们相遇的那个时间,那个站在棒球场中,低着头,怯生生地,却说自己怎么样也不愿意将投手丘让给其他人。他觉得自己挺喜欢自家投手的这个模样,不论是在哪里,在教室里趴着睡觉的时候,在休息区弯着腰接水的时候,在投手丘上夹着球挥着臂按照自己的暗号投出好球的时候。无论他穿什么衣服,是高兴的,悲伤的,胆怯的,害羞的,他都很信任,也很喜欢。
神使鬼差地,他拉起身后少年的手,放在自己的身前,紧紧攥住。
三桥廉被这突然的力道有些吓到,一瞬间向前倾倒,身体紧紧地贴在阿部隆也的背上。
一时无言。
直到眼前出现了那不能再熟悉的房门,阿部隆也轻轻摇醒趴在自己背后睡得香甜的三桥廉。“到了,”身后的少年起身下车,提着他的运动包站在一旁,他将自行车掉过头来,对着三桥廉伸出手接过他手上的运动包,“那么,我就回去了。“
”阿部君。“
他转过头, ”今,今天。”
“不来我家学习吗,我,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请,请教阿部君。”他看见三桥廉低着头,呆呆地站在那里。
一时之间,晚风轻轻吹拂在两个人的身上,彼此都只听得到自己沉闷的呼吸和扑通的心跳声......
夏天的风就这样吹着,吹到了暑假的研学旅行,打着卷,吹到了街道小巷的每一个角落。
“廉!”窗外传来熟悉的呼喊声,三桥廉急急忙忙的提起自己的行李箱,一路小跑跑到门口,看见的是早已整装待发,穿着便服的阿部隆也,也许是提着箱子跑太快的缘故,一时之间心脏跳得厉害。
“隆也君!”他挥了挥手。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鞋子,帽子,嗯换洗的衣服也要多带几件,你都没忘记吧,还有...”随之传来的是阿部隆也略显有些唠叨的话语声。
自从上次阿部隆也送三桥廉回家后,他就一直坚持要在清晨和傍晚来接送三桥廉。
为什么呢?也许只是担心三桥迷迷糊糊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找不着北,那种样子让自己看了内心就有些生气。
“嗯,都带了,我,我还带了棒球服、手套、棒球。”三桥廉一边掰着手指一一数着,一边傻傻地笑着。
“笨蛋,”阿部隆也没好气的说道, “又不是去训练,带这些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另一个少年继续傻傻地笑着。
看来三桥对研学旅行很期待啊,他想。
夏日的小巷中,两个少年提着行李箱缓缓走着。“今天早上有称过体重吗?”阿部隆也揉了揉鼻子,盯着远处地树叶发呆。
“称,称过的......”三桥廉有些慌乱地回答道,一下子平复了他期待旅行的心情, “隆也君,我,我的体重并,并没有掉。”
回应他的是从身旁递来的,发着甜腻香味的小蛋糕,仿佛如同夏日海边的风一般香甜。三桥廉突然觉得,阿部隆也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懂。甜腻的蛋糕在一口一口和不知如何继续交谈却又让人舒适的沉默中进了三桥廉的肚子,温暖着在略微有些清凉的清晨中跳动的心。
傍晚的风轻轻拂过,吹散了夏日空气中的沉闷。
“打扰了!”阿部隆也站在三桥家的门口喊道。
“啊,隆也君,你来了。”三桥廉很自然地接过阿部隆也手上的运动包,放在房间的一角。
“廉,阿姨他们不在家吗。”阿部隆也左右看了看。
“嗯,他们大概十点左右回来。“
”你每天都要一个人在家待到这么晚吗?“阿部隆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也不是......每天,他们有时候会早点回来的,”三桥廉清理了一下桌子, “就在这里开始学习吧。”
夏天的太阳疲倦的挂在地平线上,宁谧的星空早已拉上了一层帷幕。从窗子外面依稀透进来若有若无昏暗的阳光。在枯燥的学习中,就连昏暗的阳光也被拉得很长很长,照在阿部隆也的脸上。身旁的三桥廉头埋在阴影中,又一次昏睡过去,脸上还挂着羞怯的笑。
自从百枝监督说不仅要在棒球场上努力练习,平时的课程学业也不能落下,他们棒球部的一行人便组成了学习小组,时不时地聚在一起共同学习。虽然每一次学习的尽头都是大家都倒头睡过去直到三桥廉的母亲三桥尚江回来后才陆陆续续离开三桥家。
但像是今天这样,只有自己和廉在一起学习,还是头一次。而自己也是头一次在学习结束后没有倒头睡过去。
“说起来......”他看着身边三桥廉的睡颜,虽然在最初开始送他回家也是因为看见了他疲惫的面容,但是像今天这样仔细的看着也是第一次。
他想起三桥廉最初从三星进入西浦时,在棒球场上看着他们的希冀的眼神,在认为是自己独占了投手丘抱着头蹲在那里,边抽泣边说着自己是怎样的不好的模样,在每一次三振打手时,挥着双手,高兴地朝着每一个队友说“One out!One out!”的样子。他想起棒球场上夏天的太阳,夏天的雨和泥泞的棒球场地,想起夏天的蝉鸣,想起夏天的风。
他很珍视,也很想保护,他很想要见到他们有朝一日能够站在甲子园的那天。
他想,不知何时,他也许早就喜欢眼前这个怯懦却又坚定的少年了。
晚风依旧吹拂,窗外的蝉依旧叫个不停,躁动的心也跳个不停。
也许是又一次的感性作祟,他一只手撑在桌下,一只手伏在桌子上,俯下身子。认真的脸庞从温暖的阳光中抽离,沉入阴影,闭上双眼,在那张稚嫩的脸上留下轻轻的吻。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手上传来另一个掌心的温度。他有些贪恋着这样的温度,就这样看着三桥廉,直到眼下的人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来。
“廉,你醒了。”阿部隆也突然一激灵,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去。他突然想到,三桥廉会怎么想呢,他在睡梦中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正如一如既往的信赖着我, “我......”他欲言又止。
