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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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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23-10-28
Words:
9,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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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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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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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巽露】恨的本职

Summary:

HiMERU监视风早巽接近一年。

Work Text:

1.

十条要住院后的第十天,代替他成为HiMERU的的HiMERU,黑进了风早巽所在医院的监控。

刚从国外回来的十条先生,现称HiMERU,秉持他一贯的完美风格,十天之内,他已经在陪护弟弟从外伤科室转到心理科室的同时搞定了医院附近的租借公寓住所,接下了Cospro副所长七种茨的合作计划邀请,开始着手给HiMERU这个外壳安排新的人设了,但正所谓事物的外壳越是完美,出现瑕疵时崩溃得就越快,HiMERU的高效率并非代表他已经走出了十条要受伤不醒的阴影,只是他强烈的需要先凭借一腔在心中燃烧的恨意将这些重要到关乎十条要和自己下半生的事处理好,然后才能有余心在弟弟的床前望着他的脸长久地停滞思考,直到点滴的最后一点挤下瓶子,挂在滴管上的报警器嘀嘀作响后方才如梦初醒。但这也称不上休息得心安理得,有部分感情尚未转化为支撑他站起来的恨意,就在他心脏造出血液的第一秒顺着细胞流遍了他的全身,在一位被医生宣布大概率会因心病永远沉眠不醒的患者面前,光是四肢完好的活着都像是一种罪,因此在十条要床前的HiMERU是有罪的,而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风早巽更是罪无可恕的,风–早–巽,光是念出来就令人厌烦的名字,如果不是这个名字的所有者,要现在应该正在自己的指引下接手了玲明大多数的工作,向着对全偶像界也举足轻重的超级偶像的方向进发,而不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沉睡不醒……如果HiMERU的恨意一开始只是一团火,这几天时常传来的风早巽伤情好转的消息和十条要多天下来丝毫不见起色的伤情就是那阵让火越烧越旺的风,而风早巽是他恨意的来源,既担任火种,又担任燃烧的木柴,这恨意既烧得他千疮百孔,也是他发动机全部的燃料。

偶尔有护士窃窃私语形容他不同寻常,其他病人家属都是一开始形如枯木或者心急如焚,后来渐渐恢复到平常心,这位十条先生倒好,一开始自己也带着伤但处理事务井井有条,只是时常皱眉,过了几天却呆愣起来了。好心的医生劝他,每天待在病床前对他自己的精神状况也不好,应该适当出去走走,HiMERU谨遵医嘱应下,他于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新的消遣时间的方式,那就是观察同样在医院里的风早巽,身为曾经的万事屋侦探,他回国的时候没忘了带上必要的家伙,HiMERU是绝佳的侦探,当然也是推理小说作者笔下最难描写的凶手和侦探最难缠的敌手,被他天衣无缝的演技和易容伪装骗过的人在他开万事屋的短短几年内就不计其数,在网络安全技术与实践方面也颇有建树,现在这份技术被他用来监视他单方面的仇人,和至今没有恢复意识的十条要不同,风早巽清醒得很早,据七种茨的消息,第二天他就开始安慰来看望他的家人,手术做的还算成功,他为了方便治疗头部组织挫伤剪短了头发,看上去不太像风早巽了,现在已经能被推着轮椅在医院楼下晒太阳,但HiMERU黑进去的病房监控显示,他更多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在病房里,看书,看天花板,看自己的腿,做出虔诚祈祷状地祈祷(他都躺在病床上了,直接在心里祈祷又有谁会管他?),偶尔出门见到其他人的时候,倒还是露出他那副招牌的笑容,HiMERU隔着医院监控摄像头1280*960的像素,也能看出他笑容之恳切,好像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伤痛亦或失败,皆不能改变他对天下所有人的温柔对待。

