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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紫色的绣球花铺满灯光璀璨的长廊。夜风微凉、银月耀眼,宴会厅内悠扬的乐声时不时传入耳中。他守在侧门的走廊尽头。这是他在梵天的第五个年头,他的资历还不足以进入会场,但他依然为自己身负保护梵天的首领和干部们的责任而自豪——若不是梵天愿意庇佑他,他这样的人早就死在了某条阴暗的水沟里吧。
那些大人物们会在做什么?听说今晚是为梵天南美分支举办的庆功宴,半间先生也从南美返回了日本。他很羡慕半间先生,能够在短短一年内成为梵天的干部。或许有些人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吧。
身边的门突然被推开,他从胡思乱想中惊觉,扭头看去:走出来的是个金发的男人,额发妥帖地向后梳起,裸露着光洁饱满的额头。他闲庭信步地踱出,随意披着件白西装,甚至无趣地打了个哈欠,仿佛身后觥筹交错的宴会不过是无聊的过家家。
——是那个立于梵天顶点的男人?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见过这个人的,尽管大部分梵天成员都不知道首领的模样和姓名。无敌的Mikey。这是他们唯一听说的代号。走过混乱的青春年代,很少有人再用“无敌”这种前缀修饰自己道上的名号,会显得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或者幻想自己是灭世大魔王的小鬼。Mikey这种幼稚的英文名更是格格不入。但没一个人敢质疑。Mikey确实是无敌的。他最清楚这一点。曾经失去唯一相依为命的姐姐的他,想过向警察求助但最终堕入黑暗的他,被道上的大哥当作牲口使唤的他……这样的他是被Mikey拯救了。尽管Mikey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存在。
“首、首领……”他问候的声音虚弱得令他自己羞愧。但首领的目光还是落在了他身上。被那双锐利的黑色眸子注视,他兴奋得感到眩晕。
“准备车。”首领说。
“是、是!请问您要去哪里?”
“A13号。”A13是梵天的安全屋之一,也担任着首领住所的职责。他立刻称是,还没等他掏出手机,首领又补充道:“不必联系鹤蝶。”
不必联系鹤蝶先生?他的动作迟疑了。为了保护首领的安全,按照亲卫队的流程,一切动向都需要向队长汇报。更何况最近亲卫队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动向——有人在跟踪Mikey。虽然现在还没有成功,但有几次已经摸到了行踪的尾巴。但现在下令的是Mikey本人,他的心已经在理智开始处理之前做出决断:“是,立刻为您备车。”
“兴师动众的也没必要。”Mikey淡淡道,“你一个人去。把车开来,我自己开回去。”
他皱起眉毛:“这怎么行?至少叫上几个弟兄保护您……”他的声音在Mikey冷淡的目光中变弱,但人依然留在原地,一副固执的模样。Mikey瞧他几秒,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低声咕哝了一句“或许最后有人送一下也不错吧”。他没听清,疑惑地想要再问,Mikey摆摆手:“那你送我过去。记住了,就你一个。”
就你一个。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狠狠攫住他的心脏,模糊了他的判断力。在他反应过来前,他已经开车带着首领前往A13了。鹤蝶先生或许会臭骂我一通。不,这样还算轻的,他会上刑吧。但这是首领的命令,或许我不会被追究任何责任。他安慰着自己,同时忍不住悄悄注视着后视镜里的首领。之前稀少的两次见面中,Mikey强大的气场欺骗了他的感官和记忆。现在仔细看,Mikey虽然和记忆中一样英俊逼人,但并没有那样高大,微微侧身将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的模样显得疲惫,甚至落寞。今天不是大好日子吗,他为何在庆功宴途中独自离开?还是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梵天的首领也得逼着自己参加不喜欢的宴会吗?他不清楚,但光是和Mikey在同一空间呼吸便能感受到一股压抑。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强者的威压,但现在逐渐从中体味到一种不同的气氛。那仿佛是……从Mikey心里逸散出来的……黑暗的、孤独的、不可描述的东西……
“您累了吗?”他不禁开了口。首领轻轻笑了一声。那一声挠在他心上,叫他又难受,又困惑,又万分不可忍耐。他不敢逾矩,心却跳个不停。车内的空间为何如此狭小,Mikey的存在又为何如此庞大?他过载的感官,承受着Mikey的呼吸,Mikey若有若无的注视,Mikey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香水味……
A13离会场很远。差不多两个钟头的车程却像在弹指间过去了。看到别墅出现在地平线,然后快速变大、移近,他感到怅然若失。他和Mikey转瞬即逝的共处要结束了。Mikey不会记得他的名字,不会记得他的样貌,也不会记得今天有人开车送他回去。他为Mikey打开车门,Mikey微微低头从车里走出。那一瞬间,月光点亮了他的侧脸,又如柔水般抚过他颈侧金色的卷发。他几乎看痴了。近距离之下他才发现,首领的领带和马甲上都有精致的纹路,在光芒中才得以显现。那暗纹仿佛藤蔓缠绕着他的腰身,他就是荆棘中寒光闪闪的黑色宝石。
“辛苦了。”首领说。他的声音很轻,好像已用尽了力气。他浑身一激灵,胡乱说着没有没有。首领冲他点点头,脸上又露出点微笑的模样。见到Mikey的两次笑容,他感觉自己一辈子的好运似乎要在今晚用光了。
“那么,再见了,三条。”
他的热血全部涌上了脸颊,支吾道:“首、首领,您知道我的名字?”
