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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幸明白从事间谍活动和电影里演的并不相同。
他在黑进内阁情报调查室后就发现了这一令人失望的事实。那时他才15岁，在一台他自己组装的、有些地方甚至是用胶带纸粘在一起的电脑上成功黑入了系统。
CIRO最终找上了他，高岛礼看了一眼他的工作室，挑了挑眉毛问道：“如果给你足够的资源，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御幸以一个狂妄自大的少年才有的那种直截了当的诚实回答了问题。
“把世界付诸一炬。”
显然他给出了个正确答案。CIRO赞助了他上东大的奖学金，御幸主修了机械工程和计算机科学双学位。他19岁毕业，一周后便开始为CIRO工作，26岁时便成为了CIRO历史上最年轻的分部负责人。
他保护他的国家，他引导他的特工。而且他说到做到，把所有对付他的国家和特工们的对手都付诸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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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间谍活动主要包括情报收集。
00编号开头的特工们严格来说都具备杀人执照，但大多数人在整个职业生涯中都从未杀过人。
而对CIRO的军需官而言，确保特工们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也是他们情报收集工作的职责所在。虽然有时候意味着要稍微私闯一下民宅，有时候则意味着要稍微骇入一下系统，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汽车追逐战、那么多爆炸、或是枪战——
唯一的例外是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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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死的那天，御幸被提拔为军需官。
貌似没有哪个人显得特别的难过。事实上，片冈在转身离开Q分部前只是叹了口气，好似他最优秀的特工的死亡只是个小小的麻烦。这即使对CIRO的负责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个相当冷淡的反应了。
御幸向高岛礼表达了如上想法，然后惊讶地看到她回以微笑。
“CIRO有三条不成文的规矩，”高岛礼解释道，“002从未真正死去。”
御幸对此表示怀疑。他刚刚目睹了002所在的大楼发生了爆炸，特工的追踪器在那之后不久就失效了。但是他也知道最好不要反驳上司——御幸心知肚明高岛礼可不仅仅是片冈的秘书。
“那其他两条规矩呢？”
发现御幸并没有听明白那是句玩笑话，高岛礼笑得更灿烂了，“当002回来的时候，不要爱上他。”
御幸挑了挑眉毛，“我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对最后一条规矩感兴趣了？”
“不要亲手杀了他。”
“就这？”
尽管语气干巴巴的，高岛礼还是听出了他的讥讽，“祝你好运，Q。”
她并没有直接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你将来会懂的”，但御幸还是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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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花了三个星期才死而复生。
他回来的消息传得比他真人出现的速度还快。即使是在Q分部所在的CIRO总部的地下室里，御幸也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嗡嗡声。
（据御幸估计，这件事让他的下属们老想着八卦和闲聊，至少影响了他们15%的工作效率。）
御幸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没错，这个人在一座爆炸的建筑物中幸存了下来，确实是令人印象深刻。没错，这个人也确实名声在外，是整个CIRO里最有意思的人。但问题是……
又不是真的能有人亲眼见到002。
