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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4-03-12
Updated:
2024-04-03
Words:
31,558
Chapters:
4/?
Comments:
43
Kudos:
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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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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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0

【带卡】自窥症

Chapter 4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阿飞哭得抽抽搭搭,时不时还拿袖子擦眼泪,嘴里嘟哝着“可恶!”“蠢货”“该死的”等字眼,太全情投入以至于都没有发现卡卡西。
这种神情,卡卡西实在是觉得十分熟悉——带土小时候就爱哭。摆放在他成年的脸上,居然也不是特别违和。

直到卡卡西靠近,阿飞才一惊回过神,搁在流理台的面具都碰掉进了水池:“笨卡卡你、你怎么来了?!”

他匆忙抹掉脸上的泪花,用力抽了抽鼻子,在心里哀嚎丢脸丢脸,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一个大男人晚上一边洗碗一边哭……啊啊啊完蛋了肯定追不到卡卡西了!

眼前的卡卡西又换了一身新的浴衣,颜色是在他身上不太常见的深红色,就像血液或者写轮眼一样。他开口问:“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不需要,洗碗这点小事阿飞当然能做好!!”
阿飞挥着手臂,肢体语言一下子看起来丰富且忙碌,手上还沾着白色泡沫,而后又期期艾艾,嗫嚅问,“……笨卡卡,你、你现在怎么样?”

卡卡西抱手靠在门边说:“我?我没事的。”

——说谎。
阿飞盯着他露出的手腕,上面多了一层绷带,散发出伤药味。他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苦苦的药味。

“你饿不饿?阿飞可以给前辈买吃的!”阿飞没再追问,火速地冲完了碗、抹完了流理台,如同牛皮糖一样贴上来,“前辈想吃什么?”

一模一样的面孔乍然凑近,卡卡西的第一反应是肩线紧绷,而后才慢慢放松下来,疑问:“什么都可以吗?”
他确实有些在意阿飞准备怎么“买”东西。他可以肯定,目前宅邸里的食物只有兵粮丸和冰箱里的几个饭团(带土上次带回来的)(冰箱也是带土某次突然带回的产物)。
按照带土所说,阿飞被他带回后就一直没离开过此处。难道阿飞也会时空忍术吗?

“呃……大致上,集市能买到的食物都可以!”
阿飞铿锵有力地保证。

“丸子,红豆糕。”卡卡西下意识说。阿飞的眼睛是宇智波特有的纯黑,分裂了一个人格,总不能连写轮眼也分裂过去。

卡卡西刚这样想,下一秒就看见阿飞的右眼变红,内部出现黑色旋转的勾玉,不禁愕然。
然而仔细看,那层红色似乎是虚虚投影上去的,并非眼睛本身的状态。

阿飞的上半身虚化了,像是探进柜子的黑猫,片刻后拎了一盒糕点回来。

“嘘,笨卡卡你千万别告诉带土。”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这是我偷了一点我哥的能力用出来的,瞬移坐标也是我哥以前定的,目前还没被他发现。”

阿飞说着,心里还颇冒酸气。
神威为什么会有个定位在集市?因为带土每次给卡卡西买东西都在那里,为了方便直接留了个坐标。
明明想对卡卡西好,却偏偏又要折磨他,简直是人格分裂嘛!

卡卡西好像知道阿飞的风镜是怎么来的了。那只橙色风镜和他记忆里带土的防风镜只是相似,并不完全相同,想来是阿飞用这个能力偷偷买的。

“你以后不要轻易用这个能力。”他说。
二重身那么大个眼镜挂脖子上,带土是少了只眼睛又不是瞎了。他没有管,只说明他默许了,阿飞目前的举动还在他掌控范围内。

阿飞满口答应胡乱点头,看着完全没听进去。他抱着糕点盒蹬蹬蹬到外面的屋檐下坐下,冲卡卡西招手:“笨卡卡快来坐!我们一起吃!说起来我们口味好像啊,我也爱吃这些!”