Mikey半耷着眼皮注视他,良久,轻轻回答道:“我全部都知道。”
Mikey离开了。
三条耳边还回荡着那个人皮鞋叩在路面上的声音。他做梦般回到车内,发现Mikey将外套留在了后座。或许他可以借送外套的名义再见首领一面?但这是不可能的了。外套最多只会由A13的守卫们转交。或许Mikey根本不会穿同一件外套两次,这就是为什么他把它丢下了。三条轻轻抚摸着外套光滑的面料。他小心翼翼地把外套拎起,回忆起它在Mikey双肩上垂荡的模样,和夜色中Mikey落寞的表情。他开始颤抖,将外套紧紧贴在心口,然后又蜷缩起来。仿佛一个拥抱。拥抱这件外套下曾经寄宿过的灵魂。
那个人为什么会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他将一个吻印在外套的领口,然后无比痛恨这样的自己。
Mikey很平静。
他走进自己的卧室,脱下马甲,解开领带。外套似乎被忘在车上了,但无关紧要,反而省了事。他计划这一天已经很长时间了。天气、路况、离开的时机,从楼梯到房间口的每一步,都在他清醒和睡梦中无数次出现在他眼前。
必须得这样。否则,当他没有在处理事务时,那些血腥的念头就会充斥他的大脑。他一遍遍思考着……不,一遍遍播放着他们的死状。可可是被掐死的。青紫的手指印留在他修长白皙的脖子上,他想一寸寸吻过那些指印,知道这是自己留下的痕迹。三途是被砍死的。用的是他的爱刀。不需要命令,三途会跪在他脚边把刀献上,而他会拔刀砍下那颗美丽的头颅。鹤蝶是被烧死的。他那颗在车祸后保留完好的眼珠会在火焰中流下泪水。火和他的眼睛是同样的颜色。他会不顾火焰的灼烧,将手放在鹤蝶的脸庞。那泪水会流到他手上,然后被火烧干。那之后他的双手会很痛,但他将知道这疼痛和那死亡都是真实的。兰和龙胆是被枪杀。一人一颗子弹,穿过他们对称的纹身。他会很小心,计算着角度,让鲜血别溅在头发上,不然兰会怪他;也不能洒在西装上,否则龙胆可能要生气。
有时脑海中这些画面会让他疑惑:这些是不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现在的生活是他孤独的幻觉?这想法令他失控。他开始加倍地索取,甚至比小时候更加胡闹。还在中学甚至小学的时候,曾有一群朋友陪他胡闹。他会赖床,会不吃没有小旗子的饭,会强拉着他们跟自己一起去兜风(只有自己骑着最慢的小车)。
但就算是这群朋友也没有如此纵容他。
现在他赖床的后果可不是翘掉一两门课那么简单,或许正有重要的会谈等着他。但只要他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不抬起来,鹤蝶就会叹气,吻他的肩胛骨,问他今天究竟还赏不赏脸,如果不去的话他现在就取消会谈。
饭菜的事情他确实不甚在意。偶尔吃点水果或者甜点倒是能让他心情略微转好。三途总会变着花样为他献上新点心。他一开始以为是哪里买的,后来才发现是三途手作的。这倒让他不忍拒绝。直到有一天他实在没胃口,三途收回递盘子的手低垂着头,好像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他戳戳盘子中心爱心形状的小蛋糕,说你不喂我的话我就不吃。三途的眼睛噌的一下亮起来,把蛋糕切成小块送到他嘴边。他扭过头说不是这样喂。三途歪歪头,很困惑的样子。他爬到三途腿上,三途抱住他,那温暖的怀抱令他沉迷。“你真的不懂怎么喂?”他调戏三途,把手指放到对方唇边,又点到自己嘴上。三途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这样有一部分蛋糕就会被我吃掉了。我想让Mikey全部吃掉。”他哑然。
为什么大家对我这么好?