在御幸为CIRO工作的七年里，他的工作内容有五年时间是和002有交集的。但在这五年里，他也仅仅是匆匆瞥见过这个人几次。一部分原因是002经常出国，一部分原因是他是直接向片冈局长汇报的，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固执地独来独往。
正因如此，出现在Q分部的片冈局长，以及他所下达的那几道命令都显得尤为不同寻常。
“一旦泷川通过了医疗检查，你就替他装备。”
御幸放下了他的咖啡杯，“长官？”
“这是他的任务参数。你有两个小时，军需官。”
“遵命，长官。”这显然是局长想要听到的答案。片冈点点头就走开了，在他身后留下的是一连串兴奋的低语。
御幸拿起那个鲜红色的文件夹，上面盖着“最高机密”字样的印章。
“这实在是，”御幸一边说一边浏览了一下任务参数，然后把文件夹放到一边。
他希望他平淡的语调能够掩盖他的紧张。因为尽管一个印着“最高机密”字样的文件夹看上去很傻，但却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在这里从未有人与002合作过……从来没有过。
御幸坐在他的电脑前，决定先弄清楚这个文件夹不能告诉他的那些内容。
002的个人档案也被认为是“最高机密”，尽管保护这些资料的防火墙在御幸面前就跟文件夹上的印章一样“有效”。御幸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进去。
002的名字是泷川克里斯优，有一半的美国血统，是美利坚合众国驻日本大使的儿子。他在日本长大，接受的教育是一连串令人印象深刻的私立学校。之后他搬去了美国，就读一所久负盛名的大学，是他父亲的母校，当然了。
然后……他利用自己的多重国籍身份加入了美国军队，并迅速提升军衔。他在阿富汗服役两次，在叙利亚服役一次。
御幸半真半假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黑进五角大楼，去看看002未经润色编辑的真实档案。最后，他还是决定不那么做了。他又不是不能从字里行间看出真相，002极有可能是某个特别反恐工作组的一员。
这就意味着002与CIRO的其他成员不同。那些前警察们工作的地点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但不一样，002不一样。
002是一名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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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来，002。”高岛礼回应着，一边头也不抬地打着字，可能是在监视着某些政府官员。当然，一如既往的优雅，就如高岛礼所做的每一件事一般，“我想这次任务是成功的。”
“本来可以做得更好，”克里斯诚实地回答，并把文件夹和任务报告放在高岛礼的桌子上，她马上拿起来开始浏览里面的内容，“我死的时候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么？”
这个假设性的问题却让正在仔细阅读报告的高岛礼停了下来，她狡猾地咧嘴一笑，立刻引起了克里斯的注意。
“我们有了新的军需官。”
“哦？”
CIRO的上一个军需官是个可爱但有点古怪的老头子，克里斯非常肯定他曾试图在地下室里造高达。
“你应该见见他，”高岛礼这句话说得太随意了，听上去都不像是个命令。她随后补充的那句话则让克里斯大吃一惊，“我觉得你们俩会相处得很好的。”
“哦？”克里斯又问了一遍，扭曲的声音表达着他的怀疑。
高岛礼放下文件夹，从桌上拿起另一个，递给了克里斯，“你的新任务。新的军需官会替你装备的。这次尽量别被炸飞了哦。”
克里斯微笑道，“遵命，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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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些外表光鲜亮丽的人来说，作为内阁情报调查室的00代号特工，却并不是一份光鲜亮丽的工作。
他们所有的以00代号开头的特工们都特别擅长消失于人群中，而最有效的消失方法就是天生安静又不爱出风头。他们必须得是那种容易被人遗忘的人，是那种并不引人注目的存在。
而御幸很快发现，002是一个例外。他非常引人注目，这一点着实令人惊讶。
