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s

Work Header

Rating:
Archive Warning:
Category:
Fandom:
Relationship:
Character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4-01-15
Words:
7,687
Chapters:
1/1
Comments:
1
Kudos:
11
Hits:
228

【斑泉】山茶色火焰

Summary:

山茶色的深红火焰烧尽了他们的理智、情感、记忆及其他一切。自某个时刻之后,便不会再有人记得宇智波泉奈的名字。

*一点宇智波兄弟吵架加一些过去回忆。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work for notes.)

Work Text:

从小到大,他们没怎么真正吵过架,所有争执中最激烈的一次,是因为某一封千手送来的结盟书。

宇智波泉奈看着坐在矮桌对面的宇智波斑,抿着嘴,神色甚至是有些悲哀的,单凭他的眼睛就足以诉说千言万语了。他说:哥哥,我毫不意外你会开始考虑他们给出的条件,但你真的能够忍受这种对宇智波的羞辱吗?

那封结盟文书最后的结局是落进房间内的火盆里。宇智波斑盯着那团深红色的火焰,直到细细密密的火舌最终将那些文字完全舔舐干净。他沉默了许久,旁边属于宇智波泉奈的位置已经空下来,那里的温度早就散尽了。

谁都没有办法能够提前得知遥远未来会发生的一切,即使是拥有写轮眼的宇智波,视线也无法穿透命运路口的迷雾,看见那些因为不同的选择而悄然偏移的代价和后果。现下,宇智波斑只是一动不动地沉默着,眼中映出火焰鲜红的影子。谁都没有办法能够提前得知遥远未来会发生的一切——但也许,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经在命运的脉络上明明白白地注定,甚至根本不由得人如何选择:反正他们总会走向同一个结局。

 

火非常美丽。

宇智波最广为人知的忍术便是火遁。将查克拉聚集在喉咙,从口中吐出火焰,几乎每个宇智波的忍术训练都是从豪火球开始的。巳-未-申-亥-午-寅,宇智波泉奈这样结印,火球落入河面蒸腾起水雾,白雾袅袅几乎完全掩盖了视线。

“做得很好。”

在一旁观察的宇智波斑评价,“但控制力还不够精准,将查克拉再压缩一下,威力会更大。”

才都是十岁出头的小朋友们在河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精进彼此杀戮的技术,这样难得的共处时光对他们而言却无疑是幸福的。长时间的火遁忍术训练很容易灼伤喉咙,宇智波斑将手放在他弟弟的肩膀上,示意今日到此为止。然后他们便像两只小动物一样,一前一后警惕地森林里走着,踏上归家的路,脚步也是轻而悄声的。这种走路习惯在以后的任务里能够有效降低他们被敌人发现的可能性。

少年的宇智波斑性格相对来说开朗许多,也有一种从心中油然而生的、作为长兄要照顾年幼者的责任感。在他所有的兄弟姐妹只剩下宇智波泉奈之后,这份责任感又带上了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霾和忧虑,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对他的弟弟过度保护。

“泉奈今天练习得很辛苦,”到家之后他摸着他弟弟的脑袋说,“为了奖励你,我们去把父亲藏的酒偷偷喝几口吧,反正几口又不会醉,明天也没有任务。”

“会挨父亲骂的。”泉奈被揉得含含糊糊地说。宇智波斑又在不放心中让他的弟弟张大嘴巴,仔细检查了他的口腔,确认泉奈的确没有因为火遁而受伤才终于放过他。

他们到底还是没去偷酒喝,转而在庭院里练起了剑术。泉奈看着人小,却仿佛天生力气大,单手提剑挥斩都毫不吃力。用木剑半是嬉闹半是认真地叮叮咣咣打了一场,兄弟俩终于宣布休息,共同坐在廊下晒太阳,时不时仰头看蓝得刺眼的天空,像梦一样,一切都空旷又安静。

泉奈突然问:“查克拉要怎么才能精准地控制,什么才叫精准呢?哥哥,我想不明白。”

该是作为兄长为弟弟解惑的时刻了。斑想了想,试图跟泉奈描述这种感觉,但是很明显沟通不畅——宇智波斑天生的查克拉量便大于一般族人,对如何运用和控制力量也具有一种类似本能的炉火纯青。如果天生就会呼吸,自然会觉得要学习才能明白如何呼吸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两个人都因为授课的失败而有一点消沉。但小孩子情绪变化快,也很容易重新打起精神。不一会,宇智波泉奈忽然说:“哥哥,您觉得查克拉和人的性格有关系吗?”

