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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居美国的生活平淡如水。
其实对很多人来说那不过是很正常的生活,和爱人有一个小房子,养一条狗,长日无事就在家里做一顿饭,或是做一场爱,但森内宽树过不惯这样的日子。
他不喜欢他哥和他日趋“正常”的生活。
森内贵宽说他是闲出来的毛病。
其实那是真正被爱之后骤然降下防备,所涌现的失落之感。
头一个礼拜森内宽树还觉得挺有意思。
他在美国这边算是客人,他哥就有一点招待他的意思在,陪他在泳池里游泳,又拿大锅给他做咖喱吃,像足了在美国念书的哥哥接待过来放暑假的弟弟——十分之兄友弟恭。
当然晚上便是另一番光景。
森内宽树说他没见识过美国的风俗场所,缠住森内贵宽要他带自己去长见识,森内贵宽也由得他了,然后森内宽树就在人家跳脱衣舞的场子里撒泼,说你只可以看着我,我在这里你为什么还要看别人?
这完全是无理取闹——森内贵宽把他抱到自己大腿上,双手勒住他的腰不许他动弹,又从后面细细舔他的耳垂,说你好好看你的吧,森内宽树略有点不安分他就挺胯顶一顶,把人顶得软倒在自己怀里。
知道这一套行不通,森内宽树便换了个方向给他哥添堵。
他们所住的地方并没有几个邻居,森内宽树却不知怎么的一个一个搜罗了来,各编了一套说词:对热爱普拉提的年轻小Twink说的是他辞职来投奔网恋男友,男友却不打算和他结婚,还怀疑自己在美国还有别的情人;对似乎有点恐同的中年夫妇说他为了偿还好赌父亲的债务,被喜欢SM的Sugar Daddy天天虐待;对溜狗认识的美女说的则是我哥哥有点害羞内向,我怕他找不到女朋友,你有没有兴趣上来喝杯咖啡?
于是有一天森内贵宽便莫名其妙看见家里多出一个金发女子,和Sushi玩得十分愉快,又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他只当是小树的朋友。
他不反对他交朋友。
但当这个女子对他眨眨眼睛,并说“很可惜啦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时,森内贵宽才意识到不妥,而一旁森内宽树笑得花枝招展,他就知道这当中必然有这个弟弟从中作梗。
“你想让我在这一区住不下去是不是?”森内贵宽向来没有欣赏他恶作剧的幽默感,却也没有真的动怒——他已经被锻炼得心态十分平稳。森内宽树就有点失望,只是抱住他的腰撒娇说,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他们于是便又搬了一次家,从山上挪到了海边,然后森内宽树便知道了,他内心的不安不是换个地方就可以消解的。
某天晚饭过后,他便趁森内贵宽洗碗的时候从后抱住他,在他耳边说:“Taka,如果你不是我哥的话,我可能就不会爱你了。”
森内贵宽这次倒没有无动于衷。
他擦干了手转过身来,对上森内宽树双眼,那双眼里蕴含的悲伤一时间让森内宽树震一震。
他一直觉得那是自己才会有的眼神。
他期待森内贵宽叫他解释,但森内贵宽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那一晚将一切情绪通过肉身的纠缠灌注进森内宽树身体里,抱住他在自己身上耸动的腰时森内宽树便想,森内贵宽是真的不明白他,不明白森内宽树在这些日子里为着他们新的身份与关系而惶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撇开血脉试图单纯谈论感情。
其实在美国的这段时间森内宽树只是想明白了,他对森内贵宽的爱并不纯粹,一方面他想要森内贵宽补偿当年缺失的亲情,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森内贵宽爱他——单纯地因为他而爱他。
但若果他们只是情人,又定必会很无趣…森内贵宽不会因为兄长的责任而一次又一次地留下森内宽树,但或许比那更快的会是森内宽树对他失去兴趣。
其实他为什么非要森内贵宽不可呢?
