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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7月
她刚刚看了电影《公主新娘》。大概吧，十有八九。他记得她一直叫他“维斯雷”，并要求他称她为“公主殿下”。*
“跪下，”她命令道，双手叉腰来回踱步。他不记得她当时穿了什么，但那天留下了照片；她穿着一件小小的粉红色连身裤，上面有闪亮的珠光纽扣。他记得她飘扬的头发，光着脚，还有膝盖上沾着的青草。
Lennon后来坐车回家的时候和他说，他总是对她言听计从，太蠢了。“她太霸道了，让她一边去！”
Gene跪下来，对着阳光眨眼。他看到她的头发在风中卷曲、飘荡。她的额头上环绕着一个白色三叶草编成的小小的、优雅的王冠。她教过他怎么做，怎么小心翼翼地切开花茎，把一朵花穿过另一朵花。他弄坏了好几次，所以她不得不自己收尾。但当等她做完之后，她让他拿着它，然后弯下腰，让他轻轻地把花冠放在她的头上。
“好了，”她点点头，用一只手举起一根棍子。“我现在要封你为骑士。你要向我宣誓效忠。永远效忠。”
他指着那根棍子。“然后你把宝剑给我？”
“对，”她说。“你可以用它来保护我。
“好吧，”他说。他有点害怕，但很兴奋。骑士很酷。
“好了。现在闭上你的眼睛。”
他闭上眼睛。他能听到爸爸们的笑声从房间里传出来。她把他带到这个地方，没人能看见他们。这里安静、隐蔽，空气就像一张炽热、粘稠的网，盘踞在墙砖的表面。他背后有一根长长的绿色水管，像蛇一样卷曲着。他只能闻到防晒霜和新割的青草的味道。
“Gene Gallagher，”她的声音很轻，但很严肃。“从现在起，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因为我是你的公主。你是我的骑士。如果有怪物和龙来抓我，你必须保护我。从现在直到永远。”她顿了一下，想了想有没有忘记什么。“好吧，就是这样。”
“好的，”他说，双眼紧闭。
“好的，殿下，”她纠正道。
“好的，殿下。”
她拍了拍他一边的肩膀，然后另一边，然后又拍了拍这一边。“都完事了。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他睁开眼睛，眨着眼睛凝视着色彩斑斓的世界。花园到处都是绿色，Anaïs粉红色的连衣裤和同样粉扑扑的脸颊；浅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从他肩上抬起棍子。她笑得好像他做了什么很酷的事。“很好。现在去给我拿一块蛋糕。”
他们还没切呢。但是后来他们切蛋糕的时候，Gene坐在他爸爸的腿上，大家一起给他唱“生日快乐”。他许了个愿，吹灭了蜡烛，他妈妈用一把厨房刀切好蛋糕并把它放在纸盘上，他指着Anaïs。
“她可以吃第一块，”他说。那是海绵宝宝头的一个角，上面有很多糖霜。
“什么？”妈妈笑着说。“你真是个甜心。”
“她是我的公主，”他解释道。“我是她的骑士。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Gene，你太他妈弱智了吧！”Lennon嘲讽道，Pasty因为他口出狂言训了他一顿。不是因为说脏话。他们的妈妈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因为他们的爸爸随时随地都是脏话。
所有的大人都笑得不行，Noel伯伯把Anaïs捞起来，把她举到桌子上方，告诉大家“跟领导鞠躬！”Anaïs咯咯地笑着，大声尖叫，光着的脚丫在空中踢来踢去。
当他们分剩下的蛋糕时，Gene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的妈妈给了他第二块，抚摸着他的头发，叫他甜心。
Gene的爸爸笑过之后，紧紧地抱着他，用湿漉漉的嘴唇在Gene脸上亲了一下。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抱着Gene颠了颠。“和你姐姐玩得好又不可耻。爱不可耻。”
Noel伯伯坐了下来，Anaïs坐在他的膝盖上。他几乎一直戴着墨镜，包括现在。“行吧，跟我们讲讲。她说什么了，你就把蛋糕给她？”
“不能告诉他们！”Anaïs喊着，手里叉着一块蛋糕。她总是大喊大叫。
“必须告诉我们啊，”Noel伯伯做了个鬼脸，在一块糖霜掉到他腿上之前接住了它。
“别告诉他们！”Anaïs尖叫。“你答应我了！”
Gene不知所措，于是他哭了起来。他爸爸和其他人都很惊讶，爸爸试图拥抱和亲吻Gene来安慰他。但Gene满脑子想的都是只有傻子才会做出那样的承诺。得傻到什么程度才会永远遵守那样的诺言呢？
“别捣乱了Anaïs，”Noel伯伯笑着说。“今天他过生日，悠着点，闺女——”
“Liam叔叔，我们现在可以玩飞机了吗？！”Anaïs跳到地上，放弃了剩下的蛋糕。她只吃了糖霜。“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你说吃完蛋糕可以玩的，已经吃完了——！”
“好吧好吧，小宝贝。Nic，你能不能——草，她聊天呢。来，他归你了。”
“去你的，我刚伺候完我家小孩。我的腿都麻了。”
“别废话了。反正他更喜欢你。”
爸爸把Gene递给Noel，然后他们跟着Anaïs来到花园，Gene的爸爸拉着她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转圈。通常情况下，Gene会想要和他们一起玩，因为Gene的爸爸真的很擅长飞机游戏。那感觉很快，很刺激，有点危险；但其实很安全，因为Gene的爸爸永远不会放手。
但现在Gene不想玩飞机游戏，也不想听到Anaïs兴奋的尖叫。他觉得自己累了，还有点难过，所以他只想抱抱。
Noel伯伯很擅长拥抱。他的怀抱不像Gene的爸爸那么温暖，那么黏糊糊。但Gene喜欢Noel伯伯抱着他，因为他总是微笑着，好像他真的很高兴见到Gene，这让Gene觉得自己很特别，很酷。Noel伯伯也很有意思，他的笑声让他全身颤抖。他的吉他弹得非常非常好，他说等Gene长大了，他就给他买第一把吉他，教他怎么弹。他说他已经让Gene的爸爸用Peggy奶奶的生命发誓，不会让别人先给他买第一把。
（当然，等Gene真的到了七岁生日的时候，他们不再和Noel伯伯说话了。Gene的爸爸会给他买一套架子鼓，而不是吉他。当他拿到第一把吉他时，上面写着这是圣诞老人送的。但实际上它只是爸爸妈妈准备的。)
Gene转过头。他可以看到Sara伯母正在和Pasty聊天。她很漂亮。不过她总是叫他“Genie”，就像他是两岁的小宝宝一样。
“哎呦，”Sara伯母看到Gene正在看着她，笑着说。“怎么了，甜心？”
大家又笑了。Gene把脸埋在Noel伯伯的怀里。他不想让任何人看着他。
Noel伯伯揉了揉他的后背。“你还想吃蛋糕吗？是你过生日，对吧？”
Gene摇了摇头。他希望他能重新过这一天，这一次当Anaïs让他给她做一个愚蠢的皇冠时，他会告诉她一边儿去。而且他会得到第一块有糖霜的蛋糕，因为今天过生日的是他。
Gene把耳朵贴在Noel伯伯的胸前。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
“怎么了，宝贝？”Noel伯伯小声问他。“你知道你不用管Anaïs，对不对？”
“我答应她了，”Gene喃喃地说。“不能改了。”
“你答应她什么了？”Noel伯伯用同样小的声音问。“你可以告诉我。我是她爸爸，她归我管。对吧？”
Gene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声音压低，这样就只有Noel伯伯能听到。“做她的骑士。怪物和龙来的时候保护她。永远听她的话。”
Noel伯伯低下头，盯着Gene看了很久。“你这么说的？”
“是的，”Gene伤心地点点头。“我发誓了。”
“嗯，”Noel伯伯最后说，他的声音有点哑。“这个愿许得是挺大的。”
Gene又开始难过了。但接着，Noel伯伯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他的头发。然后他紧紧地抱住他。
“你是个好孩子，”他对Gene说。“谢谢你保护我的小女儿。我很感激。”
“你不会告诉Lennon？”Gene抽了一下鼻子。“他会笑话我的。”
“不会，”Noel伯伯低声说，摩挲着Gene的后背，直到他感觉睁不开眼睛。“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后来，Gene醒了。Anaïs回来了，又开始大喊大叫，Lennon抱怨说Gene收到的礼物太多了，这不公平。
Noel让他坐起来，给他切了一块新的蛋糕，和两勺冰淇淋。Anaïs说她也要。
“没门儿，”Noel打趣道，把Gene抱在膝盖上，让他吃蛋糕。“过生日才有资格吃冰激凌。你今天过生日吗？”
Anaïs粉扑扑的脸皱了起来，她开始哭。
Noel伯伯笑了，告诉Gene吃完。
***
2009年9月
“我恨他。我恨他。我他妈的恨死他了——”
“爸爸？”
妈妈转过身来。她和Gene的爸爸坐在餐桌旁。他在哭。
“Gene，回你房间去，”她轻声说。
Gene盯着他爸爸弓着的后背。他的脚钉在地板上。他动不了。他从没见过他爸爸哭过。他见过他生气，嗑药，烂醉如泥。但从没哭过。
“是因为——是因为Noel伯伯吗？”
Ruby跳了过来，踩过光滑的瓷砖。
“Gene，”妈妈叹了口气。
他爸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他转过身来。他的眼眶通红一片。他摇了摇头。
“以后不许那么叫他，”他说，嘴角向下垂着。他看起来很吓人。Gene感觉很害怕，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恐惧。“他已经不是你什么伯伯了。”
Gene回到他的房间，打开他的电脑。他登上邮箱。他已经一年多没见过Anaïs了，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Lennon的八岁生日。Noel伯伯没有来，来的只有Anaïs和她妈妈。
GeneYuhz2001xx：嘿
她放学后总是上网，所以她只过了几秒就回复了：
对方正在输入......
