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回想起當初從梅森夫人那裡接手活米村的這家商店時,你萬萬沒想到之後會發生那麼多轉折。揭發店舖一直易手的真相、與幽靈法斯蒂提歐的契約,還有獲得了家庭小精靈佩妮作為你的朋友與夥伴。本來真正鬧鬼的商店如今倒是真的有了一個幽靈店主,也就是你本人。店舖的經營一律交給了擅長買賣的佩妮,除了身在阿茲卡班的梅森夫人和辛格警官之外,無人知道你就是商店的主人。所以,在經過你的魔法改裝之後,這裡已經取代了萬應室成為新的秘密基地。與賽巴斯蒂安和奧米尼斯道別之後,你徹底地離開了霍格華茲的校園生活。普等巫測和學院盃都與現在的你毫無關係,潛心研究伊希朵拉的日誌手稿才是你的首要任務。
這段時間,你忙著反覆往來位於高塔隧道裡的伊希朵拉藏身點,繼續調查遺留的線索。或許你沒有伊希朵拉那種為了減輕世人痛苦而努力的宏大理想,也沒有想過要找到古代魔法的同道中人與他們共享成就。但你也有著一份迫切的渴望,就是想利用這份天賦來幫助你所愛的人重獲幸福。結合之前的研究試驗,你終於掌握到伊希朵拉是如何抽取出他人的痛苦,再將之收為己用。精神和肉體的痛苦都是同源的,你很確定安妮身上的詛咒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來進行轉移。問題是,詛咒本身所帶的負面傷害與威力實在太強。哪怕施咒的羅克五都已經死了,詛咒的影響也未見減弱。這般強力的惡咒難以被儲存在容器之內,而現在的你也沒有能力將之轉化為自己的力量。你能做的就是將安妮的詛咒轉移到自己身上,再持續以古代魔法中和它。幸運的話,你不會被它反噬而亡,還能與它共存直到你的肉體消亡。你知道兩個男孩一定會表示反對,但你見過賽巴斯蒂安失去希望的樣子。
「……他本來不該承受這些痛苦的,他…一點都不適合活在陰影之下。」你喃喃地與自己說道。
現在既然有了新的希望,哪怕是要抵上性命,你也毫無怨言。如果計劃失敗,你因此丟掉性命……你曾考慮過要不要給他們留下隻字片語。但你選擇獨自執行這個計劃,就是希望不論計劃成功與否,都能讓他們從此在沒有你的世界之中活下去。忘掉曾經的痛苦,重新開始生活。你不該再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期望。
為了拋開這些煩惱,你開始繼續翻閱手邊伊希朵拉的藏書,發現其中一本正好提及到詛咒的繼承問題,只見裡面寫道:「強力的惡咒或詛咒,會在中咒者體內將其生命力蠶食殆盡。即使中咒者沒有因此而死,詛咒也會由血脈一直繼承下去。一些巫師或女巫一出生便已受到詛咒,由此造成了許多家庭的不幸……」你合上了書,揉了揉眉心。這個問題實在太過遙遠,甚至有些脫離現實。現在,哪怕只是能活下來也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更何況,你沒打算為了不確定的將來而放棄希望。將這本書扔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之後,你開始思考怎麼執行計劃。
首先,你必須找到安妮。雖然在那件事之後她離開了費德羅特,但奧米尼斯透露過有教授照應她,那麼她很有可能是被妥善地安排在聖蒙果醫院接受治療。很顯然的,現在就是你的好幫手出馬的時候了。
你起抬頭,向著敞開的房門外問道:「佩妮,你在嗎?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小小的身影跑了過來你的身邊,手中還拿著擦拭商品的抹布,急忙回應說:「任何事都可以,佩妮在聽!」
「我想拜託你到聖蒙果醫院找一位朋友,找到之後帶我過去。可以嗎?」