“战斗风格和人的性格有关系。”斑有些困惑,“但查克拉性质不是天生的吗?”

泉奈摇摇头,鼓起脸。“不是说查克拉性质。”他解释说,“是说……嗯,感觉?每个人的查克拉使用起来都有自己的个性,就像不同的花有不同的颜色、形状和气味一样。”

“怎么说?”斑来了兴趣。

“比如哥哥的查克拉。”泉奈直起身子,比画着,“哥哥是强大而温柔的人,所以哥哥的查克拉也是强大而温柔的,哥哥的查克拉会喜欢……会崇敬哥哥,就像哥哥顺从的属下一样,任哥哥驱使。”

“而我呢,”他指指自己,似乎有些苦恼,“我总是想让大家都和谐地在一起相处……但我也没法每次都能做到这件事,甚至经常帮大家的倒忙。我会因为过于关心而犯错,所以我的查克拉也一样,太想做到的时候就会出差错。”

“这很有意思。”斑评价,“听起来就像人的内心里住着另一个自己,而这个自己会以查克拉的形式出现一样。”

“哥哥也这么觉得吗?”泉奈因为被认同而开心起来。

“但我更希望我身体里的查克拉只是查克拉而已。”斑吐槽,“我可不想有另一个我和我抢身体!”

泉奈也不希望有两个哥哥在同一具身体里打架,他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孩子们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到别的问题上。这只是一段普通的对话,一个普通的午后。

 

在童年时期被长辈告诫过不要轻易踏足的、意味着危险和伏击的黑夜,对于成年忍者的他们而言,已经变成可呼吸的、无处不在的、熟悉的伙伴。然而只是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还不够。还不够。简直让人打从心底感到焦躁。

宇智波斑在河边驻足。他望着月光下粼粼的水面,语气是漫不经心的:

“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曾经在这里练过火遁。”

宇智波泉奈从宇智波斑身后走出来,像一条轻柔的、模糊的黑色影子,从浓郁的黑色团块中抽离,才终于慢慢有了自己的形体。他轻轻点头:“是的,哥哥,我都记得。”然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怀念的神色,“从这里回去之后,我们会接着练习剑术和忍具的使用,哥哥教会了我很多。”

或许人真的像花一样,即使从同一枝蔓上开出的两朵,也可能拥有不同的颜色、形状和气味。即使有再多不同能够用来区分长大后的这兄弟二人,也有一点毫无疑问:他们都已经是成年的,典型的宇智波。

这一天,宇智波一族还活着的战斗人员几乎都从最近那个大型任务的战场上撤退了。败局已定,大家解除了雇佣关系,宇智波只能在拿到很少报酬的情况下黯然踏上归途。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迷,这也是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宇智波的族长和二把手,心情烦闷,从而在初秋的夜晚到河边散步的原因。

让宇智波走入这种局面的,毫无疑问是被对面大名雇佣而来的千手。千手柱间木遁血继的成长速度简直令人感到恐怖,仿佛只要他想,他就能变得更强,甚至没有什么能够阻碍这一点。

“我们打败千手的次数已经快要赶不上输给千手的次数了。”宇智波斑遥望着空无一物的对岸,“这样下去的结果不用我说,我们也知道。”

“我也可以使用须佐能乎。”泉奈说,“我的瞳力几乎没有怎么消耗,但哥哥你已经快要接近用眼过度了。”

“你打不过柱间。”斑摇头,“而且他的弟弟也很狡猾难缠,你自己也要小心。”

说完这些,他们突然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即使这里是自然的开阔空间,弥漫在他们周围、压在他们肩膀上的,仍然是令人喘不上气的压力。战局不容乐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宇智波的伤亡和被俘虏人数都在增加。

“宇智波的未来会走向何处呢?”

