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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一地狼藉,滿目燦金。
我永遠記得他手裡捻著瓊花刃,破開初綻金蕊,灼灼赤金,回眸一笑狂妄又空虛,血濺琉璃百花臺。
01
我為求失蹤兄長線索來到這座傳說中只招待名門貴客的樓閣時,還未到金秋。
可樓宇上上下下已經佈置上璀金布幔珠寶雕花,那些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金製植栽被一盆一盆抬入大廳又運上樓,少量的金子看上去就是俗氣,可當整面牆、整塊地甚至入眼沒一寸裝飾活物死物都是黃金時,那就是一種令人窒息而古怪的美。
而我第一次見到玉澤便是在這滿目黃金中。
他一身碧衣恰與這俗氣又華貴的顏色割裂開,噙著比任何人都和煦又疏離的笑,撫過雕刻著菊花的琴。
我扮作男子潛入,不想引起任何人矚目,所以始終低頭做事,不吭聲不視任何非必要之物。
……可玉澤怎麼就盯上我了。
「把那盆萬壽菊端上桌前。」他眼睛也不抬,提筆在紙上寫些什麼,我只知道他是這樓中貴客,但表面下的身份神秘的要死,沒必要去探究目的以外的對象,能不接觸就不接觸。
老老實實把雕刻花搬上二樓,他突然抬眼看我,一雙碧綠眼眸翠如深潭。
「我要活的。」
……。
「公子,活的會枯,最近人手短缺,真花也好,您不如——。」
「好,那就你來照顧。」說完,他把那封信折好封好塞進我手裡。
「替我辦事,不會虧待你的。」看見我一臉不情願的模樣,他突然一笑。
他一笑,我便拒絕不了了。
世上怎麼會有人,在黃金簇擁之所,比黃金更加惹眼。
02
玉澤所說不假,在他身邊,免去所有粗重活不說,他心情好還會教上幾句詩詞古文,再不然就是彈琴作畫,明明是來打雜的,越來越像是去上學的。
「是嗎?那不如你乾脆稱我為師,我喚你學子可好。」他調笑著,一邊低頭抓著我的手翻來覆去不知道做什麼,我心思都在不要惹人矚目上,沒想什麼就回應。
「不成,這有失規——。」
「咦?看不出你手腕手指骨骼纖細,膚質細膩,若不是女子——。」
「玉先生,下回教我什麼。」我搶在他說完前開口。
玉澤淡笑不語,我緊盯著他埋在鬆軟的瀏海和睫羽下的表情,可他只像是盯著雕塑一樣盯著我的手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什麼,別看他語氣溫柔,牽制時卻用上了死力度,直到我乖乖和他師徒相稱,他才滿意的鬆手。
眼波勾人,眼底無情,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我在他三月春水一樣風情萬種的眸子裡只看到十二月的寒冰,他撐著手,問我。
「乖徒,何時,菊花才會盛開啊。」
我眺望整棟樓假的真的以假亂真的菊花,木木的回答。
「立秋吧,既是秋日初始,也該是這輪花開了。」
他跟著我的目光掃了一眼,似笑非笑。
「是啊。」
「——那其他花也該落了。」
03
玉澤身邊危險的很,奉承他的多,想他死的更多,我一會兒得替他記住哪位貴客喜凍頂烏龍桃花酥,一會兒得在有人經過前抹掉濺上黃金窗格的血跡。
瓊花刃插在離我幾毫米的窗紙上,我嚇得把整盤清水翻倒,驚魂未定的看著玉澤居高臨下拿著帕子擦淨手上血跡,然後拔出窗紙上曇花葉片似的利刃,蹲下來看著我。