不仅仅是他走路的样子，或者是衣着品味——他坚硬的身体曲线包裹在一套剪裁合身的定制西装里。他穿得像个不仅有钱，而且还有品位和风格的人。简直是罕见的一箭三雕。再配合上他英俊的外表和自信，以及大摇大摆的走路姿势，表明他知道自己又帅又自信——让整个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
这幅美如画的景象却被一个发青的黑眼圈给破坏了。
但也差不离了。
特工礼貌地点了点头，露出迷人的微笑说道，“军需官。”
“002，”御幸打招呼道，“要是你马上就又要出发了，我现在还需要说欢迎你回来么？”
002耸了耸肩，这个动作完美地表达了他的无所谓，“犯罪永远不会停止。”
“显然也可能是死亡永远不会停止，”御幸一边回答，一边把一个银色的托盘放到了自己的工作台上，“你的护照和机票。你的狙击步枪已经在运往你在布拉迪斯拉瓦的酒店的途中了。”
“我的狙击步枪？”002困惑地说，“通常只有国际刑警组织才会提供那种玩意。”
御幸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我们能照顾好自己人，谢谢你了。相信我，你会喜欢那玩意的。”
002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脑子里飞快计算着。那副样子让御幸想要逃跑或者藏起来，或者干脆坦白自己所有的秘密。御幸忍住了颤抖的冲动。
“相信……”002慢吞吞地说，“那不是我能轻易给予的东西。”
御幸轻哼了一声，“那就放手一搏吧？我看过你的档案，以你跳过的屋顶的数量来说……这应该很容易。”
过了好一会，002的脸上才露出了很微小但很真诚的笑容，“军需官。”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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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迪斯拉瓦是座美丽的城市。
夹在两条河之间的市中心感觉就和所有欧洲古老的城市差不多。历史的厚重感在建筑物上、狭窄的石头街道上、坐落在小山丘的城堡上可见一斑。
尽管克里斯从未享受过这一切。
相反，克里斯游走在城市的边缘，隐藏在每一座美丽城市的阴影中。
他隔着广场盯着同一扇窗户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他趴在地上，尽量在保持松弛的同时又保持警惕，狙击步枪抵在他的肩膀上。克里斯不清楚新来的军需官是如何知道他对远程火器的偏爱的，但当他打开这样一份礼物时，克里斯差点就要吹口哨了。
大概正因如此，他激活了耳朵里的通讯设备，然后轻声说，“Q。”
“002，”另一边即刻有了回应。尽管现在是东京的半夜，军需官听起来还是很警觉且专业，“报告情况。”
“我需要一些情报。”
“你需要什么？”
有一个轻微的拖动椅子的声音，克里斯可以想象出Q坐到了电脑前随时待命的样子。
“烟囱蛋糕。”
“烟囱蛋糕？”Q明显困惑地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是某种爆炸物的代号么？我跟你保证，002，斯洛伐克政府不会欣赏……”
军需官突然打住了话头，克里斯等着他重新开口。
“那是种甜品。”
“我听说很好吃。”
“让我把话说清楚点，”克里斯能听出军需官的声音绷紧了，“你大半夜打给我，用的还是一个研发成本比我年薪还高的通讯设备，就因为你爱吃甜食？”
克里斯笑了起来，这时对面窗户里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听起来你得要求加薪了，军需官。”
“那不是重点！”
克里斯调整了射击姿势，挡住了军需官剩余的咆哮。他把脸贴在枪托上，透过瞄准镜望出去。他的目标正站在窗口整理信件，一名树大招风的军火商，名字上了好几个监视名单，而最终……他成了克里斯准星下的目标。
克里斯深吸一口气，又再深吸一口气。在吸气和呼气之间扣动了扳机。他盯着窗户直到确认目标倒下后才放下了狙击枪。即使隔着手套，金属在他的手中依然是温热的。
“让我来告诉你，哪里可以让你吃撑你那该死的烟囱蛋糕——”
“目标倒下。正在前往撤离点。”
克里斯可以听到军需官尖锐的吸气声，“明白。干得漂亮，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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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是在射击场里找到的军需官。考虑到通常来讲克里斯是唯一一个使用靶场的人，这件事本身就挺意外的。
军需官穿着一件芥末黄色的羊毛衫，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的那套不合身的棕色西装略有改进。