泉奈抬头看着月亮,突然间轻轻地说,说这句话的语气就和小时候对着蓝天的那些问句一模一样。宇智波斑将注意力从脑海中不合时宜的记忆中唤回,也抬头看向月亮,他也用轻轻的声音回答:“至少现在,我们只能竭尽全力,以求做出对现状最好的选择。”

当他的视线从天空中光洁的月盘上挪开,忽然发现他的弟弟正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这种安静的注视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泉奈的面庞在月光下被映得发白,神态显示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古怪的忧虑。当他的弟弟安静下来,他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轻而易举地明白他此刻在想什么了。

或许他们真的已经成为两株颜色、形状、气味都有所不同的花卉,即使是两株根系相连的花卉。

宇智波斑还想要说什么,可远方突然传来哨声,是族人在紧急事件中呼唤族长的特殊信号。他的视线与泉奈的视线相撞,对彼此微一点头,一前一后的身影便快速闪动在丛林茂密的树枝间,脚步仍然是那样悄无声息。

他们很快便回归族地中,呼唤和迎接他们的人是宇智波火核,他正捧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强压着愤怒和焦虑。

“发生什么了?”斑有古怪的预感。

“是千手一族的使者送东西过来。”宇智波火核指了指手中的匣子,咬牙切齿地说,“至于内容,是特意指名要送给斑大人的和谈结盟文书。”

 

“哥哥,哥哥。”

是由远而近的呼唤。宇智波泉奈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出来他已经走到离自己如此近的地方,宇智波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自己好像不小心在走廊上睡着了。

“哥哥。”

泉奈蹲下身,看着宇智波斑因为刚醒而有些迟钝茫然的神情,他是真的觉得他的哥哥很可爱。不过该劝诫还是要劝诫的,“随便在这里睡会着凉的,”他又问,“我吵到哥哥了吗?”

“没有,谢谢你,泉奈。”斑回答。他再次受到弟弟充满喜爱的注视,泉奈端详着他的脸,拽了拽他的袖子,几乎是撒娇一样地说:“我有件东西想给您看。”

他便站起身,跟着他的弟弟一直向前走。泉奈的外表正飞快地褪去属于孩童的稚气,身高飞长,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只是肩背还显得太过清瘦,也许是幼年时的多病影响了现在的发育。而年长他五岁的斑早已经度过这个尴尬的时期,现在看起来,他的体格已经和成年人没什么两样了。

他们一直走,来到了空旷的庭院中心。“在这里就可以。”泉奈说。这时他的眼神有些游移,看起来竟是有些不好意思,斑便耐心地等待他的弟弟向他说明来意,直到听到泉奈说:

“哥哥,我想给您看一个我自创的火遁。”

斑挑起眉毛,“烧坏庭院要挨父亲骂的。”

“不是那种大规模的。”泉奈小声说,“希望哥哥看了别笑我……也别训我贪玩。”

斑点点头答应了弟弟的请求,泉奈便开始结印,果然是以“寅”印做结。他的确很是期待,但亲眼看见泉奈吐出一团只是飘飘悠悠浮在空中的小小火焰,即使是他也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这个不是攻击型忍术,只是我研究查克拉精准控制的时候做的小实验。”泉奈解释说,他的脸红了,“……哥哥教过我的,查克拉精准控制,压缩之类的,忍术效果会更好,所以想起来就练一下。”

“你做得很好。”

斑先是夸赞,然后摸了摸泉奈的脑袋。他的确对这个忍术产生了兴趣——不像是普通的火遁,这朵漂浮的火焰没有很快就飘走或消失,而是持续稳定地悬在半空。数圈深红色的火簇正围绕着某个中心,层层叠叠地旋转着,看起来就像一朵有很多花瓣的花。

“是花?”斑问。

“嗯嗯。”泉奈露出期待的神情。

斑又仔细端详了火焰片刻,这回他语气笃定地问,“山茶花?”

“嗯嗯!”泉奈眼神闪亮着,流露出一种少年人的隐约的得意,“很像吗?我做了好久呢。”

“很像,很漂亮。”斑也笑了,“原理是压缩在核心的查克拉不断向四周稳定涌出来,延长了术的存在时间吧?这东西要是炸开还挺危险的。”

“是一边看着那边的花一边做的。”泉奈跟着笑了,“那棵红山茶树,多漂亮的花。”

他口中的花就在这间庭院的角落,挨着屋舍的地方,那里长着一棵巨大的,开红花的山茶树。每到夏秋,花开又落下来,满树的红便坠成满地的红,很是有种洒脱的美感。虽然有些人(尤其是武士)认为这种花朵的寓意不祥,但宇智波显然并不在意这个,不知道多少代,始终照顾着这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花树。

(“我们是忍者又不是武士。”宇智波田岛露出严肃的表情说,“所以我们宇智波喜欢什么花就种,爱种什么就种什么花,又有谁能管得着?”)