他感到疑惑。在可可办公时,他悄悄溜到他背后。可可注意到了他,冲他笑笑,但眼睛还黏在屏幕上,显然有很重要的交易。他把脸贴在可可背上,抱住他的脖子。真实的体温令他短暂忘却了那些负面想法。就算你不耐烦了,也不能拒绝我。只能怪你当初作出了错的选择。他心想,手上抱得更紧。可可却熄了屏,转身来亲亲他的鼻尖。他顺势扑到可可身上,赖在同一张椅子上不下来。可可笑起来,热气扑在他耳边。他想把可可的一切工作都停掉,关在房间里,这样可可就能一直只对自己笑了。随即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想法的荒谬。这样做了以后,可可再也不会露出笑容了吧。他阴郁地笑了两声,可可问他怎么了,他没有回答,只是更深地把自己埋进可可的怀里。
以前他一直是肉欲很淡薄的人,他的野心和热情燃烧在别的地方。但最近他开始感到不足。连他也为自己的欲望惊讶。快感并不是他所追求的,但他迷恋那种亲密的感觉。或许只是他的臆想,但肉体上的贴近能带来一种心灵相通的错觉。一开始他还尽量克制自己,最多只同一个人做。他享受那种亲密的控制感。后来他想,一次一个也算忍耐了吧?直到有一天他窝在沙发上,左边是兰,右边是龙胆,肌肤相触的温暖使他昏昏欲睡。然后他忽然意识到尽管表面上看起来自己仍然主导着一切,但自己已经失去控制。龙胆问要不要再来一轮?他差点说了同意。兰似乎观察到他的表情,说还是吃点东西睡了吧。然后喂给他一颗草莓。他心不在焉地吃了几颗,兰递上草莓,他嚼嚼嚼;右边的龙胆也塞了点什么——嚼嚼嚼——好像是提子;然后兰又递来什么,他一口咬下去,左边嘶了一声。他缓慢地眨眨眼,牙齿仍咬着兰故意伸过来逗他玩的手指头,一格格转过头去。兰露出讨好的笑容,龙胆也为哥哥求饶。他面无表情地冲兰勾勾手指头,兰凑过来,他啊呜一口咬在兰脸上。兰发出戏剧性的惨叫,龙胆则放声大笑,直到他迅速转身扑过去,在龙胆脸上也留下对称的咬痕。第二天灰谷兄弟甚至向三途炫耀脸上的痕迹,但他们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Mikey真想把他们拆吃入腹。
直到有一天他决定:够了。已经不能这样下去了。
一开始他创办关万,除了缓解自己无处可施的黑色冲动和无法抑制的野望,多少还是抱了点能够与其他堕入黑暗的伙伴互相庇护的期望的。中途虽有走偏,但和梵天的大家亲近起来后,有一段时间,他真的相信事情终于变好了,自己的期望或许并非不可实现。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就该在解散东万时停止一切。他已经无法庇护他们了。现在的他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危险。
于是Mikey庞大的收尾工作开始了。他快速而稳健地扩张着梵天的产业,确保他们在失去自己以后仍将拥有足够的底牌。他们之间早就有了羁绊,这样很好;唯一值得担心的是三途,他恐怕会追随自己而去。于是Mikey有意识地引导三途,三途做得很好,同其他人也渐渐亲近起来。他嘱咐兰要同三途好好相处,最好多照看他一下;未尽之语则是希望在自己离开后,有人能成为拉住三途的绳索。另外还有一虎,自己曾想接纳他成为梵天的成员,但看来自己即将离开人世,不能再照看他,还是不要把一虎也拉进黑暗比较好。
直到今天,收尾人要完成他最后的工作了。他喝了很多酒,在宴会上同大家又说又笑。每个人都很开心,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Mikey久违地感到了真正的幸福。那种悬在头上的危机感似乎消解了,他知道自己即将结束一切。在此之前,他还想多沉迷一会儿。可可过来邀请他跳舞,他们跳了一支华尔兹——可可是女步。灰谷兄弟一直在旁边拍照,龙胆笑得手都在抖。一年前加入的半间虽然仍有一丝格格不入,但和大家相处也算和谐。他戏谑地看着生闷气的三途,直到Mikey上前来邀请三途。他同每个人都喝过了酒,跳过了舞,鹤蝶大声说宴会后有礼物要送给他,他笑着答应了。他的酒量很好,有意控制一下根本不会醉。但其他人根本没有丝毫收敛。最后所有人都酩酊大醉,他很轻松地在午夜钟声敲响前离开了宴会厅。最后的路程很安静。他在车上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思绪逐渐飘到很远的从前。他思考过是否和坚仔以及武小道他们道别,但这样做也太奇怪。他确信自己现在应该是满足的。
这是最好的结局。
Mikey脱下价格不菲的西装,穿上那件简单的黑色T恤。他想到浴缸里可能会很冷,虽然寒冷和痛苦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但他还是带上了那条最喜欢的毯子,和某天可可从不知名商店(现在想来可能是定制)带回来的小鲸鱼玩偶,聊作安慰。他安静地踱步到窗边,看了几秒月亮,然后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黑曜石戒指。这是兰送给他的,他假定这已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应该可以带走。还有一些别的耳环、围巾或者胸针,都是他们的礼物。虽然都戴上相当不伦不类,但死人也并不需要太多时尚感。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被那滑稽的样子逗乐了。
随后他抽出准备好的小刀。刀是上周刚买的,质量很好,非常锋利。他也想过用三途送的刀,但万一事后三途会责备自己,就得不偿失了。至于别的死法,他都考虑过一遍。枪可能是最容易的,但消音是个问题;就算勉强解决了,死得太快似乎也便宜了他这种人。
他带着刀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三秒后,他又拉开门走出来。
好险,差点忘了。他把窗边的玫瑰也抱了下来,拿进浴室。
空荡的卧室里只剩下一地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哗啦一声,窗玻璃忽然被震碎!一个身影发疯似的扑倒在地上,轱辘一圈站起,露出那双黄澄澄的双眼。破裂的玻璃渣划破了他的手臂和脸颊,鲜血横流。
“——Mikey!!”