NaynayGall2000<3：嘿，弟弟！！怎么了？
GeneYuhz2001xx： 你怎么样？
NaynayGall2000<3：还行！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你和Lennon了！！
GeneYuhz2001xx：嗯
GeneYuhz2001xx：我这边真的很怪
NaynayGall2000<3：😕
NaynayGall2000<3：嗯。那之后我还没见过爸爸。
NaynayGall2000<3：Liam叔叔怎么样？
GeneYuhz2001xx：不好。他很伤心。
NaynayGall2000<3：🙁
NaynayGall2000<3：我真的很抱歉。太糟糕了😕
GeneYuhz2001xx：嗯
GeneYuhz2001xx：我爸说我不应该再管你爸叫伯伯了
NaynayGall2000<3：啊这 我的妈啊 什么鬼
GeneYuhz2001xx：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和你俩说话
NaynayGall2000<3：什么意思
NaynayGall2000<3：他们一直吵来吵去的啊
NaynayGall2000<3：他们会和好的
NaynayGall2000<3：我们还是一家人
NaynayGall2000<3：我们还会见面的！！ ❤️
GeneYuhz2001xx：希望是这样吧
GeneYuhz2001xx：不好意思我先下了
NaynayGall2000<3：怎么啦？
NaynayGall2000<3：gene 你没事吧？？
Gene下线了。他希望自己当时联系的是Lennon。现在如果他再上线，Anaïs就会看到。他现在不是很想和她说话。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她发信息。
Ruby进来了，他把她放在床上，他们拥抱了一会儿。他不想做作业，所以他什么也没干。妈妈叫他下楼吃饭，但爸爸不在厨房了。
“他只是去躺一会儿，”他妈妈说。她看起来很疲惫。
爸爸没有伤心太长时间。几天过后，他就开始大谈特谈Beady Eye的事。然后他们一直在录音，然后他们开始巡演，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是Gene能看出爸爸灵魂里的一部分已经被夺走了。Gene并不是总有这种感觉。但有时候，当他们围坐在一起看电视时，如果Gene看向他，发现爸爸没有再看节目，而是直直地盯着电视。Gene得叫三遍他的名字，他才有反应。
“他崩溃了，”有一天他们在玩Xbox直播时，Lennon在耳机里对Gene说。“他永远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你什么意思？”
Gene看见Lennon角色的迷彩服在前面，躲在一堆瓦砾后面。Gene向他扔了一枚手榴弹，只是为了好玩。
“傻逼。我们是一伙的。”
“但是谁让你蹲那儿呢，”Gene笑着说。
Lennon复活了，冲着Gene的背后开枪。屏幕边缘变红了，他死了。
“贱人！”Gene骂道。“你不是我哥吗！”
“咱家人就是这样，”Lennon哼了一声。
Gene放下手柄，看着周围的景象在烈火中燃烧。“你指的是什么？你说他永远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Lennon打开一罐什么东西，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Noel伯伯不会回来了。你懂吗？我觉得他不会了。我的意思是，其实可以说他已经走了好几年了。”
“行吧，但是我们总会看到他的，”Gene勉强笑了笑。“我们还是一家人。”
“对啊。我们还有爷爷呢。还记得吗？爸爸和Noel伯伯小时候起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他们离开了，一去不复回。”
“这不是一回事。”
“看看Noel伯伯吧。他总是把爸爸描述成一个愤怒的疯子。”
“你是说Noel，”Gene说。这么叫他听起来很怪。
“嗯，”Lennon笑了。“Noel。你说得对。”
“我找Anaïs聊天了。上个月。那事之后。”
“哦，是吗？”
“嗯。”
“她是不是马上就开始说她自己的事？”
“呃。差不多吧。我没跟她聊太久。但是。她说她认为这件事会过去的。他和爸爸会消气的。”
“她是个白痴。别听她的。”
“我不知道，可能她是对的——”
“已经他妈的结束了，Gene。Noel根本不在乎爸爸，他也不在乎你，更不在乎我。他可能连Anaïs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他自己。这全都是他计划好的，他已经他妈的打了好几年主意了，就为了能退出，开始他辉煌的单飞生涯。他就是个混蛋。”
没有人说话。Gene可以通过耳机听到他哥哥的呼吸声。Lennon有时候会这样，但次数很少。大部分时间他都很冷静。但有时他对爸爸的态度很奇怪。很愤怒。或者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受伤。Gene认为这可能是因为Pasty，因为他们的爸爸背叛了她，搞出了一个私生子，然后又爱上了Gene的妈妈。Gene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Gene有一次曾经问Anaïs，有一对在一起时间很短，也不爱彼此的父母是什么感觉。她有点回避，然后微笑着说很不错，因为她可以有两个妈妈。
Lennon第三次被枪杀了，他咒骂着。“他妈的。我们要被杀穿了。”
“来了。”Gene拿起手柄，守在哥哥背后。
***
2013年1月
Lennon说得对，Noel再也没回来。但是Anaïs没有离开。
没有完全离开，可以这么说吧。他们已经很少和她见面了，因为找不到什么理由聚在一起。但当Gene得到他的第一部iphone时，她不知怎么知道了，然后把自己的号码发给了他，他给她发了短信，她也回了短信，好耶！！就像他们一起完成了什么创举一样。
在她13岁生日那天，她不知道用了什么神通，她妈妈打电话联系了他妈妈，然后妈妈们计划了一顿生日午餐。Noel没有参与，理所当然。滚一边儿去吧Noel。
Anaïs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她还是像一个戴了金色假发的Noel。当他们来到餐厅时，她在餐桌边兴奋地挥手，然后站起来，拘谨地拥抱了一下。她长高了。她比Gene还高一英尺。行吧，现在每个人都比Gene高了。
她还带了两个傻了吧唧的朋友。他们整顿饭都在谈论One Direction乐队。Gene左耳进右耳出，然后他注意到她的头发上有两缕头发是褪了的粉红色。
“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他问。
“什么？”她终于停止讨论Harry Styles了。谢天谢地。
他指着那粉红色的头发。“你的头发，整的什么东西？”
Lennon差点把茶从鼻子里喷出来。
“Gene，”他妈妈严厉地说说。“别那样跟你姐姐说话，没有礼貌——”
“我只是问问，”他嘟囔着。
“哦，你说这个啊，一个月前，”Anaïs翻了个白眼，无缘无故地笑了起来。“就是，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给我的头发搞过什么花样。但是我爸是个摇滚明星，对吧？所以我感觉应该做点‘摇滚’的事情，所以说——”
Gene的爸爸发出了兴奋地咕哝声，鼓起掌来对Anaïs愚蠢的发型大夸特夸。然后他开始说他在Anaïs这么大的时候，因为染了一头金发而惹上了麻烦的事。Anaïs笑得好像听到了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事。
Gene用拳头挡住脸，看向Lennon。Lennon扬起眉毛。他们现在和对方心有灵犀了。
摇滚？摇滚个屁。
他们的爸爸付了账，这很离谱，因为Anaïs兜里很可能揣着一张Noel的卡，如果她想的话，她可以买下整家餐厅。
他们站在外面的人行道上拍照。照片很不错。Anaïs给了他一个尴尬的拥抱作为告别，然后她和妈妈以及朋友们一起离开了。
“有够奇怪的，”他们钻进车里时，Lennon抱怨道。
“我觉得挺好玩的，”他们的爸爸唧唧喳喳地说。“你妹妹挺可爱的。我不喜欢你们两个大聪明隔着桌子对她使眼色。老实说，挺没品的。”
“我们才没有——”Gene反驳道。
“Noel才是没品的那个，”Lennon说。“Anaïs也差不多——”
“不，她不是，”Gene的妈妈说，系好安全带。“你爸爸说得对，你们做得很不好。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本以为你们俩会有更好的表现。你不应该对她的头发评头论足，Gene。你应该向她道歉。”
“哦，拉倒吧——”
“你现在就可以给她发消息。发之前给我看看。”
“妈——”
“听你妈的话。”
Gene不情愿地拿出手机。他绞尽脑汁，最后写道：
<嘿Anaïs。谢谢你让大家聚在一起。希望你今天玩得开心。我不应该评判你的发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说话没细想。我觉得你的发型挺不错的。HBD，你的弟弟Gene。
>>啊，谢谢你弟弟！！哈哈，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希望很快能再见到你们，我很想和你们玩！！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庆祝你的生日!🥰
“这姑娘真不错，”Gene的妈妈叹了口气，把手机递了回去。“Meg把她教得很好。”
“哇哦，”Lennon读着那条短信哈哈大笑。“你真是有够正经的老弟。”
“滚你妈的。”
当他们到家的时候，他们的爸爸收到了一条消息，他的表情很奇怪。
“怎么了？”妈妈问。
他爸爸盯着手机。
“Liam——”
“没什么。我得出去一趟。去工作室。专辑有点工作没做完。”