「……嚇著乖徒了?是為師疏忽了。」他折了三折帕子乾淨的那面擦拭我衣服上的水跡,笑得春風如玉,我越過他去看躺在地上的人,他輕聲說。
「這個不用你來,一會兒會有人處理。」
我想著,為了不惹上麻煩,遲早得離這個水深的狐狸遠一些。
可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用一種甚至有些委屈的音調問我。
「乖徒不會因為這樣害怕為師吧?為師可說好會護著你呢。」
我爬起來,朝他笑了笑。
「先生說笑了,樓中規矩我自然懂,不會起二心的。」
反正找到兄長的線索這身份我也用不著了。
04
他似乎總在等什麼,他總問我菊花何時盛開、讓我替他把這層樓的菊花全換成活得、花苞、還未盛開的,總之各式各樣的菊花,他說,他厭倦了假的。
他這麼說著,指尖掐著黃金杯盞,裡頭盛著漆黑如血的酒液,一襲青衫倒影在赤金濃黑,宛若夜裡的一葉扁舟。
「樓裡上上下下都著金色,先生為何與眾不同?」
我還是忍不住問,他裡裡外外和這金碧輝煌的囚籠一點關係也無,青的碧青、白的純白,可這層層大門堆疊的樓台全是烏金染墨,墨色沉、黃金浮動,君王幻想的仙境不過如此。
他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說過,我討厭假的東西。」
他盯著我看,緩緩說。
「乖徒,你也挺適合綠色,對吧?」
我心頭一緊,慌亂的糊弄過去。
我不該、不行、不能,和他糾纏。
可他總讓我想起另一個人。
一個應該已經死去的人。
夢裡他烏黑長髮,鎏金眼眸,月亮的名字,日照的前途,他笑容溫和,從不是玉澤那樣,死寂、空洞、卻又瘋狂無謂。
05
更待何時?金鎖玉秋還照故人。
我告訴玉澤,立秋要近了,這幾個月來的佈置、騷亂、奢靡的排場都是為了即將登場的那些大人物。
他第一次笑出來,猖狂的、聲嘶力竭的笑。
「我等好久了。」
這棟樓中人全當玉澤是透明的,可但凡靠近他的人從不敢怠慢,我腦中突生一詞。
鴻門宴。
「先生,金秋賞菊,同我一塊去吧。」我不安且不知所措的違背了當時自己給自己立下的底線,為的是他像曇花一般稍縱即逝的笑,不會真的像那月下美人轉瞬不見。
玉澤盯著我的不安,像豹子掠食,像盯著可悲又可愛的人。
「可賞花一事,都是邀請異性之人前往,你是樓中小廝,又是男子,莫不是乖徒其實是斷袖之癖,靠近為師都是——。」
這什麼話,一開始可是你主動攀談上我的,可這時我卻不知道怎麼反駁,哥哥的事情沒查到多少,還被玉澤耍的團團轉,我賭氣不再說話,扭頭要走,他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撲面而來的荷香,蓋過滿面金黃,花與血雙雙凋去,揉成一團散瓣,濺上四處金粉的佈滿桌椅地板家具茶几。
「……。」
「別動。」玉澤漫不經心擋下暗器,語氣隨意,我束上的髮髻在碰撞間被拆落,一襲幽蓮香氣自然的散開,他捏著擋掉的飛刃,還能漫不經心的勾著我的髮帶。
「乖徒兒,散髮的模樣倒是眼熟。」
他退開一步,塞給我一柄瓊花刃,眼波勾人。
「可知南塘花家?花家小少主,桃粉面頰碧綠衣裳的雲中郡主。」
我乾巴巴的回應。
「不知……。」
玉澤笑了一聲,也不再為難我,拍了拍我的頭讓我待在這裡原地。
他說,馬上就好。
我整整捂了二十多分的耳朵,縮在櫃子角聽樓下冷刃相碰的刺耳刀刮聲,像是下一秒就會刮過我的頭骨或者心窩。
