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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能量糖的盒子破了一个小口,当闹翻天抱着更多杂物开始行走,它们便淅淅沥沥往下掉,一颗接一颗的跌落在光滑的地板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搜集者停下,歪着头雕注视着这些五颜六色的小方块。它们曾是某种难得的礼物,在青丘,惊天雷偶尔会塞几颗过来让他保持安静;后面他们移居铁堡,能量糖在楼里的自动售货机就能买到,限制项变成了冰柜的容量……但是,他依然很喜欢能量糖,喜欢它们甜蜜的滋味,喜欢化开时传感器的短暂升压。
现在,他最喜欢的零食在地上乱滚,相当浪费,他得想办法把它们捡起来,越快越好,因为惊天雷很快就会回来,如果自己不能在对方返回前收拾完行李——唔,闹翻天可不想为了这件小事去激怒本就不愉快的伙伴。
“你蹲在这干什么?”
另一侧的门忽然开了,天火在门后出现,两只手各提着一台仪器,闹翻天不知道这些东西用来干什么的,只知道它们的体积很大,但天火个头也不小,能者多劳,很公平。
他向对方陈述了能量糖的事情,这是一份礼物,所以它很重要,闹翻天试图解释,天火的嘴唇动了动,却只是叹了口气,“我理解了。”他说,“需要我帮你一起吗?”
“当然,两个人一起会更快。”
于是,趴在地上寻找每一颗失踪的能量糖的身影变成了两个人。天火非常细心,能很快发现那些藏在柜脚后的小方块,这可能与他的职业有关,惊天雷说天火的日常工作就是找东西,从很大的东西里找小东西。
除了工作之外,惊天雷还说过一些别的事情,比如不要把钥匙放在错误的密码盒里,不要带没有身份验证的强化体进入公司,不要惹麻烦不要在不耐烦时弄坏任何东西……他提到的注意事项足够填满好几块数据板,最近好像又增加一条,闹翻天认真回忆,好像是——不要在……面前提到……
“Ratchet?”
天火按了一下通讯仪,从搜寻工作中脱身的同时也打断了闹翻天的思绪,“嗨!”闹翻天不满地嘟囔一声,可天火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嗯,我知道塞伯坦复原法案的事,但现在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还有,惊天雷已经去接Starscream了。”
“他一开始不开门,和之前一样,把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理……不过……”
当天火提到搜寻者最年长那位的名字时,闹翻天仿佛完成了一道完形填空——红蜘蛛,是的,对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公司,坐在那张舒适的椅子上对他们指手画脚,像是掉入锈海后失踪,又像是死在那场强化体事故中,然而,伙伴们并不是带着怀念或是悲痛的语气提起红蜘蛛,更多时候是衔接着一段不短的沉默。
Starscream应该早些振作起来。惊天雷一般这么总结,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
“……不过惊天雷说你托他带了一份礼物……”
礼物,和自己的礼物一样吗?闹翻天看了看掌心的能量糖,不,红蜘蛛不喜欢能量糖,那个严肃又脾气不好的医生同样不喜欢,很好,就算他们的送礼对象一致,闹翻天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礼物不够独特了。
“......嗯,Starscream很聪明,马上理解了那块名牌的意义,所以......”
天火还在打通讯,神情中酝酿着一种熟悉的黯然,“......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案,Ratchet,‘别像个不敢面对未来的炉渣’,你上次在他的公寓门外这么大声骂他,Starscream也没有理会你不是?我们都知道......阿提海斯巨塔对他,对我们的影响有多大,Orion......”