「當然可以!」佩妮乾脆地答應了你的請求,也沒有打探原因。然而,她臉上有些擔憂,並似乎是有話要說。
你微微偏頭問道:「怎麼了?」
只見小精靈耷拉著雙耳,輕聲回道:「佩妮覺得她的朋友,最近有點無精打采。就連她喜歡吃的甜食也一口未動。」
垂頭看向桌上盛得滿滿的盤子,你心裡有些抱歉。右手不自覺撫過眼下的烏青,你知道自己的臉色應該稱不上好看。
「抱歉,光顧著忙,都忘了自己還餓著。」努力朝她微微一笑,你伸手拿起肉桂卷,大咬一口。
小精靈總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以愉快的聲線說道:「那麼佩妮現在就去了!」話音一落,她便施展消影術離開了店裡。
你吃掉剩下的一半,想著佩妮的擔心也有道理。尤其你現在即將要成為承載那不祥之物的容器,你必須確保自己的肉體也具備足夠的承受能力。於是,你毫不猶豫地又拿起了一個肉桂卷啃了一口。你有種預感,很快就會找到安妮。
你站在一座老式的紅磚建築前面,被微涼的薄雨打濕了外套。倫敦真是無愧雨都之名,你看著霧濛濛的天色,不禁如此想道。
隔著眼前這家冷清的百貨公司櫥窗,你朝裡面一個人形女模特低聲說道:「我是來探望安妮‧薩洛的。」在模特微不可察的點頭之後,你便穿過了玻璃,來到了聖蒙果的候診室。你拾級而上,抵達了專治魔咒傷害的五樓,也就是安妮接受治療的地方。在推開單間病房的房門之後,只見安妮正在床上躺著,看來是睡著了。你刻意避開治療師巡查病房的時間,關上了門,便只有你們獨處。你走近床邊,低頭觀察著安妮。
看著女孩蒼白的臉,你想起了最後和她見面便是在墓穴裡的那次。比起那時候,她又消瘦了幾分。你掏出了魔杖,想要給安妮下催眠咒。要是能在她毫無發現的情況下完成轉移,那就是最理想的。等她一睡醒,發現自己已經康復,也不需要有任何不必要的負擔。就在你想要悄聲施咒的瞬間,安妮卻睜開了雙眼。她強撐著坐起身,臉上的表情混雜著困惑、恐懼,還有你希望只是自己看錯的…厭惡。
安妮伸手去拿床頭的魔杖,語氣冰冷:「…你來這裡做什麼。」
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會讓她感到不安,你試著微笑,展現出友好的態度:「安妮,沒事的……我來這裡只是想找你談談。」
看到安妮的視線瞥向了門邊,你又補充道:「放心,沒有別人。」
女孩並未因為你的話而放鬆,捏住魔杖的手似乎握得更緊了。「談談?用魔杖?如果你是想消除我的——」
你沒想到,安妮竟以為你會為了賽巴斯蒂安而試圖修改她的記憶。
「不,安妮。不是的。賽巴斯蒂安並不知道我來這裡……他對這一切毫不知情。」你沒有打算給賽巴斯蒂安說情,也沒有打算向他透露安妮的行蹤。她說過需要時間,你知道沒人應該強迫她。
安妮抿唇不語,或許她無法馬上相信你,但你知道她正在聽。
「我來這裡,是要治好你的詛咒。」
你聽見安妮輕笑了一聲。她看著你的眼神,清晰地表示著她覺得你根本就是在順口胡謅。
「治好我?連校醫院和聖蒙果的治療師都沒法做到的事…Y/N,雖然我知道你很特別,但是…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咳咳…」
「我是百分百認真的,安妮。我的意思是,我有一種魔法天賦肯定可以幫到你,只要你相信——」
「……相信你?」緊蹙的雙眉表現出拒絕,也讓你的希望破滅。她對你的厭惡,顯然並不是錯覺。
安妮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然後說道:「你知道嗎?我曾經恨過,為什麼偏偏是我……但後來我已經接受了命運…我不希望再看到叔叔和賽巴斯蒂安為了我去奔波。在你出現之後,我以為會有所改變。或許你和奧米尼斯可以阻止他……結果……」
女孩垂頭哽咽,你知道她想起了墓穴裡令人心碎的一幕。
