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s

Work Header

Rating:
Archive Warnings:
Category:
Fandom:
Relationship:
Characters:
Additional Tag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eries:
Part 8 of 很好用的迭卡拉庇安
Stats:
Published:
2024-01-21
Words:
12,912
Chapters:
1/1
Kudos:
26
Hits:
1,796

【mob温迪】温暖

Summary:

爱、恨、死亡与新生

Notes:

迭卡拉庇安x温迪。本文和if线正篇有关联,主要走剧情,没什么特殊的play,并且温迪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然后全篇有暗搓搓que了摩拉克斯几次,对不起我就是很喜欢这种微妙的命运感,请注意避雷。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more notes.)

Work Text:

“生病了?”
“是。”来人试图从神明脸上看出点什么,未果,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汇报,“因为……因为看上去不怎么严重的样子,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好的。”
迭卡拉庇安终于分给他一个眼神:“他病了几天了?”
“大概五六天吧。”
神明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往身后的座椅上一靠,双手交叠:“我仿佛记得告诉过你们,他有什么动静都要第一时间来汇报。”
这句话中没什么情绪,却听得对方汗如雨下。
“是,是。”他附和道,“只是属下觉得,这等微末小事,实在没有禀报的必要……”
迭卡拉庇安笑了:“原来如此,倒是劳烦你为我做主了。”
到这个地步,要是他还听不出话中的责备之意,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了。侍从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我知错了。”
不过,这回他倒真的是错估了神明的心意。迭卡拉庇安并不是很在意他知情不报这件事。打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温迪会生病。
现在他只想去看看,在他忙得脚不沾地,没空去碰他的这段时间里,这小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然而眼前所见景象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了。
少年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当真是一副难受极了的模样,体表温度摸上去也烫得吓人。这几天一直没人敢碰他,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凉些的东西,他迷迷糊糊就开始往上蹭,也不管那是不是迭卡拉庇安的手。
迭卡拉庇安被蹭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手一收,转而捏住温迪的下颌,冷着脸问:“你做什么?”
“……我想吃苹果。”
面对这答非所问的回复,迭卡拉庇安忍了忍,没去和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计较:“你知道我是谁吗?”
闻言,温迪用力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迭卡拉庇安,我要吃苹果。”
迭卡拉庇安面无表情地放开了温迪,转身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医生身上:“他把脑子给烧坏了?”
医生一时语塞:“这……病人可能确实爱撒娇些。”
说完他便意识到这话僭越了,连忙补充道:“大人,他的体质不同常人,我们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为好。”
所谓伴君如伴虎,在高塔内工作的医生要么是急需用钱的,要么是背景够硬的,而这两类人终究是少数。迭卡拉庇安自己不需要医生,也就不怎么在意他们是否得力。
结果真需要的时候,个个都不顶用。
他冷笑一声,没与对方多费口舌:“既然自己不中用,就去找个中用的人来。”
离开前,他又看了一眼温迪,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

高塔突然对外招揽医生一事,很快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即使在最年长的那批人的记忆中,这也是从未有过的,更何况招揽条件还写得语焉不详,只说是要医治某位病人,事成便有重赏云云。
该不会是风神大人自己生病了吧。若是如此,治得好自然是大功一件,可治不好又该如何收场啊?人们议论纷纷。
如此一来,更没人敢去了。

迭卡拉庇安这几日心情不怎么美妙。医生自己无用也就罢了,还要跑到他面前隐晦地暗示病人经不起折腾,仿佛温迪生病的原由全在他身上。
而温迪也很“配合”,虚弱得让他没有挑刺的余地。他一边喝药一边用非常哀怨的眼神看他:你连一颗苹果都不肯给我吗?
迭卡拉庇安被看得不胜其烦,转过头呵斥那庸医:“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来问我的!”
“可是……”不是您说他有什么动静都要第一时间来汇报的吗?
他识相地闭了嘴,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气氛变得非常尴尬。
迭卡拉庇安命令医生跟他出去。
“以后他要什么东西就给。”他说,“你的任务是让他尽快从床上滚下来,不是管理仓库里的苹果。”
得到了准信,对方连忙点头。
迭卡拉庇安觉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极限了:“外面的医生呢,招到了没有?”
“明天就能到了。”
“很好。”他已经不想再看到这个蠢货的脸了。
没想到,那人当真以为自己得到了夸奖,笑得十分灿烂。
迭卡拉庇安:“……”
他现在没那个时间去处置他。等这件事了结后,他一定要亲自着手把塔内的医生全部考查一遍,再不能让这样的白痴混进来了。

在人群中见到陌生的面孔时,温迪不由愣了一下。
“这位就是风神大人要您医治的病人。”有人指着他介绍道。
外表看上去已经上了年纪的医生点点头,问温迪:“可否搭把脉?”
温迪没动。
见他一脸困惑,医生会意地改口:“方便把手伸过来吗?”
温迪伸出手,对方握住了他的手腕。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疯狂交换起眼神:这个,这个是被允许的吗?
温迪没理他们。他本来就很讨厌这群人平时大惊小怪的反应,仿佛除了迭卡拉庇安以外,别人都不应该触碰他一样。
那人摸了一会儿他的手腕,又拿起旁边的空药碗闻了闻。
温迪好奇地盯着他:他还从没见过这种诊断方式。
“怎么样?”一旁的侍从问,“您有什么想法吗?”
医生说:“明天开始给他换一种药吧。”