“我还以为你都搞完了？”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拨了一下Lennon和Gene的头。
他一夜未归。第二天，Gene和Lennon正要去上学时，他回来了，满身酒气。
Gene的生日礼物是一把新吉他。一个星期后，他从学校回到家，发现他的妈妈躺在厨房地板上，攥着她的手机，她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动物一样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媒体爆料了这个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了。Gene的爸爸背着他妈妈出轨快三年了。Gene在纽约有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哦，那个女人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三百万英镑。
更有甚者，爸爸劈腿了他的助理，一个在经纪公司工作的女孩，她比Gene的妈妈小十岁。不是他在纽约劈腿的那个。另一个。他爸爸告诉Gene的妈妈，他爱上了那个助理，他想离婚。
“我恨你，”Gene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他说。那个助理不肯直视Gene的眼睛。“我恨你。我他妈的恨死你了——”
Gene不是真心的。爸爸是他的英雄。他爱他。可能这就是为什么当他说自己恨他的时候，他心如刀割。
他爸爸泣不成声，他把Gene拉过来硬是要拥抱他，搬家的货车停在旁边。Gene除了哭泣无能为力，他忍不住回抱了他。
Anaïs几天后给他发了短信。当时他正躺在地上看手机。
>>我听说了。你还好吗？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都糟透了。世界上唯一能多多少少理解这种感觉的就是Lennon。但即使是Lennon，也不太记得Pasty和Lisa之间的事了。他的世界没有在风平浪静的十三年后突然分崩离析，留下一地碎片。
他妈妈这几个星期把他送到了Pasty家，大人们处理别的事情。Lennon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一进门就给了Gene一个拥抱，然后他们一起玩了三个小时的Xbox。Pasty一直给他们送零食，用她冰冷的手指抚摸着Gene的头发。
“就是，”Lennon终于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柄。Gene已经忍不住要哭了，他知道他们避无可避。“我只能说……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因为我妈直到现在还没完全走出来。但问题是咱爸就......他就跟狗没两样。他做事不过脑子。他根本不思考自己在做什么。他一个人待不住了，无聊了，他就开始了。说实话，他某些方面挺弱智的。你懂吗？他这个人......用下半身思考。没准儿我们还有十几二十个兄弟姐妹散落在世界各地呢，这都有可能。”
Gene开始咳嗽，半哭半笑。Lennon用胳膊搂着他。然后Lennon的妈妈进来了，坐在地板上和他们一起哭。老天爷啊。然后她给他们做棕榈酒，她甚至往里加了一点威士忌（只是一点点！），然后她把他们都塞进被子里，就好像他们是六岁的小宝宝一样。感觉还不错。
第二天早上，他爸爸醉醺醺地发来了一堆悲伤的短信。还有一条来自Anaïs。
>>抱歉，你当然不会感觉很好。但是，如果你想聊天我随时在。爱你 弟弟。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他只回了“好的，谢谢”。他只是不想再想这件事了。
离婚真他妈操蛋。Gene的爸爸不在家里了，他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他的吉他，他的Oasis的东西，他的笑声。随之消失的还有妈妈的笑容。一切都是黑洞洞的，让人喘不过来气，太荒谬了。
连Ruby都感觉到了。她一直在门口等着，就像爸爸随时会回家带她去散步一样。Ruby一直更像是爸爸的狗。她本应该是属于Gene的，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
2015年2月
Beady Eye解散了。Gene的爸爸接受地不太好。他借酒浇愁。有好几个月，Gene都没怎么看见他。这样对大家都好。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几乎已经忘记了Noel。
“哦，草，”Gene的妈妈低声咕哝着。他们在维特罗斯超市。Gene一直在玩不过脑子的手机游戏，落后半步跟在购物车后面。她的声音变了，然后她直起身子。“嘿，你们好啊！”
哦，老天啊。Noel离他们只有两三米，推着自己的购物车，好像那是个盾牌似的，嘴巴微微张着。他的目光掠过Gene，然后又回到妈妈身上。他的表情装得很好，妈妈过去抱了他一下，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张笑脸真的很尴尬。
“好久不见，”她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你最近怎么样？”
“还行，还行。”他听到Noel忙不迭地说。
Gene其实并没有看他，因为Gene盯着地面，脸像着火了一样。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无法抬头看Noel。他的胃缓慢地翻腾着，他感到一阵恶心。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空腹喝了太多咖啡和橙汁。
“Sara怎么样？你家小子们呢？”
“都挺好的，”Noel说。“没啥事，呃。我儿子……操，他们现在几岁来着？大的七岁——Sonny应该十月就满四岁了。”
他的话说得就好像他们有人曾经有那个资格见过尊贵的Donovan和Sonny似的。Noel可能会在睡前故事里给他们讲Liam，以及Liam那些愚不可及、肮脏下流的家人。他们可能觉得Gene是个什么流氓。
“噢。这么大的小孩可不好带啊。”
“呃。对。还行。一般都是Sara带他俩。”
真是个人渣。
“对了，恭喜你出了新专辑！”妈妈说，点着头，好像她正在进行一场完全正常的谈话。“我在电台里听到你的歌了。真不错，Noel。”
“啊。呃。非常感谢。”
好像他他妈的是猫王似的。
“那，嗯。你怎么样？”
真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弱智。你他妈觉得能怎么样？傻逼。
她笑了。她的笑声和爸爸以前逗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唉，怎么说呢。你可能有所耳闻吧。”
“呃是啊。我很遗憾你们碰上，呃，这些事。”
“差不多就那回事儿吧。但是！我们差不多翻篇儿了。对不对，Gene？”
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说真的，他可能会在维特罗斯超市里哭出声来。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我——”他的声音变哑了。“我先去车上了。”
这个借口找得太糟糕了。他甚至忘了要车钥匙。
就在他逃跑之前，他犯了一个错误，因为他抬头看了Noel，而Noel恰好在看Gene。他的表情是那种让人深恶痛绝的怜悯，就好像Gene是个可怜兮兮，衣衫褴褛，重病缠身的孤儿小孩一样。他看起来好像有话要说。Gene愣了一下，他几乎就要相信自己真的有那么可怜了。
他才他妈的不是。Gene逃走了，他蹲在车旁边，直到十分钟后他妈妈出来。
那天晚上，不出意料，他收到一条短信：
>>嘿！爸爸说他在维特罗斯超市碰到你和Nic了！太巧了😜你最近咋样？
他没有思考，直接输入：
<嘿anais。我很好。除了我爸妈离婚了 我在纽约有一个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妹妹 我妈每晚都哭着入睡 我爸的乐队解散了 他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 而你爸在超市里当着我的面大吹特吹他过得有多成功。除了这些我没什么不好的，我再好不过了。
他有一个瞬间犹豫了。但他现在脑子不正常。所以，去他妈的吧。然后摁了发送。
她没有回复。他某种程度上赢了，虽然这胜利无比空虚。但现在他已经没资格挑挑拣拣了。
***
2017年5月
渐渐地，情况好转了。Debbie真的很他妈的牛，她把爸爸从泥潭里拽起来又开始做音乐了。然后她帮他拿到了唱片合约。然后突然间，Liam Gallagher又牛起来了。
他妈妈开始出去和别人约会，又开始微笑，像以前的她一样。她似乎真的很高兴看到他爸爸振作起来。很酷。来回走动变得容易多了。
仅仅过了一个夏天，Gene突飞猛涨，脸上长出了胡子，Lennon失去了婴儿肥，获得了下颌线，然后突然变成了一个大帅哥。这对Gene来说也是件好事，因为有一个Lennon这种长相的人在他身边实际上能给他提提档次。Lennon吸引到了最正的那些，但Gene能吸引到他们的朋友。所以。也还行吧。
他也开始更频繁地碰见Anaïs。更不用说现在她离开了汉普郡那所豪华的寄宿学校（就是大名鼎鼎的Brookyn Beckham上的那所），到樱草山来走读。她的新学校和Gene的不是同一所，但不幸的是对于星二代来说这地方太小了，所以她总是出现在同一个朋友圈里。
显而易见，她在和New Hope Club的鼓手约会。怎么说呢......毫不意外。
“我打鼓比他更强，”他告诉她。他很生气。他们正在参加Rafferty Law的乔迁派对，他俩占据了一个铺满深蓝色天鹅绒垫子的沙发的三分之二，喝着桶装啤酒。沙发的另外三分之一被一个不省人事的Rudy Law占领了，他的头垂在胸前，Paul Smith牌子的polo衫前襟上都是树莓伏特加味的口水。