尽管他对衣着的选择并不重要，如果他会开枪的话。
他射击的姿势稳健而有力，手肘收拢，抵御后坐力。他握枪的手很稳定，却并没有使劲抓住枪。他连续不断地向纸质靶子发射子弹，把一整个弹夹里的子弹全部打完后才把枪放在他面前的托盘上。
克里斯摘下耳罩，等军需官也做完同样的动作后说道，“你似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么说其实有些轻描淡写了，事实上军需官的成绩非常优秀。
“拜托，”Q翻了个白眼回答道，“可以玩这些危险物品可是吸引我为CIRO工作的一半原因了。”
“真的假的？”
克里斯未加掩饰他声音中略带调戏的意味。他突然理解了高岛礼为什么会认为他们能相处融洽。
这个军需官很有意思。
克里斯的生活中很少有有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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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离开后，御幸又开始射击。他打完了又一个弹匣，把枪放在托盘上，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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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抬起头，警报声是从Q分部传过来的。他瞥了一眼Q，惊讶地发现军需官看上去很高兴。
“哦，002，今天是你的幸运日，”Q冲他咧嘴一笑，“想看看我们在Q分部做什么吗？”
Q并没有等着看克里斯会不会跟着来，这样的邀请根本不需要等。
“怎么回事？”
“朝鲜正在试射导弹。”
这让克里斯停下了脚步，“什么？”
Q冲他挥了挥手，“我得承认他们在制造导弹方面做得很不错。但他们的制导系统就……”
军需官的声音在走近他的工作台时低了下去，然后至少有十分钟的时间他完全忘记了克里斯的存在。这可不是这名特工所熟悉的情形。
克里斯把注意力转移到头顶的屏幕和军需官的背影上。克里斯根本不知道Q在做什么，但这不重要。显然他现在是某个战场上的一名指挥官，而克里斯即使绞尽脑汁也既看不到也理解不了那个战场。
军需官敲了几下键盘，导弹就可怕地偏离了航线，落入了太平洋的某处国际海域中。
“记下地点，把坐标发给我们的美国朋友们。”
当Q从电脑前转过身来时，他的眼睛看起来明亮而有生气。为胜利而兴奋不已，这种表情对克里斯来说很熟悉，但这并不是他所期望的能在军需官身上看到的表情。
有意思。
“要是他们最终修好了制导系统会怎么样？”克里斯好奇地问。对他来说，要潜入朝鲜的确很困难，但也并非不可能——
Q耸了耸肩，用他那种既沉着又直白的语气说道，“那我就黑进他们的武器制造设施，造成电力短路，再把那地方烧了。我已经在他们的系统里留下了一个触发器，只需要激活它就行了。”
Q从他的一名下属手里接过一杯新冲的咖啡。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递出了他的旧杯子，然后接过新杯子，眼睛分毫没从他的电脑屏幕上挪开。
“我本来已经要那么做了……但他们刚刚搬走了那座设施，再去找出来实在是太他妈麻烦了。要黑进那么多监视卫星……”
听到这句话克里斯皱起了眉头。
Q又耸了耸肩，对于承认强占国外监视卫星这件事，他看起来完全不感到羞耻，“你必须利用你所拥有的一切来完成工作。”
克里斯可能比Q所想象的更能理解这种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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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酒吧。又一套西装。又一杯马提尼。
克里斯已经数不清他自己这样做了多少次了。在数不清的大陆上的数不清的城市里。巴黎、墨西哥、纽约、波哥大、悉尼、迪拜……
而现在唯一的不同是出现在他耳朵里的声音。
“所以你最好用的台词是哪句？”
克里斯心不在焉地喝着马提尼微笑了起来。他透过酒吧巨大的窗户看着太阳落山，看着上海五颜六色的灯火随着夜色的降临而活跃起来。
他被派去调查一名女继承人，任务是查明她是否动用了她父亲的钱去贿赂政府官员。
Q没有为他准备枪支或是通讯设备，而是递出了一部看似普通的手机和几个避孕套。
Q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太专业的笑容，补充了一句，“一定要把你的设备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哦。”