HiMERU于是想起之前远在异国听到的关于风早巽的传闻,席卷整个玲明学院和大半个Cospro旗下偶像界的东南方的讯风,这样的称赞从要的口中,从其他任何了解偶像的人口中传进HiMERU的耳朵里,他来到十条要特待生的房间时,那里也有一张卷起来的巨大的风早巽海报,掀开来的时候他正对着等比例的风早巽的脸,这张海报丝毫不染尘埃,扎起头发的风早巽没有笑,那张年轻热忱的十六岁的脸搭配着繁复的王子衣饰,让他看上去圣洁无比,更像神明的使者,让人深信不疑信仰他便能去往天国也是一种天赋,啊,“你不必经过地狱就可以见天使”,如诗一般的正统偶像,十条要就是被这么一张脸蛊惑并伤害的,HiMERU想。刚来到日本国内的几天他也在网上搜索过风早巽的新闻,即使七种茨已经打算舍弃掉不能完全控制的神,但Cospro必须在意玲明学院在外的舆论,能搜索到的全是媒体和粉丝的赞美之词,而更有时效性的《玲明学院顶级偶像风早巽与HiMERU竟同时停止工作?Cospro旗下偶像该何去何从?》的报道则在铺天盖地的新兴团队Eden的宣传下变得没有多少人在意,尚有风早巽和HiMERU的忠实粉丝坚持地在提起他们,只不过很快就被网络信息的洪流冲刷不见了,HiMERU点开风早巽和HiMERU粉丝的推特页面,看到大量的溢美之词,偶像这一贩卖青春梦想的职业着实使人疯狂。他还看到双方粉丝一开始在竞争期势如水火,现在却因为偶像同时销声匿迹不得不一起将矛头对准公司,令他大为不满也不解的却是,风早巽的女友粉为什么比HiMERU的要更多一点?究竟是谁会想当这等圣者的爱人,为了享受他对所有人和自己都一模一样的爱吗?分明应该是他设计的完美的HiMERU更受年轻女性欢迎一点才对,HiMERU刻意在计划上又把HiMERU的人设更往成熟性感上靠了靠,等HiMERU复出,必定会把风早巽的粉丝统统抢过来送给要。

毕竟风早巽对他人的温柔,并不影响他是个可恶可恨的人。
HiMERU合上电脑起身,他刚才看到风早巽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但医院的监控只有图像没有声音,他听不见风早巽或许存在的哭声,为了第一时间掌握仇人痛苦的情报,他决定亲自去把行李箱里为在日本的潜在客户准备的的针孔摄像头安进风早巽的病房内。

2.

这份对风早巽的恨意,在HiMERU一边照看十条要一边完善HiMERU的人设,一边监视风早巽一边查阅风早巽过去活动资料的时候变得越发深刻,沾了副所长的光,不管是HiMERU还是风早巽过去的舞台表演他都能看到完整的记录,HiMERU在对HiMERU的舞台烂熟于心之后,鼠标移到风早巽的视频上,从风早巽的人生出道演唱会看到他登上的最后一台综艺节目。舞台和节目上的风早巽,正是偶像这个名词的人格化,神赐予人类天赋的时候,必定对他青睐有加,才显得他如此像一尊破土而出的初生的神像,冻结的神圣与年轻的朝气这两种本应相互格格不入的气质在他身上融合,并成世人眼中「圣人」「革命者」的形象。偶尔展现他超凡的身体素质时,则像狮群的下一任继任者,年轻的狮王后裔,自愿无害的肉食猛兽当然比随处可见的小动物更吸引他人眼球。HiMERU想,这使他所谓的平等论更加可笑了,连神创造世人的时候都并不平等,他的天赋在所有人之上,即使被称作他在玲明学院宿敌的十条要,也远没有他这么游刃有余,人类生而不平等,风早巽在住院多次后折断了腿也能在第二天就开始和医生为几个月后的复健计划做准备,和他一起身处风暴中心的要却因为心病甚至没能睁开眼睛,在如此不平等的世界中,风早巽再怎么接近圣人,也绝不可能带来真正的平等,只会让曾经拥有幸福的人也变得不幸,所有人平等地陷入一样的地狱而已……呵呵,风早巽这个可恨的人,试图改变这个可恨的世界,却没有负负得正,反而将自己陷入泥潭了。如果他没有连要一起伤害,HiMERU不介意为他捐上十美元。