第二天,他又来了。
“其他人呢?”温迪问。
“你好像不太喜欢他们待在旁边,所以我让他们都在外面等了。”
温迪绷紧了身体:“那只是你的猜测。”如果他顺着他的话承认了,说不定回头他就要去迭卡拉庇安面前告状。
医生看了他一会儿。
“是的,这只是我的猜测。”他说,在床边放置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今天也要把脉吗?”
“不。或许我们可以聊聊天。”
“……我不想聊天。”
医生没有坚持:“那么我需要看着你把药喝下去。”
他从进门时带着的食盒中端出一个碗:“这是我熬的药。”
又端出另一个碗:“这是我认为你需要喝的药。”
温迪拿起第二个碗,喝了一口,放下了。他低垂着眼:“你可以直接去跟迭卡拉庇安说,我是在装病。”
那个碗里的液体只是些糖水。
“不。”医生摇了摇头,“你没有装病,你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先前那位医生开的药对你没有用,而且味道很苦。”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苦的?”
“你还小。”
温迪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不小了,我比你大很多呢。”
医生依旧温和道:“那真是抱歉。在我眼中你还是个孩子。”
温迪喝掉了那碗糖水,然后问:“所以你不打算治疗我了吗?”
“我正在尝试。”医生说,“明天我还会来的。”

第三天,他如约前来。
“今天我们要聊什么?”温迪问。
“或许可以由你来起个话题。”
温迪思考起来。他确实有一些问题,比如“把脉”是什么意思,比如这些聊天的目的何在。最后他问:“你很缺钱吗?”
“我并不富有。为什么这样问?”
“你不是蒙德人。如果出了事,没有人能为你撑腰。不是急需钱的话,你为什么要接下这项工作呢?”
“医生的本职工作是治病救人,我只是听说这里有病人需要医治。”
“唔……这个理由听上去不太实在。”温迪指出,“到处都有需要医治的病人。”
末了,他有些不安地问:“是他们逼着你来的吗?”
“哈哈。”医生笑起来,“你想太多了,孩子。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或许是因为我岁数大了吧,没有那么在乎。而且,我不是蒙德人,你们的神明是无权随意处置我的。”
温迪不太懂,但他没有那么乐观:迭卡拉庇安发起疯来可不会管这些。
医生又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温迪点了点头。
“你的手腕受过很多次伤,这和你的身体状况有关系吗?”
温迪沉默了一会儿:“……或许吧。”
“我明白了。”医生站起身,“明天见。”

接下来的一周里,医生每天都会来跟他聊些有的没的,时间不长,内容也和他的病情几乎不沾边。他从没说过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温迪猜大约是有人提醒过他。“外面”这个话题是一个禁忌,只有他表现足够好、讨了迭卡拉庇安的欢心的时候,他才会跟他讲一些关于外面的事情。他还送过温迪一本有关各国风光的图册,虽然年代有些久远,大概做不了参考,温迪还是把它小心地藏了起来。
一周后,迭卡拉庇安来检查他的情况。
“他看起来好像和之前差不多。”他抱着手臂评价道。
在他来得及说出更多话之前,温迪抢先开了口:“今晚可以陪陪我吗?”
“……”迭卡拉庇安转头对医生说,“他的脑子好像坏得更厉害了。”
医生回答他:“这种病没有传染性。”
迭卡拉庇安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医生说:“我的意思是您可以自己做决定。”

当天晚上,迭卡拉庇安没有对他做什么。倒不是出于体恤,一个死气沉沉的温迪实在勾不起他的兴趣。
通常如果他不要求,他们睡在一张床上时温迪都会离他远远的。在迭卡拉庇安看来,这个行为十足的幼稚:好像他在这方面真的有自主权一样。然而今天他一反常态地靠在他怀里,几乎把整个人都埋进去了。
迭卡拉庇安搂住了他。
“如果让我发现你又在背地里搞什么鬼的话。”他在少年耳边说,“你就死定了。”
温迪没有回答。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面对医生的提问,温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好,做噩梦了。”
医生往纸上记了两笔:“我给你准备些安神的药物。”
温迪盯着他手中的笔。有那么一瞬间,他期望着他继续问下去。塔内的人总是假装不知道他和迭卡拉庇安的关系,无论他的状态有多么异常,身上添了多少可疑的伤痕,他们都不会在他面前提起。而一旦有人表露出同情或反感,就会被赶出去。
……实在是很可笑。
但他并不责怪医生。聪明的人会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说不说出来,原本也没有那么重要。
他摘下头上的花,问他:“你认识这种花吗?”
医生抬头看了看:“这是塞西莉亚,只在蒙德的高崖上生长。非常稀有,无论鲜花还是标本,在爱好者那里都能卖出高价。”
温迪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他屏住了呼吸:“……你见过吗,高崖上的塞西莉亚花?”
“我研究过各种植物,经常去实地考察。”
“它们……”温迪慢慢地问,“它们现在还在开放吗?”
“是的。”医生说,“它们是顽强的花,不需要人去照顾,一直都开得很好。”
“是这样啊。”温迪喃喃着,合拢手掌。
他说:“谢谢你。”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温迪想。
这位医生的到来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而他并不想把对方牵扯进来。
“你……”第二天,医生一进门他便想开口,却被对方抬手制止了。
“我们先做个定期检查吧。”
于是温迪不得不耐心等待。
“你应该离开这里。”检查一结束,他立刻说。
医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为什么?”
“如果我无法痊愈,你会被处罚的。”
“所以你确实知道自己生病的原因。”
温迪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嗯。”
“但你不知道治疗的方法。”
“我知道没有治疗的方法。”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至少人类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他和那双深邃的眼睛相互对视了片刻。
眼睛的主人说:“我不会走的。”
温迪不由拔高了声音:“为什么?!”
医生再次重复了那句话:“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职工作。”
少年的五指握紧又缓缓松开:“……即使病人已经放弃了吗?”
医生说:“你没有真的放弃。”
自那天起,温迪不再和他说话了。