等我已經瑟瑟發抖抓不穩那把瓊花刃時,玉澤走上二樓,端正的、居高臨下看著我。
「還要找哥哥嗎?」
「你哥做的事情,比這都危險。」他雙手扶著肘,狐狸似的眼角的眯起,像是有尾巴在他身後輕輕的晃,我哆哆嗦嗦看著他,像看著下一秒就會張口把我啃食的猛獸,玉澤只是輕嘆一口氣,抽走我手裡的瓊花刃。
直到他回來時,我都沒用上這把刀,就跟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發現他當時一心護著什麼都不知道,二樓的我。
06
那件事後我有意疏遠玉澤,明面上是幫忙準備菊花慶典的工作,卻盡量能不靠近他就不靠近他。
可我依然忍不住從一樓望向二樓,貴客所在居所之中,那朵開在菊叢中的曇花,像極了那日插在黃金閣上的花刃。
我甩了甩頭,幫忙架戲棚。
他們說,待到立秋,有場大戲。
金雕的菊瓣,絲絲入牆、滿目珠翠,鑲點在穹頂上的框架,墜下的無不是閃爍的圓潤玉石,怎麼樣的排場,值得起這樣一車一車的珠寶往內塞,即便刺客、俠盜往來,也只是把沾血的器具衣裳甚至下人一車一車往外抬。
進來的全是華裳寶珠、出去全是死屍汙物。
這讓我每每對上二樓玉澤睨下的視線,總會感到不寒而慄。
什麼樣子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下才不會發瘋。
07
興許是我在玉澤那養尊處優太久,隨著日期接近,大量的工作和清理忙的不分晝夜,迷迷糊糊之際我居然發了高燒,心裡想著下一個抬出去的該不是我吧。
昏昏沉沉的時候總想著小時候,家鄉的戲台沒有這些華貴的裝飾,只有花家臨時搭起的小台階,哥哥被我硬是拽上台,還用袖口蒙著臉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台下只有微霜林珊逍遙先生這等人,唱一齣又一齣的世俗故事,從白娘子到西廂記,哥哥總是苦著臉說可千萬別讓雲心先生知道妳看西廂,他得重重罰妳。
我問為什麼?人鬼殊途,可能敘得起前緣的,不都是值得歌頌的愛情嗎?
懷念起那時候不分你我、難講規矩的童年,就顯得現在的自己更加平庸。
我想這齣戲,不會是裊裊餘情的愛情故事、更不會是梁山十八好漢的正氣凜然。
興許,是見了玉澤充滿仇恨的雙眼才有的聯想。
等我渾渾噩噩的轉醒,主人公正似笑非笑看著我,手裡端著黑糊糊的藥水。
「乖徒原來喜歡那些民間情愛的話本,看著挺老實的,殊不知……。」
「你偷聽我夢話!」我剛跳起來就覺得頭暈,又躺了下去,一上一下鋪面而來濃郁的清香,除了平時的荷香還有一股奶味,扭過頭時,玉澤把那碗藥湊過來,好聲好氣的哄。
「為師做了牛乳茶,你乖乖喝藥,等會兒給你就著糕點嚐一些,再好好休息吧。」
我眨了眨眼,沒有接過藥,他照顧我,如果不是認可我這個人,又提到了哥哥,那就是……。
「你認識花忱嗎?南國公花忱。」
玉澤還是笑著,放下藥將我扶起靠在床邊,再次端起卻不容置喙的湊在我嘴邊,眼裡寫著喝了再說話。
我被他按著後腦勺硬是灌下整碗苦藥,人是清醒了但苦得胃痙攣,趴在床邊差點乾嘔,玉澤捏著一小塊蓮花酥餵給我,我喃喃自語著。
「哥哥以前從不會這麼粗魯的餵我吃藥……。」
玉澤手上動作一頓,把蓮花酥遞給我後又端來牛乳茶,涼涼的說。
「有時候,我挺嫉妒他。」
我抬起頭,看著玉澤笑的不達眼底。
「他什麼都有,我想要的,他什麼都有。」