“呀,哥哥,你看。”泉奈突然指了指那边的花树,“树枝什么时候伸进窗框里了?”

斑的视线随着弟弟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如同泉奈所说,山茶花树的某根枝杈不知何时竟然伸进窗户,斜斜地插进室内去了。树木也会活动吗?又或者这棵树已经活了太久,变成了半个精怪?兄弟两人一时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面面相觑。

那朵旋转的火山茶也终于在此刻燃尽,整朵化成细小的火星漂浮四散,将一团深红色快速消融在空气里。

宇智波斑捏了捏弟弟的手指,笑着说:“将这个忍术教给我吧。”

 

现在看来,山茶花倒像是一个坏的预言,或是命运坚持不懈向他们提供的某种顽固的暗示。那段时光也真仿佛某场梦一般,经不住一点怀疑就会消散,没有证据能证明那些对话和举动都曾经真实发生过。

宇智波斑只身回到旧居,所有关于“宇智波泉奈”的记录都摞在他身边:宇智波泉奈的忍术研究,战斗心得,在宇智波的户籍与身份证明,随笔笔记,卷轴画像,还有随着族地搬迁而丢失、如今才被找到的一些旧文件。所有的东西就是这些,人的一生,即使编纂成书,也不会比这些更多了。

宇智波斑只是回来处理这些东西的,他没有打开或阅读其中任何一个的打算,但搬动的过程还是不免有东西掉下去,并在意外中展开——宇智波斑的神情凝固了,掉在地上正面朝上铺开的是宇智波泉奈的画像,也是唯一留存到现在的一幅画像。斑自己也在画像上,就在泉奈的像旁边。两个人眉眼有几分相似,气质却迥然不同,不过仔细看的话,又会发现他们都具有相同的、仿佛注视着远方的神态。

是了,这倒算是证据了,他恍惚地想。

那大概是在宇智波斑继任族长之后发生的事。听闻宇智波首领平稳更替,一向亲善合作的一些大名便派使者来,要为新首领画像,以便留入宫中令贵人时时细细挑选检阅。宇智波斑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又不能翻脸,泉奈只好亲身上阵调和各方关系。好说歹说,有泉奈也一起加入做条件,斑总算勉强妥协。而其中一位宫廷画师赞叹宇智波貌美,特意为二人多绘一张,作为赠礼。这便是这张画像的由来了。

既然是交给大名用来辨认相貌和选人的画像,那笔触便是写实风格,力求真实还原。不用被画成或丰腴或扭曲的样貌倒是让两人松了一口气,但宇智波斑还是很烦躁,他扭头对泉奈说:“大名应该因为这件事给我们付雇佣费。”

泉奈听了不由得捧腹大笑。即使乱动影响绘制进程,但画师既畏惧大名威严又畏惧忍者武力,不敢上前打断,只能说幸好泉奈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最后那张画像到他们手里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甚至由那位画师亲自装裱,能看出来是真的很喜爱宇智波美色。当展开卷轴时,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都很惊讶——画中并非制式的二人并立正脸造型,而是一前一后,一前行一驻步。画中的宇智波斑正想向前走,脚步却顿住,而画中的宇智波泉奈只是注视着他哥哥的背影,脚步停留在原地。

“画得真好。”泉奈看起来相当喜欢这幅画。

“挂在大厅不行。”斑想了想说,“但可以挂在忍术库里。”

“画像也是永恒的一种存在形式吧。”泉奈笑了,“但怎么说呢?我不关心永恒。”

“嗯?”斑也笑了,“那你觉得比永恒更重要的是什么?”

那时的宇智波泉奈回答说:“是记忆。”

说这话的时候他微微侧过脑袋望向他的哥哥,手指搭在画作上,眼神是和画中一样的、始终如一的专注,仿佛除这一刻与目光所及以外,都不作他想。

“而这些有关我的所有记忆,包括我本身,都是只属于哥哥的。”