克里斯从东京坐飞机过来的整个途中都在想着那个笑容。
“没台词。”
他能听到Q在电话里哼道，“你总得有个计划或是策略什么的吧。”
“你是想请教些泡妞技巧么，Q？”克里斯开玩笑地说，“你知道的，有很多这类app可用的。”
“不劳你操心，002，”Q嘀咕道，“我只是觉得你该有一整套专门应对这类任务的流程。”
克里斯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有流程？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所以对他们来说吸引力也是不同的。重要的是你能读懂这个人。”
克里斯几乎整晚都在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这位女继承人。她看起来聪明又有趣……而且完全被她的约会对象迷住了。她的档案里完全没提到她还有男朋友，但他们之间弥漫着“这是一段令人兴奋的新恋情”的所有特征。
“嗯，”Q平淡地回答，“我确信你长得这么好看与吸引力无关。”
“我受宠若惊，Q，”克里斯回答，并没有刻意压低的嗓音变成了一阵颤抖的呜呜声。
“拜托，”Q回击道，克里斯可以想象出他翻白眼的样子，“谦虚不适合你。”
“哦？那什么才适合我？”
“一把瓦尔特PP手枪。”
克里斯忍不住笑了起来。
克里斯为了工作会勾引别人，调情是他的第二天性。他不知道Q听说了多少有关他的名声，但他觉得应该是了解了全部。他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他们都在情报部门工作，而Q并不是个傻子。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Q看起来像是在回应他的调情。
“无论如何，”克里斯说，“我不觉得目标人物的新男友像是那种会和人分享女人的类型。”
“这可能是个问题了，”Q用他在工作时不经意间会出现的简短语气回答道，“有机会接近她么？”
“当然，”克里斯轻轻耸了耸肩，Q看不到。也可能看得到。克里斯毫不怀疑Q能黑进酒吧的监控摄像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把目标锁定在她的弟弟身上可能会更快。”
Q犹豫得久到引起了克里斯的注意，“这会是个问题吗，002？”
“一点也不，”克里斯一边回答，一边瞥了一眼吧台，目标人物的弟弟正在喝第三杯威士忌，顶级货，“他更年轻，没那么成功，长期生活在他光鲜亮丽的姐姐的阴影之下。那个新男友只不过是她对他的另一种优越感。”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顺便说一句，他正在喝酒。”
Q嗤之以鼻，克里斯听到了他敲打键盘的声音，“抱歉，我可不会轻易地相信你的话。”
克里斯喝光了他的酒，朝着吧台走去。他斜靠在弟弟身边的吧台上，示意再来一杯。
“我做梦也想不到，亲爱的。”
敲键盘的声音停止了，“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工作对你很重要，但我想让你在这里陪我，”克里斯瞥见那个弟弟停下了举起酒杯的动作，回头看向了他。克里斯面带欣赏地扫视了他一眼，然后朝着他慢悠悠地笑了，“这里风景真棒。”
Q呻吟道，“这就是你的开场白？”
克里斯的笑容变得更真诚了一些，说道，“我晚点再打给你。”
“求你别。”
“我也爱你，拜拜。”克里斯挂了电话，把它塞进外套的口袋里，然后转向弟弟，“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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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幸原本并没打算黑进酒吧的监控摄像头。
一个简单的诱饵任务并不需要他的全神贯注。
但他不得不承认，至少对他自己来说，他是有点好奇的。
002在CIRO很有名气，即使是御幸也不能幸免听到些风言风语。这名特工在勾引人方面的技巧和他在其他各方各面的间谍技巧一样娴熟。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御幸曾亲眼目睹他在500米开外的微风中透过玻璃狙击目标。
御幸只是想更好地了解他的特工的工作流程，以便做一名更好的军需官，他用这个站不住脚的借口，黑进了酒吧的摄像头。
摄像头的质量不怎么好，但即便是在模糊的图像中，002的存在依然像是有股磁力一般。又或许是因为御幸曾亲眼见过这个男人，所以也许他只是把自己印象中的他投射在了图像上。御幸向后靠在办公椅上，看着002和原目标人物的弟弟聊天。