迭卡拉庇安在书架间徘徊。
这里是高塔的藏书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入,自然,各类书籍和资料应有尽有……包括千风之魔神的相关记载。
他一直没有过问医生的治疗方式,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并不精通医术,但更重要的是,他依然不相信温迪生病了。
但他的衰弱又货真价实,这点对于风神来说是一个盲区:因为战争的缘故,大部分已故的魔神都是直接死于非命,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不出所料,那点微薄的记载没能提供什么参考。迭卡拉庇安索性从常识的角度思考起来:魔神自然衰弱的首要原因是寿数将尽,他不太清楚风精灵这个种族的平均寿命如何,但一个魔神总不会活不过一千岁的。除此之外……
迭卡拉庇安突然顿住了,抓着资料的手越发用力,逐渐将那几张羊皮纸攥出一片皱褶。
……巴巴托斯。

看见迭卡拉庇安在治疗中途带人闯入,医生愣了一下。
温迪没有发愣,格外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侍卫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他们看管的囚犯又把神明给惹怒了,便七手八脚地把医生往外拉,生怕走得慢了被一并波及。
迭卡拉庇安径直走到温迪面前,抓住少年的肩膀,将他扔向了墙壁。
巨大的声响中混杂着一声厉呵:“你在做什么,他是病人!”
迭卡拉庇安不敢相信还有人敢反驳他。他猛地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让几位侍卫瑟瑟发抖。
“病人?”他盯着那个瘫软在地上的身影,笑了,一脚踢过去,“我倒是把他当病人,我看他根本没把自己当人!”
温迪蜷着身子,断断续续地咳嗽,嘴角淌出了血。
医生惊愕的表情极大地取悦了迭卡拉庇安。
“你还要继续看吗?”他压在少年身上,抓着他的一条手臂,干脆利落地折断了它,在温迪的悲鸣中活动了一下手腕,“他是我的东西,我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医生的目光很复杂:“你会遭报应的。”
趁迭卡拉庇安还没动手,侍卫们连忙把他拖走了。

“我好意外。你竟然……比我想象得……要聪明一点。”温迪轻声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被这个人抹消了存在,囚禁在这里,频繁的受伤更是加速了力量的流失,所以这是必然的结局。
迭卡拉庇安甩了他一耳光。
温迪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他还是觉得有趣极了。以他一次又一次打破底线的妥协和对方偶尔的好心施舍为代价,他们曾成功营造出一片和谐的假象,如今随着基底崩塌,他终于得以直视那段废墟般的过往,并感受到一种无比清晰的恨。
他恨这个人,恨他逼迫自己抛弃天性、低下头颅,用言语和行为轻贱身心,恨到足以忘却自己的使命,一个劲地对着现状幸灾乐祸,因为事情第一次完全脱离了迭卡拉庇安的掌控,而这一切都是他自食其果。
“就算你现在……”迭卡拉庇安折断了他的另一条手臂,温迪不得不停下来倒吸一口气,“……现在立刻找些蒙德人来改信于我也没有用哦。”他的语气甚至轻快起来。
迭卡拉庇安始终没有回话。
他折断了温迪的手,又折断了他的脚,撕碎蔽体的衣物,将少年拖到床边,用一根带项圈的锁链栓在了床头。
“休息时间结束了。”他用一只手捧着温迪的脸,手指用力按过眼角,像是要把那只眼睛挖出来,“好好发挥你作为玩具的剩余价值吧。”
温迪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你还是留不住我呀,迭卡拉庇安,你从来就没有困住过我。”
这是谎言。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被困在恨意里。
如果曾经自由的风精灵能够预见到这样的未来的话,大概会非常失望吧。
……他恨死自己了。

没有人再进入这个房间。
温迪的身体在重伤过后烧得愈发厉害,头脑逐渐昏沉。他一会儿觉得很冷,一会儿又觉得很热,视线模糊成一团,连风声也不再清晰。
迭卡拉庇安在他清醒时来过几次。他从不和他说话,只是摆弄着他的手脚,将阴茎刺入后穴中。原本坚硬滚烫的东西埋在高热的身体里,竟也让温迪感觉到了冰冷。他给不出一点有意识的回应,但内壁还是习惯性地蠕动收缩。迭卡拉庇安不会给他做清理,那些精液一直残留在他体内,直到他下一次被使用。
疼痛和不适叠加在一起,无时不刻让他觉得难受,但温迪心中反而充满了快意。将脸颊靠在厚厚的地毯上时,他会想起他的朋友们,想起歌谣,想起在雪中前行的日子。
……没关系,他们不会怪他的。即使他要临阵脱逃,他们也不会怪他的。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死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
到那时,他们能够再次相见吗?

