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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知道,说服父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他们做足了准备:地图,物资清单,以及关于应该寻找哪些地点的笔记。然后,在一个下雨的清晨,双胞胎走进埃尔隆德的办公室,提出了他们的计划。
他抬起头看着他们,仿佛他的孩子终于疯了,“你们,要去捉鬼,是吗?”
“是猎鬼冒险,”埃洛希尔纠正道。
“不限于鬼魂!”埃尔拉丹补充道,“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力量,我们都要调查清楚。”
“比如古冢尸妖。”【*原著barrow-wights,黑暗力量的仆役,第三纪元中期曾受安格玛巫王差遣】
“还有缪利普!”【*原著Mewlip,霍比特民间传说里的邪恶生物。我本想译成猫灵,但已有老师翻译成缪利普,遂照抄。】
“还有其他任何我们将探寻的灵异事件,” 埃尔拉丹举起一张纸,“我们列了个清单。”
埃尔隆德用手指按住太阳穴,“究竟是为什么呢?”
双胞胎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他们该如何解释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生都在为踏上这条路做准备?就像整个世界屏住呼吸,等待他们迈出这一步?
“为了守卫这片土地的安全?”埃尔拉丹尝试。
“我们真的很好奇?”埃洛希尔说。
“理由找的很精彩,”他们的父亲说。他不明白。他觉得他们两个这样做太幼稚、没什么意义,而且表现出了芬巩浓度过高的特征。但他没有否定他的孩子,“你们俩这次计划旅行多长时间?”
“不会超过十年,”埃洛希尔说。他们曾有无尽的时间肆意挥霍、浪掷世间,但随着小埃斯特尔年纪渐长,时间显得越来越珍贵,转瞬即逝。对了,他现在叫自己阿拉贡,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住在伊姆拉缀斯,不再睁大明亮的眼睛,挥着热切的双手跟在双胞胎身后。但他永远都是他们的小弟弟。
“我们不会直面索伦的军队,”埃尔拉丹说,希望能让他们父亲至少安心一些,“当然,如果我们遇到奥克在狩猎或者欺负平民,那就没办法了。”
“我们的重心会放在这个区域,”埃洛希尔摊开地图,指着远离魔多的一小块地方,“最好的鬼故事都在这儿——我是说,那似乎是风险较小的路线。”
不能自己去。
房间里没有一个精灵对突然出现的声音表示惊讶。脑子里无端跳出梅格洛尔的声音?没关系,早就习惯了。他站在他们身后,一动不动,目光僵滞。指间的珍珠戒指在黑色长袍下闪闪发光,黑发长长地纠缠着垂下,遮住半张脸庞。
“早上好,阿塔,” 埃尔隆德笑了,“看来,双胞胎的计划已经被你听见了。你觉得他们应该有人护送吗?”
“我们可不是小精灵了,”埃洛希尔说。
“我们自己能应付,”埃尔拉丹说。
“作为战士,你们的技巧的确足够,”埃尔隆德同意道,语气中的自豪夹杂着温柔的耐心,就像任何一个把这话说过一千遍的父母一样,“但你们要寻找的生物,是你们从未与之战斗过的。”
埃尔洛希尔和埃尔拉丹对视,两人闪过一个同样的想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埃尔拉丹说,“我们应与一位曾经对付过诡异的、恐怖生物的护卫同行?”