惨了,现在开始想要撇下他哥还来得及吗?自己还年轻,不至于没有后路吧…
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森内宽树就被森内贵宽伸手捏住了下巴——他讨厌他走神,好吧,他哥将控制欲运用得当时还挺性感,森内宽树就重新投入了起来,默默打消了撇下森内贵宽的念头,心想他可以再和森内贵宽试试看…这人兄长和情人都当得一般,凑在一起却还勉强能用…嗯…
人只有在富足之际才会挑剔起自己的所得。
要到真正失去森内贵宽的时候,森内宽树才会知晓,他对他哥的感情没有那么复杂。
那仅仅是爱而已。
森内宽树总是会不小心忘记,他自己轻飘飘一句话甩出去,有时便实打实地能要了几条人命。
他是他兄长的军师,却并不负责刀头舔血那个部份,这些年来见森内贵宽负伤也不多,心中实在是没什么警惕——他从不觉得森内贵宽会死,所以当山下亨这么和他说的时候,森内宽树的第一反应是,他在联合他哥逗他玩呢。
山下亨语气严肃地和他重复一遍之后,森内宽树脸上那个轻佻的笑才消了下去。
“那,现在怎么办?”他茫然地问,山下亨只是看着他,平静地说,你是他一切的继承者,你想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森内宽树没有要森田组那档子麻烦事。
山下亨当了新组长,本来若头就是剩下的帮众中的首领,继位顺理成章,关于这一切森内宽树都不关心,他只是悄然在夜里爬上了天台,夜风吹得他步履不稳,向下看去黄色计程车只有蚂蚁大小,他一跃而下的话势必会变成一滩肉泥,再无知觉,也不会有痛苦。
“小树。”
他还以为是他哥,但原来喊他的是山下亨,这个人不知怎地就出现在了他身后,森内宽树转过身来,回头看了一眼地面,颤声道:“…我想去陪他的。我只是,害怕。”
他这几天都不断想起一个人。
前田信成,曾经石森组的若头,当年他为着自己的情人,曾经让石森组倾覆,最终却选择了殉情。
森内宽树从前想起他时,总是在想森内贵宽会不会像前田那样为了自己殉情。
可当他真的手握殉情与否的选择权时,他才发现曾经最想要的东西,原来自己都给不出。
山下亨冷笑了一下,神情轻蔑,忽然掏出枪来对准他前额,姿势快得森内宽树根本就看不清,已觉冷硬枪管抵在他头上。
森内宽树抖得厉害,却没有躲,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闭上了眼。
山下亨当然没有开枪杀他,但森内宽树也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了。
在森内贵宽死后,他迅速枯萎、凋零,缠绵病榻时说得最多的话是“我不想死”,以及,“哥哥”。
他挣扎着醒来时要摸到森内贵宽的脸才敢肯定这不过是个梦。
这竟然只是个梦…他在梦里那么悲痛欲绝简直成了个笑话…他竟然还想要给森内贵宽殉情…他哥要是死了他马上就开香槟然后当新的森田组组长,并且第一件事就是把山下亨给杀了…
“小树…你怎么哭了?”森内贵宽打开床头灯,森内宽树很茫然,摸了把自己的脸,发现上面全都是纵横的泪痕。
这时候他才真正绷不住了,扑进森内贵宽怀中大哭起来。
森内贵宽从未见过森内宽树如此哭过,或许最接近的一次是小时候小树来找自己、求自己回去的时候,这简直把他吓坏了,只能用力地抱住森内宽树安抚。
他听不明白过森内宽树口中在喊什么,便当他是做噩梦了,便把他抱到自己腿上轻轻摇晃起来,像小时候哄他入睡那样,告诉他“哥哥在这里呢”,然而森内宽树却哭得更凶猛了,手指在他肩头似要抓出血来。
森内宽树过了许久才镇定下来。
他抬头看着森内贵宽的脸,心想我爱你,原来我那么爱你,我爱你爱到自己都要害怕了,你千万不能死。
他做不到和森内贵宽殉情,那就只能要他好好活着了。
“…嗯?”森内贵宽只听见他喃喃自语说什么“不能死”,大概便明白过来了,心里有点酸涩却又有点甜蜜,轻轻替森内宽树抹去额上的冷汗,柔声道:“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他指的当然是回日本——美国的生活不太适合森内宽树,他實在是太闲了,便常常胡思乱想…森内贵宽有想过趁此机会把小树留在美国这边,好让他远离帮派中的那些纷争,但現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们还是得在彼此身边。
森内宽树点点头,胸膛仍旧因为哭泣导致的气促而剧烈起伏着,森内贵宽見他鼻頭和嘴唇都哭得紅紅的,又可憐又可愛,便湊了上去,輕輕地吻了他一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