Anaïs看起来没什么大变化，但也不一样了。她比他记忆中的冷静多了；她不再一直大喊大叫，声音也不那么烦人了。她的衣服也好看多了；她穿着宽松的复古501牛仔裤，白色露脐上衣和厚实的针织开衫。他尽量不去看她裸露的肚子。
“真能吹牛，”她笑了，头歪向一边，用手撑着脸。她的指甲修过了，涂成了粉色。“Reese可是在一个真正的乐队打鼓，以此谋生。”
他模仿她的姿势，把胳膊肘支在沙发上。“你男朋友那个只是一个超低配One Direction而已。那不叫乐队。”
“他们和One Direction根本是两码事好吗？！别的不说，他们会演奏乐器——”
“不，听我说——你处的这哥们属于是在他们那个半架子乐队里都排不上号。管他们叫乐队本来就挺搞笑了，因为乐队——至少需要五个人。而且你挑的这个Hanson。姓Hanson的里数他最矬。我听都没听说过。没人听说过。谁也没听说过，无名小卒。Hanson——”
她哈哈大笑。Lennon曾经说如果你能把一个女孩当着她男朋友的面逗笑，基本就等于当着她男朋友的面睡了她。
Gene发现自己还挺有搞笑天赋的。
“你的鼻子在往外流啤酒，太迷人了——”
她又笑得不行。Gene隐隐约约地有一个疯狂的想法，那就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和声音都很像她爸爸。不是在采访时候那种做作的笑容。真正的笑容。
太莫名其妙了。他们和Noel断交的时候Gene只有五六岁，他是个小孩儿，根本不可能记得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Gene只是喝迷糊了，只有这一种解释。
她终于控制住了自己，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聊《爱情岛》。*
“我超爱《爱情岛》，”她说。每个人都知道Anaïs喜欢爱情岛。她每隔五分钟就发一条推特嘚嘚这个事儿。这节目可以说是很癫。上一季，Terry和Emma-Jane在全体工作人员面前上床了——
“ON TOP OF THE COVERS！”Anaïs喊到。她又开始大喊大叫了，现在她已经烂醉如泥了。“我的意思是这才叫格调！”
她问他节目里最喜欢谁。他花了很多时间去搜索Lauren Whiteside的图片，她25岁，是个项目经理，幽默热情，来自布莱克普尔。
在Lennon说话之前他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的。我的妈啊，他吹了声口哨。她长得也太像Anaïs了吧。看她那鼻子!
“Zara，”他随便说了一个。他根本不记得其他人的名字。
Anaïs张开嘴。“什么，当过英国小姐那个？她跟Alex搞上了，我草，那男的简直是个大傻逼（COMPLETE KNOB）——”
她说“complete”的时候把声音拖得很长。听起来像COHM-PAH-LEET-TAH ！还挺萌的。
“姐是为了男人不惜抛弃逼格了。这就是觉悟啊。太伟大了。为爱情干杯！”他举起他的塑料杯。
她又笑得前仰后合。说实话，让她笑成那样太他妈刺激了。他觉得自己像个魔术师，只要变出该死的兔子，所有人就都惊呼 哇！
“牛逼，”Anaïs突然安静下来，喝了一大口啤酒。直接喝完。Gene能看见她的喉咙因为吞咽而起伏，然后咂咂嘴唇。那件针织开襟羊毛衫摩擦着她的锁骨，把皮肤刺得泛红。“你太有意思了。我都忘了你这么有意思。”
“这你都能忘？”他嗤了一声，甚至还不要脸地眨了眨眼。为什么不呢，反正他不清醒。“我可牛了。”
她张了张嘴。“你知道我在想啥吗？”
“想我比Lennon牛逼多了。”
“做梦吧，”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Lennon比你牛逼多了。我想的是我们应该试着让我们的爸爸们重归于好。”
Gene的大脑空白了几秒。“什么。你说啥？”
她把腿蜷在沙发上，靠得更近了，她的呼吸里带着啤酒的味道，她蓝色的眼睛一片朦胧。她闻起来像草莓味唇膏和啤酒。她的嘴唇和脸颊也差不多。粉扑扑的。
“就是，你爸那边的事儿不是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吗。他现在很顺利，他又唱歌了，他的专辑也要发了，所以——你懂的——这个时机很合适啊， d'youknowwhatimean？不像Oasis那时候压力那么大了，现在你爸有他自己的事儿干，我爸也有自己的事儿干，所以，如果我们像天生一对里那样给他俩设个套，让他们坐下来好好谈谈，然后——然后——他们就又可以做兄弟了。不是吗？”
“等下。你是说天生一对吗？林赛罗韩那个电影？！”*
“对啊！”她把手重重地拍在沙发背上，Rudy Law在睡梦中抽搐了一下。“就是这样！”
正在这时她男朋友来了。他弯下腰，当着Gene的面吻了她的嘴。
“Reece，这是我堂弟Gene，”她直起身示意。Gene能看出来她在努力捋直舌头。“他觉得他打鼓比你强。”
“堂弟，对吧？你俩肯定是喝多了。”Reece冷笑了一声，伸出手来。
Gene摇摇晃晃地伸出手。“她在曲解我的话。我是你们的粉丝，其实。”
Anaïs非常响亮，非常不优美地抽了抽鼻子。Gene感觉胸腔里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像一瓶香槟。
“没错，”他转身对Reece说。“我喜欢Hanson。”
Anaïs他妈的脑子已经完全不转了。Reece得让Raff帮忙才能把她塞进电梯。Gene看着他们往外走。Anaïs一直在醉醺醺地对着天花板大喊大叫——GENE！我爱你，GE-EENE！我们要让Oasis重组！你会青史留名，你！
这可能是Gene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开心的一个晚上。
后来，他多少希望过他没去参加那个派对。那样的话，接下来的两年他可能更好过一些。
***
2017年6月
一切的导火索，毫无疑问，就是Gene的爸爸在推特上说的一些疯话。
虽然，真要说的话。这得赖Noel，因为他选择去度假而不是去参加演出。23个人死了。你是曼彻斯特的英雄人物，却在这个时候坐飞机溜去意大利？？拉倒吧。滚吧。
那天下午他们本来已经在德国的一个音乐节演了一场。但Debbie施展了她的魔法，等他们从纽伦堡的舞台上下来之后就把他们轰到了一架私人飞机上，直飞曼彻斯特，下飞机，上了一辆车，直接开到后台。Gene的爸爸和Chris Martin在卫生间排练了一次，然后就上台表演了。真正的摇滚明星。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夜晚。Gene和Lennon、Debbie以及Paul伯伯站在舞台旁边。他看着人群中泪流满面的人们，双手伸向天空，和着两把吉他、一个铃鼓和他父亲的声音，唱着《Live Forever》。
还有Chris Martin纤细的假声。他们唱得不算好。但这可能是Gene第一次真正地听到这首歌；感觉着音乐在他的全身回响，歌词环绕在他的心上。一种甜美的心痛。
“他应该来的，”Paul伯伯低声说，摇了摇头。他看起来很为Gene的爸爸骄傲。但他看起来也很伤心。
他爸爸穿过那些纸花，把铃鼓扔向人群，完美地结束了这个夜晚。
Debbie和其他人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看到那些推特。《卫报》和《邮报》在早上7点前就登出了文章。
@liamgallagher
2017年6月5日，凌晨2:05
昨晚太惊人了 这是纯粹的爱 没有人能伤害曼彻斯特 永远爱你LG x@liamgallagher
2017年6月5日，凌晨2:08
哦如果有人看到rkid 告诉他他不用躲了已经完事了as you were LG x@liamgallagher
2017年6月5日，凌晨2:20
曼彻斯特我得替我哥哥说声抱歉 昨天晚上他没来太让人失望了 继续美丽注意安全 LG x@liamgallagher
2017年6月5日，凌晨2:29
因为Noel他妈的飞出国了懂吧 他忙着在飞机上给他自己的小孩唱歌呢傻逼@liamgallagher
2017年6月5日，凌晨2:37
去你妈的重组这跟oasis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人们在互相帮助 他终于装都懒得装了
Debbie对爸爸大发雷霆。她问他为什么要挑起事端，为什么他不能发完第一条推特就停手，哪怕是发完第二条就停，也不会这么糟糕。这是一个纯洁、神奇的晚上，这是属于大家的。而不是Liam和Noel。
Liam和Noel。总是他妈的Liam和Noel。Liamanoel。Noelanliam。就连他们的名字都能连在一起，不管你怎么念。
Paul伯伯把Gene和Lennon赶出了房间，Debbie和他们的爸爸在争吵。他们去酒店的酒吧，然后凑在一起喝了几杯。现在是早上8点，所以他们喝酒的同时也吃了点早餐。
“他没错，”Gene抿了抿嘴，把叉子插进鸡蛋和香肠里。“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去坐游艇玩儿去了？”
Paul伯伯笑了。“你知道你爸本来也打算不去的。直到他听说Noel在意大利。不是吗？”
Gene停止了咀嚼。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Lennon翻了个白眼，抿了一口啤酒。“是啊，很有道理。”
Gene皱着眉。“他一直想去，对吧？我是指是时间安排的不太好。一天两场演出可不是闹着玩的。”
Paul伯伯盯着Gene看了一眼，他的眼神有点茫然，还有点疲惫。“太他妈神奇了，当你发现你有机会让媒体向你哥开火的时候，人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重点是，Gene的爸爸是那个真的行动了的人；他真的跳上一架飞机，在一天内赶两场演出，他出现在那里，为那些真正需要他的人唱歌。
他没有跑到意大利坐在游艇上，和他那操蛋的老婆喝冰镇玫瑰酒。