“一位值得信任的朋友,一路伴随我们,确保我们完好无损地回到伊姆拉缀斯?”埃洛希尔说。
“是的,那就最好不过了,”埃尔隆德说。
双胞胎咧嘴笑着转向梅格洛尔,“嘿,祖父,你想加入一场冒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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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们就出发了,双胞胎兴奋像有闪电在血管里噼啪作响。埃瑞斯托一遍又一遍地为他们检查行囊,格罗芬德尔给梅格洛尔找了一匹马,它不在乎背上驮的是什么生物,更在乎是否能得到多一口吃的。
阿尔玟搂着他们,伸手揉他们的头发。“真不敢相信,你们去冒险都不带上我。”
“我们想过。”埃尔拉丹说。
“但你要跟我们走,小埃斯特尔回来的时候你就赶不上了。”埃洛希尔说。
“然后悲伤地苦苦相思。”“所以我们决定不干这种事。”
阿尔玟脸红了,“我才不苦苦相思呢。”
双胞胎咧嘴一笑。
“那还真是——”
“——绝对没有。”
“那是我们的另一个半精灵妹妹。”“绝对不是你。”
凯勒布莉安在阿尔玟踢他们之前把她推开,亲了亲双胞胎的脸颊,“我知道嘱咐你们远离危险也是白费口舌,”她说,“但我还是要这么说。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我们会的,Naneth。”【*妈妈】
“你也一样!”林迪尔对梅格洛尔大惊小怪地说。这将是他们两个自从认识以来第一次长时间分开,林迪尔似乎随时要哭,“小心点!别去不必要的冒险!你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难道他不是吗?”埃尔拉丹嘟囔道。埃洛希尔耸耸肩,“他一直都是这副样子。”
埃尔隆德笑了,但他的眼睛没有笑,只有一种古老的悲伤。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不禁感到一阵不安,父亲这样看着他们,就好像每一次他们纵马出行,他内心的一部分都做好了他们永不回来的准备。他紧紧地拥抱了他们许久,然后亲吻了他们的额头。“无论发生什么,请记住:没有一条路是不能回头的。伊姆拉缀斯永远会是最后的家,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我们也爱你,Ada,”双胞胎回抱他,“我们会小心的。”
“我很难相信,”埃尔隆德叹了口气说,他拉过梅格洛尔紧紧拥抱了一下。“替我保护他们的安全,Atar。也别让他们没完没了地麻烦你。”
梅格洛尔僵硬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他抬起一只手,轻轻理顺埃尔隆德后脑的头发,仿佛埃尔隆德是用玻璃和黄金雕成的,易碎而珍贵。
“你担心得太多了,Ada,”埃尔拉丹说,“我们会没事的。”
“是啊,”埃洛希尔说,“祖父和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能比他更恐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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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失望的是,冒险的第一站并没有真正的鬼魂。根据谣言,这里有一座闹鬼的桥,桥上有一个可怕的山羊人,路人若不献上黄金,就会被拖到桥下。但是,当这对双胞胎半夜站在桥上时,并没有怪物出现,威胁他们。【*Goat-man,实在没找到对应原著什么生物,故私翻】
“你在吗?山羊人?”埃洛希尔喊道,“我们在你的桥上啦!”
“出来决斗吧,山羊人!”埃尔拉丹说。
梅格洛尔站在他们身后几英尺远的地方,飘向一边观察桥下的河流。他还没来得及往下看,就有什么东西从他面前窜过,一路发出动物般的咆哮。
梅格洛尔毫不犹豫,一把掐住那怪物的喉咙,丢到桥的中央。
埃尔拉丹在梅格洛尔做出其他动作之前,及时按住了他,“等一下,爷爷,这好像不是怪物。我觉得这家伙是个人。”
“你说得没错,”埃洛希尔说,凑近一看,“你深更半夜在这里做什么?你干嘛穿成这样?”
那人用通用语骂了一串脏话。他的衣服破破烂烂,涂满红漆,头上绑着两只羊角。也许他听到了传言,想吓唬几个朋友玩玩?
“你不应该在这里吓人,”埃尔拉丹说,“现在大家担心这座桥闹鬼。” “是啊,”埃洛希尔说,“你可能会被别人当成怪物,遭到攻击的。”
梅格洛尔忽然歪了歪头,那人浑身一颤,捂住耳朵,“你——你怎么——为什么我听到有人唱歌?”
“这是我爷爷,”埃洛希尔解释道,“他会在你心里唱歌。”
“真的很抱歉,他抓住你了,”埃尔拉丹说,“但你先吓了他一跳的。”
“对不起,”男人哆哆嗦嗦地说,“求你们了,要什么拿什么吧。我保证再也不骗人了。我会听话的,比金子还好,老老实实的。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他把一袋沉甸甸的金币扔了过来。
梅格洛尔接住袋子,但死水一样的眼珠仍盯着他看。那人尖叫着跑了。
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对视一眼,都很困惑,“这人到底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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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困住幽灵的最好办法就是自愿上钩,让它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以为你无能为力,它就会主动送上门来。如果你能演好一个受害者,傲慢的黑暗邪灵也终会吐露所有的秘密。
这一招在北方的森林里很管用。双胞胎循着死亡、鲜血和悲伤的足迹前行,有一种生物会绑架人类,取出心脏,任由空洞的尸体在泥泞中腐烂。埃洛希尔和埃尔拉丹让梅格洛尔躲起来,自己则假装沉沉入睡。几个小时后,他们被自己的目标包围在黑暗魔法之网中。
完美。
他们的“绑架犯”是一个女人,比起活人,更像一具尸体。她修习的不明的邪恶仪式玷污了她的灵魂,侵蚀了她的外表:她双眼通红,身上长满黑色的霉菌,牙齿很尖,沾满鲜血。
“鲜活的心脏,供养我身。鲜活的生命,献祭我主。”
“你献祭活人?” 埃尔拉丹的表情充满厌恶,“啊!”