不是的,我是因为知道“你”的口味才这么说。
卡卡西犹豫了一下,说了真话:“我其实不喜欢甜食。”

他全身上下都很疼,不是很想坐,只慢慢也走到了门外的走廊下,弯腰想拿一块红豆糕。陪带土折腾了那么久,他现在确实饿了。

可他伸出的手却忽然被阿飞拉住了。

这几乎让他立刻应激,浑身僵硬,但阿飞的力道很轻,避开了他的伤处。卡卡西平缓了呼吸,轻声问:“阿飞?”

阿飞没说话,他的眼圈又红了,一错不错的盯着卡卡西。
卡卡西顿感棘手,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飞却摇摇头:“你自责什么,是我没考虑好……卡卡西,你让我试试医疗忍术。”

他憋了一会儿,手上亮起了绿色的查克拉光芒。一开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一样明明灭灭,过了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医疗忍术理论上来说每个忍者都能学,但术业有专攻,非医疗忍者用起来只能应急,而且杯水车薪。

此刻勾月已经挂上屋檐,时值早春,森林的夜里还很寒凉,院子里的草叶都覆盖着一层霜露。
卡卡西呼出的气在口罩外腾起很淡的白雾,他的手几近冰凉,失去查克拉保护的忍者和普通人没有两样。可阿飞的手掌是热的,让他有靠近炭火的错觉。

“他怎么能这样对你?”阿飞捂住了自己刺痛的右眼,喃喃说。

只有指代,但两人都知道说的是谁。

“……并不是他的责任。”卡卡西沉默片刻,在阿飞身边坐下,“是我自己愿意的。”

阿飞看出对方对此不想说太多。

卡卡西感受到温暖的查克拉流入体内,治愈了伤口。他觉得自己应该夸夸阿飞,弯起眼睛:“多谢了。能这么快掌握医疗忍术,阿飞是个很厉害的忍者。”

阿飞转过头看着他:“厉害的并不是我,我是模仿记忆里琳的忍术尝试的。”

骤然听到“琳”这个词,卡卡西瞳孔微缩,刹那耳畔如有千鸟鸣叫,喉咙失了声。
眼前阿飞的表情褪去了玩闹,就像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就像是——宇智波带土。

“卡卡西。”男人喊了银发青年的名字,“我其实不是‘阿飞’,而是‘另一个’宇智波带土,对不对?”

四下静谧一片,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空气冷得可怕。

阿飞没有那么傻,先前那副场景中,带土的态度和说的话已经是在明示了。
更何况线索早就埋在他的脑海里,只看他愿不愿意去看。

去他的“他怎么能那样对你”。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

“我”怎么能那样对你?

一个人,当他开始思考,他就不可能不想三个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阿飞作为被分割出来的人格,最开始只有蒙昧混沌的本能,和一棵树也没什么两样,哪怕被带土带回来也毫无改变。直到他看见了卡卡西。
这是一种必然,因为“宇智波带土”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里,卡卡西和琳能占据大半甚至全部的篇幅。闭上的眼睛从看见卡卡西起开始睁开,有什么奇怪的?

难道他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是谁吗?难道他就不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人生很奇怪吗?哪有正常人会是从森林里被兄弟捡走的,怎么,他是他哥从土里种出来的啊?
而一旦开始思考,对照脑海中那些逐渐增多的记忆,“带土是阿飞的哥哥”这种蹩脚借口,就再也站不住脚了。

——阿飞先前一边洗盘子一边思考这种能让普通人退避三舍的哲学问题时,觉得世界简直他妈的是虚假的。
他的确是大神经病分裂出的小神经病……真让人笑不出来,也真让人想逃避。

“哎呀不管那些,前辈还是叫我‘阿飞’好啦~”
阿飞睿智的表情维持了没两秒,不等卡卡西做出反应就切换回了耍宝状态,“人家才不是什么带土,人家是可爱的女子高中生啦!”
说着往嘴里狂塞团子。

然而卡卡西却不是好糊弄的人,他恢复了冷静,语气有点复杂地问:“你……有多少‘带土’的记忆?”