他戛然而止,半晌,长长地置换了一次。“惊天雷说Starscream同意了和我们一起离开铁堡,要求是必须保留青丘的实验室不能出售,是的,Starscream说——”
“——我能将他救回来一次,就能把他从锈海里挖出来第二次。”
天火的声音越来越轻,焦点移动到窗外,看到另一栋大楼外墙的滚动光幕,塞伯坦复原法案已进入了最后一轮投票,代表赞同与反对的柱状图咬得很死,然而,在上一轮投票中,赞同的票数明明呈压倒性优势——他听说最近有一个新的组织一直在奔走呼吁,为强化体平权,阻止法案通过,不过,天火转回视线,这也同Regenesis没有关系了。
现在,他与搜集者们将告别这座泯灭了所有希望的城市,而救护车选择了留下来,他们奔向不同的地方,却是为了同一个人。
闹翻天终于收齐了地上所有的能量糖,而天火也挂断了通讯,他们一起在四周散落的杂物中找到了一个完整又牢固的盒子,闹翻天小心的把它们倒入新的容器中,包装好,放进子空间中。
“我要把它带到青丘。”闹翻天认真的对天火说,“因为Orion喜欢,我打算送给他。”
天火笑了笑,疲惫感似乎散去了一些:“我同样期待见到Orion,闹翻天,虽然,这可能要经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Starscream总会有办法的,他一定会。”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长臂将能量糖放进盒子里,那些贫民区的幼生体们再过一个周期三塞分就会来敲门,而长臂已经准备好了足够他们吃到他下个大周期回来的量。
他是强化体暴动之后才来到这里的,虽然这处房产在那之前就已经登记在他的名下,中途还被炸过一次,不过没人注意到——强化体的事情改变了太多,很多事情被忽略,比如泽塔的失踪,比如长臂的房子被炸过一次;也有很多事情在那之后发生,比如塞伯坦复原法案。
在外人看来,长臂的出现属于后者,因为在暴动发生之前他从来没有出现在那栋属于他的房子里。因此,当他第一天入住这里,那些原本把他的空房子当秘密基地的幼生体们都不敢上前,虽然他们的魔方还在这屋子里面。
收拾好屋子第二次回到这里的时候,长臂带回了一个新的魔方;第三次回来的时候,他把那个魔方包装好放在门口;第四次到这里时,那些幼生体正在他那空旷的门口玩简易版的魔方游戏。
在那之后,长臂偶尔会给他们一些糖,频率高了之后就变成每个大周期回来的时候都给一些。孩子们起初不是很敢接受,因为他不怎么说话,但是从外表上看长臂只是一个朴素的冷铸体,久而久之,幼生体们就对他放松了警惕,并且意识到他不说话只是因为性格比较内向。
一时间,他成了整个翱翔天城贫民区最受幼生体欢迎的成年机。
门铃响了,比原定时间早了二十塞分三塞秒。
长臂去开门,当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的时候,他停下来后退一步,然后转身走向后门——
——一阵哭声打断了他的脚步。
两个、哦不,至少五个幼生体在哭。长臂再一次转身,随着他一步步走向门边,他的机体开始变形,属于冷铸体的那张和善的面甲一点点被隐藏,一个明显接受过俱五刑的机体举着手炮、另一只手打开门。
长臂,但这会儿是震荡波,侧身躲过第一枪,然后在袭击者有下一步动作之前一枪贯穿了对方的火种。
这还没完,当他开门的瞬间,他已经计算出了不远处的房顶会有一个狙击手,如果对方的精度够高,那么他不可避免的会中弹——震荡波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左臂来换得一次击中对方的机会。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一个被挟持的幼生体跑向他,在他来得及叫对方离开之前,那个幼生体进入了狙击手的射击范围,并且被击中——那颗原本应该打进震荡波手臂里的子弹贯穿了那个孩子的半个头雕,与此同时,震荡波抬手瞄准了狙击手的位置。
枪响过后,闹剧结束。
其他幼生体因为受到惊吓跑开了,只有那个被击中的幼生体倒在能量液中。震荡波走过去,跪下,伸手扶起那个孩子,一颗能量糖从那个原本攥紧的拳头里滚出来,这昭示着一颗火种的熄灭。
扫描、分析。
没有火种芯片,要杀死他的是一个冷铸体,大概率是元老院不记名的鹰犬之一。震荡波凝视着死去机体熄灭的光学镜,他的嗅觉系统似乎失灵了,因为他没有闻到劣质的循环能量液的味道,但是能量糖的甜味一直在他的处理器里挥之不去。
一些碎片的记忆在他的脑模块里滚动——一个在废墟中死去的幼生体,和他眼下的这个的身影几乎重合;还有奥利安,他那可爱的、可怜的奥利安,对方在贩卖机前纠结要尝试原味的能量糖还是最新上市的口味。
“都选吧。”震荡波说。
“不行。”奥利安盯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包装摇了摇头,“只能选一个,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只能选一个。
震荡波感受着死去幼生体逐渐冰冷的机体温度。“只能选一个。”他嘟囔着这句话,记忆仿佛回到了阿提海斯巨塔,奥利安在生和死之间选择了后者;再往前,在交流会开始、强化体刚暴动时,奥利安在远离危险和寻找真相之间选择了后者;还有更早的时候,当他还是议员时,奥利安原本有无数次机会抛下那个不稳定的他离开,但是对方选择留下来,奥利安选择了震荡波……
在所有二选一中,奥利安似乎总有本事选择最坏的那个。