就连早期的风早巽和后期的风早巽也并不平等,以HiMERU的眼光来看,从青涩到进入全盛时期他只花了不到一个月,从全盛时期到最后妆容和笑脸都遮不住的疲倦,却反反复复用了一整年,七种茨的累垮风早巽计划看来的确挫折不断,真是顽强的生命力。HiMERU在国外做万事屋的时候,接过不少有钱人家的生意,唐人街曾有一家四合院的主人犯了事回国避难,带上了所有的仆人,不忘委托HiMERU在他们“旅游”的时候帮忙照顾一年院子里的花草,如果这一年他们没有回来,那大概就是不会回来了。大学刚毕业的HiMERU有了大段时间的闲暇,收下了这个委托,他春天第一次走进那间院子里,尚开的花未开的花还精神奕奕,到了冬天,即使他坚信自己就是按着植物养育图鉴完美地照料了植物,这些花草树木依然变得蔫头蔫脑,角落用水泥围起来的一栏竹子却是四季常青,那家主人临走前提醒过他,如果不用水泥将竹根围起来,竹的根系很快就会蔓延到庭院的所有角落,甚至长到人睡觉的床边,这间屋子就别想养别的花草了,不过HiMERU尚没有见到那样的场景,这间屋子就被当街黑帮收走了,好在HiMERU依然收到了尾款。HiMERU想起青翠的竹叶和风早巽的发色,不无恶意地期待生命力同样旺盛的风早巽,结局也应当像那间院子的竹子一样被连根砍断拔走。

天不遂人愿,被HiMERU报以恶毒诅咒的风早巽,一个月后就得到了伤情稳定下来的通知,即使隔着监控,也肉眼可见医生脸色和善,家属松了口气,这只是风早巽人生中的一个低谷,HiMERU几乎能想象到未来风早巽提起这件事就会像提起十六岁时得了一场大病,用HiMERU在万事屋接待的年长客人与他聊起过去那样平常的语气,病是会好的,伤是会痊愈的,这竟是那样可以跨过的灾难,风早巽的时间依旧会流动下去,实际上,风早巽的父母已经安慰他,神爱世人,他给正直人存留真智慧,给行为纯正的人作盾牌,为要保守公平人的路,护庇虔敬人的道,凡信他的,必得永生。风早巽泪光闪闪地与他们相拥,HiMERU在监控画面变成一片其乐融融的传教现场前关掉了监控,他想听的哭声当然不是这种家庭和乐幸福的哭声。风早巽他怎么可以在伤害了要之后这么简单地跨过这场灾难?说什么神爱世人、凡信他的、必得永生?那什么都没做错的要,信仰着可恶可恨的风早巽的要,又是为什么始终不得清醒?又是为什么必须患上心病不愿面对现实,仅有的睁开眼睛的时刻也歇斯底里不能交流,让HiMERU不得不帮着他人按住他再注射镇定剂不可?

HiMERU读过圣经,但他是绝不会信神的。他更讨厌信着神的风早巽将一切命运都归结于神明的试炼的样子,神根本不会垂青世间任何人。只是他在网上搜索HiMERU风评的时候总是被迫看到风早巽的消息,好像他们这对人造的宿敌双双中断活动后就必须永远在他人口中缠绵在一起,名字挨着名字,风早巽挨着HiMERU,HiMERU挨着风早巽,HiMERU不悦地又滑下鼠标,翻到更早一些的消息,风早巽和HiMERU的独立专辑居然也挨在一起宣发,两种不同风格的专辑宣传上不约而同地写着:~随专附赠玲明顶级偶像的绝♡密♡访♡谈~