阿飞不太情愿地回答:“……反正不是全部……”
他像患了多动症的小孩,坐立不安,嘀嘀咕咕,“刚刚脑子里又多了点东西,比如我记起你不喜欢吃甜食了,你喜欢盐烧秋刀鱼,还有味增茄子。”

说着干脆又打开神威空间,拖出了一盘味增汁茄子和米饭,别过头不和卡卡西对视,盯着天上的月亮。

卡卡西手里被强行塞了碗筷,哭笑不得。
他看阿飞满脸“别问,拒绝合作”的表情,突然意识到,其实阿飞应该早就已经想起来了,但他和阿飞对话了这么久,哪怕中途提到了琳,哪怕现在阿飞已经不太高兴了,却还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话,他和长大后的带土,是否就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另一个“带土”,现在是否有在观察这一幕?

*
卡卡西不知道带土说的“过几天和他走”具体是多久。
他在次日清晨又现身了一次,给卡卡西的脚踝加上了那个吸收查克拉的锁环。长长的锁链可以一直拖到院子里。

之后,带土就离开了宅邸。

接下来的几天,阿飞不断地恢复着记忆,行为模式也越来越不像小孩子。
只不过,他不能获取带土做“恶事”的记忆。善和恶两个人格被完全分开了。

卡卡西好像在用另一种方式在看“带土”的成长,看他错失过的年岁。

无可避免地,他们的关系在飞速拉近。

第一日,阿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消失了一个白天,傍晚神神秘秘出现,叉着腰说:“我可以屏蔽我哥了!哈哈,这下他没办法偷窥我和你聊天了!”
卡卡西没有发表看法,做晚饭的时候带上了阿飞一份。

第二日,阿飞一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姿态,说着这儿景色太单一,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棵已经长得很高大的樱花树,小心翼翼栽种在了上次他和卡卡西聊天的位置。
樱花打着花苞,他虔诚地祈祷树能活下来,而且这个春天能好好开花。

第三日,卡卡西给那棵樱花浇了水。他已经习惯吃饭的时候桌上多一副碗筷了。

他们开始固定在那棵樱花树下聊天。

卡卡西逐渐能够分辨出,阿飞也具有两种性格。
一种是正在飞快成长的“白色带土”性格,一种则是作为伪装的“阿飞”性格。前者占比的时间越来越多,后者出现得越来越少。

第七日,或许是因为阿飞的少男祈祷起了效,樱花顺利开放了。
那一晚他们坐在树下,樱花覆盖了头顶的天空。

阿飞说自己想起了那次去救琳的经历,想起了卡卡西的父亲是一个英雄,想起了自己失去半边身体的前因后果。

他轻轻抚摸过卡卡西的左眼,说想起了他疤痕的由来。
他说我现在觉得我是带土了。
他说,看到我的眼睛被你好好用着,我好开心。卡卡西,我们两个的眼睛合起来一定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他说:“笨卡卡,我喜欢你。”

男人的掌心覆盖在卡卡西的左眼上,滚烫的热度仿佛透过眼皮一直传递到了心脏。
他显然鼓足了勇气,脸上通红,声线发抖,满眼写着视死如归。

春天的夜风穿过树林,发出十万重沙沙的鸣奏。卡卡西在这比千鸟柔和百倍的声音里,听到了带土的心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而他凝望着带土,张了张口,不假思索地说:“你弄错了。”

即使从未预想过这个场面,旗木卡卡西的心跳也意外地没有任何漏拍。他平静指出,“带土,你喜欢的是琳。”

带土把眼睛送给他,把琳托付给他,用性命救了他。
为此他阻止了琳对他的表白,挡在琳身前,他不能辜负带土的遗愿。

带土不可能不喜欢琳。

阿飞愣了一下,显然被告白对象的反应不在他任何的设想之中。

“……什、什么?我或许曾经是喜欢过琳,但是我现在真正喜欢的人是谁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阿飞的语气简直有点委屈,站起来为自己叫屈申诉,“卡卡西,我喜欢你,我还没有恢复记忆时,从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你!”

“那只是错觉。”
卡卡西捏了捏眉心,震惊和哭笑不得这个时候才延迟出现,“因为你第一眼看到的我就……”

他说不下去了。

阿飞却抓住了漏洞,振振有词:“笨卡卡你还提他!如果我哥不喜欢你,他为什么要和你做那种事?我是从他身体里分裂出来的,我就是他,所以我喜欢你就是事实!”