“真恶心,”埃洛希尔同意道,“为什么如此自甘堕落?”
“为了米尔寇大人的荣耀,”她说。“在他的囚牢之外,为他滋养力量,以他之名散播黑暗与绝望。正如他的最高先知,塔尔-索伦,在努门诺尔所教导的那样。”【*对应索伦在努国搞邪教】
埃洛希尔皱起了眉头,“我以为维拉求得洪水时,你们都淹死了。”
“众祭司尽皆溺亡,唯我独善此身。隐匿于忠贞派的污流之中,俯首称臣,道尽愚者的谎言。如今,大地已新生,是时候延续作为信徒的古老使命,我将取出跳动的心脏,以米尔寇之名,我将甘之如饴,我将永生不死。”
“也行,死于仪式性谋杀,” 埃尔拉丹打了个哈欠,“先问问我爷爷同不同意。”
“什么?”
埃洛希尔咧嘴一笑,“他说不行。”
邪教徒张了张嘴,但是她没能发出声音,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她转过身,睁大眼睛,看到梅格洛尔站在她身后。
她最终也没有机会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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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央坐着一个布娃娃,是整个破旧小屋中唯一的物件。附近村子的人说它闹鬼。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个家庭在严冬里付不起暖气和食物。一个小女孩被卖掉,为了填饱父母的肚子而遭到屠宰。她的灵魂充满怒火,会纠缠任何碰过她心爱娃娃的人。如果你有理智,最好避开这栋房子。
“你敢不敢戳它一下?”埃尔拉丹说。
“想都别想,”埃洛希尔说,“你都不敢。”
“我敢啊,” 埃尔拉丹拿起一根棍子,非常小心地用它敲了敲娃娃的脸颊。娃娃倒在地上,一团尘土飞扬,“哎呀。”
他们周围的房间回荡里一阵哀嚎,墙壁吱吱作响,灰尘卷起阴影,化成一个小女孩的形状。
那是我的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梅格洛尔不理会她的坏脾气,自顾自伸手把孩子抱了起来。她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又爆发出一阵哭嚎,又踢又叫。梅格洛尔任由她大声哭闹,小拳头和小脚一次又一次地打在他身上。
我要我的娃娃,我要我妈妈,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
她看上去死了很久了:皮肤多处脱落,露出骨头,脖子上满是瘀伤。但她也很像阿尔玟小时候:辫子上插着褪色的花朵,一双银灰色的大眼睛。她很可怕,但还只是个孩子。埃洛希尔和埃尔拉丹有几个世纪的看孩子经验。
“不哭了啊,”埃尔拉丹说,摸摸她的头发,“已经没事了。”
埃洛希尔把娃娃递给她,“给你。”
最后,小女孩的哭声缓和了,手脚也不再踢打。她紧紧抱着娃娃。“我要妈妈,”她说,“妈妈呢?爸爸说他知道哪有吃的。我饿。我想吃东西,我想妈妈。”
“你妈妈现在不在,”埃洛希尔说,从口袋里掏出一些蜂蜜糖,“不过我有糖。你吃吗?”