Mikey从睁开眼的那一天开始就没讲过一句话。
一虎已将辩词在心里演练过很多次,但一个字也没派上用场。Mikey没有问他为什么擅自闯入,没有关心其他梵天成员,甚至没有对自己的处境发表一丁点疑问。他只是安静地缩在被窝里,一虎走进房间时他瞟了一眼,继而更深地将自己蜷起来,脸颊压在柔软雪白的枕头上,像什么缩成一团的可怜小动物。Mikey为什么变成这样?惊疑、猜忌同抱怨一起在脑海中煮沸,一虎都分不清自己在痛恨还是关切。
“……不打算起来活动活动吗?”他坐到床边,好半天憋出一句话。Mikey没有反应,而一虎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已经对着Mikey失控过,现在沸腾了好几日的愤怒已经烧干,只余一片迷茫的、空荡荡的水汽,蒙在他心头。
在把浑身是血的Mikey带回来后他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好几天。由于担心梵天的搜查,他甚至不敢出门采购生活必需品。在靠着提前储存的食物撑过一周,期间Mikey好几次短暂地醒来又昏睡过去,他紧绷的精神也濒临崩溃边缘时,Mikey第一次恢复神智。他发狂地质问Mikey,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东万在哪里?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为什么、为什么会……”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打碎了床头的台灯和水杯,玻璃散了一地,混乱的水迹四处流淌。Mikey那黑黢黢的眼珠映着他喘着粗气的狼狈身影,无光,也无情感。
“你别想一走了之。”一虎拾起一块碎玻璃威胁他,“在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之前,你都别想离开这里!”
他头晕脑胀地冲出房间,反锁了门,又想起Mikey可能从窗户翻出去——虽然这里是十二楼——便折返回去,把踉踉跄跄的Mikey拖出来。唯一没有窗户的隔间是灰扑扑的杂物室,可即便是盛怒之下的一虎也无法下手把伤愈的Mikey关在狭小逼仄的杂物室里。那里面甚至放不下一张床。最后Mikey待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一虎把所有门上了锁,带着上了膛的枪,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咬上去的野兽,蹲伏在茶几边,发着抖,磨着牙。
但Mikey只是陷在沙发里没有动弹。
很快他就开始慌张,责怪自己鲁莽无谋,Mikey可是刚刚经历过生命危险。或许我总是这样,在关键的决策上做出疯狂可笑的选择,然后承受恐怖的惩罚。他跪在沙发边摇晃Mikey的肩膀,Mikey睁开眼,缓慢地眨了一下。——他没有昏过去,一虎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的衬衫已被浸透,抹了把脸,湿湿的,不知是汗还是泪水。
他们开始了一种奇怪的相处模式。
一虎总怕Mikey跑掉。他依然锁着客厅通往其他任何房间的门,自己也不回卧室睡觉,而是带着枪睡在客厅的地板上。Mikey似乎全无戒心,提不起一点维护自己人身自由权的精神。Mikey到底在想什么?一虎终于拥有了和Mikey面对面独处的机会,但他依然没有得到答案。又一次在深夜里惊醒,他梦到自己终于亲手杀死了Mikey。Mikey死在他家的沙发上,他的子弹洞穿了Mikey的眉心。他失神地端详着Mikey的脸庞,原以为那黑色眼睛里深藏着恶的漩涡,但并不是——那只是一面空洞的镜子,映射着丑陋不堪的自己。
都是Mikey的错——
——都是我自己的错啊……
羽宫一虎冲进厕所里,吐得很狼狈。他不断地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杀死真一郎,如果自己后来没有参加芭流霸罗对东万的战斗,如果自己现在没有偏要去追逐明显自己和自己划清界限的Mikey人生,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但一切都没有如果。