08
玉澤不肯告訴我關於花忱的事情,但一旦我拿不吃藥賭氣他就會用狠勁的手段逼我喝藥,往往讓我苦得在床上直打滾,高燒了四五天,我還是像迴光返照一般一直想到以前的事情,某個一樣金碧輝煌的地方,墨髮如瀑眼如鎏金的少年。
「望舒哥哥……。」
我沒見過宣望舒幾次,只知道他是哥哥的朋友,長得比任何話本上的角色都好看,他對我最溫柔,一雙似水柔情的眼睛總能把我看得喘不過氣,哥哥就生氣的把我抱開,說還沒長大就把我妹的魂勾走了,以後怎麼辦。
後來他們全家因為叛國罪被處死,我也發了幾天高燒。
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玉澤撐著臉看著我,突然一頓,他一字一句突然吐的非常清晰。
「宣望舒是個怎麼樣的人?」
我想了又想,最後回答。
「很好看的人。」他彈了一下我的額頭,頃刻之間,彷彿露出我見過的最誠心誠意的笑容。
我想說,玉澤,你這樣笑真的很好看,平時也這樣多笑笑就好了,不要老是一副等著將死對手的模樣。
09
玉澤在我病好前都百般縱容,我說之後要他陪我重陽登高、中秋賞月,他挨個都答應了。
我生病時話就多,他平日越來越忙,我只好在晚上時纏著他說個不停,起了色心沒有色膽就去拽他兩根冠上青色的帶子,久而久之我也不裝了,偶爾起床忘了束髮就乾脆隨便紮個髻,主要是玉澤聽見我對著袖子狂咳就會衝過來,我也沒時間裝。
「……認真問問你,我看起來,還挺像吧。」
「像什麼?」
「就是,偽裝成男子的模樣,挺像……的吧……。」
他沉吟一聲。
「你聲音偏細,少說話是對的,骨架子小,低頭做事也起到了掩人耳目的作用,但久了還是可能會被發現。」
我愣了一下,有個不妙的猜測。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妳一進這棟樓的時候。」
我一聽,倒抽一口氣,接著開始狂咳,玉澤蹙眉給我順著背,我嗯了幾聲後沒有忍住,嘔出一口鮮血,直濺地上雕刻的菊花浮印。
金黃蕊瓣瞬間染黑,擴散成鮮紅污褐,我張張嘴想寬慰自己和玉澤幾句,卻見他臉色白的嚇人,眼裡冰冷。
「最近。」
「——除了我給妳帶的吃食,其他什麼也別碰。」
10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時百花殺。
戲開始排了,震天鑼鼓,宣示著時間就要到了。
玉澤問我,最喜歡什麼花。
我臥在他房間裡榻上,聲音沙啞。
我說,你什麼都別做好不好,陪我就這樣待著,過了立秋,還不算晚,九月八,重陽過後,菊花才開滿。
他卻只是重複問了我一次,喜歡什麼花。
「……南塘的荷花。」
他笑了,毫無溫度。
「巧了,我也是半個南塘人,也喜歡荷花。」
菊花漸漸開了,那些金刻的假花,遠遠比不上萬壽菊的嫩蕊、銀葉菊的交相映。
從花期早的六月菊,到八月後開的鱗托菊,無花期的百日菊。
……南塘的荷花,最晚也不過八月。
立秋以後,只剩下這些金雕的植物,花氣透京城。
那之後幾個晚上,玉澤特別溫柔,講了許多故事,他告訴我等到一切結束,我也能見到哥哥了、我的身體會好起來,等待明年荷花的花期,一切都會回復原狀。
我問,排的這齣戲是什麼。
他告訴我。
狸貓換太子。
有的人坐上不屬於他的位置,有的一輩子只能用他人的身份苟且,而這些,都必須矯正。