「…都是因為你,Y/N。賽巴斯蒂安才會變本加厲。你對他的影響有多大,你也清楚得很,不是嗎?」安妮抬起了臉,微紅的雙目盯著你,讓你全身上下都被內疚感淹沒。
「安妮,對不起……我也知道自己毫無信用…但我來這裡,真的是為了治好你。」
「這算什麼?為了得到原諒?還是說,咳咳…為了我們而作出崇高的犧牲?」
「都不是,安妮。這一切都是我自私的自我滿足罷了。但是,我能以性命保證,在治好你的這件事上我絕無半點謊言。」
安妮怔怔地看著你誠懇的雙目,一時無法言語。她感到困惑,又有些不知所措。你知道,現在是向她作出解釋的最佳時機。於是你向她坦白了古代魔法的事,也和她說了你這股龐大魔法儲藏源於何處。
「…古代魔法……費格教授是因為這才…」安妮滿臉驚愕,她掩住了嘴,看著你的眼神更加複雜。
「所以,我希望至少可以用這股力量去拯救,而非奪走性命。」你往前靠了一步,看著安妮的眼神堅定不移。
「這個詛咒被抽取之後…咳…要怎麼……」
你不想騙安妮。其實那天你選擇了將儲庫的力量佔為己有時,並沒有料想到它能有此用處。但正因如此,現在你才能擁有充足的魔法力量去持續中和詛咒。這難道不是命中註定的嗎?偏偏是你擁有這樣的天賦、偏偏是你參與進了薩洛兄妹的人生之中。對你來說,安妮就是值得拯救的性命、值得你使用力量的原因。
「我會讓它轉移到我身上。只有我才可以抑制它。不會有人知道真相。」
一陣沉默過後,你能聽見安妮的聲線稍為柔和了一些,輕聲問你:「你……會死嗎?」
「安妮。」你輕輕握著她的手,認真道:「一些無辜的性命已經因我而犧牲,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下一次是我讓人活下來。我不奢求得到任何人的原諒,你不需要有負擔。畢竟……我只是一個自私的人。」
「即使如此,他們……依然很在乎你。」女孩將視線轉向窗邊,有些茫然。
「我只是……一個不合格的朋友。」隨著她的目光,你看到被雨水模糊的玻璃只能依稀顯現出外面建築物的輪廓。
你深知道安妮內心渴望著什麼,於是你決定再試試說服她。
「你也很想再用自己的雙腳走到外面,看看這個世界,不是嗎?」你充滿說服力的話語彷彿帶有蠱惑性一樣,安妮回過頭來,久久不語。最後,你欣慰地發現,她終於輕輕點了頭。
你鬆開握著她的手讓她躺下,並舉起了魔杖。流動的銀光匯聚於你的魔杖尖端,將一團黑霧從她的腹部拉出來。它就像急著想要找到依附的物體,彷彿擁有生命一般隨即鑽進了你的體內。一時間,強烈的痛楚從你的腹部傳來。你感覺到自己額上滿是冷汗,伸手撐著床沿努力不讓自己倒在地上。這股蝕骨的痛楚甚至讓你想起了酷刑咒的折磨。你深吸一口氣,右手揮動魔杖,以更強大的古代魔法試圖控制住體內的詛咒。熟悉的低語聲在耳邊響起,漸漸使體內的躁動被壓抑下來。
你成功了。
沒有反噬,也沒有不良的排斥反應。至少目前還是如此,或許你也可以暫時安心。你的古代魔法天賦確實很好地控制住了那個棘手的惡咒,和它一直共存下去似乎是最正確的解決方法。
「…真的…成功了…」安妮呼了一口氣,然後伸手摸摸自己的小腹。一股奇妙的空洞感湧現,但她感受到了真正的解脫。
「太好了,安妮。真的…太好了。」你伸手擦掉額上的汗水,久違地發自內心的笑了。你終於完成了賽巴斯蒂安的願望。他和安妮,還有奧米尼斯,將在經歷磨難後重獲幸福。
即使那裡也許再也沒有你的容身之所。
「我會喊治療師過來。那麼……保重了。」你轉過身走到門邊。伸手搭上門把的時候,卻聽到了背後傳來安妮的輕語聲。
「…Y/N,我曾經以為……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你知道,你的所作所為早就讓你失去了這個機會。是你說服了奧米尼斯進去藏經樓找到咒語書,是你鼓勵了賽巴斯蒂安拿走那個遺物。所羅門也許不是你親手殺的,但在一路走來的這條路上,你敢說自己沒有半點責任嗎?