不知过了多久,脖子上的项圈突然被解开,他被抱着放到了床上。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同。温迪躺在迭卡拉庇安身下,看着摇晃的天花板,等待对方高潮。
“你觉得你很快就能解脱了是吗?”
他本该能听到这句话的,但他的耳鸣十分严重,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迭卡拉庇安会跟他说话。
迭卡拉庇安将他扶起来,与他额头相贴,十指相扣。
……这是在做什么?
下一秒,温迪如坠冰窟。
有熟悉的力量沿着他们肌肤相触的地方进入了他的元素回路。
是的,获得了权柄的迭卡拉庇安理所当然能够支配世界上任一一种风元素,但是怎么会有……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他没有考虑过这种方法,不是否定了其中的可能性,而是根本就一丝一毫也没有想到它,因为“实力等于存活下去的可能性”是刻在魔神这个种族血脉里的法则,绝不是随着战争结束就能改变的观念,分割力量的行为是禁忌中的禁忌,完全违背了魔神的生存本能,所以无论如何迭卡拉庇安也不应该……
然而事实就摆在他眼前。
温迪睁大了眼睛。他曾无数次在这个人面前战栗,但从未感受过这般灭顶的恐惧。他绝望地想要挣脱,却连一根手指也无法抬起。
他不肯让他死。
他在他身边待了四百年,这具身体对于迭卡拉庇安来说早就不新鲜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让他死。
他宁可采取这样的手段也不肯让他死,那他真的还有机会摆脱这个人吗?如果有一天他主动表现出想要离开的意图,他还能做出多少疯狂的事情来?
看着那双眼睛中的情绪由迷茫变为错愕最终陷入惊恐,迭卡拉庇安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些天来他头一次感觉这样愉快。
原本黯淡的神纹随着力量涌入重新亮起,那是生命的光芒,温迪却只从其中看到无尽的黑暗。
迭卡拉庇安松了手。
“巴巴托斯。”他微笑着说,“下次再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寻死,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自己出生过。”
害怕吗?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弱小,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温迪没有回答。他的牙齿在打颤,声音全部堵在喉咙里。
他已经注意不到迭卡拉庇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

“大人,他还是不肯吃东西。”侍从有些紧张,自从他们被召回,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但那个少年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开始和神明冷战,而且还大有要一直持续下去的趋势。他夹在中间,着实难做。
迭卡拉庇安没有抬头:“然后呢?”
“……也不肯喝水,也不肯说话。”侍从欲哭无泪,“属下真的已经劝过他了。”结果对方直接掀翻了放食物的托盘,吓得他再不敢出声了。
“嗯,也差不多了。”迭卡拉庇安自言自语着。
什么差不多了?
神明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明天你去送饭的时候,这样跟他说……”

温迪注视着墙壁上蛛网般的裂痕。体内的力量已经安分下来了,与他融为一体,保守估计至少能再让他支撑个几百年。
大方得令人恶心。
他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脚步声,身边飘来了食物的香气。
见他一动不动,侍从清了清嗓子:“那,那个,大人要我给你带句话。”
人偶般的少年眨了一下眼睛。
侍从加倍小心地观察他的动作,随时准备着后退:“他说,‘你忘了那个医生了吗?’……噫!”见对方突然转过头来,他拔腿就跑。
温迪没去管他,紧紧抓着被褥,感觉一阵头晕。
医生。医生不过是没有治好他,加上在迭卡拉庇安惩罚他的时候说了两句而已,这位风神大人已经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了吗?
但他还是得去,因为迭卡拉庇安是个疯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没有真的放弃。」
这个人那时根本不了解他的处境,不了解他承受过多少痛苦和绝望。
……他怎么就敢这样断言呢?