——说着已经自认为是带土,却还是在喊“我哥”。
对比带土自称“谁也不是的男人”,否定自我绝对是这个人的天性。

卡卡西的脸色有点苍白了,他想要截断这个话题,生硬地说:“那种事情也不是非要和喜欢的人做的。”

他也曾想过为什么带土会对他有性方面的需求。

说起来很可笑,卡卡西过去对于“性爱”的认知来源只有两个,一是暗部教导的知识,纯粹的生理科普,二就是可怜的成人书籍。
畅销文字的世界里,“性”和“爱”是连缀在一起的,是强相关联的。
他偶尔对于性的想象里,发生的对象也一定会是爱人。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是一个有正常见识的成年人。在暗部工作那么久,早就知道现实世界并非童话了。
性对于雄性来说,往往并不只是单纯的交配快感,更多时象征着暴力和征服。卡卡西曾经在宗卷里甚至亲眼见过无数次相关事件。

山洞里那些男人们的行为,也证明了这一点。

带土只不过是在惩罚他,而他或许还算一件称手好用的工具。他早有觉悟。

阿飞却还不肯放过这个话题,说:“卡卡西你愿意,不也是因为你喜欢他吗?”
他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委屈了,“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点?如果我就是带土,那你为什么不能也喜欢我?”

“……带土。”卡卡西有点疲惫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拉下了遮眼的布罩,“我不想再回答这些问题了。”
他难得明确地对带土提出了否决的诉求,但语气还是放得很轻,抬头看向阿飞,“可以吗?”

阿飞嘴唇抿起,眼角泛出泪花。今晚告白的一切发展都超出了他的预案。
“好吧。”他极力稳住声音,低低说了一声,转头就跑了。

卡卡西的肩线垮下来,注视着飘落的樱花,发起了呆。

带土爱他吗?
卡卡西认为显然并不。

他爱带土吗?
似乎无论愧疚还是赎罪,都比爱意更准确贴切。他们甚至是同性。

可是,什么是爱呢?
当这个词落到他与带土之间时,他思考不出答案。

带土怎么会喜欢他而不喜欢琳?这太荒谬了,卡卡西不想要这种荒谬。

他心想,“你”会有这种错觉,只是因为你还没有想起来。
……没想起琳死在我手中的事实,没想起我未能遵从约定的事实。

卡卡西感到了不安,好像看到虚空中有一只靴子落地。
“白色”的带土好得不真实,可是现实的记忆却不会停止在那一步。他仍然会继续恢复记忆。到那个时候……

*
那晚卡卡西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是噩梦。
梦里他再次看到山洞里带土的眼神,带着强烈的痛苦,以及清晰的憎恨。
他听不到带土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带土的嘴唇开开合合,扎进他手掌的苦无在视线中将带土分成两半。

身后的男人们抓住他的头发,入侵他,撕裂他,剖开他。
千鸟的幻觉喧嚣中,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自己凌乱的呼吸。

然后变成哽咽,惨叫。

他现在每次噩梦的主题,都有山洞中的那一幕。

卡卡西惊醒时依旧浑身发抖,冷汗淋漓。肮脏的精液和体液好像还粘在他的皮肤上,在他的喉咙和肠子里黏糊糊地流动,让他想要呕吐,想要不理智地用水把自己从里到外清洗干净。

其实刚开始养伤的那半个月,他也每天早上都从噩梦里醒来,并且对视线全黑的情况产生了严重的PTSD,这让他几乎没有办法睡好。

直到带土给他那些“惩罚”之后,他的噩梦才好转。
卡卡西本意并非如此,可是事实是,他在用带土的存在来覆盖山洞里的创伤记忆。
可悲可耻。或许他才利用了带土。

他再度闭上眼睛,却仍旧辗转。好不容易睡了过去,又做了第二个梦。

是好几天前那个“不好不坏”梦境的延续。

梦里带土和他并排站在琳的墓碑前,脸上有伤疤的年轻男人俯下身去做了一个和墓碑说悄悄话的动作,很是幼稚。

然后他直起身,叉腰露出一个健气的笑。

“我问过琳了哦,笨卡卡,所以你的理由不成立!”

“我是可以喜欢你的——琳也这样期望,你当然值得最多最好的爱!”