「…對不起。」你沒有回頭,也不知道該以什麼表情面對安妮。
你緊緊盯著門把,直到眼睛有些發痠。最後,才悄聲回道:「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讓你原諒他。但是……如果你要恨誰的話,請恨我吧。」
你喊來了治療師到病房查看,之後穿過地下候診室的出口回到大街。你沒想到,原本滿是霧霾的雨天竟然放晴了。
一切都會變好的,你是如此堅信著。
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下午,賽巴斯蒂安又回到了費德羅特。雖然打從他看到安妮留下的信件後,便知道短時間內與安妮相見的機會微乎其微,但他還是不願放棄希望,盼著哪天可以再次與妹妹在此相聚。奧米尼斯跟在他的身後,和他慢慢走在這個曾於暑假渡過不少光陰的地方。即使現在薩洛家無人長住,為了讓安妮可以隨時回到這裡,賽巴斯蒂安並沒有疏於打掃整理。經過了商人的攤販時,男孩們看到了笑容滿臉的男人朝他們打招呼。
「賽巴斯蒂安,你回來啦?」伯納德熱情地問道。他聽說安妮因為所羅門急逝而傷心過度,導致病情更加嚴重,需要離開這裡接受治療。自此之後,有一段時間也沒有見過薩洛家的男孩在村裡出現。現在看到他帶著朋友回來,也算是看到男孩不用與孤獨為伴的好兆頭。
「嗯,回來…看看叔叔。」賽巴斯蒂安努力地擠出了一個笑容。
「好孩子,這個給你。代我傳達一下心意。」商人遞出了一束黃白相間的小野花,男孩伸手接過,輕聲道謝。
奧米尼斯也朝伯納德微微點頭,隨著賽巴斯蒂安無聲前進。
自從你突如其來的告別之後,奧米尼斯和賽巴斯蒂安一直沒法聯繫上你,寫的許多封信也從未順利送出。他們從你的好友納納和帕比口中也沒能打聽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同學院的伊梅爾達也一樣。最後,他們甚至連蓋瑞斯、阿密特和林德都去問了,還是沒有一個人有聽過你的消息。早有準備的你,在離校前擅用了監護人的名義向學校提出了休學申請,因此你的失蹤對於校方來說並不算是一個突發事件。何況,自從大戰之後教授們都知道了你身上蘊藏著許多秘密,並一直與費格教授在校外調查妖精的陰謀。絕大部份人都認為,你的暫時離開或許與清除殘餘的妖精勢力有關。只有和你關係最為親密的兩位男孩,才知道在你表面的英雄光環之下,還隱藏著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的心思。
回到了薩洛家外,賽巴斯蒂安的目光投向了所羅門墓地的所在之處。他將花束遞給金髮男孩,蹲下了身。沒有依賴魔法,而是用自己雙手清理雜草,然後開始擦拭墓碑。奧米尼斯站在他的身後默哀,之後將花束放到墓前。蹲下的男孩閉上了雙眼,神色晦暗。
「所羅門叔叔,我知道我的行為不配被原諒,也知道自己罪無可恕。我不該以安妮當作犯錯的借口……雖然已經太遲了……對不起。」
賽巴斯蒂安站起身來,朝墓碑深深地鞠躬。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感覺到身後的奧米尼斯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背。他轉過身,迎上了好友那雙霧藍色的眼睛。
「我沒辦法改變我所做的事情,但我可以每天都盡量彌補。你和Y/N願意站在我這邊,我欠了你們很大的人情……謝謝。」
「你最應該感謝的人,是Y/N。要是沒有她……」
「……我知道。」男孩的輕語悄然消散於風中,不知道第幾次想起了你。
他的內心被鑄下大錯的悔疚所佔據,還曾經要想要用極端的手段作出逃避。但現在,有你和奧米尼斯願意陪伴他,甚至不懈地為他尋找新的出路。賽巴斯蒂安決定為了你們、為了安妮,會試著去努力,盡可能地一點點地補償。之前一個人悄悄回來這裡的時候,他甚至不敢走近叔叔的墓。現在,他鼓起了勇氣面對自己的錯。並且下定了決心,要用一生去贖罪。而身為摯友的奧米尼斯,也感受到自己有責任要陪伴他走這條漫長的路。尤其是,在你離開的這一段時間。
賽巴斯蒂安拍掉手上沾到的泥土,推開了薩洛家的大門走了進去。男孩掏出魔杖輕聲唸咒,被施法的打掃工具便開始清理屋子。之後,兩人在桌邊坐了下來。
「你說……她到底有什麼打算?」賽巴斯蒂安看著孜孜不倦地工作的掃帚,突然問道。
「她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決定,一定是在古代魔法方面找到突破口了。」
「這麼說來,Y/N已經把之前發生的事都和你說了?」男孩有點遲緩地意識到,你已經和奧米尼斯坦白一切。