他的人生总由漫长的等待和短暂却刻骨铭心的波涛组成。年幼时失手杀死真一郎后失去的数年在他与昔日的好友们之间立起可怕的高墙。他无法陪伴在好友们身边,无法亲眼看见他们的笑容,无法亲耳听到他们的声音,无法亲手触摸到他们的肩膀。他的心在封闭的深渊中腐烂,溃烂的脓肿刺痛了他的精神,以至于有机会重返他们身边时,他却选择了加入芭流霸罗。然后又是疯狂,又是黑暗,他再次失去了十年。十年后的东万会是怎样?十年后的Mikey又将对自己露出怎样的表情?他想要得到答案。他靠着这个念头撑过了十年。然后他发现自己再次错过了。
拥有的总会失去,所爱的必将不幸,错过的永不归来。空余执念,带来更多疯狂。
一虎在眩晕中感受到一双冰凉而柔软的手,轻轻覆盖在自己烧红的脸侧。他激灵了一下,扶着抽搐的胃艰难转头,看见Mikey微微俯身望着自己。
“不要哭了。”Mikey说。那因为长期不使用而沙哑的声带震动着。
我有哭吗?一虎想问,但喉咙像被塞了铁块。Mikey仍是那样看着自己,卫生间冷白的顶灯为四周镀上一层虚幻而干净的色泽,他藏在Mikey的阴影里,轻轻抬手,碰了一下那散落的淡黄色发丝。它像一块轻柔的雪,微微弹开了。
那你为什么不安慰我?一虎的手垂落下去,连带着他精疲力竭的身体,瘫坐在地板上。Mikey依然没有说什么,没有道歉,也没有同情,只是无声地跪坐下来,抱住一虎的头。一虎的眼睛涨红着,额前两绺金色发丝披散下来,额头埋在Mikey肩窝,发着抖。
“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
“那我们就是一样的了。”Mikey冷静地回答。
那之后Mikey将一虎扶回了沙发。气氛似乎有了松动,如果说Mikey之前是一块无生气的石头,今晚的事情似乎带回了以前那个冷静强势的他。尽管只是一片影子,但一虎决定趁热打铁:“你刚才说我们是一样的。”
Mikey靠坐在他对面的茶几上,没有反驳。
“那是什么意思?”
Mikey的嘴皮动了动,竟露出一丝有些讥诮的笑模样:“你想过杀死你爱的人吗?”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叫一虎心神俱震,一时来不及深思或嫉妒那话语中所指的“爱的人”。
“我是分不清杀意和爱意的家伙。”Mikey继续说,“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有时我甚至分不清他是否已经被我杀死,而我还活在自己的幻觉里。”
“我做过梦,一遍又一遍,有时醒来时,还闻得到自己手上的鲜血味……”
Mikey停下,看着瞪大眼睛的一虎,良久道:“因为我拥有的总会失去,我身边的必将不幸,成为我的即为有罪。”
那一瞬间,一虎以为他在说自己。亦或是自己的心声终于具象化为最大的执念对象,否则他脑海中的念头怎么会从Mikey嘴里吐出呢?
“……哈哈。”一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知道怎么着?那我们……就是一样的了。”
“是吗?”Mikey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二天醒来时一虎没有睡在地板上,而是躺在Mikey的沙发里。
不对,这是我的沙发。只是被Mikey睡了几天,居然就好像成了他的。他好笑地想着,昨晚的整件事也像个荒诞的笑话。他坐起身,发现Mikey抱着膝盖缩在沙发角落,居然划拉着自己的手机。
“……什么?”大意了,居然把那么重要的通讯工具直接放在Mikey身边——“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
“随便猜的。”Mikey轻松道,“也就你还会把东万的成立日期当作锁屏密码了。”
你不是也还记得吗……一虎很着急,但错误已无法挽回!梵天接到通知,估计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自己的计划濒临破产,想要的答案也没有找到。他似乎好不容易同Mikey亲近了一点,现在机会又要从手中溜走……
“——Mikey!”一虎凑上去,Mikey往旁边靠了一下,这一下更加刺激到他;他一把抓住Mikey的手,“——带我走吧!”