002是对的，没有一句台词。有的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看似微不足道的点滴瞬间，小心翼翼地建立在彼此之间。
002的注意力丝毫没有动摇，仿佛他真的听得入迷了。他只是在看到那名弟弟紧张地喝了一小口自己的威士忌后舔了舔嘴唇时，才移开了视线。他们之间的谈话似乎很轻松，毫无防备。002微微一笑，刚好能照亮他的眼睛。在弟弟摸上他的膝盖时，眼中流露出一丝假装出来却令人信服的慌乱。配合上他羞涩又带点试探的恢复平静的表情，腼腆的笑容，微妙倾斜的让人碰触的身体。
御幸瞪大眼睛坐在那里，不太相信他所看到的情景。002让事情变得非常简单。仿佛将一只手放在弟弟的腰背上，在他耳边低语些什么——让弟弟脸红的话——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002拉开距离，付了账，又对弟弟笑了笑，然后就走开了。
那位弟弟没能及时追上他的脚步。
御幸合上了他的笔记本电脑，突然为他和002之间1096英里的距离而感到庆幸。
因为这距离也阻止了御幸追随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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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报告情况，002。”
克里斯听到这个干脆利落的回答后松了一口气，“我需要一条逃生路线。”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知道出了什么事？”Q平静地问道，但即使在通讯器里也能听到他在疯狂敲击键盘的声音，“你必须步行不到一英里达到降落点。”
“贫民窟的敌对帮派，你懂的，”克里斯一边说一边从一个铁皮屋顶跳上另一个铁皮屋顶。
里约热内卢的天气酷热难耐，湿气粘在克里斯的皮肤上。当他跳上另一个屋顶时，可以感觉到汗珠顺着他的脊柱流下来。
“贫民窟的敌对帮派。当然了，问这个问题的我可真傻。”Q回答道。他的声音平淡而疏远，但那只是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右转。现在告诉我，你在屋顶上是怎么回事？说实话。”
克里斯转身跳到一个较低的屋顶上，他可以听到追兵的声音依然跟在他的身后，但正在逼近。
“现在不是时候，Q。”
“再右转。嗯，很好，现在从屋顶上下来——”
克里斯用一个翻滚作为缓冲，他闷哼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沿着街道向前跑。听到枪声响起时，他躲到了另一栋建筑物后面。
“左转穿过小巷。街对面有一辆相当讨人厌的兰博基尼。上车，我会从这边启动它。”
“你能做到那种事？”
“拜托，你知道一辆车的防火墙有多脆弱吗？”
正如Q所说，街对面停着一辆亮黄色的兰博基尼。当克里斯靠近时，车门打开了。克里斯刚坐到方向盘的后面，车子就咆哮着复活了。
“你知道这附近的这种车只可能是属于贩毒集团的吧。”
“那又如何？”Q反问道，“我已经把GPS里的目的地设为日本大使馆了。一路平安，002。”
克里斯笑着给兰博基尼换了个档，沿着街道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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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幸瘫倒在了他的工作台上。
这不是他想要宣之于口的事，尤其是泷川似乎终于开始把御幸当做一个可靠的资源了，但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帮助一名特工逃跑过。
御幸肾上腺素过高，连手都在发抖。
高岛礼在他身后说，“你做得很好，军需官。”
御幸没有被吓得跳起来，但他也真的不知道她居然在那，“你确定我真的不会亲手杀了他吗？”
“你喜欢他。”
这句发言里的确定性是带有毁灭性的。
御幸还没准备好回答，高岛礼已经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Q分部。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响，留下御幸一个人和他的电脑、屏幕、黑客卫星、肾上腺素和……钦羡。
并不是说高岛礼曾说错了什么，而是御幸希望她不要正确到无可辩驳。
他注视着代表着002的追踪器的小红点在里约热内卢的街道上移动着。