「一字不漏。」奧米尼斯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賽巴斯蒂安有些不自在,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所以…你居然沒生氣?」
「現在說這個也沒有意義。何況,我們現在應該關心的是Y/N。雖然我相信她的能力,也相信她說到做到。但是這次…我總有些不好的預感……就像你們每次會闖出大禍之前那樣。」奧米尼斯朝賽巴斯蒂安的方向偏過頭來,霧藍色的眼瞳之中彷彿能看出責備之意。
「…所以你還是有生氣嘛。」男孩小聲嘟嚷著,沒什麼底氣。
無視了他的抱怨,奧米尼斯提議道:「既然在學校沒能找到什麼線索,也許我們該去活米村看看,畢竟那裡有很多人受過她的幫助。」
「對…也可以問問希羅納,在三根掃帚肯定能聽到不少消息。」
「不論發現了什麼,她也不需要一個人獨自承擔。」
「你說得對,奧米尼斯。而且這本來就是我——」
一隻雕鴞從沒有關上的大門飛了進來,打斷了男孩的話。牠降落在桌子上,伸出了腿等待收信者取下信件。賽巴斯蒂安滿臉疑惑地解下那封信後,牠便拍了拍寬大的雙翼飛走了。
「是誰寄來的?」
信封上字跡實在太過熟悉,賽巴斯蒂安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他激動地站起身,力度猛得連椅子也被推翻,但他並沒有理會。
男孩以顫抖的聲線說出了答案:「…是安妮!!」
奧米尼斯也猛地站起身來,催促道:「快點打開!」
賽巴斯蒂安
我猜你還是會回來,就把信寄到這裡。
本來我已經不抱希望,但是……她真的很神奇,不是嗎?
你永遠無法知道前方有什麼,哪怕是好的還是壞的。
我說過我需要時間,你不用費神找我。
我不希望帶著恨意活一輩子。
或許哪天我會想起回來的路,我相信命運自有安排。
安妮
唸完了信,又把手中的信反覆看了一遍又一遍,賽巴斯蒂安還是感到難以置信。難道安妮的意思是,她已經痊癒了?
聽到了安妮可能康復的好消息,奧米尼斯確實覺得欣慰。但是,那種不祥的感覺還是在心頭揮之不去。
「詛咒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消失,Y/N到底……」奧米尼斯聲線漸弱,緩緩坐了下來。他眉頭緊鎖,臉上盡是擔憂。
賽巴斯蒂安緊握著安妮的信,開始在屋內踱步。
「安妮…安妮終於沒事了!太好了…雖然…雖然安妮還是不肯見我,但是,對,她說她需要時間。現在她已經沒事了,那麼我們…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一直懸在賽巴斯蒂安心中的大石總算得以放下,知道妹妹沒事的好消息讓他臉上久違地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他努力了這麼久,付出了那麼多,最終…還是由你幫他實現了願望。
賽巴斯蒂安停下了腳步,喃喃說道:「Y/N到底用了什麼方法……」
「她曾經提過,伊希朵拉有提取過別人的痛苦情緒。」
「沒錯,我們在儲思盆看到的那次,她就是將那些情緒儲存在瓶子裡。」
「要是這麼簡單直接的方法,Y/N也沒必要瞞著我們。一定…一定有什麼別的細節我們沒注意到。」
男孩們努力回想你曾經提及過有關古代魔法以及守衛者試煉的事,一時間屋內又回歸了沉寂。
「說起來…」賽巴斯蒂安捏住眉心,猶豫道:「我記得她說過,一個霍格華茲的女校長和伊希朵拉起了衝突……」
「尼阿姆‧費茲格洛德?」奧米尼斯憶起了那個名字,回應道。
「對!就是她,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只要是她說的我都會放在心上……總之,我記得那次是伊希朵拉直接抽取了費茲格洛德的情緒。」
「然後…被她直接吸收掉!所以說,Y/N是找到了方法把詛——」意識到自己即將要說出口的事實到底有多可怕,賽巴斯蒂安的話堵了在嘴邊,不敢再說下去。
奧米尼斯同樣不願意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但他還是強忍著心裡傳來的一陣刺痛感,接過了好友的話低聲道:「……往自己的身上轉移了。」
賽巴斯蒂安臉上寫滿了驚愕與難以置信。前一分鐘他還為了安妮的無恙而打從心底裡感覺到高興。現在,當他知道那個惡咒必須由你承擔,莫名的憤懣與焦躁使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沒有察覺手中的信已經被攥得不成樣子,一拳就往木桌搥下去,怒道:「…該死的!」
賽巴斯蒂安的心現在亂得一團糟。他有太多問題想要問你了。但最後只能變成一句蒼白無力的話。
