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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ario面无表情。
Nico打心里认为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被人绑起来用刀划破脸颊和扎进手掌的时候,伯爵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有人刚给他讲了一个非常精彩的笑话。现在,Nico和Zo什么都没做,他却用那双恐怖的眼睛盯着他们。伯爵有双很大的眼睛,这一特质通常会让眼睛的主人看起来更年轻,更加无辜可爱,然而Riario不知如何,能够用那双眼睛让每一个被他瞪着的人都感到自己身后地狱之门正在敞开,正如Nico现在一样。
“这人是个该死的疯子。”Nico嘶声说。
“在他把你手背上的肉削掉一块的时候你应该就知道了。”Zo看起来完全不受伯爵的恐怖瞪视的影响,甚至没费心抬头看他一眼。现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手里的半个钥匙吸引过去了。
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潜行,跟踪,Leo甚至为此搞了一个全新的发明,冒险潜入梵蒂冈最危险的地方,就为了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小东西。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只需要等Leo回来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确认了这就是Leo的另一半钥匙,Zo松了口气。
“那我们该拿他怎么办?”Nico问。
两个佛罗伦萨人一同望向篝火旁的罗马人,后者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刚被抓到的时候,他游刃有余地用语言逗弄这快被他折磨得发疯的年轻人,Riario十分确定这两人能对他做的最可怕的事不过是砍下他的头。但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让他的衣服被扯开的地步呢。
Zo趁他没来得及反应,一把扯下他脖颈上挂的钥匙,然后两人就退到离他两步开外远的地方检查钥匙。Riario想要冲过去把他撕成碎片,即使双手已经起不到用处,他用自己的牙也是一样的,但他们离得那么远,他只得安静地坐在原地,感受着身上每一寸肌肉挣扎着想要行动,又被迫束缚在原处产生的颤动。
“拿着。”Zo突然把钥匙塞给Nico,“这个疯子已经没有用处了,我现在就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等等!”Nico大喊,不知为何他知道Riario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也许给他一点时间他能给出几条充分的理由,但现在他的大脑来不及思考,他的身体选择听从直觉。不幸的是,Zo已经走近了伯爵,接着,混乱的发生只在一瞬间:佐抽出别在腰带上的匕首俯下身,伯爵突然仰头去咬他的手,于是Zo大声咒骂着躲避,但对方已经抓到了匕首的刀柄,Nico也冲上去,三人打成一团。
幸运的是,他们两人最终制服了Riario。Nico确认了钥匙还在身上,后退到远离那疯子的地方,唯恐他再一次试图抢回钥匙。Zo正把他所有能想到的最具想象力的辱骂词汇吐向他身下压着的人,后者面朝下被他制住,左脸被用力按进河边潮湿的草地上。一把匕首正抵着他的颈侧,于是他只是喘着气,不再动作——虽然他怀疑即使自己静止如雕像,骑在自己身上那个气疯的男人还是会割断他的喉咙。
有那么一瞬间,Nico以为Zo就要动手,他想让同伴冷静下来,不过Zo完全无视了这可怜的年轻人,并设法让匕首持续抵着伯爵的脖子,用另一只手把他从地上抓起来,拖向远离河岸的一棵树。
“Zo!你想做什么!”Nico跟上去,他担心Riario挣脱Zo的控制,又担心Zo对这个教皇身边的重要人物作出些无法挽回的事。
“做我们早就该做的事。”他咕哝道,粗暴地让囚犯紧靠着树站好,并把他的胳膊扭到身后绑好。伯爵做工精致的深色衬衫早就在刚才的打斗中被扯开大半,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草叶,Zo把余下的部分也扯开,用匕首对准他的胸前比比划划。
“停下!”Nico跑到同伴身后,“大师随时可能回来,杀了他会让城里的戒备更严,我们不能冒险。”
“认真的?你真的要阻止我把他开膛破肚?我以为你比我更想这么做!”
“前提是保证大师和我们的安全!”
“杀了他就不会有证据!”
