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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突然这样问很奇怪。”
“嗯？”
抛出了问题的金丙周沉默着咬了咬筷子尖，看这小子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样子，崔晙赫就猜到他又是没怎么经过思考就直接抛出了话题。
离放送开始还早，崔晙赫咽下最后饭，把面前外卖盒子收拾好，拿起纸巾擦了擦手，也没有接着追问，只是耐心等着眼前脑子联通四次元的弟弟把话说下去。
“就是说……那个，”金丙周的语气听上去还挺真挚，“哥和载澔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崔晙赫的眼神投向了他们面前的屏幕，吃饭的时候他们习惯回看之前的直播录像，今天放的正好是他给斑比代班和诺亚合播的那期，以金丙周那跳跃的思维，会因此联想到这个问题倒是也不难理解。
“好奇这个？”
“嗯……怎么说呢，总觉得好像从来没听你们聊起过这件事。”金丙周拿筷子戳了戳盒子里的鳗鱼，把鱼肉和米饭搅到一起，“还有，不是常有嘛，那种被算法推过来的影片和文章。”
“我看到过很多次自己以前的脸了，和徐相原那家伙一起的格外多，哥哥们也是，好久前的资料全都被翻了一遍……这些会让人心里好奇呢。”
“所以不如直接来问我本人，是这样吗？”
“嗯。”金丙周诚实地眨了眨眼。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崔晙赫笑了一下，“就是……没什么可说的。没什么特别的故事。有个共同朋友介绍我们认识了。”
“啊……”金丙周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样也挺好的。”
如果是换了其他人，这个时候说“我明白了”，崔晙赫会觉得是在敷衍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字从金丙周嘴里说出来就格外有说服力。
“没有什么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的故事是好事。”金丙周最后说。
——
这个话题虽然没有和金丙周进行下去，但在结束了直播，跟囱s道别上了车后，却又悄悄在崔晙赫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很长的红灯，车子纹丝不动的时候，崔晙赫看着窗外的夜景发了会儿呆，拿出手机给金载澔发了条kkt。
【Polar：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夜晚正是Nano先生的活跃时间。他很快回复了。
【Vendors Nano：当然】
【Vendors Nano：在我以前的那个工作室对吧】
【Vendors Nano：你太高了】
【Vendors Nano：显得那个房间特别小】
【Vendors Nano：我印象很深】
崔晙赫一下就被逗笑了。
【Polar：卟卟】
【Polar：错了～】
【Vendors Nano：不是吗】
【Vendors Nano：应该是吧??】
【Polar：提示 咖啡馆】
【Vendors Nano：啊】
【Vendors Nano：好像回来了】
【Vendors Nano：记忆】
【Vendors Nano：我差点淋成落汤鸡的那次】
【Polar：太尴尬了所以出于自我保护所以在脑子删掉了吗】
【Vendors Nano：有尴尬吗 我觉得很不错啊】
【Polar：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Vendors Nano：骗你的 我当然记得】
【Vendors Nano：那家店的芝士蛋糕很好吃】
【Vendors Nano：不过怎么突然说这个】
【Polar：没什么】
【Polar：只是觉得很神奇】
【Vendors Nano：晙尼好像到了夜晚会格外F的样子】
【Polar：怎么这么说呢】
【Vendors Nano：开玩笑的 对了 我刚写了几段旋律发你邮箱了】
【Vendors Nano：我觉得都很好 挑不出来ㅠㅠ】
【Polar：回去马上听】
【Polar：（心）】
放下手机，虽然反驳了金载澔那句关于F的评价，但崔晙赫却实实在在地陷进了回忆。
他和金载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一个阴天的下午，积雨云被压在天际线，也不知道暴雨什么时候会来，只叫人觉得不安。
崔晙赫带了伞去赴朋友的约。
那朋友说找到了一家不错的手冲咖啡店，又说要给崔晙赫顺便介绍一个很会唱歌的新朋友。
崔晙赫不是那么热衷社交的人，他的朋友不多，也没有去拓展社交圈的欲望，朋友分明很了解他，却做出了这样的提议，崔晙赫当时也有些惊讶，忍不住追问了为什么。
“不知道。总觉得你们会很合拍。他也是对音乐很认真的人。”那朋友说，“冥冥之中的感觉。再说你不是也要开始准备回归的歌了吗，他应该能帮上忙。”
“回归……还早。”崔晙赫迟疑着说，“公司那边到现在也没有正式的通知，只是我个人想要开始准备了。”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帮不帮忙什么的也是其次，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一起喝杯咖啡吧。”
这是朋友的体贴，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和状态才会这样安排，所以崔晙赫也会承朋友的情。有共同认识的人在中间介绍，想来这次会面也不会太尴尬。