他没有食欲,只喝了点水湿润嗓子,又去换了一套迭卡拉庇安给他准备的衣服。
迭卡拉庇安显然在等他。他待在一间不作见客用的书房里,门口有个侍卫是新来的,见他走近就要去拦,被另一个拉了一把。
迭卡拉庇安好像很不想见到他。温迪没费心管他情绪如何,直接问:“那个医生呢?”
迭卡拉庇安歪了歪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巴巴托斯?”
“回答我!”
“你现在不仅管蒙德人的事,连其他国家的人你也要管了吗?那我真该替他的神明好好谢谢你。”
温迪说:“他对我有恩。”他其实是明白的,那位老先生一直在照顾他、安慰他,想要改变他的想法。但那时他并不觉得这能影响最后的结局,只会让过程中的挣扎显得尤为可悲。
这话落在迭卡拉庇安耳中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他对你有恩?!”一个杯子在温迪脚边猛地炸开,划破他的皮肤,鲜血染红了布料,“是谁给了你活命的机会?是谁救了你?他在我眼皮底下给你打掩护,放任你去死!你管这叫‘对你有恩’?!”
温迪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说错了话。无论对他还是迭卡拉庇安而言,现在都不应该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努力平复着语调:“他只是个人类,对这件事根本不知情。想想看,如果他被扣押的消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接下类似的任务。而且他根本没做什么,你这样无缘无故地处置他,会引发外交问题的。”
迭卡拉庇安听得那样安静,温迪以为他多少听进去一点了,结果还是让他再次失望了。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他站起身,一副打算直接离开的样子。
“迭卡拉庇安!”
对方置若罔闻,眼看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这样不可理喻呢?!温迪咬着牙。他必须阻止他,在一切变得不可挽回之前。
下一秒,他做了一个迭卡拉庇安和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他跪了下去。
迭卡拉庇安停下了脚步。
少年跪得很直,膝盖因此被划出了数道口子,把地毯染得血迹斑斑。在此之前,他从未主动对他做出这种低下的姿态,如今却对着满地的碎片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这个事实彻底淹没了迭卡拉庇安仅存的理智。
“你是在威胁我吗,巴巴托斯?!”他怒极反笑,“好,很好,你喜欢跪,那就跪着吧!你们两个,进来!在这里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将最后一句话扔在少年脸上:“你敢动一下,我就立刻杀了那个医生。”

迭卡拉庇安走了。被喊进来的两个侍卫当中的新人像在看什么别的世界的生物一样看着温迪。若非亲耳所闻,他这辈子都不会相信有人敢跟他们喜怒无常的神明吵得这样凶。
而另一位已经习以为常了。
“咱们俩轮班吧。”他说,“还不知道要看多久呢。”
新人一脸震惊。自从身体开始衰弱,温迪就把翅膀收起来了,此刻又被衣物遮盖了所有魔神的特征。在侍卫眼里这就是个半大的少年而已,他还真能跪那么久啊?
不过这回,这一点倒是没机会得到验证了——迭卡拉庇安第二天就回来了。
他把两个侍卫打发到门外,问:“现在想好要怎么求我了吗?”
温迪沉默着。
迭卡拉庇安冷下脸来,转身就要走。
“换个地方吧。”少年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因一整天没有开口变得有些生涩,“……不要在这里。”

温迪清理了伤口中的碎片,洗净身体。力量恢复后,这样的皮外伤几乎立刻就看不出痕迹了。
他许久没进过迭卡拉庇安的寝殿,虽然这个“许久”对于魔神来说,也不过是生命中的一瞬间。
他的时间是从何时开始变得漫长的呢?
迭卡拉庇安坐在床边。他走过去和他对视。风神等待着他的下文。
已经做过一次的事情再做第二次就没有那么困难了。温迪慢慢跪坐下去,低着头说:“请你使用我。”
那道漠然的视线从上方扫射下来:“就这样?”
“我只有这个可以给你。”
迭卡拉庇安百无聊赖地交叉着双腿:“它本来就是我的,你这样做未免有点太讨巧了,温迪。”
“就算是这样。”少年用平淡的声线描述着自己难堪的处境,“我也只有这个可以给你。”
“如果我不想要呢?”
温迪愣了一下。
“你不是不乐意吗?”迭卡拉庇安问,“你不是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吗?你不是有天大的委屈吗?别人展现一点不痛不痒的善意,就能让你跑到我面前来叫板,我对你的好你却一件都不记得。还是算了吧,一直勉强也没有意思。”
温迪差点给问懵了。怎么听这口气,迭卡拉庇安好像是真心觉得他对自己挺好的?
但,他现在的目的是让对方满意,把这件事的余波范围缩小到他们两个人之间,除此之外的事情都不重要。所以如果他当他是个玩具的话,那么他会接受这个安排,放下无谓的自尊,让他看到想要看到的。
……因为他也只有这点筹码了。
“我没有不乐意。”他说。
“哦——”迭卡拉庇安用两根手指轻点着床沿,“只是‘没有不乐意’而已。”
温迪膝行上前,俯下身去。
“这是我的荣幸。”他用双手捧起对方的手背,将一个吻落在上面,“请你允准。”
上位者抬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少年眼中驯顺的光,最终放开了他。
他说:“证明给我看。”