三桥廉从梦中悠悠转醒,看着眼前不知为何感到不好意思的阿部隆也,看着阿部隆也欲言又止的脸庞。突然感受到自己脸庞上残留的余温。三桥廉感觉自己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夏天的蝉鸣声显得格外地响,格外地吵闹,却也掩盖住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慢慢喜欢你,慢慢的亲密。
感觉像是中暑一样晕晕乎乎地,他想。害羞地感觉如同火烧云一般烧上脸颊,一切显得那样不真实,意识慢慢从自己地身体里抽离。他抢在眼前的少年想要说些什么之前, “我,我很喜欢,隆......隆也君,”像是鼓起勇气似的,说出磕磕绊绊的话语, “隆也君,是,是怎么想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慢慢聊自己,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自己想说的话,却被对方先一步说了出来,阿部隆也感觉有些懊恼, “廉,我也喜欢你。”阿部隆也看着那双眼睛亮了起来,补充着, “我喜欢的不只是喜欢身为投手的你,也喜欢在投手丘外的你。”
“这句话我也许早就说过,”阿部隆也反手回握住轻轻放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紧紧盯着他, “但这一次我是怀着不同的心情说的。”想要了解眼前这个人的一切。这种念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胸口悄然发芽,生长,在盛夏茁壮成长,在心底投下名为三桥廉的阴影。从一开始的控制与顺从;到真正意义上互相了解,互相交流,即使是暗号被拒绝,自己也能不再感到生气;再到互相称呼彼此的名字。
不知不觉,在自己眼中,除了棒球以外,多了一个容易害羞,有些胆怯的少年。
“我,我也是,我想要,”三桥廉感受着对方从手心中传过来的温度,想到对方还未来得及开口的疑虑,鼓起勇气抢着说, “我想要和,和隆也一直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像是要呐喊出来似的,但是说到最后声音都变得几乎听不见了。眼泪不知道为何又充满了眼眶,快要掉落下来。
慢慢我想配合你,慢慢把我给你。
阿部隆也愣住了,他看着浅栗色头发的少年脸上害羞哭泣的神情,伸出手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隔着衬衣能够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声和身体上传来的温热,仿佛风和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他捧着少年的脸, “怎么又哭了...”,看着他胡乱擦着脸上泪水却越擦越花的样子,看着他的眼睛。尽管流泪,但少年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坚定和喜悦的色彩,一如站在投手丘上时闪闪发光的样子。他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傍晚的夜色融化在最后的吻里,逐渐荡漾开来,飘着飘着,飘到头顶的星空里。
因为慢慢是个最好的,原因......
“叮铃叮铃叮......”,窗外的地平线开始吐出鱼白,整片天空开始逐渐被灼热的初日点燃,空气中有了夏天的味道。四点半的闹钟不知为何突然响起却又被关掉。
浅栗色头发的少年蜷曲着身子,揉了揉眼睛。仿佛从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中醒来,却朦朦胧胧记不清楚。胸口中的炽热仍然温存,久久不散,就像是一阵余烟,飘荡在逐渐苏醒的城市上空。
他翻了个身,用手臂支起身子,脑袋晕乎乎的,但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马上就要开始训练了,我、我得赶紧起来了。
三桥廉突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训练?自己已经从群马县的三星学园转学来到了埼玉县的西浦高校,已经没办法再站在投手丘上和大家一起打棒球了。而且,国中的大家都是因为自己,打棒球才会不愉快的吧。
也许......也许我以后再也没办法打棒球了......也没人会愿意跟我打棒球了。
他这么想着,悲伤又逐渐从心底升起来。明明......明明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了。
蝉开始无力地叫着,预示着夏天即将来临,将悲伤的心绪抚平。而梦中一些片段又压制不住地浮现在眼前。梦中的他站在投手丘上,眼睛里面充满着坚定和信任看着距离自己18.44米外的少年;梦中的他走在黄昏回家的路上,手臂轻轻触碰到身旁的少年,若即若离,心中有过一丝慌乱和一丝害羞;梦中的他是那样害羞地笑着,伴着夕阳,伴着身旁的少年。
“廉,该起床去学校了。”随着他的母亲三桥尚江的呼喊声,他逐渐从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抽离。
“啊,今、今天得去新学校了。”三桥廉又揉了揉眼睛,这样想着。他赶忙起身,在洗漱收拾后背上书包向外跑去。
清晨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浅栗色的头发上,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也许盛夏早就过去,一切的一切美好如梦一般飘散,散在埼玉县的夜里。
又也许盛夏还未迫近,属于他的夏天还没有到来。
在清晨走向校园的少年不会知道,在逐渐迫近的夏天中,自己会站在投手丘上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芒。他也不会知道,自己会如此地信赖着一个人,也如此地让一个人所信赖,对于现在的他仿佛如同梦一般。
夏天就要来了。一如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