这还仅仅只是体验了一下泷川的世界。
既可怕又令人兴奋。
而御幸不知道他是否会因此就感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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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电影明星都没见着？”
“过去的一周里我都一直被困在联邦调查局的大楼里。”克里斯对着通讯器说，“我什么时候能见着电影明星了？”
克里斯被邀请作为顾问加入团队。有一支走私集团涉嫌将枪支从洛杉矶运送到夏威夷，最终会运送到日本。克里斯在这里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现在必须打道回府了。
“除此之外，”克里斯一边用手指敲打着租来的车的方向盘，一边补充道，“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有时间看电影了？就算我看到一个电影明星，我可能也认不出他们。”
“你可在长途飞行上花了很多时间，”Q指出，“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左转。”
克里斯本该在前往机场的路上。虽然克里斯并不介意绕点路，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好奇Q到底想干什么。他其实也不期待飞离洛杉矶国际机场。洛杉矶机场是过去时代的产物，并不是为现代旅行而设计或配备的。这也让在这座机场飞进飞出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我长途飞行时都在补觉。”
“听起来像是浪费了大把空闲的时间。请在这里停车。”
克里斯照做了，停在了一家面包店前，“我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想要个烟囱蛋糕吗？”Q回答道，“你没能在布拉迪斯拉瓦吃到。”
“Q，”克里斯用一种危险的欢喜语气说道，“我都不知道你还惦记着。”
“是的，这是我糟糕的工作的一部分。拜托你一定要设法到达机场，不要炸掉任何东西，不要从任何屋顶上跳下来，也不要向任何人开枪。”
“哦，所以这是贿赂？”
听起来Q好像是憋笑失败了，“这点就够了么，002？”
“足够了，军需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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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幸在他的公寓里建立了一套安保系统。
他认为自己这么多年来已经将这个系统改善到几乎完美了。本应该如此的——毕竟这是他赌上性命拿来保障自己安全的系统。
正因如此，当他回到家却发现茶几正中间放着一个盒子的时候，他差点给高岛礼打电话了。要不是随附的便条上简单地写着：谢了。泷川。
御幸盯着盒子考虑了很长时间才打开了盒盖，然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拥有杀人执照的002，给他带了个烟囱蛋糕。
御幸瘫倒进他的沙发里。他养的猫们最终凑过来跟他打招呼时，他依然难以置信盯着甜点看。塞尔达探了探盒子，试探性地闻了闻，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走开了。桃子则蜷缩在御幸的大腿上，拿脑袋拱他。
“我们需要再讨论一下我们家的安全协议吗？嗯？你们两个也要起点儿作用啊，”御幸边说边挠着桃子的下巴，“还是说那个可怕的00代号特工勾引到了你们俩了？”
桃子咕噜咕噜地叫着，一边踩着他的腿，一边从小小的胸腔里发出隆隆的声音。
御幸叹了口气，“我也没资格怪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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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跌跌撞撞地挣扎着拉开那辆1958年产的粉蓝色雪佛兰羚羊的副驾驶座侧门。这辆崭新的车体现着真正的美感。克里斯不知道军需官是如何弄到这辆车的，但这辆车一直在哈瓦那机场的停车场里等着他，就如同他承诺的那样。
但克里斯此时此刻并没有时间欣赏这辆车的美。
“Q？”克里斯倒在副驾驶座上，已经在胡乱摸索着他衬衣的扣子了，“你听说过三奶蛋糕吗？”