然而也许此时的好运女神根本没准备没有向崔晙赫投去眼神，到了约好的那天，朋友在来的路上出了不大不小的车祸，虽然没有受到身体上的损伤这点令人暂时放下心来，但他不得不要与一个从来没说过话的人喝着咖啡聊天了……
对方应该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吧。虽然崔晙赫对和那些比较尖锐敏感的人如何相处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则，但既然朋友都说了“合拍”——
“哇啊！”
一声惊呼窜进崔晙赫的耳朵。他放下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的菜单，抬眼就看到有一个人拉开了咖啡馆的门匆匆跑了进来，他顶着一头亚麻金色的乱发，脸上架着黑框眼镜。
他前脚刚进咖啡馆，后脚，“哗”地，外头暴雨倾盆，就差那么一点点。
“啊……”崔晙赫感叹了一声。
“啊……好险！”那个人几乎与他同步地发出了声音，“差点要被淋死了。”
崔晙赫这才看清来者的脸，被遮挡在没怎么修剪的头发和镜框后头的是一张见过就几乎不会忘记的脸。但与曾经在后台里擦肩而过的不同，此时来者的脸上已经不再有为了镜头服务的浓重的妆容，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因为不规律作息而生出的黑眼圈。这是与崔晙赫相似的境遇所带来的对气质的改变。
随后，这张脸和朋友说的那个名字被联系到了一起。
“你好，你是崔晙赫对吧，我是history……我是前history的金载澔。”金载澔走了过来，朝他伸出手。崔晙赫站起来也回握他的手。两个人就在卡座这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话题有点不知道怎么展开。
崔晙赫抽回手：“你好，我们应该不是初次见面吧……想喝点什么？”
“冰美式就行，两份浓缩，啊，应该不是初次见面，可能在哪个打歌舞台见过吧。对了，或许应该先问下，我是92年的……”
“我也是。”崔晙赫挥挥手招来服务员，然后回望着金载澔说，“我们是同年。”
雨虽然还在下，气氛也并没有完全活跃，但他们却不知为何一同笑了起来。
中间到底聊了什么崔晙赫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他们好像说了很多，话题五花八门，从音乐到电影，从电影到艺术史，从艺术史到跨界合作，从跨界合作到喜欢的冰淇淋口味……虽然是第一次相识，却完全不觉得枯燥。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好像可以一直聊下去，朋友说得不错，他们实在是，很“合拍”。
那时的金载澔也还没开始他的健身大业，虽然要了冰美式加两份浓缩，但似乎是因为晚上还有个重要的会议想要提神的缘故，在和崔晙赫聊了几句、互相熟悉以后，似乎是被两杯浓缩的量苦到眉头鼻子都皱到一起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他就又追加了一个芝士蛋糕的订单。
崔晙赫就这样看着他一边吃到美味的蛋糕脸上仿佛要发起光，一边喝那杯双倍浓缩冰美式被苦到崩溃，这样交替着，还得又要和崔晙赫天马行空地聊着天的样子。
等他们聊到太阳落山，朋友发来消息说今天可能实在是来不了了。崔晙赫跟金载澔说了，金载澔不太在意地摆摆手。
“那么今天到此为止吧，你是怎么来的？”
“地铁来着，离这里稍微有点远……”金载澔看向窗外，雨还在下。
崔晙赫从包里拿出来伞：“是有一段距离，我送你吧。”
“啊……其实不用麻烦……”
“伞很大。”
“……好吧。谢谢你，那个……”
“直接叫我晙赫吧，我也叫你载澔了？”
“行啊。觉得不顺口的话叫我Nano也行。”
“Nano？”
“我准备用的艺名。‘我是唱歌的人’。这句话的缩写。”
“……”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创意？”
“嗯。很漂亮的、很坚定的名字。和你很相衬。”崔晙赫发自内心地说，他站起来，拿起外衣，“我送你，Nano。”
他们撑着伞并肩走入雨中，细声交谈时的嗓音融化在雨点里，滴落在街道上，如和声一般汇成小小的溪流。
崔晙赫和金载澔交换了联络方式，之后虽然没有再频繁见面，但是经常聊天。金载澔在写自己的歌，他稍微有些完美主义的倾向，面对自己也是如此，而崔晙赫是一个很擅长倾听的人，虽然不会说出尖锐的意见，但却能够指出一些足够重要的地方。他们围绕着双方都无比热爱的音乐，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不知不觉地，成为了“朋友”。
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一天，金载澔发来了一个地址。
【Kim_Nano：晙赫尼今天没有别的行程吧？】
【Junhyuk：没有安排，怎么了吗？】
【Kim_Nano：那来这里】
崔晙赫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去了。下了车还没来得及看手机有没有新的信息，早就等在那里的金载澔就跑了过来，头发一颠一颠的，像是小狗似的。
“因为特别想先给晙赫尼看一眼，”金载澔笑得露出了牙齿，看上去是真的开心，“今天终于全装完了！”
“什么？”
金载澔抓住了崔晙赫的胳膊，拖着他往门里走：“我的——小小工作室！”
金载澔没有说谎，这间工作室真的很小。小到以崔晙赫的身高在里面多走两步就能走到头。但是虽然小，这里该有的录音、混音、制作、练习的设备应有尽有。金载澔甚至颇有情趣地装了LED灯，让这个狭窄的空间因为灯光的变化显得不那么闭塞枯燥。