这似乎是大获全胜，直到那天下午晚些时候，有人看到了Instagram上的帖子。他们正要上车去希斯罗机场，Gene爸爸的脚步顿住了。
“怎么了？”Debbie小心翼翼地问。
Lennon钻进车里。他根本不在乎推特或Instagram之类的东西。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总是比Gene潇洒。
他爸爸只是关掉了手机，接下来在车上，他一句话也没说。他用手捂着脸，盯着窗外，好像要哭了。要不然就是想给车窗来一拳。
Gene后来看到了这张照片。Noel在工作室里，旁边是一个黑眼睛、黑头发的女孩；那个女孩笑得很甜，她有Gallagher家的祖传眉毛。Gene见过她的照片，但从没当面见过她。
她大伯Noel@themightyi 和我漂亮的女儿@mollymoorish #FAMILYFIRST Mol正在努力复习考试，所以不得已错过了上周的快乐时光。现在可以开始享受了！@saspg
她大伯Noel。这几个字在Gene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可以看出来他爸爸完全被击垮了。就好像一直以来，Liam都在用气枪朝Noel射击，然后Noel掏出猎枪，一枪就给Liam胸口正中间开了一个十五厘米的洞。
他没发关于Molly的推特。那天他一条推特也没发。
Gene花了几个星期，才记起上个月与Anaïs的对话。她说过要把Liam和Noel拐过来，让他们坐下来，强迫他们重归于好。
他翻着自己的短信记录。他最后一次收到她的消息是在派对结束后的第二天早上。她给他发了一张他们俩的自拍：
>>昨晚很高兴见到你，你真把我逗乐了😂祝你爸爸今年夏天的演出成功！我们赶紧实施计划吧，咋样？
他忘回了。他打出一条回复：
<嘿！对不起，我忘回了。很高兴和你玩。哪天出去喝一杯？
她没有回复。
***
两个星期后，他们参加Glastonbury音乐节。他爸爸没有唱“Live Forever”，而是选择了“Don't Look Back in Anger”。阿卡贝拉，只有Dan摇手鼓打拍子。真他妈够胆，不用吉他和鼓的伴奏。Gene看着他爸爸唱歌，那是Noel的歌，所有人都知道。他整个人，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胆怯或者犹豫。难以置信。
自豪感在Gene的胸膛里熊熊燃烧。他知道Anaïs，Donovan和Snonny——他们永远不会有机会体会到这种感觉。因为Noel永远不会做出这么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事。因为Noel是个胆小鬼，他是个懦夫。
他希望自己能知道Noel看到演出视频时是什么反应。他希望Noel能感受到人群合唱时，那种震耳欲聋的力量。
这已经不再是Noel的歌了。四万人在阳光下嘶吼着他们新的信条：LI-AM！LI-AM ！LI-AM ！LI-AM ！
响彻云霄。
***
2017年9月
夏天结束了。Gene要上学，所以他不能参加巡演，但他能收到他爸爸和Debbie的消息以及世界各地的照片，南美，巴黎，芝加哥，加拿大，甚至是他妈的中国？！太离谱了。他们参加了雷丁音乐节，BIBLICAL，CELESTIAL，MAJESTICAL！
在几个朋友给他发了截图后，他才发现Anaïs在推特和Instagram上发疯。真他妈可悲。她回复了一个抱怨他们没有买到LG演出的票的Oasis粉丝。
@gallagher_anais
2017年9月8日，凌晨5:56
没什么可伤心的。反正也不值得看。
@gallagher_anais
2017年9月8日，凌晨6:02
歌都不是他自己写的 as you were AG x
Gene盯着截图看了很长时间。想不明白。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这根本不像她会说的话。倒像她爹会说的。
他把截图发给Anaïs：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你喝大了？？
消息提示立刻出现了，两次：
>>那你爸在慈善音乐会结束后发的推特又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他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我爸并不关心在爆炸中丧生的人，包括孩子们。而且他说我爸完全是把这事当噱头装哭卖惨
>>他又他妈的是犯什么毛病呢
>>你爸倒是不用被骂狼心狗肺了
<那你爸和Molly搞出来的又是什么东西？？？搞笑呢？？
>>Molly想见她的家人。你爸懒得见他自己的女儿 也赖不着我们。
>>你自己用脑子想
她指的是Gemma。*
<操你妈Anais
<轮不到你对我家的事指手画脚
Gene在推特上回应了。太他妈的搞笑了。当她试图爬上某个傻逼的派对肥皂箱，吐槽自己怎么找不到男朋友的时候，连Lennon也参与了。滚你妈的吧。她唯一做的就是和那些童星和模特混在一起，到处自拍。
Anaïs全方位拉黑了他。他也拉黑了她。
不过，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有删掉她的号码。
***
2018年2月
Entertainment.ie
Home > Music
据报道，Noel Gallagher的妻子称Liam是一个“傻逼的屌丝”，并希望他早点死
迄今为止，Noel Gallagher的妻子 Sara MacDonald一直置身于丈夫和他弟弟之间的纠纷之外。
然而，Liam最近在接受《卫报》采访时的言论似乎让她火冒三丈，如果报道可信的话。
在采访中，这位前绿洲乐队成员表示，他并不关心Noel18岁的女儿Anais——他提及她的用词为，“小逼崽子”——是否在推特上受到辱骂。
“我才不管他老婆或者他家那个小逼崽子在推特上发了什么屁话——欢迎来到他妈的我的世界。”他说，“当你把我一脚踹开然后解散乐队的时候，我可没少被骂，我的孩子也一样。如果你他妈的受不了的话那你就应该少上推特。”
据《太阳报》报道，MacDonald在Instagram粉丝页面上看到了这一评论，并回复道：“‘小逼崽子’？你就是这么叫你侄女的吗，傻逼屌丝。但愿你活不到我儿子能上网的时候。”
目前来看，即使Peggy也可能会拿着汤匙参与进来——就像任何一位优秀的爱尔兰妈妈告诉孩子们不要打架的时候一样。
***
@liamgallagher
2018年2月28日，上午9:59
某个女巫诅咒我死 脑袋有毛病吧别以为没人知道你那副德行 as you were LG x@liamgallagher
2018年2月28日，上午10:10
就是她把Oasis搞垮的 就是她她是个毒妇@liamgallagher
2018年2月28日，上午10:21
当年我们去美国巡演的时候她抢了Noel的护照 给他迷得晕头转向的折腾了一个星期 他在我家哭得不行她是个祸害
@liamgallagher
2018年2月28日，上午10:21
我现在就说了我还有的是没说的@liamgallagher
2018年2月28日，上午10:24
有种就来找我我就在这等着@liamgallagher
2018年2月28日，上午10:28
他们两个就像Fred和Mary west一样是杀人狂他们希望人们得艾滋病然后早点死 as you fucking were Oasis一生推 LG x *@liamgallagher
2018年2月28日，上午10:58
我妈妈知道你的号码亲爱的很难忘记因为你的号码是666 as you were LG x *
***
2018是疯狂的一年，因为他们俩都出了新专辑。Noel带着他那该死的剪刀手到处巡演，对着麦克风哼唱着他那些做作的歌词，组织他那些没人看的小规模表演，去的人都只是想听他唱他妈的Wonderwall。他在采访中大放厥词，而Gene的爸爸在推特上叫他土豆，一整年基本上都是这种事。
他们找回了Molly。她乘着春风吹来，就像一个奇迹。一天晚上，她在一家俱乐部门口看到了Gene，然后插队到他面前。他正要发作，但她笑了笑，歪着头说:“嘿——你不是我弟弟吗？”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他太震惊了。他们整晚都在外面闲逛，在门廊上抽烟，聊到天亮。
她真是太棒了。就像一阵新鲜的空气，或者一杯冷饮。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没有任何痛苦或怨恨。她很酷。她做过几次模特，但她和那群人并不完全一样。她可以去酒吧玩，跟上大家的节奏，她基本上不用社交媒体。她说话的声音温暖甜美。她讨厌别人拍她的照片。
基本上，她和Anaïs完全相反。
一天晚上她给Gene打来电话，她在哭。她似乎是在夜店里玩，然后遇到了Sara。
“她-她就……径直走到我面前，然后——冲我喊。她说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因为我站错了队——”
她抽泣着，Gene试图安慰她，但除了倾听，他无能为力。
“就是——”她吸着鼻子。“我真的很喜欢他们。我觉得Noel伯伯……对我来说真的很酷。他和我说了很多话，说他很高兴我们能联系上，说他很欢迎我。我——我给他发消息了，但他没回我，我觉得他可能也把我拉黑了。我只是——我不明白。我没说过一句坏话，我没说过他们任何人的坏话——”
“他们就是这种人，”Gene安慰她说。“这不是你的错。他们只是装模作样，Molls。他们心里只有自己，别人他们根本看不上眼。他们只关心别人对他们自己的看法。”
Molly又抽了抽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的想法可能有点蠢。”
“你说，”Gene温和地笑着说。
“我觉得……我这么难过有一部分是因为......我本来觉得，我可以帮助他们重归于好。我有的时候以为......也许爸爸一直不和我联系是件好事，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因为我想——既然我不属于任何一边，可能我可以让他们再次看到彼此最好的一面。我本来以为——我能......治愈他们，我觉得。”