——值得嗎?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值得你如此犧牲,連性命都能置之不理。如果這是因為你對他的愛,那麼……他甚至有一瞬間在想,他寧可你從來沒有喜歡過他。他很生氣、很憤怒,氣自己的無能、氣自己把事情弄成如斯地步。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才是需要承受詛咒的那個人。因為他就該為自己所犯的錯而補償,沒有人——尤其是你,需要為他付出這樣的代價。
「如果…如果我不是那樣自暴自棄,如果我有試著和她再一起找方法,她也許…」賽巴斯蒂安雙手抱頭,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這個令他快要失控的現實。
「不管怎樣,Y/N肯定會不顧一切地想要解決詛咒的事。她的決心,相信你和我也一樣清楚…」奧米尼斯看不到好友臉上的表情,但他知道現在他們二人的臉色一定難看透頂。
賽巴斯蒂安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我們現在要盡快找到她。不知道詛咒對她的影響有多大,如果…我是說,如果……」
「Y/N她那麼強……一定…會沒事的。」奧米尼斯撐著額頭,現在他也只能以毫無意義的話安慰自己和好友。
畢竟,他們一點都不敢去想像更壞的可能性。那個……會失去你的可能性。
「奧米尼斯,你知道嗎,那次我說的…有些並不是違心話。」棕髮男孩頹然坐回椅子上,突然開口說道。
「你是什麼意思?」奧米尼斯抬起了臉,將沒有焦距的視線投向眼前的人。
「你和Y/N,也許沒了我會更加好。我是認真的。」
奧米尼斯皺起眉頭,臉上神情更加難看了:「你還在說這種話?」
賽巴斯蒂安心有餘悸地摸摸自己的臉,回道:「至少,她不會…我是說,安妮的事,我當然很感激她。這是我一輩子都沒法還清給她的。但是…我也不希望她為了我——」
「你錯了,賽巴斯蒂安。」奧米尼斯驀地打斷了對方的話,接著說道:「她不僅僅是為了你,也為了我們。還有…為了她自己。她為了所羅門和費格的事感到自責,她不止是為了…對你的感情而犧牲。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將她這個舉動當成一種因感情而生的衝動,不要擔心她會為這件事感到後悔。不要……低估她的覺悟。」
賽巴斯蒂安咀嚼著好友的這一番話,忽然沒頭沒腦地扔出了一句:「Y/N……她到底喜歡我的什麼……」
他不是毫無自覺,在五年級整個學期,他的偏執和魯莽到底惹出了多少麻煩。可你每一次都願意陪在他的身邊,哪怕是你們發生爭執,你還是會試著和他講道理或是作出更多的讓步。在賽巴斯蒂安眼中,你就像能包容他一切的存在。
奧米尼斯無視了他給不出答案的問題,接著回道:「你還沒有說過,你對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也是盤踞於賽巴斯蒂安心中良久的疑問。
他和你單獨相處的時間顯然更多,你和他坦白秘密,他對你傾囊相授。在霍格華茲裡你們已經坐實了最強搭檔的稱號,他認為自己理所當然地會一直獨佔你身邊最特殊的位置。但他也察覺到,你身邊總是不缺他人的陪伴。而你和奧米尼斯走得很近,有時候也會令他感覺到被排除在外。賽巴斯蒂安不知道那種感覺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何況,解決安妮身上的問題才是他最應該關心的事情,他根本就無暇停下來細想自己的感情。所以,當他最初認為你喜歡奧米尼斯的時候,心裡產生了奇怪的矛盾情感。他不敢肯定,這到底只是因為他害怕會被兩個最親密的朋友拋下,還是因為其實他也……喜歡著你?如果是真的喜歡你,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如果他不喜歡你,那為什麼在知道你為了他作出犧牲後,心裡又怒又痛,還彷彿被掏空了一樣?
「我——」
「你還是不用說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你應該自己告訴她。」奧米尼斯站起身來,往薩洛家的大門走去。
「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活米村吧,就先從那裡開始。」
賽巴斯蒂安猛地站起身來,緊隨在奧米尼斯的身後,神情堅定地道:「我一定會親口和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