……醒来时天色大亮。

卡卡西怔怔地望着天花板,鼻尖似乎嗅到了樱花和夜露的气味。
随即,强烈的自责和愧疚袭来——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直到阿飞看他比平时起得迟,担心得敲门呼喊,卡卡西才回过神。

“笨卡卡……”

“我没事。”卡卡西穿着整齐地拉开门,微微弯起了笑眼。

他没有流露任何异样,甚至没有躲闪和阿飞对视。
一天照常度过了。

只是,那天晚上入睡前,卡卡西长久地睁着眼睛注视着静默的天花板。
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带土要把他带走都是对的,他想。他不能再和“这个带土”待下去了。

否则,他会忘记这是惩罚,忘记自己身上的责任。
他应该趁着出去的机会赶紧搞明白带土的组织和计划,再决定接下来是继续待下去还是把情报传回木叶。
——说来可悲,卡卡西除了山洞看见带土的那天太震惊失去了行动能力,之后每一天都抱着如上想法,只可惜带土一直没给他机会。

如果说宇智波带土的自惩是把自己劈成两半,毁灭和否认发生过的一切,试图去更改一切。

那么旗木卡卡西的自我惩罚就缄默和内敛得多。
他的机动性没有那么强,只是安静地把“自我”封存起来,不要命地去做任务。忍者哪怕死去也应该死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可是他也最好不能死。爱他的人不希望他去送死,希望他活着继续去看更大的天地。曾经爱他的人们在死前把重要之物托付给了他,他要继承他们的意志。

旗木卡卡西继续和“宇智波阿飞”重复着前几天的日常,把那一晚的告白和自己的梦当做没有发生过。

卡卡西等待着带土,但比带土更回先来的,是阿飞的记忆。

*
黑色。

温热的血,冰冷的雨水,还有弥天的大雾。
阿飞奔跑在一条纯黑色的走廊里,走廊两旁全是门,他在过去的几天里打开了很多扇,在里面寻找到了自己散落的记忆。

可今夜,每扇门打开都是相似的血、雨水、雾气。
他分不清这是记忆还是梦境了,脚下满是是水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很着急,他在寻找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可是每一扇门后都没有。
琳、卡卡西,你们在哪里?我现在就——

阿飞跌跌撞撞地打开一扇一扇的门,他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剧烈到疼痛的地步。
不可以找不到,怎么能够忘记?怎么能忘记“那一扇门”在哪里?他的眼睛开始痛,是现实的疼痛还是幻觉中的疼痛?
好痛啊,太痛了!视线在扭曲,他能够看清吗?他应该看到吗?他看到了什么?不能遗忘、不能去看!!——

千鸟的蓝色光芒亮起,撕裂了黑夜。

宇智波带土打开了最后一扇门。
刺耳的喧嚣声扑面而来,最后一块拼图归位。

然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他回过头,双眼刺痛到不能视物,流下血泪。不知何时,另一个自己站在背后冷冷地看着他。

你找到他们了吗?
他问。
我该找到他们吗?
他想。

……

“卡卡西,我想起来了——”

当阿飞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卡卡西正在厨房研究红豆糕的做法。

这项研究已经开展三天了,他以前从未做过甜点,没有料理书,就算是天才,光靠自己摸索也很难复刻出正确的味道。
拷贝忍者也有拷贝不了的东西啊。卡卡西对自己开玩笑。

但反正他也没太多别的事可以干了,不如给阿飞做点吃的。从第一天完全捏不出型,到现在像模像样,卡卡西头一回发现自己还有点料理天赋。

“阿飞?”
这些天阿飞总是以这句话为开场白,他并未生出警惕,转头微笑,“要来尝尝我做的……”

“我想起来琳的死了!”

阿飞的话截断了他所有的表情和话语,卡卡西瞳孔轻轻颤了一下。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了地。

他喉咙有些干涩,默然许久,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你……不骂我吗?”

阿飞——或许更应该叫宇智波带土——深深地望着他:“卡卡西,我们应该谈谈。”

卡卡西猝不及防被抓住了手腕往前带去,流里台上的盘子砸到了地上。
碎裂的声音仿佛是一个信号,一阵条件反射的恐惧顺着他的脊背攀缘而上,他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不能发声。

“我……我回来再收拾,笨卡卡你先和我来!”