她自嘲地笑了。“现在看来，我太傻了。”
“不，”Gene哽咽着说。“Anaïs 和我也这么想过。就像《天生一对》里演的那样。”
Molly笑了，她的笑声明亮温柔，像一只小鸟。“你说林赛罗韩那个电影吗？！”
“对啊。”Gene笑着说。“很蠢，对吧？”
“可能现在很蠢，”Molly说。“也可能某一天会成功。你觉得呢？”
“对啊，”他附和道，但不太相信。“可能吧。”
***
2019年5月
2019年糟透了。一开始还不错，第二张专辑将在9月份发行，而Gene现在主要关注的是如何在10月份从学校请假两周，因为他爸爸要为the Who的美国巡演做开场演出。太他妈牛逼了，Gene不可能错过。他会想出办法的，制定一个计划。
事实证明他根本不需要计划。不用费什么力气，只要在一个周五晚上和Noah Ponte和Sonny Starkey（实话说，他们都是白痴，但他们是挺不错的玩伴）一起出去闲逛，问题就解决了。为了一罐两磅重的啤酒搭进去了三年。
基本情况就是，所有人都喝醉了。Noah想在坐地铁去派对的路上喝一杯。但是超市11点以后不卖酒。所以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即偷偷拿一罐啤酒，买包薯片，或者坚果，或者随便什么价格一样的东西——（他甚至回头看价格，确保它们是一样的，事后看来可能很他妈可疑）——把坚果的钱付了，把偷来的那罐酒塞进口袋里——然后在出门的时候把那袋坚果放回货架上。
天衣无缝，有没有？除了有三个店员全程都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Gene根本不在乎，他和Sonny一起看着Noah跌跌撞撞地完成他那愚蠢的秘密计划，以确保自己整晚都能以酒为伴。太搞笑了。
店员不这么认为。他们在门口拦住了他们，你可以从Noah的表情看出来他露馅了。Sonny是个嘴上不把门的傻逼，他告诉店员没人稀罕那罐破啤酒。店员推了Sonny一把，给他的头来了一下，搞什么？！所以Gene必须挺身而出，为兄弟撑场子。一切都乱套了。Gene被打得鼻青脸肿，Sonny的衬衫被撕破了。Noah的主要贡献是跌跌撞撞地抓着店员的肩膀前摇后晃。Noah打架就是战五渣。
警察出现了，Gene和他的小伙伴们被拷了起来，靠墙坐在地上。警官们拿起他们的身份证，任何人看到“Starkey”和“Gallagher”这两个姓就能知道他们抓的是谁。
“我草，”一个警察嘟哝着，朝Gene撇了撇头。“那是Liam Gallagher的小孩。我很确定另一个他妈的是Ringo家的。”
另一个警官露出了Gene以前见过的那种，有人问能不能拍张合照的那种表情。
警察们聚在一起讨论了一分钟，其中一个在外面打了个电话。第一个警察和员工们待在一起，那个追星的警察过来聊天。
“情况是这样，呃——”他蹲下来，低声说。“我们不可能就这么把你们放了。超市肯定会起诉的。但我们认为你们也没干啥大坏事，你们和他们都没受重伤。你们表现得态度比较好。如果你再给我惹事，你今晚就得进监狱了。懂不懂？但如果你们跟我们上车，你们就和我们一起在后面等，等到你家人或者别人来接你们，懂吧？”
“所以你们不逮捕我们？”Noah问，声音大到店员可能都能听到。
“目前是这样。除非你们再搞点什么事。”
Sonny低声咕哝着什么。这个傻逼。
“你嘚嘚什么呢，小子？”
“他说‘谢谢你长官’，”Gene说。“他很感激。我们都是。”
“是吗？”警察警惕地抿了抿嘴。“讲真？”
“是的，先生。”
警察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是你老爸的超级粉丝。他他妈的卷土重来了。他最近有什么演出吗？”
“嗯，”Gene换了个姿势，把手腕换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没啥值得说的。”
警察假装生气。
“我的意思是他会去Glasto。下个月有个电影首映礼。应该是星期四。可能是六号？”
Amy把他们接走了。她对他们大发雷霆。一般来说，她讨厌警察。但她带来了几张签名cd，并记下了警察们的名字，这样他们就可以出现在电影首映的嘉宾名单上。
“我勒个去，哥们，”Noah在Amy发作了一通后在汽车后座喘着粗气说，“我认识你们两个真是走大运了。不然我们就完蛋了。”
“你真是个傻逼，Ponte。”Sonny使劲用胳膊肘怼了他的胸脯一下。然后转向Gene。“嘿，哥们。谢谢你帮我。你太讲究了，真的。”
星期一第一节课后，Gene被叫进了校长办公室。
“对不起，什么？！”Gene在椅子上倾身向前。“你们要开除我？！”
“Gallagher先生，阿尔弗雷德国王学院对这种行为是零容忍的。”
“可是——又不是我们挑的头。我也没做错什么。那家伙锁住了Sonny的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有必要告诉你，Tesco的法律团队对你提出的指控里有一项是种族主义严重袭击。”
Gene如坠冰窟。“什么——为什么? ！我没有——我是说，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他们只是碰巧是——但我只是帮我朋友！是他们先扑到他身上的——”
校长看起来无动于衷。他不回答Gene的任何问题。除了一个。
“我能把这学期念完吗？我只有一个月就毕业了——”
“对不起。无法满足你的要求。”
当他告诉他妈妈的时候，她勃然大怒。她一直想让他上大学。Gene对大学也不太感冒，但他总觉得自己至少能读完中学。连他爸都读完了。
他爸爸觉得整件事非常搞笑。“你被这一亩三分地儿里管得最松的学校开除了，小子！你真牛逼！”
真够摇滚的，他想。
“你知道吗，”他爸爸笑着，倒在沙发上。他们正在看电视上重播的足球比赛。“Noel也被学校开除了。大概他15岁那会儿。他连中学毕业证都没有。”
“他做了什么？”Gene小心地问。
他的爸爸微笑着，向后仰着头，好像回忆。“我不知道。可能是朝老师头上扔了袋面粉吧——”
“搞什么鬼？！”Gene忍不住笑了，他爸爸又大笑起来。“他为啥要那样啊？”
“其实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干了。他总是说是因为这个。但你永远搞不清楚该不该信，他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他张嘴就能撒谎，哥们。”
Gene等着他继续说。他爸爸又笑了，但这一次他的笑容逐渐扭曲，苦涩，然后消失了。
“我不知道。谁知道呢，反正我现在是不知道了。我感觉现在有时候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可能一切都是我瞎编的，对吧？可能我从来都没加入过Oasis——可能我一直都在曼彻斯特，被锤子砸完脑袋就变痴呆了，现在正在精神病院做白日梦呢？！”
他爸爸笑得就像自己说的话真的很好笑，就像忧郁的心情就像漂浮的云彩一样被吹走了，只留下阳光和足球。他让Gene起来，去给他们俩再拿一杯啤酒。
当Gene回到沙发边上时，爸爸又走神了。他的目光越过了电视，越过了墙壁，嘴巴张得大大的，他的眼神呆滞而空洞。
“爸？”他问道。
但他没事。他的身子抖了一下，回过神来。他们继续看比赛，他爸爸活在当下，他们不再提Noel了。
***
Gene闲逛了几个星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有报纸追着报道他。他只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惴惴不安感。他知道自己搞砸了，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后果。他还有房子、家人和钱。只是他没有作业可写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
有时候，当Gene走进一家无执照小店，或者一家披萨店，或者一家商店，他会看到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们为了生活而工作，付房租，算开销，之类的。他们都有梦想，都有愿望，想要过上Gene那样的生活，哪怕是万分之一。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游荡到他遇到的第一个建筑工地，敲开工头的货车门，说想在这儿工作。他们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但他们确实缺人，所以他们告诉他第二天早上6点到工地来。他不知道该穿什么，所以他穿了一双作战靴和一双他能找到的最旧的李维斯牛仔裤。他们递给他一顶白色的安全帽和一件黄色背心，让他在一张表格上签字，上面写的是交税之类的他不懂的东西。他们让他去哪他就去哪，然后把一堆水泥和垃圾装进货车斗里。
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人发现他是谁了，他每隔五分钟就被开玩笑或者被打趣要签名。他尽量不引人注意，但大家都觉得他是个乐子。
他交了一个朋友，是一个来自塞内加尔的叫Saloum的家伙，他每周都给家里寄钱。他们谈论足球，Gene告诉他哪些乐队的歌值得一听。但其他人似乎不是恨他就是嘲笑他。这太操蛋了，因为等他回家，他爸爸也会接着笑话他。你他妈穿马丁靴去工地？！你脑袋进水了吧！
Lennon是唯一没有笑话她他的人。他只是递给Gene一杯啤酒，然后他们坐在Gene的房间里刷着手机，谈论着Lennon当模特的事，Gene则说着工地的事，好像工地真的有意思似的。
在工作的第四天，他妈妈给他发短信问能不能带他出去吃午饭。他已经两周没见她了，他真的很想她，他甚至还没告诉她工作的事。他低头盯着自己那杯平平无奇的泡面。
他离开了工地。他很确信，至少他坚持的时间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长。临走之前，他把一张20英镑的钞票塞进了Saloum的柜子里。
