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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莫霍里奇坐直了身子，推了推眼镜，像小学老师准备开始上课时那样把双手撑在桌上，“上次我们到哪儿了？”
“噢，”乔根森回答道，“我们坐在那张沙发上接吻，亲热，你坐在我的腿上勾着我的脖子吻我，但我提出要去卧室的时候你拒绝了，然后……”
“闭嘴，我问的不是这个。”莫霍里奇气恼地打断了他，“我问的是这本书，基础物理学，我们上次讲到哪儿了？”
“噢。我们还没有结束第一章呢。”
“什么？这已经是你来我家的第三次了，而我们甚至还没有结束第一章？”
“是的。”
“按照这样的进度，到明年我们可能都讲不完这本书。”
“噢，我很乐意一直学到明年。”乔根森立刻回答道。脸上佯装认真，内心却在偷笑。“你知道，莫霍里奇老师，你不用这么认真的，毕竟我没有付你一分钱。”事实上，乔根森想要付学费的，但是莫霍里奇提出无论按什么标准收费都是不公道的，因为他没有正式注册任何项目，最终也不会得到任何证书。无论如何，他们也确实不够认真——每一次的教学最后都变成了亲热，而乔根森会说如果这一次不以相同的结局收场的话他反而会感到很惊讶。
这真的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他只是一个心口一致，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标准美国制造男孩而已，看见Matej低头撩起自己的一缕头发，长长的睫毛在大眼睛上方闪烁，看见Matej被他随口一句玩笑话逗笑了，嘴角翘起迷人的漩涡，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怪他脱口而出“你真漂亮”之类的赞美呢。Matej总是会脸红，咬着嘴唇，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眼睛却盯住他的，似乎要在对视中寻找什么答案，在这种时候又怎么能怪他凑上前用亲吻回应她呢。而当Matej发出满意的呻吟，双手不自觉地摩挲他的后颈和头发，Matteo就会感到自己身下不容忽视的力量，像海水涨潮，像山谷里的回声，像大自然的原始呼唤。
然而他们从未谈论过这件事，无论是在每一次的意外之前还是之后，这不是Matteo所喜欢的，但他认为目前他除了等待并没有别的选择。他能感觉到Matej并没有准备好这样的谈话，她没有准备好Matteo向她表白，或者随之而来的“我们可以约会吗”，“可以确认关系吗”。他虽然年轻但已经懂得该如何抓住女孩的心，那就是必须要等到另一方自己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而不是由他来追问出一个结果。
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等，他不着急。
“所以，你到底希望从学习物理中得到些什么呢？”莫霍里奇主动发问了。
“嗯……”乔根森思考了一下说，“我只是觉得它很有趣。不是课本上的内容，而是你讲述它的方式。对我来说，听你讲这些就像听故事一样。所以我猜你不用拘泥于这本课本？因为我的目标也不是为了通过考试，而只是当作一个兴趣爱好而已。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你每天都在思考些什么？研究些什么？”
“但如果你不学习基础知识，你甚至不会理解我的研究的标题。”莫霍里奇直白地说。
“相信我，我认为这很有趣。在大学的时候我经常做这种事——随机地走进一间教室，假装是上那门课的学生，实际上讲台上的教授所说的内容和我的专业八竿子打不着边，可是我只是想知道别的学科在研究些什么。我认为知识本身就很吸引人。”
而你也很吸引人。乔根森在心里想。
莫霍里奇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认同的表情。乔根森继续说，
“我在图书馆也会做这种事——随机地拿一本书来看，学习一点别的领域的术语。这很有趣。说到图书馆，我真不敢相信，市图书馆这段时间竟然不对公众开放了，昨天我来到图书馆门口结果吃了个闭门羹。Matej，我可以看看你的个人藏书阁吗？我无法想象这段时间没有书我晚上该如何入睡。”
这是一个合理的请求，毕竟第一次Matteo来到她家就领略过莫霍里奇书房里的浩瀚书海。而且Matej也很乐意像别人展示或者说炫耀自己的收藏成果。她再一次带着Matteo来到她的书房。Matteo的目光所及之处，他看到一些标题或封面很有意思的书，就会问起这些书的来历，而Matej一旦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会滔滔不绝起来。
“……所以我得到这本书纯属意外，我只是听说有人要出书我就全收下了，放进书柜里后也从来没看过，直到有一次我看到另一本书里提到了这本书，我才想起我家里还有这本书，然后花一个晚上的时间把它看完了。”
“可是这本书是意大利语的。”Matteo打开书，翻了两页说。
“是的，我可以阅读意大利语。”
“哇哦。”Matteo说，他假装不经意地继续往前挪动了一步，现在他右手撑着书架，左手稍稍往前移动一寸就能搭住Matej的腰间，然后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他的脸和Matej的脑袋的距离不能更近了，当她说话的时候，视线在手里的书和Matteo的脸之间移动，她的脑袋自然地跟着晃动，发丝几乎就在Matteo的鼻尖上蹭来蹭去，散发出好闻的香气。Matej从自己的独白中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这一刻的气氛暧昧，身体不由自主地变得僵硬了起来。她不再说话，眼睛下垂看着自己手里的书，只是用余光注意着Matteo。Matteo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注视着她。
按照前几次的习惯，这时候Matteo应该会凑上前主动吻她，然后她便自然而然地回应他的亲吻。但这一次，Matteo决定放弃一部分主动权。他想让Matej来完成剩下的距离。
所以他只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继续开口说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脑子里是怎么塞下这么多知识的，除了专业知识，还有八门外语……”
“嗯哼。”Matej放下了书本，转向他，冲他眨了眨眼。Matteo的手落在她的腰间。我知道他想要什么，她想。
“所以，你能告诉我吗？”Matteo凑近了，在嘴唇贴上前一刻停住了，低声说道。
“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理解的。”
“为什么不试试呢？”
Matej闭上眼睛，拉近了最后的距离。
先是嘴唇上的轻轻触碰，然后Matteo将她小心翼翼地、完全地吞没。Matteo的吻技很棒。真的，非常棒。他的舌头在她的口腔里蚕食，但既不暴力，也不粗鲁。他的牙齿连吸带咬地拉扯她的嘴唇，制造出恰到好处的痛感，不会让Matej想要停下，只会让Matej想要更多。她完全沉浸在亲吻里，忘记了时间和地点和身份，因为Matteo没有做出任何让她意识到是否该进入下一步的动作。没有。她可以尽情地享受当下。这时Matej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否认，她每一次和Matteo见面，其实都是在期待这一刻的发生的。
Matteo先松开了她。他深情地看着她，仿佛在看着他全世界最喜欢的人。
Matej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声音从房间外传来，她一步都不想移动。
“你的手机响了。”Matteo提醒她。
“我知道。”
“所以……不管它？”
“嗯……”Matej有些犹豫。她希望手机能够自觉地安静下来，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刚才的亲吻。但是事情不遂她愿。她叹了口气，牵着Matteo的手走出了书房，在餐桌上捡起了自己的手机，一看到来电显示就没好气地说道，“又是我姐。”
Matteo轻笑起来，在Matej接起电话的时候将她搂在怀里，嘴唇在她的锁骨上留下轻柔的痕迹。他看得出Matej一点也不想和她的姐姐说话，从接起电话开始就漫不经心地应付着。但突然她不说话了。突然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突然她推开了抱住她的Matteo。
“你说什么？你认真的吗？”她拿着手机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远了，“你确定Tadej受到了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