……HiMERU的专辑访谈内容还是他设计的。至于风早巽的,HiMERU才不会为风早巽花钱,更何况HiMERU有一手资料可以看。他关掉了网页,开始习惯性地用上HiMERU人设的自称,但HiMERU不会为风早巽花钱不代表十条要不会,第二天他收拾十条要的房间时,就发现十条要的房间远不止那么一张海报的风早巽,他在床底搜出一箱被那些风早巽的粉丝称作绝版海景的小卡和珍藏版专辑封面,HiMERU看着叠成一箱藏在HiMERU床底的风早巽头像,好像十条要最深的秘密不是在要身后的自己而是风早巽,HiMERU这一瞬的脑内世界也被包含如此多风早巽的巨大洪流冲刷了一遍,他今早只喝了一杯咖啡,望到风早巽的脸有点头晕,差点被水流滑倒在地,堪堪扶住桌子,撞散了一旁的大幅海报,他上次来这里草草收尾,这张海报又展开落在他的脚边,风早巽等比例的脸也落在他脚边。
……这是要的东西,他醒来一定不会希望看到HiMERU破坏了他的所有物。HiMERU用这样的话止住自己踩一脚面前的脸的想法。蹲下身捡起这张海报的时候还是不受控制地揉皱了这张海报,后来为十条要的住院费筹钱时他看到风早巽狂热粉丝开出的价钱,还是有一点反省自己的失控。但是,这些都是十条要的东西,即使代替了他的身份,HiMERU也没有资格随意处置他的东西。即使是褶皱了的海报,他后来也精心将其复原了,其实在HiMERU想要达成的范畴内,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令他这位完美的天才无能为力的事,但风早巽和十条要都属于最特殊的情况。

一整箱的风早巽周边被HiMERU收进行李箱,好在十条要即使身为特待生能藏东西的地方也并不多,赚的钱也没有到可以随意挥霍的地步,因此他没有大量购入复数的风早巽周边。他又打开十条要其他的抽屉,翻到十条要的笔记本,上面零散地写着一些舞台上的感悟和心得,HiMERU给十条要的计划精确到了每分钟,十条要还是没有养成格式端正地写日记的好习惯,他只能从只言片语里拼凑出十条要的校园生活,翻开下一页,噢,十条要所设想的最强的风早巽……要的幻想很可爱,幻想的对象却很可恶。分明要才应该扮演天使,风早巽那双幽暗的紫色眼睛完全和天使沾不上边,做个装成圣人的恶魔还算像样(HiMERU选择性忽视他第一次见到风早巽的舞台和海报时也认为他是圣人的事实)。但他只批判了风早巽的外貌,并不批判要过剩的想象力,要是那样单纯的孩子,会认为风早巽是六翼的天使当然不是他的错,HiMERU平心静气地翻开下一页,看到十条要的感悟心得中插入了一句用近乎慌乱的字迹记下的:梦见巽前辈抱了我!!!

好想再睡回去……(这一行字被划掉)
巽前辈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是梦里的巽前辈也是为了帮我
巽前辈好温柔