小女孩点点头,把整颗糖果塞进嘴里。糖果吃完后,又说,“我好累,我要妈妈。”
“你为什么不在等她的时候先睡一会儿?”埃尔拉丹建议道。
“我的梦好吓人。妈妈会把怪物赶走。”
“我爷爷也会啊,”埃洛希尔说。
埃尔拉丹点点头,“他很擅长赶走可怕的东西。”
一阵轻柔甜美的旋律换换弥漫在空气当中,小女孩渐渐依偎在梅格洛尔的怀里。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认出了这是他们儿时的摇篮曲,驱散过他们的噩梦。睡吧,梅格洛尔说,小女孩闭上了眼睛。
他唱完了歌,她和她的娃娃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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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称,希姆凛曾是一座伟大的要塞,第一纪元的故事是这么写的。它屹立在东北方的高山之上,曾抵挡住了魔苟斯的大军,甚至在达戈尔-布拉戈拉赫[骤火之战]中也幸存,在可怕的尼尔奈斯-阿诺迪亚德[泪雨之战]之前,一直是抵抗的灯塔。
如今,它是一座被废墟覆盖的小岛,一个在贝烈瑞安德沉没后依稀尚存的古老历史的小地点。旅者对其敬而远之,但也有极少数铤而走险的人,航行至此并过夜,他们声称这里有一个鬼魂作祟。它的头发像血一样红,眼中燃烧着火焰,说话时嘴里会喷出硝烟。
双胞胎和梅格洛尔来到这里,寻找蛛丝马迹,倾听任何无端的回声,却没有发现任何鬼魂的踪迹。
“有什么发现吗?”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不断询问他们的祖父,但他只是摇头,每一次都是。
没有鬼魂。只有记忆。
“记忆?”埃尔拉丹重复道。
“你来过这里吗,祖父?”埃洛希尔问。
梅格洛尔目光死寂,面无表情,可他的音乐那样悲伤,双胞胎几乎以为他在失声痛哭。
是的,很久以前。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你想离开这里吗?”
是的。
于是他们驾船原路返回,他始终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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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坟墓旁发现了很多鬼魂。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一座坟墓。没有标记,毫不起眼,徘徊在这些地方的鬼魂渴望与人建立某种联系。它们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邪恶污秽,只是孤独。双胞胎退后一步,让他们的祖父用自己的方式与他们交谈,然后找一块木头或几块石头,做一个小标记。刻上名字,留下花朵、贝壳或任何他们能留下的一点颜色。
我们看到了你。碑文如是说,我们听到了你的名字,我们会将它永远珍藏。你不必担心被遗忘。现在,请安息吧。
当你走进墓园,不能不想生与死,不想生死之间的选择。
“你想好了吗?”埃洛希尔问。两个精灵靠着一棵树坐着,看梅格洛尔为一个老妇人的鬼魂提供安慰。多年前,有人——但愿不是她的亲人——把她的尸体扔在树林里,任由虫子和真菌啃噬,直到只剩一缕枯魂。
“有时候,” 埃尔拉丹用手指搓着一片草叶,“我仍然不知道我会选哪一个。” 他瞥了一眼他的兄弟,“你呢?”
“我也不确定。这是一个很难的选择。”
“Ada说我们有很多时间考虑。我们还不需要决定。”
埃洛希尔能感觉到泪水在眼眶里发烫。“可是阿尔玟决定了。”
“我知道,” 埃尔拉丹靠在他的双胞胎身边,“她还没告诉Ada,但他可能已经知道了。”
“哪怕为了埃斯特尔。我也不能……” 埃洛希尔不得不咽下悲伤,才能继续说话,“如果她为了随便一个别的男人选这条路,我都无法接受。”
“没有别人能像他一样爱她了,”埃尔拉丹说,“他会用一生去爱她。”
“直到死亡,”埃洛希尔说,“然后她也会死去。”
“是的,”埃尔拉丹说,“然后他们会去埃尔洛斯伯父所在的地方,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直到世界的终局。”
“我们的小妹妹啊,还有小埃斯特尔。”
“除非我们也成为凡人。”
“但假如那样,我们就要离开Ada和Naneth,和所有的精灵告别,”眼泪终于从埃洛希尔的眼睛里流下来,“可我不想离开他们。我谁也不想离开。”
“我知道,”埃尔拉丹说,声音轻于耳语,“但这就是选择的缺陷。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到同一个结局。"
“你相信人类的灵魂去的地方好吗?你相信他们在那里会幸福吗?”
“但愿如此,那是一份赠礼。”
“我没那么想亲身体验,”埃洛希尔说,“但也不甘心一无所知。”他把脸埋在哥哥的肩膀上,“我不准你选择没有我的那条路。你不许——不许——”
埃尔拉丹搂住埃洛希尔,把弟弟拉得更近,“不要害怕。至少很久、很久以内,我哪也不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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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问题,”埃尔拉丹说,他们俩打量着眼前的池塘。“这算不算‘不必要的冒险’?”