阿飞语气暴躁,大步疾行,卡卡西被拽得有点踉跄,脚踝上的链子哗啦啦响。
还叫“笨卡卡”,应该还没有太失控,他强行抑制住战栗,小声地说:“阿飞,你先放开……”

“闭嘴!”
阿飞咬牙,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又补充道,“……卡卡西,你根本不明白,我不想听你用这种语气说话。”

“……”
卡卡西安静了下去。

阿飞一直把他拉到了两人一直谈话的那棵樱花树下,在这里他能够冷静一些。
可是他开口时,却依旧控制不好自己的语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向‘他’解释琳的事?”

血液涌上头颅,人在强烈的情绪下思绪会中断,太多的话堵在喉咙里,争先恐后地想涌出来,让阿飞完全忘记了自己事先组织的语言。
他直觉冲口而出的是痛心,“……卡卡西,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是、你应该……”

你是最好的上忍。
你是我追逐的队友。
你是我喜欢的人。

你不应该站在慰灵碑前。
你不应该为莫须有赎罪。
……你应该是我的英雄。

面前的卡卡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那只黑色的眼睛让他的怒火烧得更旺,几乎失去了理智,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把卡卡西拉得更近。
再近些,再近些,他要看着他的眼睛,他要把自己的所有问题都——

“所以。”
卡卡西突然打断了他。

他抬了抬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语气机械而平静,还自嘲地弯了一下眼睛。
“你要做吗?”

什么?
阿飞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卡卡西的指尖有点抖,但还是握住阿飞的手,主动伸向自己的腰带。

他对这种场面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但还好,他很熟悉。接下来会是什么发展,他更熟悉。
完全熟悉的,“带土式”的发问,完全熟悉的命令。闭上嘴。
与其说是发问,不如说是诘责,而他也确实无法开口解释。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事实是他确实没有守护好和带土的约定。

卡卡西看过很多书。二重身不是个罕见的题材,而大部分的作品里,二重身都会和本体变得越来越像。

所以,一个不带有恶念的带土,也最终会走向相同的路径对吗?
就算是带土心中的“善面”,在得知一切后也会选择一样的思考方式是吗?

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阿飞会说喜欢他,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还没有在外面……不对,如果山洞算的话,他第一次就经历过了。
只是在这棵樱花树下。好吧。也无所谓的。

“你在想什么卡卡西……停下!”
阿飞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简直如被烫了一样赶忙抽出了自己的手,双手背到身后连退三步。

卡卡西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他,正思考要不要并拢让阿飞把他绑起来,阿飞发问了。

阿飞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迭代不上趟,来找卡卡西之前想说的话忘光了不算,刚刚新想的也全被吓得忘了个一干二净,好在人倒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语气复杂地说:“你的意思是,‘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是的。”
卡卡西说,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只是针对我个人的话。”

阿飞有点点理解为什么黑暗面的自己会被惹怒了,只是一点点。
他连“笨卡卡”都不叫了:“卡卡西,你真是……你气死我了。”

阿飞靠近那个浑身上下写着“任由施为”的人,粗声粗气地说,“你先坐着,闭上眼睛。我要给你一个教训。”

卡卡西僵了几秒,顺从地坐在走廊边沿,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他整个人都逐渐紧绷,零碎的念头潮水一般地涌上来。

阿飞会怎么做呢?
他或许没有另一个带土那么坏,但惩罚无非逃不开那些。这一个带土会怎样开始?是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推撞到地上,还是用苦无钉住他的手?
又或者只是单纯想揍他一顿?前几天才表白过的人其实是害死他所爱之人的罪人,其实很恶心吧。

卡卡西无意识抓住了袖子,感知到带土的气息在慢慢靠近,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过多的碎片闪回甚至让他有点呼吸困难。

那双手按上他肩膀时,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弹开、从窒息的空气里逃离,花了大半的意志力才强迫自己不要动。带土真应该绑住他的,他静静地想。

他猜测着,等待着降临的是什么。

面罩被拉下,唇上多了个微热的触感,一部分粗粝,一部分柔软。

春风吹过,樱花沙沙坠地。

——是一个吻。

卡卡西惊愕地睁开了双眼。

—TBC—

Notes:

好想知道有没有人在追,我想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