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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户洋平是那种不愿意错过花道任何一秒的人,可他确实在脑子里想了很久,究竟要不要去机场送花道。赤木和木暮不管学业繁重,执意要来送别,晴子当然也会来,樱木军团那三人自然不会错过去机场的机会,可自己,一定要亲眼目睹送走花道的那架飞机吗?
有一次樱木军团五人约好了放学后一起吃拉面,但篮球队的后辈抱着篮球支支吾吾走到花道面前,问他能不能陪他一起打两场。于是一周一聚的计划也泡汤了,花道抱歉地挠了挠头,还没想好怎么对朋友们说自己想要违约,洋平先开口了:“去吧花道,我们给你打包一份。”洋平脸上笑盈盈的,没有展现出失落、无奈以及多余的神情。
去拉面店的路上洋平也是无精打采的,一如往常一样,他们三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到了店里后,其他人吸溜吸溜地吃着面,却看到水户洋平一人托着腮,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在碗里搅动,一副灵魂出走的样子。
“洋平你发什么愣呢,胃口不好啊?”高宫飞速吃完后,以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嗯,胃不太舒服。”
“我看你最近食欲不振啊,最近这一周都是这样的,午饭一大半都进了花道的肚子里。”野间停了一下继续说,“你心里该不会想什么事吧,说出来让哥几个帮你排解排解呗。唉算了还能指望你说,让我来猜一猜啊——
“是因为花道快要出国了吧。”野间抛出这一句后,全场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啊——”旁边的大楠突然大叫一声,惹得三人纷纷盯着他看,尤其是水户洋平那个淡淡的眼神,看得大楠心里有些发毛,“我刚喝一口汤感叹一下怎么了,你们谁吃拉面不发出点声音啊,别看了别看了,继续说继续说。”
隔了好久气氛才又活络起来。“花道下周就要走了吧,”高宫掰着手指算日子,“好快啊,大明星樱木花道就要去美国了。临走前再请他吃一顿饭吧,飞走的那天再去送送他。”
“那肯定啊,他那天几点的飞机来着,到时候早点喊他去,可别误机了。哎洋平,花道几点的飞机啊?”野间用胳膊肘顶了顶洋平。
“中午十二点。”
“中午十二点的话,我们去机场也要一个多小时呢,九点就得出发了吧。哎但是花道那家伙,还是再早点喊他出去吧,八点半就走。”野间又转头问了问洋平,“八点半差不多吧,你觉得呢?”
“你们看着办吧。”
“你今天很不对劲哦,你那天该不会不去吧。”高宫显然觉得身旁的洋平像被夺舍了一样,往常的洋平面对花道的事情,又怎么会是这种语气。
洋平不说话,也不去看他们,几分钟后,其他三人终于意识到洋平可能是认真的。他可能真的不打算送花道。
三个人突然围在洋平身边,一个对着他的左耳朵,一个对着他的右耳朵,剩下一个使劲摇晃他的后背。“不是吧水户洋平,你是水户洋平吗,你没生病吧?”
“老板,帮我把这份拉面打包,然后再打包一份。对了,再加一个鸡蛋。”
“水户洋平去哪了?樱木花道,你不知道水户洋平在哪吗?”老师将书本重重拍在讲台上。洋平虽然在不良圈里名声很大,但他几乎从不主动招惹事端,时常让人忘记他背负着不良少年的名号。可最近这几天他像故意跟世界作对似的,偏要顶撞所有看似理所应当的东西。
“我也想知道洋平去哪了啊,这几天总是见不到他。”花道也微微不满地对着老师抱怨。
放学后花道拎起背包急匆匆跑到大楠他们面前:“洋平呢,我们快去找洋平吧,我最近都没怎么见洋平了,他没出什么事吧?”
“……放心啦,他没事,就是,太闲了。”野间看了一眼花道,他脸上泛着因焦急而出现的红晕,像一只警觉的兔子盯着对方的眼睛。真有点像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不安、敏感、焦躁,可能花道自己都没意识到吧。
“我们快去找他吧,现在就去。”花道不由分说便将他的桌子上的书一股脑塞进包里。
“真没事啦花道,他最近想一个人呆着,这样吧,高宫大楠你们去陪花道去体育馆,我去找洋平。这样放心了吧天才。”野间伸手接过花道替他收拾的包,有点无奈地说道。
“哦这样啊……那野间知道洋平去哪了吗?”
“嘛,应该知道。行了花道,你去训练吧,马上要飞去美国了,最近应该挺忙的吧。”
远离市中心的一片草坪上,挤满了放学后的小孩子、散步的老人家和忙里偷闲的情侣。
“看什么呢,都要看一个礼拜了。”野间很容易就在草地上看到一个穿黑色校服的人,他也走到跟前并排躺下。
“看风筝。”
“所以这一周看出啥新花样了?自己也想像风筝一样飞啊。”
“风筝那也得断线了才能飞走。”
“我说你这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出来,别在这拐弯抹角的。”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了几分钟,最终还是野间又打破了沉寂:“真不打算送花道啦?”