“那得看我们是向谁解释了,”埃洛希尔说。莫瑞亚的大门在他们面前闪烁,尽管他们已经达成一致不走进去。他们感兴趣的不是矮人,而是传说中潜伏在门外的生物。双胞胎偷跑到梅格洛尔的前面,把他落在身后,准备实施他们的计划。“埃斯特尔不算,他会理解的。Ada?如果他知道了,就有至少三十年的禁闭在等着我们。”
“我也这么觉得,” 埃尔拉丹挽弓搭箭,“还是别告诉他了。”
埃洛希尔附议。
他们一支箭都没来得及射出去。
一条触手从水中跃出,如长鞭一般抽来。双胞胎躲开了,堪堪不致当场送命。并做好准备,迎接触手的下一次攻击。
但他们没能等来。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眨了眨眼睛,然后他们的祖父就出现了,抓住他们的后领,把他们拖离触手的攻击范围。
梅格洛尔发出了一个声音,像是一个词,或是嘶嘶声,或是尖啸声。一种不可能发出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让双胞胎都吓了一跳。梅格洛尔只在他们的脑海中说话或唱歌。从未大声说过。从来没有像这样,恶毒、丑陋,完全不像是精灵一类的生物。
触手凝固在半空中,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
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无法呼吸。空气变得太冷、太暗。他们脚下的地面感觉并不坚实。感觉不真实。如果不是祖父紧紧抓住他们,他们肯定会沉入水底,被拖入深不可测的可怕深渊。
在水中等待的东西又凝望他们一阵,然后触手缩回了湖里。水面荡起涟漪,终于静止下来,一切归于平静,双胞胎又可以呼吸了。
梅格洛尔放开两人,把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丢到地上,然后慢慢转过身来,低头看着他们。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需要任何表情,这对双胞胎就知道他们俩闯了多大的祸。
“救命之恩不胜感激,亲爱的祖父,”埃洛希尔腼腆地笑着说。埃尔拉丹也露出了类似的表情,“但我们能不能别把这事告诉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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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深夜,他们骑马穿过一片古老的森林时,遇到了他。
他们当时并不知道。他们听到的唯一传言都是关于树的:老柳树、松树和桦树,每一片叶子和树枝都被恶灵感染。附近小镇的人说,你们要当心,否则它们的根会把你们活活喂进泥土里。但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从小就在老树的包围中长大,在罗斯洛瑞恩度过了长久的童年时光,受到古老树木的保护。他们不害怕,不害怕大自然,不害怕中土生长的任何绿色植物。
此外,每当低矮的树枝或粗壮的树根开始躁动时,梅格洛尔就会扭头看一眼这些树。这就阻止了它们的恶作剧。
“没想到我们还得提防树。”埃洛希尔嘀咕道。“躲在树上的东西是怕过,但真正的植物本身还没有。”
“凡事都有第一次吧,”埃尔拉丹说。“虽然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生气。人类或霍比特人都不敢深入这么深的地方砍伐它们。他们有什么理由如此仇恨?”
“他们记得。”一个欢快洪亮的声音说道,“它们只是曾经覆盖过这片土地的一个碎片,它们还记得曾经有更多的它们。回忆让它们愤怒。这样的礼物会让树的记忆变质。”
三人停下了马。那个陌生人——双胞胎认为他是个人,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精灵的特征。
他站在他们左边一点的地方,靠在一棵树上,毫无惧色。他的脸上布满了笑意盈盈的皱纹和长长的棕色胡须。
他对他们三人笑了笑,笑容亲切明快。
“幸会,”埃尔拉丹说。
“你是什么人?”埃洛希尔问。
“不必挂怀,”陌生人说,“值得思考的倒是,你们知道自己的同伴是什么吗?”
他明亮的眼睛聚焦在梅格洛尔身上。“我的森林里以前也有过精灵,但没有像你这样的。”
梅格洛尔翻身下马,挡在双胞胎和陌生人之间。
“祖父?”埃洛希尔说。
埃尔拉丹伸手抓住了梅格洛尔的马缰绳,“怎么了?”