呼吸透著痛,菊花花蕊深處像是泣血,搖搖晃晃送出濃香,我分不清這香滿樓的花究竟是給誰的鴻門宴?又是給誰送葬。
我見過的宣望舒,眼裡也有金菊一樣璀麗的盛景。
關於所有他愛之人;關於整個大景。
我說謊了,我其實一直注視著宣望舒。
從他還只是宣望舒時;從他還是那個溫柔噙著笑會給我遞糕點陪我玩的熙王世子時——一直到這樓中貴客玉澤。
我一直,注視著他。
11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玉澤說,如今我的身子撐不了任何一場戰鬥,如果被擒住,他建議我自斨。
我說好。
可當暗齋拿著毒藥抵著我的嘴唇時,我看見玉澤眼裡腥紅,手中的長槍被他握著發抖發顫,我見他分了心,一把從對方手裡奪過毒藥喝了個乾淨,把碗摔倒地上,黃金杯盞透著紅色冷光,我瞪著他。
「看我做什麼,快上——咳咳咳——。」我捂著肚子蹲下來,不忘拿著手中匕首把剛剛鬆懈下來的暗齋成員一刀劃過脖子,玉澤回頭望了我一眼直直沖向前,如他所預料、如他所希望的,這場鴻門宴是雙方給雙方下的套,台上戲子彷若無人,高亢的訴說一段被塵封至土中的故事。
年輕有為的熙王世子因為一場冤案失了家人失了榮耀,泥地裡打滾的時光他看見父母屍骨曝寒地宮,整個世界一瞬間變成他不熟悉的模樣,他的人生一瞬間失去所有選擇權。
剛剛那一刀是我的極限,如今我只能勉強躲在他開出的血路上,胃裡翻騰的像是刀子在腸子上亂劃,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我看見鋪天蓋地的金色沙幔,攪動黃金雕刻游戈上天廳的龍鳳,長槍利刃捻碎滿園菊花,飄成一片又一片的金色大雪,一層又一層的濺上血色,像盛開的萬壽菊蓬勃而出的蕊芯。
濃郁的香氣和嗆人的血氣混成一團熱從我嘴裡嗆出,我坐在這座黃金樓閣的正中央,看著自己的血從地板最中心雕刻的菊花蕊上蔓延,最終把整朵菊花染成血紅。
整個世界,花與人與愛與恨,都在凋零。
幾支瓊花刃定在牆上,滾落的就是幾條斷氣的人命,玉澤的頭髮散了開,被黃金染成一片淡淡的鉑色,他逆著光轉頭,眼裡除了赤還有反光的金,蓋住了舊時他與我相談撫琴作詩時眼底溫柔的水綠,可依然流露著惶恐不安。
「大仇……已報……你現在……又在怕什麼?」我捂著肚子彎下腰,恍恍惚惚看到濃稠的血液從我的口中一團又一團往下掉,就像那些被斬落的菊花一朵一朵下墜。
身子變得冰涼之際,我聽見兵器鏗鏘掉落的聲音,玉澤滿身沾染著浸透鮮血的菊花瓣,在我趴在地上前接住我。
「我讓妳離開了。」他抿著唇,聲音顫抖。
「你說……自斨那句……?我以為……是讓我……不……要……拖累——唔呃——咳咳咳——。」
他死死咬著嘴唇,聲音都帶著顫音,滿手鮮血撫上我的臉頰,臉色比我還蒼白。
「傻子。」我聽見他吸氣,把我擁進那個既有花香也有血氣味道的懷抱,仰望著漫天塵埃,被金黃色的光浸透,慢慢落在一地污血中。
「傻子。」
他閉了閉眼,而我對他笑,從懷裡拿出一朵乾乾淨淨的白菊。
「瞧?菊花要開到過冬,我們還有時間,跟我、跟哥哥一起回家吧。」
我帶你賞花。
賞未凋盡的荷花、賞盛開的菊花。
「好。」玉澤抱緊我起身,讓我攥緊他青綠的衣擺。
「那我帶妳回家找哥哥、帶妳看荷花,乖徒兒,可千萬別睡,妳一睡,花季就過了。」
百花殺盡,故人不在。
所以,妳可千萬別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