“……没想好呢。”
“你该不会连学弟的醋都吃吧。”
洋平瞥了野间一眼,像极了棺材里的骷髅突然扭动骨头,野间识趣地不再调侃洋平。
“先说好,这回我可不帮你给花道传话啊,不去的话自己给花道讲,再说了,我实在也编不出什么理由。”
一碧如洗的天空下,有欢笑、有鸟鸣、也有虫子聒噪的声响,但此刻一个躺在草地上的少年似乎永远地沉浸在对未来的想象中,大概不是什么美好的熠熠生辉的未来,因为显然他被困住了,在无止尽的黑洞中。
“哎,倒是回应一声啊。”
“……嗯。”洋平闷闷地挤出一点的声音,就这样溶解在了即将道别的夏季。
即使有人再不愿意,但花道出国的日子也已经到临了。或许每个远行的人都有过如下心路历程:出发前满心期待,越靠近出行日却越犹豫,反复衡量着得失利弊。虽然花道是个勇往直前的天才,但离开的前一天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这么一下子离开,樱木军团就剩下四个人,没有天才和他们一起上学放学了,篮球队少了本天才,他们还会去体育馆看球吗?花道抱着被子脑补着他们缺少天才樱木花道后的生活,突然转念一想,独自出门的可是我呀,洋平、大楠、高宫、野间,足足有四个人呢,一定会没事的。想到这花道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花道就傻眼了。他被敲门声惊醒匆匆跑去开门,发现门外就只站着三个焦急又无可奈何的人。大楠、高宫、野间,野间、高宫、大楠,怎么数都是三人啊!花道急着大喊一句:“洋平呢?”
野间掏出手机递给花道:“诺,你自己问他。”
花道立刻按下几串数字:“喂洋平——你怎么没和大楠他们一起来啊?今天我就要出国了啊
“啊……洋平生病的吗……那,那洋平好好休息吧,没关系,本天才少了洋平也会顺利到达美国的,到了美国我再给你打电话——
“洋平没关系吗,昨天你还好好的呢,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呀,本天才一下子就到你家了……嗯,那好吧,那,那我就直接走了哦。”花道似乎想等对方先挂电话,可对方迟迟不肯按下结束键。可能是洋平睡着了吧,这么想着,花道便按下结束并把手机还给野间。
洋平的借口是生病,多么烂俗且虚假的理由,恰巧这一天、这一时刻身体开始反抗,好像偏偏要和自己作对似的,这种借口也只有樱木花道不会有一丝怀疑。其他三人都翻了个大白眼,但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水户洋平很早就醒了,或者说这一夜他总共也就睡了三小时,这也难怪,花道就要离开了,虽然不是生离死别,可洋平把这件事视为一种界限,即天才和凡人的差距,天才和普通人的沟壑,天才和玩世不恭之徒的尺。更不巧的是,水户洋平是个不坦率的人。
他躺在床上计算着时间,这会花道可能去小卖部买一些吃的,这会花道应该坐上车了……再过半小时,花道差不多就该到机场了吧。高中篮球队的前辈都在,喜欢的晴子小姐也在,一起长大的挚友也在。嗯,已经很完美了吧。可是为什么心里有一块地方空空的,好像体内的噬心虫在无止尽吞食他的力气。突然水户洋平刷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机械般穿好衣服出门。从前花道打篮球的时候,洋平觉得他像个身体驱动意识的直觉型天才,可此刻他的行动也毫无理由,仿佛身体在对他大喊:去吧,去见花道吧。
广播里温柔的播报声好像刻意要淡化离别的忧愁,洋平冲入机场,远远地就看到那一头耀眼的红发。那个人左顾右盼的,前一秒刚准备步入闸口,后一秒又退了回来。屏幕上红色的数字开始进入倒计时,旁边甚至有工作人员开始对花道讲些什么。这样的话会误机的,这家伙,这家伙该不会……
平心而论,水户洋平从没把自己看得过高,也从不觉得自己能占据花道心里多大位置。但这一刻他冒出了“花道该不会是在找我”这个念头。他一点点向前迈开步子,后来直奔花道的登机口。
不要小瞧运动员在球场上准确锁定观众席某一位置的能力,花道显然立刻就发现了洋平,因为他露出了第一次摸到篮球的笑容。
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伫立着一个一身黑装的人,只见他缓缓摘下帽子,毫不掩饰露出湿润的双眼,用力朝着登机口的方向挥手。远处一个红毛小子用力地回应了他,两个人像永动机般不停地挥动着,突然那个红毛小子双手聚拢在嘴边大喊:“洋平——记得好好休息呀——我一到美国就会给你打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