扣子被一颗颗解开,衣料滑落,逶迤在脚踝处。少年的双手自然垂下,腿微微分开一些,好让对方能完整地看到他的身体。
迭卡拉庇安没什么反应,毕竟对于他来说,这都是见过无数次的景象了。温迪并不意外,继续做自己的事,他的发梢和眼底闪过一点荧光,翅膀舒展时在地面上掀起了小股气流。
准备工作到这里就算完成了……接下来他必须更加专注才行。不需要刻意诱惑,对他而言这难度太高了,反而容易显得拙劣。适中就好,全盘的顺从,加上一点点眷恋和媚态,这个人应该会喜欢。
在迭卡拉庇安的凝视中,温迪解开了发绳。柔软的发丝顺势披下,散在圆润的肩头。
许多许多年以前,有一只风精灵诞生了。那时他还未曾见识过人间的种种,不辨善恶,只是自由自在地随风飘荡。
而在这个能够被随意塑形的阶段,他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一群人。
何其幸运。
现在他抬起头,再次用那种天真、懵懂、友好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人。他们有最疏远又最亲密的关系,这个人喜欢的方式、体位乃至于频率,他多少是清楚的——几百年过去了,迭卡拉庇安不可能再像最初那样,允许他只是被动地接受——但平时他愿意给出的回应也很有限。
今天情况不同。迭卡拉庇安明确表示了不想对他做什么,那么就必须由他来主导这场情事。
温迪站了起来,长久的跪姿让他的膝盖有些泛红。他没有急于去唤醒男人的欲望,而是分开双腿跨坐在对方身上,搂住他的脖子,仰着脸吻了上去。
他们很少接吻。温迪不可能主动去亲吻他,迭卡拉庇安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暧昧有余激情不足的环节上。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有做的价值。温迪尝试着将舌头探入,迭卡拉庇安没有拒绝,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开始抚摸他的翅膀。随着温迪渐渐长大,那些羽毛也没有原先那么柔软了。几乎就在他把手伸过去的那一刻,温迪将翅膀抬起,用尖端挠了挠他的手心,眼中浮现出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突发奇想的调皮得逞后在暗暗自得。
那只手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停顿了一下。迭卡拉庇安好像突然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甚至给它顺了顺毛,才继续往根部探去。他熟练地捻着这个敏感带,温迪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口中泄出细小的呻吟。
迭卡拉庇安也没有过多地撩拨他,开场就把温迪折腾得没了力气不是他想要的效果。他开始脱自己的衣物,温迪会意地松手,坐在一旁等待。不过他并没有闲着,将手指舔湿,趁机做了一个简单的扩张。
迭卡拉庇安将那些衣物随手丢到床下,只除去了外衣便躺了下来,上半身靠在枕头上。
“抽屉里有道具、药物和润滑剂。”他说。
温迪把手指抽了出来:“用不着。”
他趴到男人身上,头枕在小腹处,隔着布料揉搓起他的性器。
“现在还打算说不想要吗?”他笑盈盈地问。
迭卡拉庇安扬起嘴角:“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但别想敷衍我,温迪。”
温迪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即使无法与对方的恶趣味共情,他也能理解迭卡拉庇安为什么会喜欢被口交:这个动作的侍奉意味实在是太重了,很容易让人产生征服的快感。
他提前凑近了一些,让那根肉棒在被释放出来的一瞬间拍打在他的脸上,然后侧过头,将一缕发丝绕到耳后,开始一下一下啄吻它。这种方法能带来的刺激非常有限,但他刻意调整了角度,避免过多地遮挡住观众的视线,配合嘴唇与性器表面接触时发出的声音,整体效果应该会很好。再加上这个人本来就偏爱漫长的前戏,耐心好的时候,甚至能把他细细折磨上一个多小时再进入正题……
此刻他像一台正在精密运作的机器,内里格外冷静地思考着下一个步骤,同时又要维持住表面的情绪。
被迭卡拉庇安看破也不要紧,他只会享受这场罕见的表演。温迪这样想着,把那根肉棒从下至上完整地舔舐了一遍,再将微微颤动的顶端含入,用舌尖刺激了一下铃口后,不带停顿地让它顶进深处。进出间那条温软的舌头始终贴着柱身描摹,发出吮吸的声音。
感受到它胀大了一些后,温迪将它吐了出来,泛红的嘴唇自龟头处牵拉出几条细细的银丝。
“要射吗?”他像是在问一个最寻常不过的问题,“还是要插进来?”
迭卡拉庇安抬了一下眼:“继续。”
于是温迪再次俯身,加快了速度。既要忍受异物反复捅入喉管的不适,又不能将其表露出来,对于执行者来说这件事只有辛苦可言,而接受服务的人却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感受下身被黏膜紧致按压的快感……
又过了许久,口中的东西终于抽动了几下。温迪后退了些,让它尽数射在自己口腔里。
这回他的动作很慢,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口中的液体,没漏出来一滴,坐正后张开嘴巴,向对方展示干净的舌苔。
少年的表现堪称无可挑剔,迭卡拉庇安却始终一言不发,直到他第三次伏到他腿间做清理时才说了一句:“放在一百年前,就算我往死里逼你,你也未必能做得这么好。”
温迪知道他说得是对的,但他看不出这样的讨论有什么意义。发生过的事情当然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改变形象也好,模仿性格也好,他已经变不回过去的他了。
迭卡拉庇安再不讲道理,也不至于这么异想天开吧?
对方看起来也没在期待他的回答。他将完事了的温迪抱到怀里,学着他方才的语气问:“想要我摸哪里?”
这是温迪始料未及的,他并不希望迭卡拉庇安在此刻表现得如此“好心”,因为他需要足够的理智来应对接下来的流程。
但他也没指望随便回答一下迭卡拉庇安就会照做。
“前面。”他轻轻地说,“……还有胸口。”
不需要更具体了,这个人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敏感点在哪里。宽大的手掌环住他沉睡的性器上下套弄,再捏住乳粒重重地拉扯一下,温迪立刻颤抖着射了出来。
“其实你不是要为那个医生求情吧。”迭卡拉庇安用床单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说,“如果真心想救对方,一开始就应该拿出更大的诚意来,至少要把退路准备好。其实你只是自己想做了,对不对?”
温迪喘着气,一时没有接话。迭卡拉庇安脸上的笑容刚刚扩大了一些,少年就拉住了他的手。
“嗯。”他靠在他的胸口,嗓音拖出一个甜腻的尾调,“再多抱抱我……”
迭卡拉庇安第二次停住了,随后眯起眼睛:“真厉害。”
他没把这句话说全,推了一把温迪的后背,少年便自觉地起身跪趴到床上,塌低腰部,双手拉开臀瓣,露出淡粉色的穴口。先前的扩张做得并不完全,好在已经释放过一次的阴茎也没那么急着要进去,反而在一寸寸往里探,迭卡拉庇安仿佛突然对这个稀松平常的过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这样缓慢的方式令温迪不太好受,他忍得脚趾都蜷起来了,迭卡拉庇安却偏偏不肯动,甚至把已经被吃下三分之一的性器又拔出去了一些。
温迪终于忍不住摆动起了腰肢往后撞,肉体拍打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迭卡拉庇安由着他自己玩了一会儿,在性器又一次停留在入口时压住这具不安分的身体,一挺腰,直接埋进了最深处。温迪被这一下顶得叫出了声,迭卡拉庇安犹嫌不足地抓着他的脚踝往后拽,让两人交和的部位紧紧相贴。
“不用再压抑自己很开心吧。”他开始像往常一样粗暴地肏他,看着少年在自己身下不断发抖,“只要找到一个道德制高点,多下流的行为也能用牺牲这个说法遮掩过去。”
他将他按倒在床上,抬高他的一条腿,从侧面再次进入被操得软烂的后穴。温迪的呼吸愈发急促,阖着眼,脸颊因激烈的动作和不断攀升的欲望染上一层红潮。
“我都不知道你学过这么多东西,还学得这么好。”情事同样可以成为刑讯的手段,这一点迭卡拉庇安很久之前就向他证明过了,此刻他顶弄着温迪的身体,问道,“难道在担心哪一天我会不要你了吗?”
少年沉默片刻,再次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不完全是谎言。纵使表面上看,是迭卡拉庇安在对他进行单方面的凌虐,但真正需要这段关系的其实是温迪自己。对迭卡拉庇安而言,他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一国的统治者,难道还找不到第二个陪床的人吗?所以他不得不去学,学习怎么把这个男人的兴趣维系在他身上,否则他和他在乎的人的处境都会变得非常危险。
这个人说得一点也没错,只要找到一个道德制高点,多下流的行为也能用牺牲这个说法遮掩过去。至于那些“抗争”,就像这场看似你情我愿的交欢一样,只能伪装一时,伪装不了一世。
所以,他是真的很害怕啊……
他有些机械地跟上了一句:“请你射进来吧。”
迭卡拉庇安抓着他的肩膀,把他的上半身强行掰过来。
“不对。”他看起来非常不高兴,“我救了你,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温迪安静下来。
他其实一直在想,如果,如果那时他能够就这样死去的话,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了呢?
但他是要活下去的。不是为了他的同伴们,更不是为了迭卡拉庇安。
他要为了不愧对过去的自己而活下去。
他说:“谢谢你,迭卡拉庇安。”