如果HiMERU没有记错,抱这个词在日语中应当是一个双义词,而要选用的意思,应该不会是更浅显的那一个……风早巽,你(在梦中)对要做了什么?!看到这里他才回过神,这本笔记应该就是要最深的秘密,即使作为他最亲的哥哥,他也不应该随便打开的,但木已成舟,事到如今,谁知道要在玲明有没有经历过比这更过分的事……HiMERU怀着如此心情,审判过整本笔记的每一行字每一个涂鸦,好在没有看到“之前梦到巽前辈的梦成真了”这样的语句。但是,被欺凌,被歧视,被辱骂,这样的事就如同玲明的空气一般连要也司空见惯了,要的特待生生活并不如HiMERU想象的那般完美,反而是风早巽的温柔成了其中最能让人喘过气的部分,他们一起在章鱼棚吃风早巽做的午餐,在庆功宴上聊天,在地下墓穴为组合的风格和名字畅谈整夜,做十六岁的风早巽和十五岁的十条要想做的事,看着要只有在提到风早巽时格外欢快的笔迹,HiMERU垂下眼睛,他难以批判这是错的,十六岁的时候他也还在上大学。
……但再温柔再熟悉,也不代表他可以在要的梦里对要做那种事。HiMERU合上笔记打开手机里对风早巽的监控,其实他并不能隔着监控对风早巽做些什么,他自觉只是突然想看看风早巽卧榻病床罪有应得的样子。小小的方框显示现在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风早巽已经把医院午餐的盘子堆到一边,认真地趴在桌上的横板上写着什么,也许是信,也许是诗,风早巽真诚的侧脸让被HiMERU划进恨意的一种感情无处宣泄,他听见风早巽轻轻地念了要的名字。

……风早巽,你这个人,还真是会在最巧的时间做事啊。

3.

当天晚上,HiMERU做了梦。

拖着断腿的风早巽走到他面前来,走得一瘸一拐,有被疼痛的汗水和血迹沾湿的前发,说,■■■■,对不起……他没有说希望HiMERU原谅他,HiMERU心想,即使你变成这样了,「我」也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HiMERU没有在梦中说话,他面前的风早巽慢慢倒在他脚边,额头上的血将绿色染成了红,一点点溢到了HiMERU的鞋底,黏糊的触感好像他真的踩在血泊里,他不用探鼻息也知道风早巽死了,仇人死在他面前,真该是大仇得报的时刻啊!可他的心却凉到了底,风早巽死了,要却还没有醒过来,他之后还能去恨谁呢?风早巽的尸体逐渐模糊起来,他突然离得远了,看到普通生靠近风早巽的尸体,像豺狼分食狮子的尸体,像成群结队的鱼吞噬鲸落,像河底的水鬼抓住了行人,HiMERU的思绪就像他在国外成年后第一次喝酒那样变得晕乎乎的,风早巽的尸体从人类变成鲸又变回狮子,最后那一小块肉被最后一个人叼走了,这当然是不足以让所有人饱腹的,风早巽当然是活着不能改变全世界,死了也不能拯救全世界的人。仅仅十六岁的风早巽的全心全意也不过如此。他见过这样的场景,十条要受伤的那一天,风早巽也同样是受害者,HiMERU只匆匆一瞥那样的风早巽,瞥到少年冲向十条要却坠落的身影,地上黏连的血迹应该也是属于风早巽的,他的骨头有穿破血肉和校服漏在空气之中吗?HiMERU不能确定那是他一瞬间的错看还是真的有一截白色穿透他的身体,如果他之后没有监视风早巽的话,这应该就是他和风早巽一生里唯一一次的相遇,在那一生一次的相遇场景中,十六岁的风早巽只是一个试图以己身去拯救他的信徒,却脆弱地失败了的孩子而已。HiMERU至少在此刻清楚地知道他就是在恨着那样的一个孩子。

HiMERU必须要去恨这样的一个孩子。

HiMERU醒了,原来只是这间公寓到了春夏的变季回潮,空气变得湿漉漉又冷起来了而已,并没有风早巽死在他的脚下,也没有狮子被分食,他更没有去深海近距离观赏鲸落,那种被淹没的窒息感只是空气湿度带来的错觉,从窒息中回过神来,他看到窗外一片雾蒙蒙,手机上是凌晨四点,他点开对风早巽的监控,风早巽安静地睡着,没有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没有皱眉,没有表情,不会对擅自监视他的人做了任何的梦负责,HiMERU关掉监控,想的第一件事仍然是:

……风早巽是个可恨的人。
他在心中默念了三遍。

 

4.