“……什么。”Mikey的脸色微微变白。
“梵天——我也要加入!”没有时间给他思考,一虎只是单凭感觉不断说着,“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可能对我加入梵天不是很有利……但是,我什么都愿意做的!你也知道,以前……”
“我没有联系梵天。”Mikey打断他。
“啊。”一虎停下来。“啊。”
“疼,”Mikey说,“放手呀。”
一虎的手毫秒内弹射开来,似乎为了照顾他的情绪,那一句“放手呀”又轻又软,让他想起以前总跟他们撒娇的某个任性鬼。吃饭不吃没有小旗子的套餐,走路走一会儿就要人背,但还是那么耀眼,那么强大,永远冲在前面,似乎不会受伤……但现在他确实受伤了,被自己攥过的手腕上红了一圈,那道显眼的疤痕横亘在血管上,诉说着背后黑暗的故事。
是了,Mikey为了离开梵天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不会再回去了。而这离开是为了爱,为了保护……一虎突然明白了Mikey解散东万的原因。Mikey不愿意用语言回答的问题,已经用行动那样明显地作出了答复。
于是一个新的问题浮现了:Mikey会离开自己吗?
一虎无法控制自己。他整天同Mikey腻在一起,发现Mikey没有反感后,甚至会抱着Mikey睡觉。他没有忘记Mikey口中的梵天的爱人,他对那个人的代称是“他”。所以Mikey其实是喜欢男性的?他们已经交往了吗?甚至……已经做过了吗?一虎很少思考恋爱问题。青春期的性欲被更庞大更荒诞更混乱的战斗和犯罪覆盖,偶有的冲动也是模糊的;成长后,他甚至会忘记食欲这种基本的维生需求,性更加只是一种可以被忽略的肉体需求。但在安静的深夜,感受到双臂间温暖的结实的身体,一种久违的、酸涩的渴望在搏动。他不会忽略Mikey其实更习惯睡在别人怀里,一个人睡的话会睡眠质量不好甚至睡不着。我又错过了吗?他心想,如果这十年陪在Mikey身边的是我,那么在晚上安慰他的人也会是我吗?
错过的时光没有回答,但黑夜里的欲望更加蓬勃。
他偷偷将唇印在Mikey耳边,留下一小片氤氲着湿气的痕迹。指尖下柔韧有力的身体随着呼吸慢慢起伏着,他的心跳连成一片。Mikey的后背紧紧贴着一虎的胸膛,后者勃起的性器隔着柔软的棉质睡衣抵在Mikey臀缝。他没有动,只是任自己沉浸在渴求中;一种痛苦的满足感充盈了他的心房。
“你仍然想杀死我吗。”所以Mikey当然没有睡着,一虎发现自己并不惊讶。他点点头,Mikey可能从他紧贴着自己肩颈的脸颊感受到了这个动作,嘴角不由上翘:“可以哦。”
“……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是吗?”Mikey扭动两下与一虎面对面,“那等你准备好。我随时都可以啊。”
所以我们是在谈什么内容,为什么说的话这么奇怪?一虎不合时宜的幽默感再次被触发,他忽然笑个不停。Mikey不知道是否同他对上了脑回路,也放声大笑起来。
“我们去海边吧。”
在一个夕阳金黄的傍晚,一虎突然对瘫在沙发上玩消消乐的Mikey说。
“嗯?”Mikey的视线短暂地从屏幕上移开,“不用继续躲着了吗?”
“虽然是挺危险的……但我们果然还是去海边吧!”
“还是别太小看他们比较好。”Mikey咧开嘴,“没看到海之前可能就被捉起来了呢~”
“是吗。那也无所谓了。”一虎随意地把手从牛仔裤口袋里抽出,一把银光锃亮的钥匙在中指和食指间打转,“要么成功在海边散步,要么被大名鼎鼎的梵天捉住杀掉,赌吗,Mikey?”
可能是赌约内容的荒诞逗乐了他,亦或是天生流淌在血管内的危险因子作祟,Mikey那一直百无聊赖的表情终于变成了一抹兴味:“被杀掉的可能只有你哦?”要用性命承担后果的也只有你。
把钥匙抛上天又轻松接住,一虎只是吹了声口哨。
“走吧。”Mikey站起身,“不过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被发现了,一虎就先杀掉我吧。”Mikey竖起一根手指,“这下我们的筹码就公平了呢~”
“啊。”羽宫一虎顿了顿,被十指攥紧的机车钥匙在手心留下红痕。
……
“这算是殉情邀请吗?”
“哈哈哈——”
霞光在天际种满金红色玫瑰。
快些、再快些——风从两颊划过,扬起披散的长发。
道路又宽又广地直铺在他们眼前,一道道电线杆飞速向后退去,远方飞过几只黑色小鸟。
一种奇异的轻盈感令一虎身心愉悦,Mikey坐在他后座,不用看他都知道他肯定是那副模样——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脑袋枕着双手,侧头望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和同波浪一起向后飞驰的景象。
“Mikey!”他大叫一声。
“哈?”