梅格洛尔侧头看他,空气中弥漫着粗犷、愤怒的曲调。
陌生人在空中挥了挥手,好像在拍打一只苍蝇,音乐蓦地终止了。梅格洛尔猛一低头,仿佛遭了当头一击。
“哦,行了,”陌生人说,“真是,现在的孩子啊。一点不懂得尊重长辈。”
“当双树在维林诺闪耀之时,我们的祖父尚还年轻,”埃尔拉丹答道,玩乐之心被恐惧所取代。他用余光看见埃洛希尔抽出了匕首。
陌生人笑了,“而那时我已苍老。我一直都很老,甚至比那些自封为所谓福地之主和夫人的维拉还要古老。伊阿瓦因·本-阿达尔*,“最为年长且无父的”;这就是老汤姆·邦巴迪尔。那就是我。”【*精灵和杜内丹人对老汤姆的称呼】
梅格洛尔又发出一个尖利的音符,可怕的声音刮得双胞胎耳内生疼,手指蜷缩握紧。
汤姆-邦巴迪尔只是叹了口气,“我说,够了。” 一息之间,他动了,在梅格洛尔身旁现身,握住他的手臂。梅格洛尔的皮肤变成了蓝色,他的脸庞开始腐烂脱落,汤姆对他笑了笑。“要懂礼貌,孩子,否则我就把你这张脸剥下来。” 他举起梅格洛尔的左手,欣赏那枚珍珠戒指。“了不起的作品,我承认。但它只是埃尔达生灵的造物,很容易被破解。”
“你想要什么?”埃洛希尔问道。自从离开伊姆拉缀斯踏上冒险以来,双胞胎第一次感到害怕。
“想要什么?” 汤姆·邦巴迪尔重复道,“你们来到我的森林,我便只想款待你们。我不是敌人,对任何人都不是。我只是我。” 他松开了梅格洛尔,梅格洛尔的脸颊瞬间恢复了正常,“来吧,与我共进晚餐。我已经许久没有款待客人了。”
双胞胎瞥了彼此一眼。很可能是个陷阱,但他们又有什么选择?如果陌生人拥有轻易阻止梅格洛尔的力量......
他们还没有遇到过他们的祖父不能赶走的生物。
那就不如暂时听命了。直到他们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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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邦巴迪尔带他们来到河边长满青苔的岸边,铺开一条毯子。“柳条河,”他指着河说,“我妻子住在这里。” 双胞胎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趁他们拴好马匹的功夫,汤姆摆好一桌小菜,坐下等待开餐。
梅格洛尔紧盯着汤姆的一举一动。
“你怎么知道祖父的事情?”埃洛希尔问道。毯子上摆满了不同的面包、奶酪、果酱和糖果。在午后的阳光下,所有的东西都美得诱人。他和埃尔拉丹谨慎地取了一些食物,小口吃着。
“因为我也是类似的东西,” 汤姆在面包上涂了一层厚厚的奶酪。“熟人认熟人,毕竟。能从深海中爬出来的可不多。了不起的是,你在黑暗中独自沉沦了这么久,还能找到回来的路。”
“那你,又是什么?”埃尔拉丹问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吗?这就是独一无二的答案。如果你是指什么种族,那我无可作答。我们是无名之物,我们是沉睡在黑暗深处的牙齿和饥饿。我们不需要名字,也没有名字。”
【*Nameless Things,传说是存在于迷雾山脉地底极深处的一种生物,比索隆还要古老,它们啮食的隧道比矮人能挖掘的极限更深。】
“这不合理,”埃洛希尔说。
汤姆耸了耸肩。“没有任何语言的词汇——好吧,任何不会让你们的耳朵炸裂、心灵崩溃的语言——我可以用一种有意义的方式告诉你们我是什么,你们的祖父现在是什么。我们不 ‘合理’。我们只是存在。汤姆·邦巴迪尔存在。梅格洛尔存在。深海之地的无名之物存在。仅此而已。”
埃尔拉丹皱起眉头,“我以为乌欧牟统治着大海。”
“乌欧牟统治大部分海域,”汤姆纠正道,“他是个好孩子,待在自己的疆界内。但也有一些生物存在于比他的领地更深的所在。你知道虚空,不是吗?”