HiMERU监视风早巽的第五个月,他注意到风早巽的头发又长长了。

风早巽的腿临床上已经恢复,他开始试着借拐杖下地走路了,青磁色的发也和风早巽一样生命力强盛,已经垂到他肩膀,比在玲明学院的时候还要长,风早巽周身的气质更加柔和起来。HiMERU某天打开电脑点开风早巽病房的监控,看见风早巽低着头靠在床边的脸盆上,护士正为他洗头,柔顺的绿色长发遮住他的脸,HiMERU喝了一口咖啡,调大监控画面,想,在医院洗头发有没有淹死人的可能性?

或许有那么万分之一不到的可能性吧,可惜轮不到风早巽,风早巽的头发过了两遍水,洗完后湿漉漉地散在他眼前,护士用毛巾拧起那头半长的发,擦了一会,又把头发披在他身后,HiMERU看到她拿出了剪刀,轻快地剪掉了风早巽贴着脸颊后颈的发丝之外多余的发丝,手法很随意,风早巽并不在意,HiMERU猜剪发就是他提出的,在心里为那些说“长发也是阿巽的魅力点所在”的风早巽粉丝默哀了一秒,又想,在医院剪头发有没有被护士手里的剪刀失手杀死的可能性?

或许有那么千分之一不到的可能性吧,可惜也没能轮到风早巽,护士为他剪出一个平常的男性短发,手艺其实一般,吹干以后风早巽对她道谢,关乎前顶级偶像形象改变的如此大的事件就这么盖章定论了,不过在如今日新月异的偶像界,六个月已经足够大多数人遗忘风早巽这个名字,和他身为宿敌的HiMERU也同样,HiMERU的头发其实也长了,但他觉得这样更符合成熟性感的气质,刻意留到比以往长些的位子,而风早巽修剪后的短发没有刚进医院那么短,依旧有着风早巽本人的气质,只是内敛成熟了不少,风早巽捋了两把他后颈的短发,似乎也在适应全新的发型,真是古怪的事,风早巽剪了短发,而HiMERU蓄长了一截,简直就像是他们互换了发型,但HiMERU肯定风早巽也只为了方便才剪了短发,就像HiMERU留出稍长的发只是觉得这样更符合成熟性感的台风,和风早巽搭不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HiMERU现在和风早巽唯一的关系,不过是HiMERU会借他在病房里努力复健的样子当做工作时的背景音乐而已。可怜可恨的风早巽,就让HiMERU仔细看看你痛苦挣扎却逃不出命运之网的样子吧。尽管HiMERU这么期待了,却依旧只能每天看着毫无清醒迹象的十条要,和每天都能多走一段路的风早巽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讲台上坠落的那一秒开始,他们的人生也已经彻底不再能重叠。

风早巽病床的床头柜里很快多了一把剪刀,没有人觉得他会用危险物品伤害自己,这把剪刀也的确只被他用来剪头发,只有HiMERU每次恰好透过针孔摄像头看着他脑袋上几十天才长出来的绿色被他自己一点点削掉的时候,觉得风早巽周身的气质好像从十七岁快速过度到了年过半百,他亲手剪掉的未必不是他的生命线。

5.

HiMERU监视风早巽的第十个月,风早巽换了病房,从骨科正式改迁到康复科,HiMERU抽空回收了他放在原病房的针孔摄像头,给风早巽的新病房和新的走廊前安上了针孔摄像头,说实话这是件挺有仪式感的事,但HiMERU当然不会庆祝“监视风早巽xx天翻新纪念日”。不过不知情的风早巽相当高兴,他的新病房宽敞许多,墙上挂了一台电视,这意味着他有了新的娱乐方式,HiMERU工作时的背景音乐也变得多种多样。风早巽不会特意跳节目换台,从电影到新闻到电视剧到纪录片都看,好像摄取到任何新鲜事物都让他颇有感悟,经过五个月的复健,他已经能脱离拐杖走上一阵,大约从他住院的三楼到楼下医院便利店的距离,只是尚容易摔倒,总是扶着墙边的扶手。风早巽还在医院内认识了同为偶像的天祥院英智,他们第一次在走廊内偶遇正好在HiMERU的监控范围内,HiMERU颇有兴趣地录制了他们二人的初遇,天祥院英智的话全部打包送给七种茨解析,而风早巽如今的自我介绍去掉了他意气风发的后缀,已经不再自称东南的讯风,聊了几句后温柔地弯起眼睛,说,叫我「巽」就可以了。