Nico动了动嘴唇,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Zo说的有道理,但杀人的念头让他极不舒服。Riario手掌上流出来的血已经干在了他的袖子上,他拼命忍住把袖子撕下来丢掉的冲动。
突然,一阵笑声让他们俩全都转过头去,被绑着的囚犯笑得肩膀都在抖。这个疯子!Nico想,现在有两个人商量着把他开膛破肚再毁尸灭迹,他竟能笑得出来,要不是亲眼见过他折磨别人的样子,Nico会以为这人是个受虐狂,肉体的痛苦让他快乐。
“你们以为Da Vinci能安全地回到这里,如此天真。”Riario说,声音还嘶哑着。
“大师会回来。”Nico直视着对方睁大的双眼说,“等他回来之后,你就是我们送给他的礼物。”他把钥匙重新挂回Riario的脖子上,让冰冷的金属安稳地躺在他胸口上,又把衣襟向两边扯了扯,确保大师回来时能够立刻看到这枚钥匙。Nico退后半步看了看,对礼物的摆放自觉十分满意——自己跟在一位艺术家身边终究是学到了一些东西。
伯爵不再笑了。
钥匙回到它本应该在的地方,但他知道它不再属于自己,随时都可以被人轻易地拿走。他的牙咬得死紧,嘴角抽动,像一条被拴住的恶犬,想要撕咬又没有目标。
两个弗洛伦萨人不再理会他,安静地坐下来等待同伴的归来。
今晚是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后半夜的时候Zo熄灭了大部分的篝火只留下一些暗暗燃烧的火星,免得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于是他们陷入了安静的黑暗之中。他们的囚犯也没有试图呼喊求救,Nico想那大概是因为四周过于安静,卫兵不可能就在附近,喊叫不会给他带来获救的希望。在昏暗的环境下很难估计时间,厚厚的云层遮盖了月亮,Zo愈发焦躁。
“他还没回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大师说他需要一天的时间。”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杀了这家伙。”
另一个声音突然插入到对话中:“尽管动手,我并不介意。如果你真的能做到的话。”然后是更多的笑声。
Zo明显被激怒了,再一次地。Nico在同伴冲过去之前拽住他,用尽了一切理由才让他冷静下来。他想办法说服Zo去休息,让他先看守着囚犯,等天亮的时候总有一个人要保持头脑清醒。
安静再次笼罩他们三人。Nico数着Zo平稳的呼吸,后者陷入了浅眠之中。
“为什么一定要激怒他,这对你有什么好处?”Nico咕哝道,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出乎意料,伯爵极其普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如果事实让他愤怒,那不是我的错。”
“事实是,他要把你开膛破肚。”
“哦,young Nico,他不会的。因为你们从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我看得出来。”
他是对的,但Nico不喜欢被人低估:“你才看不出来。”
Riario笑了。这次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笑,而是低沉的,甚至可以说是悦耳的轻轻的笑声。在黑暗中翻了个没人看见的白眼:作为一个被人捕获的囚犯,他可够开心的。
“你看,”伯爵继续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担心城里戒严,害怕惹上麻烦,这些无关紧要的借口背后,你只是害怕伤害别人而已。你害怕沾上别人的血。”
“也许你忘了,但我已经做了。”Nico试图让自己听起来高高在上,充满嘲讽的意味,并期望对方听不到他声音中的颤抖,“你的血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
“哦,那充其量算个前菜。”Riario轻巧地说,好像手掌被扎穿的不是他一样,“不过我确实从你充满勇气的小小尝试中看到了一些......怎么说,珍贵的品质?我承认,我之前对你的评价并不公正。young Nico,你有潜力,只要丢弃一些不必要的懦弱——人们通常用‘道德感’这个词来掩盖,而事实是,他们并不善良,只是恐惧。一直跟在你的大师屁股后头对你没有好处,他永远不会像我一样看待你。”
“哈,”年轻人嗤笑,“至少我的大师不会鼓动我为了自己的目的去杀死某个无辜的可怜人。”
“但他自己却是杀戮的大师。”
“别以为他和你一样!”Nico几乎喊了出来,完全忘了同伴还睡着,所幸Zo只是窸窸窣窣地动了动,似乎并没有醒来。
“你看,我挥动匕首,一次只能杀一人;而Da Vinci的发明,转瞬可屠一城。”
Nico咬着牙喘气,他握紧匕首的刀柄,用力到指节都在疼痛。也许是等不到他的回音,伯爵补充:“你尽可以否认,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对的。”
然后年轻人的双腿动了起来——他应该待在原地,让这条毒蛇对着无人的空气吐信子,他的毒液侵蚀不了任何人的头脑!然而他发觉自己正举着匕首,就站在这毒蛇的面前,以极近的距离怒视着他笑得眯起来的眼睛,哪怕在没有光亮的黑夜,他仍能够清晰地看到它们反着微弱的光。
“你想怎么做?”Riario轻声说,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划伤我的另一半脸,割下我的舌头,还是在我身上刻字?”伯爵的声音里没有恐惧,他吐出这些可怖的词语却用叙述爱意的方式,Nico颤抖的吐息和他的交融在一起,年轻人从未和任何人如此亲密。
“我伤害你,还想要伤害你的大师,你想不想对我施以报复,割开我的喉咙,尝血的味道?”
Nico应该感到恶心,但为何,这本应让人胃里翻涌的话语让他脸颊发烫,如濒死之人一般喘息?他用力眨眼,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诡异的梦,也许睁开眼他会发现自己从未来过这毒蛇的地盘,然而视野只是越发清晰,他甚至能看清伯爵额前的漆黑发丝,和那之下的一簇簇睫毛。
天要亮了,他意识到。囚徒扭曲地微笑着,并不期待年轻人的回应。Nico后退一步,匕首掉在地上。似乎一切矛盾的,黑暗的想法都随着夜晚的离去一同消失了;又或者它们只是潜藏了起来,等待另一个夜晚的到来。不过这些想法的主人也不知道答案,毕竟他的大师从未教过他这些。
Zo起身的声音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打破,远方传来一些极其微弱的人的声音。为了防止囚犯吸引来不必要的注意,Zo用布条勒住他的嘴,像拴着一条恶犬一样。
恶犬微微垂着头,眼睛透过层叠的发丝望着Nico。年轻人没有看他,只是捡起匕首,坐到Zo身边,继续期盼着Da Vinci的归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