永恒的黑暗。
“没错,” 汤姆对梅格洛尔笑了,“非常相似,只是方向相反。”
埃洛希尔转向梅格洛尔,“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问得好,”汤姆说。他的眼睛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幽光,“我们来看看吧。”
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眨了眨眼,然后——
然后他们不再坐在蜿蜒的河边,而是跪在沙地上。手指冻僵了,骨头因疲惫、寒冷和可怕的绝望而剧痛。他们——不,不是他们,是另一个精灵,他们透过他的眼睛——唱着一段悲伤的旋律,一遍,又一遍。他们——他——如今只有哀歌。只因一切作为尽皆败亡。群星嘲笑他,他的兄弟们抛下他,他的儿子们走了,早已遥不可及,都是他的错,是他的败落,是他死有余辜。
他唱啊唱,唱着唱着,直到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回应了他的歌声。
他向水里望去——是梅格洛尔,他们透过梅格洛尔的眼睛望去——一只不可名状的偌大之眼,自海底凝望,然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脑海,它——
够了!
画面中断了,祖父的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手指深深地陷进去,疼得要命。
“哦不,”汤姆说,语气近乎慈祥,“我猜你不想让他们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埃尔拉丹打了个寒颤。尽管有阳光如煦,温暖和风,他仍感到彻骨生寒。“祖父,你是怎么从……从那里回来的?"
梅格洛尔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指尖在颤抖,他没有出声。
“有一些东西,”汤姆说,“可以让你保留生的意志。一个地方,一个人,一个有力量的物体。在你沉下去的时候,有一些东西可以让你残存的灵魂依附。让你从深渊里挣扎着爬出来。”
“Ada,”埃洛希尔说,“他是你找到伊姆拉缀斯的原因。这也是你和我们在一起的理由。你拒绝放弃,你仍然会爱。”
“我们要杀掉那个怪物,”埃尔拉丹说,“为了祖父,还有那对死去的双生子,以及所有被吞噬和诅咒之人。我们会阻止它再生冤魂。”
汤姆仰头大笑。“哦!孩子啊。愚蠢的孩子啊。”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不是一个可以杀死的怪物。你不可能杀死一个没有活过的存在。连死亡都不敢靠近。它非生非死、非恶非善。它就是它,它饥肠辘辘,随心所欲地攫取和吞噬,剩下一段骨头,刻下它自身的印记。”
“为了什么?”埃洛希尔说。
汤姆耸了耸肩。“因为它生来如此。”
埃尔拉丹挥舞双手,“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对你来说是的,孩子。” 汤姆擦了擦脸,笑得很灿烂。“对中洲任何呼吸的生灵都是如此。但它就是它,它随心所欲,被吞噬者即使逃出生天,也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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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餐结束,汤姆·邦巴迪尔向他们挥手告别,双胞胎和梅格洛尔骑马默默离开了老森林。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的心事重重:问题多过答案,他们知道有些问题永远没有答案。没有十全十美的解法。
但有一件事,他们绝不怀疑。当晚,营地扎好、篝火燃起后,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坐在梅格洛尔两侧,靠着他。
“没关系的,你知道,”埃尔拉丹说,“汤姆说你是什么,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
“我们爱你,祖父,”埃洛希尔说,“不管你是什么,你经历了什么。”
“Ada说,没有一条路是不能回头的——”
“——伊姆拉缀斯永远会是最后的家。”
两个双胞胎露出他们最温柔的微笑,“你永远是我们家族的一员。”
梅格洛尔小心翼翼地,生怕动作太快或太用力会把他们受伤一样,他用一只胳膊分别搂住一个双胞胎,把他们拉到身边。他的长袍让他们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身上散发着大海的味道。
埃尔洛斯。埃尔隆德。
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皱眉,“祖父,我们不是……”
但梅格洛尔继续了下去。埃尔拉丹。埃洛希尔。阿尔玟。凯勒布莉安。林迪尔。埃瑞斯托。格罗芬德尔。艾斯特尔。他们脑中的歌声变得悦耳动听,如释重负和欢乐的叹息混在一起。家族。
“无论发生什么 [*always],”埃尔拉丹说。
“无论过了多久 [*forever],”埃洛希尔说。
【还想了另一个翻译是“每时每刻”“自始至终”】
原作者注:
我唯一的遗憾是,中土世界没有手机,所以双胞胎无法在闹鬼的地方自拍,背景里是死不瞑目(但仍然非常气愤)的梅格洛尔。
“无名之物”是托尔金传说的一部分。我开始写这个系列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中土世界真的有鬼魂般的恐怖存在,但我很高兴能把它们和我的AU联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