原来风早巽希望其他人叫他巽,HiMERU想,HiMERU如果再见到他,绝对不会像要一样叫他巽前辈,想想就要恶心得吐了。那就叫他巽好了,风早巽这样毫无警戒,换了一间病房还是发现不了自己在被监视的笨蛋,绝不会注意到十条要换了一个称呼就是已经换了一个人……不对,HiMERU根本不想和他再见面,他就永远在那个医院盯着他的电视度过一生吧。这台电视机会多次提到的偶像暂且只有Cospro顶流的Eden,但很快HiMERU也会出现在那里,风早巽,风早巽,可怜的风早巽,罪孽深重的风早巽,就应该在医院待上一辈子,呆呆看着HiMERU重登高峰。

HiMERU有如此的自信,只要他在这场晚会上和一位大人物牵上线,「HiMERU」就能继续作为单人偶像的生涯,而他也毫无疑问能够完成委托——理论上应该如此,但事实上他在晚上十点被送回了公寓,锁上门后脑子里还回响着七种茨说的话,真对不起啊,HiMERU氏,另一个大人物的目标不是你,只是钓大鱼的时候你正好撞上枪口。既然你还能给鄙人打电话,应该没有被其他人带回去吧!需要鄙人派人来接送你吗?

大人物,哪里来的那么多大人物,除了他要牵上线的那位,还有另一位大人物……HiMERU说好,来吧。他只喝了四分之一就察觉了味道的不对,自己回去的能力还是有的,但面见七种茨约好的那位大人物的机会从他的指缝漏过去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回家后这间公寓包括附近正在停水,HiMERU没有冷水澡可洗,只好坐在沙发上独自一人承受着绵薄的情欲并不彻底摧毁他的神智只是一阵一阵影响他全身的感受,苦咖啡和冰可乐他都喝了一罐,无名之火却始终降不下来,铁罐的冰凉外表被他攥在手里捂成了温热,他的脑袋很沉,枕在沙发上依旧摇摇欲坠似的,日本的偶像界也并不和平啊,他想起尚在病床上的要,还好来的是HiMERU,能分辨出这种酒味道的细微不同,如果是要的话,恐怕真的会傻傻地中招吧,要就是这么容易被伤害的孩子,他做的梦就是这种选材吗?
要梦里的风早巽在这里会怎样?风早巽那样的对谁都一视同仁的圣人,一定会帮助任何人的,风早巽也会用他那双眼睛注视,用他那双手触碰HiMERU的身体……是这样吗?那两颗痣朦朦胧胧地出现在他面前了,风早巽的表情绵绵无害,风早巽的声音在喊他HiMERU,风早巽剪了短发后像已经到了十八岁,风早巽的动作温柔是肯定的,风早巽是接吻派还是不接吻派?