内部被填满的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顺着脚踝攀援而上。在一片寂静中,温迪清楚地听见了内心崩塌的声音。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任何挽留。
他从床上爬起来,刚发了几秒呆,后颈就被冷不丁地捏了一下。
少年一个激灵,正好对上迭卡拉庇安有些嫌弃的视线:“你都不肯多装一秒吗?”
不过,他也只是随口抱怨一句而已。没有多说什么,就意味着温迪这回已经“过关”了。
“走吧,去看看那个……医生。”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迭卡拉庇安自己拿了一套新衣服,再丢给温迪一套,才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拉开了抽屉。
温迪第一反应便是因为刚刚没用那些道具,现在迭卡拉庇安要把它们补上了。然而对方却拿出了一样最平常不过的东西:梳子。
“别动。”他对温迪说,简单打理过后,将少年两侧的散发重新编好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继续往外走,没有要为这个小插曲解释的意思。
温迪迷惑了一下,也不想深究,起身跟了上去。

令他惊讶的是,迭卡拉庇安给这个得罪了自己的人提供的“住宿”环境竟不算太差,这间牢房既不阴暗,也不湿冷,各类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现在医生已经见识过迭卡拉庇安是怎么对待他的了,看到他这样乖巧地跟在对方身后,又会作何感想呢?温迪原本没打算去思考这个问题,直到迭卡拉庇安开口。
“你可以走了。”他说,“在走之前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吧,我想知道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温迪僵在了原地。
这个人就非得做到这一步吗?他的指尖因愤怒而颤抖着。面对一个跟他没什么交情、并且马上就要离开的陌生人——遑论迭卡拉庇安肯定会亲手消除他的记忆,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他也非得做到这一步吗?情色的痕迹,顺着大腿淌下又在皮肤上凝固的精斑……他一定要扯下这块遮羞布,让他置于最难堪的境地之中吗?
迭卡拉庇安脸上的表情让他在顷刻间明白了一切。那是和他折断了自己的手臂、宣称“我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表情。所以这是又一次炫耀,一个在被折断过手脚后还能对他百依百顺的宠物……宠物要什么尊严?
不对,就算是宠物,被踹的时候也会一口咬上去,而他却连一个拒绝的“不”字都没法说出口。