他只会用这种眼神看向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话语重复着变成回音,浓缩成纸上一双湿润的黑眼睛。多久之后它便被封存在不知道哪一个角落里,那一双温和微笑着的眼睛也随之被掩在黑暗里,再无人能够分明。宇智波斑感到头痛欲裂,就像每一次从有关宇智波泉奈的梦中醒来那样,再次被无力感和痛苦所淹没。他的记忆又不可避免地回到那张病床前,宇智波泉奈失去力气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他说:哥哥,我不要在这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留下有关我的记忆,除了在哥哥这里。原谅我的自私吧,只是这样,只因为这样,我多么想要能够完完全全地属于您啊。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那些像梦一样匆匆逝去的日子里,不知发生过多少次这样的情形。一条红色发带,放在兄弟两人惯常对坐的矮桌上,宇智波泉奈的手压在上边,而宇智波斑伸手握住宇智波泉奈的手,轻轻捏一捏。没有什么能够熄灭他们眼中对彼此的喜爱的光辉,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们亲吻或拥抱彼此。都像一场梦。

房间内,火盆和往常一样燃烧着,秋天的夜风已经有几分寒凉。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小心地将装着结盟书信的匣子打开,就着火光,仔细阅读了书信的内容。

泉奈忽然说:“这种事根本没必要谈。”

“我不这样认为。”斑的表情在黑暗里沉沉地看不清,“我们是应该谈谈这件事。”

“谈谈要不要把这东西直接扔进火盆里烧掉吗?”泉奈尖锐地反问。

连日的疲惫,战败的焦躁,强大敌人给予的压力,结盟书信上令人火大的措辞和口吻,不知是不是精心挑选的寄送时间点。大概就是这些他们无力改变的东西引发了冲突本身。

“你无权决定对这封信的处置。”斑冷冰冰地陈述。

“我的确无权决定对这封信的处置,因为哥哥才是族长。但这也不是哥哥您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泉奈看起来已经怒气冲冲,“但我的职责是维护您和宇智波,哪怕您自己能包容千手的这种冒犯,我也要提醒您,也要考虑一下族人的呼声和感受。”

“我的确对是否要信任那个男人抱有疑虑,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动摇的表现,我们的确需要更仔细地考虑有关一族的未来。”

斑手中拿着那封书信,盯着泉奈的眼睛,慢慢地说:“泉奈,我们都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流言和观念都是可以慢慢改变的东西,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是死了。”

“我不意外您会开始考虑他们给出的条件,因为您总是在考虑更多人的幸福。”泉奈的神色甚至是有些悲哀的,“但是哥哥,你竟然真的能够毫不在意这种羞辱吗?”

斑也终于沉下面色,用严厉的声音说,“泉奈,别让个人的感情蒙蔽了你的眼睛。”

“我做不到,您可以,您甚至可以就这样忽略我的感受。”泉奈的眼圈红了,顶着他兄长的威严,他不管不顾地质问道,“千手在刚战胜第二天就寄这种东西过来,还是这样冒犯的一种口吻,您有没有想过千手究竟把您、把宇智波当什么!”

是,是的,只凭主观来揣测他人的意愿是危险的。尤其对于一个庞大家族的决策者而言,太过感情用事是一种致命的失误。但此刻的宇智波泉奈无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公与私、大爱与小爱、理智与情感,所有的东西在他的头脑中被怒气搅成一团。他的手正在轻微颤抖,他只是无法接受可能发生在宇智波斑身上的妥协、让步、族人的怀疑、受欺骗的痛苦,哪怕一点都不行,这种事他在情感上首先便不会允许。

“千手不值得信任。”宇智波泉奈深深吸气又呼气,继续说,“如果您真的表现出想要讨论这种东西的意愿,只会动摇您和族人的信任关系。现在是宇智波战败,这种情况我们不能失去人心。”

宇智波斑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我当然不会答应结盟,至少现在不会。”

“但您的确动摇了!”

“回答我,泉奈,”斑的眼睛闪着森冷的寒光,“‘我是否在动摇’这种事,和这封信现在带给我们的问题有关系吗?”

这次轮到泉奈沉默了,但在斑明显压抑着的怒火下,他只能回答:“……没有。”

“你好好想一想。”斑怒极反笑,“说清楚,你究竟想要与我争辩什么?”