强化体和冷铸体,这也是一个选择,在阿提海斯巨塔事件之后,这两者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一些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变化在塞伯坦的土地上发生。就像在超低温度下构建分子集合体那么慢,强化体和冷铸体的关系的变化很慢,慢得几乎无法察觉——
——但是有。
因为当震荡波在暴动过后开始尝试着手建立一个保障强化体权益的组织时——他已经预感到强化体暴动过后比如会出现更加强烈的对立,如今的塞伯坦复原法案也是前者的具体表现,如果奥利安想要的是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那么震荡波就必须做点什么来弱化那些对立——有一小部分冷铸体加入了他,这是难能可贵的。
但这仍然无法改变大部分的矛盾,比如那个妄图射杀他的狙击手,比如这个在无意间卷入这场谋杀的幼生体。
突然,震荡波感觉到怀里有什么动了一下,他低下头,那个幼生体原本暗淡的光学镜闪烁了一下。
还活着。
“这里是震荡波。”震荡波当即抱起那个幼生体、打开通信频道,是打给他的强化体平权组织的。“我在翱翔天城贫民区基地A07号,这里有人受伤,需要治疗,请派最好的医生过来。”
要是放在过去,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救一颗濒死的火种是一笔划不来的交易,影响效率、浪费资源,但是现在他不会再那么功利了,奥利安改变了他,让震荡波从逻辑怪物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可是奥利安……他最明亮的希望,被他的愚蠢抛弃在巨塔爆炸的那一刻,再也没有机会见证这一幕了。
——这将一直成为他痛苦的根源,在他的火种舱内悄悄生长,直到彻底摧毁他所有活下去的动力。然而,在这之前他会守护好奥利安所珍视的世界,不惜一切代价。
直播演讲结束,其他人离开了会议厅,威震天打开背后的暗门,声波正等在那里。
“Soundwave,关于那张你在巨塔实验层找到的图纸,科学家已经给出肯定的结论了吗?”声波冲威震天点头,后者满意地颔首,“很好,把图纸保存起来,我们都见证了Shockwave特制的那枚毒气炸弹的威力有多惊人,也许会对我们的事业起到大作用。”
声波观察着威震天的表情,对方依然装作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声波明白有些东西变了,面前的威震天不再是他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威震天了,奥利安·派克斯的死改变了很多,对于这个世界、对于震荡波、对于红蜘蛛和他的Regenesis,当然,对威震天也是……
“我们这个周期内的支持率如何?”
良久,威震天再一次开口。
“比上一次数据统计多了三个百分点。”声波回答,但随即他又顿了顿,继续道,“下个周期,强化体平权组织,安排公开演讲,数据存在变动可能。”
强化体平权组织。威震天在心里默念这个名词,那个在暴动之后突然出现的组织,他以为这不过是一群理想主义者的狂欢,所以并不在意,但是当那群人顶着全社会的偏见逆转局势的时候,威震天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一开始他提出强化人具有潜在危险性,必须与冷铸体隔离的观点的时候,反对的声音几乎没有,那段时间是威震天最高兴的日子,至少表面如此,当他看着那些奥利安曾经发誓要保护的人被他一点点推入困境,一种无名的快感冲刷他的处理器,在夜深人静时他总是迟迟不愿下线,而是一遍遍咀嚼这种报复带来的满足——然后那个该死的组织就出现了,它就像过去的奥利安,一次次阻挠他的计划,有好几次复原法案即将施行,但是那个组织总是能摆出新的证据来改变民众的想法。
这时候威震天本该愤怒,因为他的构想被打断了,他不可能不生气——但事实是,他非但没有来气,反而陷入一种新的沉迷,沉迷于和那个组织对抗,沉迷于推出各种不利于强化体的规章制度,似乎对方越是想要保护的,他就愈发想要毁掉。
声波注意到了这是病态的,他开始担心他的合作者,尤其是当威震天的思维逐渐脱离理性的范畴时,他开始不得不尝试提醒对方。
“过度打压强化体,错误,可能引起不满。建议,缓和矛盾,拉拢强化体。”
“没有关系的,声波。”
威震天对此的回应总是一些变本加厉的迫害,他的理智在失控的边缘,但是能够拉住他的人已经不存在了,“去查查是谁在控制这个组织。”
声波不会拒绝威震天的要求,他总是对他的合作者抱有一丝希望,于是他照做了,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组织幕后的组织者,震荡波,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当结果被摆放在威震天的桌上,后者既没有发怒、也没有笑,威震天看着那张偷拍到的震荡波的身影出现在强化体平权组织分部基地的图片,然后把它放下来。
“我们安排一次暗杀。”他说。
“震荡波还活着吗?”现在,他问。
“暗杀失败,两名冷铸体已确认死亡。”
威震天点头,并没有过多的意外,事实上震荡波要是真的死了他才会怀疑,那两个被派去的冷铸体他见过,正是他挑唆的他们——两个人都是在强化体暴动中失去亲人的家伙,他们恨透了强化体,当威震天告诉他们一切都是因为震荡波的时候,那两个被愤怒冲昏逻辑模块的傻子连暗杀武器的钱都不用威震天掏腰包。
“尸体处理了吗?”