月底的一个星期二，他无事可做。所以他坐上了去曼彻斯特的火车，去看望他的奶奶。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去。当他敲门，看到她开门时脸上的笑容，他真的很高兴他去了。
他从一家叫“Koffee Pot”的小咖啡馆带了一份午餐，他爸爸一直对这家咖啡馆赞不绝口。他摆好了一张可折叠的小桌板，打开了三明治的包装。
她问他是不是Liam让他来的，是不是她忘了过生日，或者别的什么。
“没有，奶奶。我就是来看看您。”
“哦，是吗？”她笑着说。“那你大老远跑到这儿来看我干嘛？”
“就来看看您啊，”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把三明治放在盘子里。他打开电视，发现在放《加冕街》的一集。
他们聊天。她已经知道他被学校开除的事了。他奶奶身上有种让人平静的气质。她的眼神很锐利，但很温暖。他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做到的，抚养Paul，Noel和Liam。她独自一人，身无分文，整天在工厂工作。
她给他讲了一个他以前听过的故事，说他爸爸看到厨房窗台上的花，然后无缘无故地想把他坐的椅子从窗户扔出去。那是一个很大的花瓶。Gene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花，但是它很漂亮，有粉红色和紫色的，还有一些黄色和白色的，像三叶草的小花。
“挺好看的，”Gene朝厨房点点头。“花。谁送的？”
“哦，”Peggy微笑着，脸颊骄傲地泛起了红晕。“很可爱吧？你姐Anaïs前几天刚来的时候拿的，我想想....... 星期一。上周。”
“Anaïs来过？”Gene张了张嘴。“她和Noel一起来的？”
“啊，不，没有。她就跟你似的。自己坐火车来的。路边有一家小花店，她说。他们的花很不错，我觉得。当然，她没必要拿东西，但我确实很高兴。她是个好姑娘，Anaïs。”
“是啊，”Gene点点头，努力保持面无表情。
“她妈妈，就是Megan，你知道吧——她过得挺好，现在，她非常开心，Anaïs说的。康沃尔，她现在住康沃尔，住那儿。Anaïs说，她妈和Noel有时候还联系。我觉得挺好。你们的父亲做得很好，不管怎么说，对你们妈妈还不错。Tommy很不是人，他从来不管我们，不管我们好不好。Noel和Liam都很好。他们一点也不像他们的爹。而且，她向你问好，问你来没来。太好了，我们的Anaïs。长得也俊，哦，她的头发。她那头发随她妈妈，对吧？”
“她提了我？”
“嗯，对啊。”
“哦，”Gene低头看着他的三明治。“她怎么样？我有段时间没联系她了。”
Peggy脸上露出了一副了然而疲惫的表情。“你应该打电话联系她，Gene Appleton。我对你爸和你二伯也这么说，你知道的。他们不听我的。他们，太倔了。他们是好孩子，但是倔得要死，他们俩。你Paul大伯，就好多了。他俩应该跟他学学。”
Gene答应给Anaïs打电话。他真的这么想。也许尝试修复这一切也不错。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以前的事太傻逼了，真的。傻逼推特大战。
他想等Glastonbury音乐节之后再打。先把这事儿结束。
***
2019年6月
2019年6月28日，星期五
saspg #murky 秒了。太牛逼了。迷死人。#STORMZY
[查看评论]
gordonjamesgordon 留下来看Liam？
saspg @gordonjamesgordon 没那个意思。那头东施效颦的肥猪，让他头顶着他那小手鼓出洋相去吧，和Stormzy没法比。
***
星期六
某些人——他妈的不知道是谁，演出现场有各种各样的傻逼来回窜来窜去——给他爸爸看了instagram上的评论，在他就要上台面对十万观众的十分钟前。
Gene已经看到了，他收到了几条消息提示，所有人都在说:“你看到Sara说的了吗？！”Debbie也看到了，她努力扣着爸爸的手机拖延时间，告诉他要集中注意力，“进入状态”。但这他妈的根本不可能。每个人都看到了，等到上午，每个人都在说这件事。
一头肥猪，东施效颦。她就是这么说的。在他演出的前一晚搞了这么个突然袭击，在她的Instagram，她肯定知道这条评论很快就会传到所有Oasis相关的账号上。不过，如果她觉得自己搞了这么一出还能逃之夭夭，那她就太想当然了。她的招术低级，肮脏，下三滥，Gene欢呼雀跃地看到所有的Oasis粉丝开始对她铺天盖地地发起攻势：婊子，女巫，傻逼。
非要说好处的话就是，这似乎给他父亲的“昂首阔步”里增添了一点额外的动力，他用更杀气腾腾的方式穿过舞台，他的尾音比往常更加尖利。“Greedy Soul”太他妈的合适了。原本的歌词“She's got a spinning head / Like seeing grateful dead”被当场改成了“She's got a spinning head / When she's an hour's dead”。
“不要回应，”第二天早上，在大篷车里吃完早餐后，Debbie用凶狠的眼神看着他爸爸。“Liam。你敢在睡觉的时候瞎搞我绝对会杀了你。”
“我需要费那个事儿吗？”他不屑地挥了挥手。“Oasis的粉丝们会把她活剐了，用得着我吗？”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和平持续了三天。
***
WhatsApp 消息来自：Liam叔叔
2019年6月30日 星期日
[截图]
告诉你后妈小心点
***
2019年7月3日 早上7:46
🤣......怎么的，你现在牛逼大发了，都能发消息威胁我十几岁的闺女了？多牛逼啊？你除了吓唬女人就没有别的招儿了是吧？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掐住我老婆的脖子，告诉她她干不过你对吧？你不如直接来我家，我家大门常打开，你可以在我家花园表演你那“Shitwave”，冲着厕所墙撸管得了，毕竟你那垃圾歌词也就能干这个。
如果我早上起来发现我家哪只耗子在洞里被捅死了，我肯定直接叫警察出动抓你。
更不用费劲儿绑架我家猫了，我们刚雇了Ross Kemp给他当全天候保镖。
好好享受吧肥仔。
等着瞧。
***
“Liam，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
Debbie怒不可遏。
“你就没想过跟我透个气吗？！你什么时候发的？！”
“我私底下发的，发给我侄女——”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他妈的能在推特上看见你发的东西！”
“我怎么知道他会贴出来？！又他妈不是我发到推特上的！”
Debbie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赢了。现在Sara冷血、小家子气、歧视胖子。”
“我他妈一点也不胖——”
“我知道。每个看见过你在舞台上什么样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人家像是个傻逼，尖酸刻薄，本来一切都挺好的！”
“现在也挺好的，Debs。过一段儿就没事了。”
Debbie用手捂住脸。自从去年8月Chiltern酒店的视频曝光后，她一直对公众形象方面非常紧张。
“这比酒店视频还不如。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那么严重。”
“它严重是因为，你牵扯到了Anaïs。你把他女儿掺和进去了。是你给了他证据，是你让他能掐着你的脖子，是你允许他把你描述成一个性格暴戾、虐待女性的人。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停止谈论这件事。”
“我他妈的没威胁我侄女，谁都看得出来。我——我是不应该他妈的那么说。但我是说给Sara听的。如果我有她的号码，我就发给她了。或者Noel，如果他给我手机号码的话。这个傻逼倔驴就是不给我。”
他笑着摇了摇头，好像他说的话很有意思似的。
“你还敢笑，”Debbie厉声说。“Chiltern酒店视频那事儿我们已经是走了大运了。我们本来差点儿就完蛋了。”
“我是不会完蛋的。粉丝喜欢我，他们会买我的专辑，不管发生什么。”
“Liam，你根本没仔细听我说话——你还想和你哥哥一起唱歌吗？！你还想再见到他吗？！你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但以他现在的态度，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敌人递子弹，让他把你打死！你给了他一百个理由来证明他就应该离你远远儿的！你根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Gene一点一点地，明白了Debbie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没人会在乎真相。没人会关心他爸爸是怎么想的。没人会觉得那个威胁信息根本就不会有实质影响。没人会思考他为什么把消息发给Anaïs，而不是Noel，以及谁有谁的电话号码。没人会关心这一切的逻辑。
他爸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吸了一口。然后他用Gene几乎从未听过的声音，非常缓慢地说：“你他妈的少这么说我家人。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除了我。”
“我得躺一会儿，”她用颤抖的声音说，然后上楼去了他们的卧室。
房子里死一样寂静。
“操，”他爸爸在她离开后说。“我他妈的要抽根烟。”
Gene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他们到花园里去抽烟。爸爸从兜里掏出手机，Gene看得出他在重新看Noel那条推特。
“草他妈的，”他摇了摇头，用力吸了一口烟。“他真他娘的狠啊，对吧？”