“这感觉好像——”
好像从前一样。
“好像从前一样呢。”Mikey的声音回答了他。
霎时间一虎的双眼有些发烫。
“但是。”Mikey扯了扯他的耳环,“一虎,你的头发留得太长……打到我脸了!!”
“哈——?!Mikey你在说什么煞风景的话?!简直和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进啊!!——下车下车!”
一个急刹停在堤坝边,Mikey被他撵下车。一虎快步走在前面,体内仿佛有种冲动,只想更快、更自由地冲向前方,冲向大海。
“这辆车、果然很棒吧?”
后头传来Mikey的哼哼声:“勉强比我的巴布差一点啦。”
“你知道的吧,我一直很想让你骑上那台巴布。”
Mikey沉默着跟上一虎的步伐。
“我只是……很想……让你骑上那台巴布。”一虎的声音哽咽了,“想看到你因为开心露出的笑容……为了这个念头,我能够变得很勇敢、很疯狂……或许疯狂过头了。”
一虎没敢回头。他们在海边站住,海风轻抚着他们的身体。
过了一秒或者一个小时,Mikey伸出胳膊轻轻牵住了他的手。他注视Mikey的眼睛,看到两轮金光闪闪的太阳在那黑色瞳孔里坠落。Mikey也看向他,于是余晖向他洒来。
那晚一虎跟Mikey讲了很多话。
他们沿着海岸线走了好几个钟头,直到夜幕低垂,凉凉的风裹挟着湿润的气息,打湿了衣衫边角。一虎带着Mikey回家,两个人没骨头地躺在沙发上,咬着路边买来的汉堡。一虎继续说着,讲自己在少年院、在监狱里的故事,讲自己出狱后如何独自打拼,为此还得罪了几个小帮派,他们一直在找自己的麻烦……Mikey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一虎想自己的冒险经历在梵天首领——前首领?——看来可能只是些底层混混的笑话。但Mikey的表情很认真,好像在听精彩童话故事的小孩子;Mikey总是无精打采,但这些故事倒令他格外兴奋,所以一虎忍不住不停地讲下去。他扒开衬衫向Mikey展示自己的刀疤,肩膀还有一处贯穿伤,是个下手没轻重的小喽啰用水管干的,差点要了他半条命。Mikey的手指虚虚落在那里,如露珠般滑过。一虎抖了一下。
“一虎还是挺厉害的嘛!”Mikey用那种不知天高地厚、随性而充满少年气的口吻说道。但他的表情是严肃的,他们再也不是没品尝过鲜血味道的少年了。
这句话竟叫一虎觉得那一切等待中的痛苦、深渊里的以命相搏都是值得的。他被迫与熟识的人们离开独自挣扎,所期盼的无非是他们的一句认可、一点陪伴。
如果是现在,如果是这一刻。
一虎觉得他们死在这一刻也挺好的。与其让前方注定的黑暗吞噬他们,倒不如让生命结束在今夜。
他的心怦怦跳动,为这闪过的念头所点燃。Mikey歪头舔着手上的酱汁,很平和,很放松;他会知道身边这个人正想着要杀死他吗?还是他一直都有所觉悟?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目光不住地扫视:枪放在柜子上,要想在Mikey反应过来前拿到,以他的速度和Mikey的反应力可能不行,他想让Mikey没有任何负担和感觉地离开。下毒?有点太晚了,他可没在家里放毒药,错过今夜可能不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那么还有一种方法,他在监狱里见过……狠毒利落的方法,直接扭断对方的脖子。他不由得打量Mikey裸露在外的那一节脖颈,很白,灯光下稀疏细小的绒毛泛着金光,是放松的弧度。他心里计算着角度和力度,感觉从没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平静、集中。Mikey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混乱的他只思考着一件事。
但或许是他盯得太用力,而Mikey对杀意非常敏感,他放弃了舔汉堡包装纸的动作,向这边看了过来。一虎浑身一怔。他们离得很近,Mikey这一扭头几乎是凑到了他眼前。
Mikey的眼皮眨了一下。两下。
他偏头轻轻亲了一下一虎的嘴角。
发生了什么?一虎反应过来前,已经将Mikey抵在沙发上。接吻令他上气不接下气,但Mikey只是嘴唇泛红,呼吸一点没乱。他嫉妒Mikey的游刃有余,不愿意猜测这些经验的来历。Mikey的十指穿过他头发,一寸寸按压他的头皮,叫人汗毛竖起。他的瞳孔被点亮了,一种一虎看不懂的兴奋令他双颊充血。他的手掌按着一虎的后颈,双腿挂上一虎的肩膀。一虎顺着他的意思低下头,Mikey也勃起了……他帮Mikey褪下了裤子。
“等下。清洁。”Mikey推开他,一虎有些困惑地跟着Mikey来到浴室。当他看见Mikey把手指塞进自己的屁股,爆炸般的视觉刺激令他头昏脑涨。
他们节奏很快,不一会一虎就浑身赤裸地躺在浴缸里,Mikey像饿狠了似的,撕咬舔弄他每一块皮肤。一虎紧紧抱着他,如溺水之人抱住浮木。
“喂。”Mikey沙哑着嗓子问他,“你想怎么做?”