“……我必须这么做。”

沉默良久之后泉奈低下头,“我不能放任您因为个人原因产生的、对千手的信任泛滥成轻信,至少现在我还没有看到足以让我相信他们的证据……但这并不是我怀疑您的判断力,只是您刚才也说过,”他顿了顿,“‘别让个人的感情蒙蔽了你的眼睛。’”

“拿我的话教训我。”斑点了点头。

“这不是哥哥想要看到的吗?”泉奈语气轻松地回答。

斑抬起头,仔细地审视了一遍他的弟弟。仿佛感慨,他忽然间说道:“你真的已经长大了。”

“还没有。”泉奈的声音轻轻的,“哥哥,我还是会感情用事,这是关于您的事。”

宇智波斑只是深深地注视着他。他将那封结盟信放在桌上,推到宇智波泉奈面前,就如同将选择哪条道路的权力短暂地出让。这目光是他在训练场,在河边练习火遁的那些日子里曾经见过的目光,是审视,是评判,是考验,是兄长对幼弟的包容。

而宇智波泉奈从来不想让他的哥哥失望。

他垂下眼睫,伸出手,轻轻地把结盟文书压在手掌底下。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屋子里便只剩下火焰燃烧时噼啪的声音。宇智波斑注视着他,注视着他的挣扎、愤懑、困惑、悲伤。等到他们拂去一切多余的情绪,回归最初的平静,宇智波斑的手掌也终于盖上宇智波泉奈的手。

就像很久之前的那个午后,一模一样的位置和动作,只是这次他们相叠手掌下不再是代表温情的礼物,而是某种沉重抉择的具现。火光映亮了他们的面庞,两张年轻的、表情沉郁的脸,相似又截然不同。他们只有这么一团火,而他们坐在一片庞大的黑暗里,也许终有一天火焰熄灭,这片黑暗就会显示出其噬人的恐怖本质。

“把这封结盟书信收起来吧,哥哥。”宇智波泉奈最后抬起头说。斑的手稍稍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掌,他看见他的哥哥抿着嘴,神情变得柔和下来。他知道斑想说但不会说出口的话,也没必要宣之于口,他能够理解他的意思:他的哥哥正在为忽视了他的感受而感到抱歉。

宇智波泉奈微微露出笑容,忽略胸中重新涌上的酸楚,对他的哥哥说:“是的,要谈这件事,现在还不是时候呢。”

 

那里有一朵小小的山茶花形状的深红色火焰,在半空中轻盈地漂浮着、旋转着,又翩跹地熄灭了。宇智波斑注视着整朵花的绽放和消失,收回散漫的思绪。他想起泉奈,他的弟弟一半面孔被火光映成橙红,另一半隐匿在黑暗里,瞳孔中的倒影仿佛是两簇幽暗的火苗在静静燃烧着。宇智波泉奈真的很适合红色。

随着泉奈的死和斑的战败,宇智波与千手的结盟与合并很快便推上日程。在那时引起兄弟间争执、并最终被妥善存放起来的那封结盟信,也随着族地的搬迁和许多资料一同遗失,直到最近才被找到送还。也正是这些旧物扰动了宇智波斑的心绪。抛开那些仿佛忽然间一股脑翻涌到眼前的回忆,他恍然间意识到:原来在宇智波泉奈死去这么多年之后,残留在记忆里的那些东西也从来不会改变,只是会慢慢消失,最后什么也剩不下的。

那封结盟文书最后的结局是落进房间内的火盆里。在宇智波斑碰到它时,掌心忽然回忆起紧握着另一个人手背的触感。绕过红色发带的发丝柔软而凉,河边水面蒸腾起厚重的雾气,他看见宇智波泉奈就在记忆的另一侧,用留下来的这双眼睛望着这边,似乎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时候已经到了,”斑向着对面说,“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月亮晃悠悠地从夜空中升起来,银一样的月光洒在这片土地上,悲悯而平等地宽宥每个太早结束的花期。在那束探进窗的枝杈间,一朵鲜红色的花整个凋落,砸在地板上,只留一声柔软而湿润的闷响。在这个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盆中的火焰也终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熄灭了。不再有人记得山茶的名字。

Notes:

注1:山茶花,也被称作“断头花”,这种称呼的来源多被认为与其凋零方式有关。不同于一般花朵凋零时一片一片掉落花瓣,在山茶花凋零时是连同花萼整朵掉落,干脆利落宛如人头落地。有一种说法是:在日本,新鲜的山茶花代表爱情,而枯萎后则寓意着高贵的死亡。

注2:关于本文中提到对“结盟书信”内容措辞以及寄送意图的描述,都属于斑和泉奈出于个人主观感受的陈述,并不是说柱间是反角。如果要尽量客观地描述,那么可以说宇智波和千手就像猫和狗(什么比喻),很容易误解对方的肢体语言,因为他们不是一个物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