……HiMERU感到他的身体过电一样颤抖,然后他从这过分的幻想中醒来了,在刚才他尚不清晰的意识中,风早巽简直真成了抚慰他的救命稻草,仅是幻想中的温柔都是那么叫人……作呕,HiMERU喝下的酒吃下的为数不多的食物突然在他胃中翻江倒海起来。风早巽、风早巽、风早巽,可怜可恶的风早巽,就是用这种温柔俘获他人,又将一切都卷入他为中心的风暴的,只要他使用这种温柔与善良,即使多么错误的理论也可以被深信不疑,即使只是监视他的HiMERU,也会被他周围的风暴影响……

有一种恨意之外的东西顺着恨意淌遍了HiMERU的全身,十条要在电话里念到在笔记上写下的每一个风早巽所蕴含的情感他都明白了,HiMERU终于知道该如何形容风早巽,这个人,这个名字,一定就是这么让十条要心甘情愿被伤害的——因为他就是十条要的,HiMERU的,最信任最深爱的神明大人。以这人类之身,竟也能让人有被神垂青的错觉。

HiMERU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水终于来了。冷水浸湿他的脸和额发,他抬头望向镜子,令他庆幸的是,HiMERU的眼睛里并没有倒映出风早巽,镜子里只有HiMERU花了的妆容和仅显出他自己身影的金色眼睛。一秒后,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水,这一滴水没能浇灭他心中的恨火。

——也是无论被多少人称作圣人,被十条要如何深爱着信任着,对现在的HiMERU来说都最恨的、最该死的、罪孽深重的圣人混蛋!

5.

监视风早巽的第十一个月,HiMERU做了和十条要同样的梦。
……不止一次。

HiMERU梦里的风早巽并不做到最后一步,总温柔又疏远地在他希望停下的时刻就停下。而监控里的风早巽的日常稳定了下来,复健锻炼,腿部按摩,读书写作,观看电视节目,食用营养餐,他的生活规律无比,甚至在病房养了一盆使君子,修身养性,每天早上晨祷完毕,就拉开窗帘给他的花晒太阳。

6.

第十二个月,风早巽的伤情在一年中得到结论,腿骨恢复得相当好,只要坚持复健,一年、乃至半年内就能变得和常人无异,HiMERU再也没有期待风早巽缠绵病床痛苦无比的机会,但要的身体状况除了更加消瘦之外,不见任何的转变。HiMERU的焦虑被做了大半个月的氛围旖旎的梦引爆了,他决心再也不想看到风早巽这张脸,其实他可以给自己另找一个放弃监视的理由的,比如他已经找到了新的娱乐方式,比如在天祥院英智所在的医院如果继续监视下去难免会被大家族发现难以收场,比如重新出道的计划被打断了,HiMERU不得不继续一边构思完美偶像HiMERU的人设,一边想方设法为十条要筹集医药费,没有时间再浪费给无关的人,但他没有欺骗自己的打算,这一切就全都是风早巽的错,如果不是风早巽,HiMERU不会变成这样,HiMERU不会受到那样的伤害沉睡不醒,醒来时也意识不清,HiMERU不会梦到自己被男人抱,HiMERU不会甚至无意识地在纸上落下风早巽的名字,HiMERU不会总是想起风早巽……这一切、全都是风早巽的错。平等地对待所有人,平等地爱所有人,让所有人平等,这样的天方夜谭,这样天真可笑的话,这样幼稚的行为,分明只有天真无邪的十条要才会相信深爱他,却像癌细胞一样都蔓延到HiMERU的脑海和身体里来了……!他的血管里分明只需要流淌着对风早巽的恨意就能站起来,并不需要借癌细胞获得无限扩散的永生,风早巽是个可恨之人,HiMERU恨他,就仅仅是风早巽伤害了十条要,而十条要是他最爱的、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而已。

眼不见为净,HiMERU想,只是因为「我」恨着风早巽……风早巽,风早巽,风早巽,风早巽,风早巽……这就是HiMERU今生今世,不想再听到第二遍的名字。风早巽,风早巽,风早巽……这是HiMERU今生今世,不想再第二次见到这张脸的人。即使是在梦里。

HiMERU拆掉了放在风早巽所住医院走廊内病房里的针孔摄像头,如此想着,风早巽便像很听他的话似的,在那之后直到在ES再次相遇的时间里,再也没有进过他的梦里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