“什……么……”一虎的目光落在他左肩。他仍穿着T恤,激烈的动作使一边的领口滑落到大臂处。那块白色灯光下裸露的浑圆肉块上滑过一滴汗珠。“啊……我都可以。你可以进来也没关系。”
Mikey乐了:“我是可以……但刚才我们可不是这么做准备的。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啊!那、那就……”一虎那张平日里成熟而透着一丝阴郁气息的脸涨红了,倒像从前那个剃着寸头的小男孩。没等一虎说完,Mikey便捧着他的双颊凶狠地吻上来。一虎的嘴唇被牙齿磕破了,他剧烈颤抖着,一口咬住Mikey柔软的下唇。
“啊啊——”Mikey弹跳一下,一虎抓住机会一把推倒他,火热的手掌覆盖住下腹,沿着肌肉纹理一路向上撩起,露出那T恤下的身体。
“我进来了。”一虎说着,被自己逗笑了。自己居然成为了传说中上本垒还要做宣言的男人。Mikey也微微露出笑意,弯弯的眼睛,显眼的红晕,像被疼爱的小猫。
Mikey被操得全熟了。嘴角挂着晶莹的津液,眼皮耷拉着,潮红从腹部漫到胸口。一虎换着样儿地顶弄他,他也只是喘着气呜呜两声,刚才已经把下个礼拜的份都射完了,现下马眼一片湿润的狼藉。一虎那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汗湿了贴在两鬓,指尖搭在Mikey脖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现在?
身下Mikey被顶得一阵恍惚,嗯声又变了个调。
如果是现在,真的可以算是殉情了吧。
“一、一虎……”Mikey艰难地念着,被欲望熏得发红的眼睛望着他。
一虎贴近他,想象那张脸在死亡降临时的模样。都说死亡和高潮仅隔一线,他可以带给Mikey两者。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他已经想好了——
Mikey的手掌贴在他右脸,掌根胡乱地用力地擦过泪痣。
“没关系的。”Mikey说。
Mikey感觉到了。一虎剧烈地深呼吸着,几滴汗顺着锋利的下颌滑落,他掀起眼皮,无机质的黄色瞳孔和漆黑瞳仁。疯狂与混沌碰撞。
就是现在。
他知道,如果今晚没有成功,他可能再也下不去手了。他的双手闪电般掠出,直奔Mikey脆弱的咽喉——
然而那个场景闪过了。Mikey躺在冰冷的浴缸里,手腕处鲜红的血流淌一地。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放松或者愉悦的表情,有的只是痛苦,和深深的疲惫。
——他已经见过Mikey面临死亡的模样了。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然后他就是你的了!
杀了他!你一切痛苦的根源,一切罪孽的起点,然后献上你自己的生命吧!
Mikey半阖的眼已经完全睁开了,一虎见过这种眼神。当年他从机车店被带走,人群中怔怔望着他的Mikey就是这种眼神。还有场地的死……
那张嘴吐露出话语,杀了我。
那双眼睛分明在说,救救我。
羽宫一虎的手落在Mikey的眼角,拭去了那一滴泪珠。
晨光初露,一小串金色的光芒跳跃在他侧脸。庞大持久的杀意被指甲盖那样大小的一点温情融化了。
“别哭了。”一虎说。
我有哭吗?Mikey想问,但说不出话来。一虎吮吸他红肿的嘴唇,温柔地伸出舌头与他交缠。他的手没有离开Mikey的脸侧。下身一个深深的挺入,Mikey闷哼一声,他们一起高潮了。那之后似乎过了许久,一虎努力平复着自己,而Mikey只是闭着眼,脑袋歪在一虎手上,嘴角紧紧抿着,是向下的弧度。
“不开心吗?”一虎问。
“……没有。”Mikey微微睁眼,一虎看见他眼里闪烁的泪花,“一虎,你的手,好温暖啊。”
作者的话:结尾处武小道感觉自己仿佛被抢了戏份。感觉和一虎酱互动的麦会更活泼一点,果然不由自主地代入了少年的相处。东京复仇者:叛逆的Mikey篇,完结!下回!东京复仇者:夺还的梵天篇!敬请期待!(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