“已经消除一切可能存在威胁的痕迹。”
“好。”
威震天坐到会议厅尽头的那块椅子上,再长的会议桌也有尽头,但是现在,他却看不见他的尽头了——不是生命的,塞伯坦人可以活很久,近乎永生地活着——然而,大约是有些疲惫了,威震天忽然恍惚的意识到自己有些看不到他所做的一切的目的了。
那个在梦里囚禁他的牢笼突然变得很大,大到他差点找不到那扇打不开的门,矿洞里的灯很暗,除了他脚下的一方天地,其他地方尽是漆黑。
威震天试着在这样的情况下迈开腿,每一步他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入万丈深渊——在幻境里,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当铁门拦住他的去路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回头。
撞针一如既往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不过这一次,对方递给了他一把钥匙。
“Soundwave。”
威震天刷新光学镜,声波还站在原地等待他最后的命令,可是首席议员只抛出了一些喃喃自语,“你觉得——”
“——如果Orion还在,他会阻止我吗?”
沉默,声波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不是奥利安·派克斯,而死人又无法给他任何建议,他只能站着,任由威震天自己想明白这个问题。威震天深深地置换,没有等到回应,所以他冲着声波挥了挥手:“去做你的事吧,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最有力的助手离开了,暗门关上的时候,整个会议厅就剩下威震天一个人。
他再次关闭光学镜,撞针依然做着那个递钥匙的动作,威震天没有问对方想要做什么,他只是默默接过那把钥匙,在他开门之前,门外的撞针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
他问,走入黑暗的撞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太多的问题石沉大海了,而威震天只能自己摸索答案。他打开门,这个东西那么简单,仿佛之前困住他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但是等到他可以真正迈出去的时候,他自己却没了抬腿的勇气。
如果走出去,他会面临什么?威震天不知道,奥利安·派克斯死了,为了救这个混沌的世界死了,那个......士官已经死了,而自己能不能走出这该死的心结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没关系,都没关系,他不在乎,威震天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权力、强化体和冷铸体的对立、少数人对多数人的奴役……他得到了一切,出去和不出去有什么关系?
威震天抬起头,看着撞针消失在黑暗里,连带着他所拥有的一切也一起消失了——这时候威震天似乎意识到,他的欲望并没有得到满足,他的目标变了,毁灭、将整个塞伯坦拖入他所处的黑暗、让所有人都感受到这无法明说的痛苦,这才是威震天想要的。
他走出去,以为自己可以跟上撞针的脚步,但是他一脚踩空。
下坠、下坠,他在无声中尖叫,像熄灭的燃烧棒。
恐惧将他环绕了,害怕失去一切的恐惧裹挟着他。
撞针当时也是这种感受吗?威震天想,然后猛地重启光学镜妄图摆脱,但是当他的视觉系统上线,他再一次看到一闪上了锁的门。
他似乎回到了那个矿洞,又好像掉进了一个新的矿洞,当他走到门边,那个熟悉的红蓝装甲坐在那里,周身却浮动着一层浅灰色的阴影,暗涌着几乎要将这个模糊的幻影吞噬。
“你好,Megatron。”
奥利安微笑着向他打招呼,那双天蓝色的光学镜璨璨发光。
“你为什么不打开门出来呢?我记得钥匙就在你身上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