“怎么样？”在崔晙赫参观的时候，金载澔就紧紧跟在他后面，虽然脸上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但那抿紧的嘴唇还是透露了什么。
“很棒……”崔晙赫说，他如同叹息一般地又说了一遍，伸手拂过调整过位置的收音话筒，“太棒了，你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一步一步地……在实现。”
“我现在才有了实感。”金载澔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站着，靠在桌子上，环视着这小小的房间。他的表情看上去又幸福又放松，“我好像能继续走下去了。”
“…那个时候很难吧。”崔晙赫问。他没说是什么时候，但金载澔一定听得懂。
“嗯。”金载澔仰起头，看向了天花板上的吊灯，过了一会儿接着说，“总是徘徊在从家去公司的路上，明明不需要去了，但是下意识地就走向了那个方向。”
“我的未来到底在哪里呢……这样想着，以为自己是在往前走，其实只不过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崔晙赫也看向了他看向的方向，“你好像有了新的目标，你找到了路。”
“我想继续做音乐，用任何方式。晙赫尼，和你认识之后这份心意更加坚定了。因为我知道不只是我还有这种想法，我身边还有很多不愿意低头的人，”金载澔靠了过来，碰了碰崔晙赫的肩膀，“我确实有了新的目标。”
“……载澔，我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不过……”金载澔拍了一下崔晙赫的肩，崔晙赫低下头，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
“晙赫尼，你呢。你想好了吗？如果结果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你选好自己的路了吗？”
崔晙赫沉默了。
他没有和金载澔说过，但是对方察觉到了。金载澔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要敏锐许多，他只是有时候不知道如何委婉地去表达，比如现在。
的确，看到自己的队员在舞台上顶着别的团名，听着那些与自己并无关系的应援，再强大的心脏也会有彷徨迷茫的时刻。
他衷心地向弟弟们送去祝福，希望他们收获掌声，收获成功，能够再次在舞台上耀眼。
但是，他该去向哪里呢？
金载澔没有追问。他只是静静望着崔晙赫的眼睛，那里写着什么？他读不出来，但他可以确信，眼前的人在关心着自己，关心着“崔晙赫”的未来。
“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那么，晙赫。”金载澔摘掉了眼镜，放到一边，他凑了过来，眨了眨眼。
“要不要一起来？”
“什么？”
“我和理正准备一起搞一个制作团队。”金载澔认真地说，“就从我们脚底下这个工作室开始——晙赫，你要不要一起？”
“我想和你一起做音乐。”
金载澔在这间小小的工作室里向崔晙赫伸出了手。
————
“所以哥当时是怎么想的？”
“哈？”
徐相原把烤好的肉夹进金载澔的碗里，然后又在金丙周的注视下再次夹起烤肉，给金丙周、边贤珉都来了一份，崔晙赫去买单了不在桌前，但轮到徐相原自己的时候肉已经一块不剩了，他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金丙周撇了撇嘴，把自己碗里的丢过去，“这个不辣，你吃。”
“诶？我特意给你烤的……”
“废话真多，你要问载澔哥什么来着？”
“对啊相原，你说话别说一半。”金载澔开玩笑似的摆出生气的表情，徐相原戳了两下那块金丙周丢过来的肉，小心地接着说。
“做Plave的事，好像一下就答应了晙赫哥的样子……”
“唔。”金载澔把头发撩到耳后，似乎是在思考的样子，但过了好久，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嗯？”
“没什么原因。”
“啊？”
“你不也是吗，你好像根本没经过思考就答应了啊。”
“说没经过思考稍微有点过分了吧载澔哥……”
“但是我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吧。”金载澔小幅度地点着头。
“？”
“？”
“？”
“干嘛这么看着我。”金载澔嘟囔着，“说实话你们又不信，还不如别问呢。”
“nanoslighting。”边贤珉嚼完了肉，送上迟来但是意料之中的吐槽。
“我说得是真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和服务员交谈着的崔晙赫，对方一次又一次剪得短短的头发，不再做爱豆以后越发随心休闲的打扮，还有与那时的完全不同的，褪去了茫然和忧郁的，随时扬起的微笑。
“不过如果还有什么别的原因的话。”
“因为他说和我一起唱歌会很幸福。”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我来了。”
“这一次换我……”
换我拉住他的手。
“……”
“你们这什么反应！”金载澔不满地嚷了一句，“不是你们让说的吗？！”
“哥，你不是演员吧，我们没有在楚门的世界吧？”金丙周睁大眼睛说。
“这次我难得站在丙周这一边，哎呀……”徐相原也帮腔。
“哎……”边贤珉开始往烤盘上放肉了。
“你们这群小子，真的是——”
“怎么了？”崔晙赫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这么有精神的话，再去下一摊？庆祝一下我们演唱会顺利进行。”
“Okay——”
END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