他们再次回到了当初那个房间。
“你一直被关在那里吗?”
“嗯。”
“……他们有对你用刑吗?”
“没有。”
温迪不再说话了。医生抬起他的小腿仔细观察。
“你的膝盖最近受过伤。”他很肯定地说,“就算伤口愈合了也要注意身体的透支,我给你开个补气的方子……”
“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医生松开手,看着他。
温迪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看到那些……痕迹,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与其像这样避而不谈,他宁可自己让那只靴子掉下来。
片刻之后,一只手落在他发间,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温迪愣住了,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眼泪就已经开始往下落。
“或许你并不愿意听到这句话。”医生说,“但我还是很高兴你活下来了。”
“为什么?”少年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为什么?”
这个人还不知道他的来历,他的决心。难道在旁观者眼中,哪怕是这样活着也比死了要强吗?
他知道他有多少次想要一死了之吗?
“因为活下去才会有好事发生。”对方回答,“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希望。
细小的转机与希望之风……现在连他自己都开始质疑希望的存在吗?
“活下去……就会有好事发生吗?”
“嗯。”这个问题其实根本没有标准答案,但医生答得随意,仿佛胸有成竹。他用先前他们聊天时的口吻问温迪:“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有的,太多太多了。但就算是那么多的事情,也没法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你最后一次有想做的事情,是在什么时候?”他继续问。
温迪怔了一下。他所有想做的事都要以重获自由为前提,所以自从被迭卡拉庇安关在这里,他一心都牵挂在如何逃离这座囚笼上,至于其他的事情……以他的立场,就算是想一想也过于奢侈了。他很害怕那些幻想会让他变得软弱,让他开始无法接受现实,所以总是避开它们。
这是错误的吗?
医生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有想做的事情吗?”
他想离开这里,他一直都想离开这里。但是离开真的有用吗?他已经被打上了太多的烙印,或许它们会成为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阴影,或许他……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离开的勇气。
“我已经……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了。”温迪断断续续地说,将头埋进膝盖间,“……我怕他。”他的反抗变得越来越微弱,只要不触及底线,就很少去违逆迭卡拉庇安的心意。因为这个人总是有办法达到目的的,再荒谬的命令,他都能罚到自己无法拒绝第二次。
“这不重要。人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一个阶段。你能意识到这一点,说明你已经长大了。”
“可是……”温迪闷声道,“我不想变成现在的样子啊。”
“为什么要否定自己呢?”对方追问,“不到关键时刻,没有人能知道自己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真的觉得自己有那么不堪吗?”
温迪沉默着。他不想承认,但也不知道要怎么否认。
医生叹了口气。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这个少年的心病远比身体的疾病要严重。
“这个世界上有异常名贵的药材,也有随处可见的药材。诚然它们在价值上的差距非常大,但病人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他说,“是你让那位神明放了我,对吗?这已经能证明很多了。”
温迪久久没有回话。医生并不催促,着手开始写那张药方。
“你的家乡……”在他写到最后一行时,少年终于开口了,“那里很漂亮吗?”
医生放下了笔,直视他的眼睛,认真回答道:“是的。”
温迪点了点头。
“那么……”他说,“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看一看。”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这位医生的家乡在哪里,但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中突然就松快了不少。
“这是一个很好的愿望,愿神明庇护你。”由于各国的祈祷用语各不相同,为了避免无意间的冒犯,外国人交流时往往会用这种简单通用的说法作为替代。医生习惯性地说完,才意识到在当下的语境中它极其不合适:“呃……我是说我的神明。”
温迪被这半吊子的补救给逗笑了:“我又不是他的子民,他庇护我做什么?”就算是冲着迭卡拉庇安那两句就能炸的性子,这话也万万不能应验,光这回他都已经被折腾得够呛了,若果真发展出什么神与神之间的矛盾来……哇,想想就让人头大。
他笑了几声,随后正色道:“放心吧,我会庇护好我自己的。”

 

温迪站在高塔边沿。
魔神的视力很好,但烈风的干扰性太强,那个人的身影很快就从他视线中消失了。
“别看了。”迭卡拉庇安不耐烦地说,“他又不记得你。”
温迪没理他。
风神自己讨了个没趣,又不好放低身段跟一个人类较劲,索性走了。反正温迪也不可能在这里看一辈子。
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少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那里依旧残留着温暖。

 

end.

Notes:

写文的时候用来酝酿情绪的bgm:http://music.163.com/m/song?id=1871082917&market=baiduqk&evokeChainInitType=direct&evokeChain=initChain.type_dircet
感兴趣的话可以听一下。

Series this work belongs 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