Gene耸了耸肩。“他是个混蛋，爸爸。你没做错什么。”
“嗯。”
Gene看着他爸爸的脸，后者又看了一遍那条推特，然后又看了一遍。一些奇怪的事情正在缓慢地发生。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他的妈妈；很多年前，她蜷缩在厨房的地板上。她的眼神，就像有什么破碎了。
爸爸的胳膊垂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挂在屁股上。他扔掉烟头，然后溜达着去了帐篷。
Gene不确定该怎么做。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条消息。然后他又看了几遍Anaïs收到的短信：告诉你后妈小心点
他想着，Anaïs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肯定立刻停下了手里做的事。她肯定被吓坏了。她马上截图发给了她爸爸，然后问：“我们需要怎么办吗？？？”
然后他怒火丛生。因为如果你曾经在现实生活中和Liam Gallagher相处五分钟以上，你就会知道他是个口无遮拦、自我感觉良好、毫无城府的笨蛋，话说出口之前从不细想。但你也会知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可爱，他每看一集《粉雄救兵》都会哭，他对自己小猫的爱几乎和对Molly、Lennon和Gene的爱平齐（但没有超过）。他每天起个大早给Debbie煮咖啡和烤面包。他外强中干，整天惹事，但他从来不会有意去伤害任何人。永远不会。
他爸爸真正想从Noel身上得到的只是一点点尊重。只要一点点，人与人之间的真情流露。比如承认他们曾经是兄弟，他们一起成就了丰功伟绩，承认Liam的贡献和Noel的付出一样多。他只想要一个拥抱，真的。一个电话就能让他熬过一整年。
但Noel不屑一顾，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热衷于把Gene的爸爸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现在依然如此。
而Anaïs心知肚明。这才是真正让他愤怒的。他们完全可以不走到这一步。因为Liam至少有一件事说对了。也许他是很天真，但是很有可能，或者说可以肯定，他没想到Noel会把这条消息发到推特上。
于是他从楼下拿了一瓶酒，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他喝着酒，在心里过了一遍所有他想对Noel说的话，对Anaïs说的话，对他们两个说的话。想着他们那假仁假义、幸灾乐祸、站在道德至高点居高临下的脸。
第一次打给Anaïs她没接。于是他又打了一次，电话响了五声，她接了。
“嘿，Gene，”她说。他已经能感觉到她害怕和他说话了。“有什么事吗？”
“哦，我也不知道啊，姐。你觉得呢？”
她叹了口气，他能听到她和朋友们说要出去接个电话。“我，呃。我真的没想到爸爸会把它发到推特上，好吧？但我不得不给他看，因为Sara可能会有危险——”
Gene笑了，他忍俊不禁，为她这蹩脚的理由。
“你他妈的在开玩笑吗？！”
“Gene，他对Debbie动过手——”
“去你妈的吧，ANAIS！你觉得他会干什么，雇个杀手吗！你到底认为他会他妈的干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给我爸看了——”
“太对了，你没了你爸还能干点儿啥，对不对吧？”
“那是他的妻子，怎么了？我没觉得我做的有问题——”
“快他妈闭嘴吧你。闭嘴懂吗？我知道你可能脑袋里从来没想过，我求求你从你自己那高人一等、花里胡哨、纸醉金迷的生活里歇口气吧——听听别人怎么说的，地球不是围着你转的懂吗。你能做到吗，我就问你你他妈能不能做到？！”
“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不用解释，我马上给你解释清楚。你干的事儿就是——你他妈的终于让咱们家的一切板上钉钉了。你爸爸永远，永远，不会和我爸爸说话了。没有可能了。因为他是个狼心狗肺，反社会的人渣。就算有一天他入土了他也会牵肠挂肚——”
“操你妈的Gene，你有什么本事这么说我，是你爸给我的手机发的消息威胁——”
“是啊，ANAIS！你就只顾着你自己吧！你知道我爸为什么发给你吗！因为他只有你的号码！唯一的原因就是这个，你个傻逼！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要挂了，我用不着听你在这儿说三道四的——”
“是你搞砸了，ANAIS！你把咱们全毁了！你还不明白吗？！”
像是意识被抽离了一样，他突然意识到，他在哭。
“Gene，”她听懂了。“Gene，没那么严重。我们会有办法的。爸爸很生气，但是他会消气的——”
“你把咱们家毁了。都是你的错。你很清楚你爸看到这条短信会有什么反应。你明明知道——你知道我爸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伤害任何人。他以前给你做热巧克力，让你骑在他后背上，给你唱Spice Girls的歌。你比谁都清楚。”
“你本来只需要抽出一秒钟，给我打电话，问我——‘嘿，弟弟！我刚收到你爸发来的这么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这是怎么回事？’我就会去问我爸。他就会结结巴巴地道歉。然后就到此为止了。但你......你只想出名，你只想要关注。只想要点赞和转发。这就是你。”
“不，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这么想的——”
然后她也开始哭。他们隔着手机抽泣。他喝醉了。他应该挂断电话，但是他没有。相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他终于说出来了。
“没有可能了，Anaïs。咱们家已经没希望了。Peggy奶奶等到死的那一天她儿子们也和好不了。她到地底下都闭不上眼。这下你满意了。”
“Gene，不会的，”她抽泣着说。“没有你想得那么坏——我们还有希望。我会弥补的，我会说服我爸的。好吧？还有可能的——”
“我想让你现在，”他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粗糙而破碎。“你现在打开你的Instagram, Anaïs。你就......自己看看。自己看看你看到了多少张只有你自己的照片。你还和我说，你不是一个脑袋空空、以自我为中心、被宠坏的小公主。”
她哭得更厉害了。他也让自己哭得更厉害，只是为了让她听到；听到她做了什么，听到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Gene，”她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会补救的，我发誓。我错了，Gene？”
他挂断了她的电话，然后把她的号码从手机里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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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28日-来自未知号码的消息：
>>我看了 one of us 的mv，拍得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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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3日-来自未知号码的消息：
>> omg我发现了这个菠萝形状的钱包，它让我想起了海绵宝宝，当然也让我想起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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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5日-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 圣蛋快乐，弟弟🎄
>>希望你一切都好。也许我们不久就可以说上话了。A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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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6日
发送至：未知号码：
<只是告诉你一声，这个号我拉黑了。
<后会有期。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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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年，他没有和她联系。直到2022年3月，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医院的等候室，紧张地趴在父亲的肩膀上。
不知为何他记得，尽管当时黑暗已经吞噬了他，尽管他已经痛不欲生，尽管他只能用愤怒来驱使自己站直；在内心深处，当他再次看见她，看见她晴空一样清澈的眼睛，她的粉红色的脸颊，她拘谨的微笑的时候；他其实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奢望她真的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