Q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要是我搜一下这个词，出来的会是某种武器，甜点，还是什么性爱内容？”
“你知道的吧，你从来没听说过‘反向骑乘’这件事真不是我的错。这基本上算是——”
“002，为什么你的心率在急剧上升？”
“啊，对了，我中了点毒。”
“你中了点毒，”Q用克里斯所听过的最干巴巴、最冷淡的语调重复了一遍。这使得他接下来的爆发显得更加有意思，“他妈的什么鬼，泷川？”
“这种事时有发生。”
“经常？”
克里斯犹豫了一下，“要怎么样的频率才能被认为是‘经常’呢？”
“我想你刚刚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Q咕哝着，“去打开手套箱。我能请问下你是怎么中毒的么？”
“记得我提到的三奶蛋糕吗？”克里斯问道。
他拉开手套箱时手指已经开始发麻了，他把路线图和一副廉价太阳镜推到一边，手终于勾到了夹层后面的黑色箱子上。
“别告诉我你中毒是因为你爱吃甜食。因为我不在乎小礼告诉过我什么，我发誓我会亲手杀了你。”
“小礼？”
“集中注意力，002。”
“Q？”
“我正在用你的追踪器进行分析。把蓝色的肾上腺素笔注射进心脏。”
克里斯嗤笑道，“我就知道你会‘伤’我的心，Q。”
“要是你现在不立刻注射解药，我就不止会‘伤’你的心脏了。”
克里斯把笔扎进了胸膛，他吸进了一大口空气，不确定自己在雪佛兰羚羊里坐了多久，挣扎着移动，挣扎着呼吸。克里斯感觉……呃……就像刚刚又中了一次毒。他浑身都是汗，皮肤还是湿漉漉的。他依然还是呼吸困难，但他又逃过了一劫，再一次超越极限。而这一次是因为——
“欢迎回来，002。”
克里斯发出一声沙哑的笑声，“回来真好。”
“拜托你下次一定要当心你吃进去的东西。”
“我可不敢保证，Q。”克里斯一边说，一边把湿漉漉的头发从额头上拨开。
他可以听见Q以一种非常熟悉的方式叹了口气，“一如既往的合作愉快，002。”
克里斯咧嘴一笑，“我也是，军需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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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都搞不懂圣诞节的意义。”
御幸扯了扯他的衣领。虽然知道是心理问题，但他依然感觉呼吸不顺畅。穿着这件燕尾服，待在这部电梯里，站在泷川的身边。
而讽刺的是，是他自己坚持要参加这次任务的。
严格来说，他们没有监视美国人的权利，同样的，美国人也没有监视他们的权利。游戏规则就是如此。但御幸的工作就是查明这家美国科技公司是否使用其设备来收集日本公民的信息。
与泷川平时执行的任务相比，这次的任务很容易。御幸已经把他们两人的名字加入了公司圣诞派对的客人名单中，现在只需要找到并进入他们的封闭系统就可以了。
泷川看了他一眼，“别摆弄你的领结了。”
“你说得倒轻松，”御幸气呼呼地放下手，“难道你生来就穿戴这些玩意么？”
“我父母等到我至少六个月大的时候，才让我穿上了燕尾服。”
“你知道么，最糟的是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在扯谎。”
回应御幸的是泷川罕有的笑声。不是他在别人面前伪装出来的那种，这是一个真诚、切实、诚实的反应。
御幸对这个笑声的欣赏程度可能有些不太专业了。不过话说回来，事关泷川，又有什么事不算新鲜的呢？
电梯门打开，泷川率先踏了出去，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向御幸发出信号。御幸跟着泷川穿过大堂。他已经仔细研究过这幢大楼、尤其是这一层的布局。如果要御幸自己来藏匿一个秘密储存着非法获取的公民信息的银行服务器，那应该会藏在这个地下层里，更确切地说是藏在这扇门后。
御幸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门禁卡刷了一下，门上的锁一瞬间亮起了黄灯，随后便变为了绿灯。御幸打开门，对泷川做了个手势。
“你先请。”
“我还以为安保措施会更加严密些，”泷川回答道。
“那是因为我已经做好了大部分的准备工作，”御幸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着，一边掏出钥匙扣，把其中那枚外形跟钥匙一样的闪存盘插入了右手边的服务器。“监控录像在循环播放，电梯没有上锁，我黑进了大门重新设置了锁。剩下的嘛……？”
御幸一边耸耸肩一边输入指令。他只需要留下一点点用来反监视的小东西，要是能给数据顺便造成点损坏那就更棒了。
“这家公司气焰嚣张，谁又有胆量去碰呢？”
“确实，有谁呢？”泷川干巴巴地回答，看到御幸把闪存盘收起来放进口袋，“这就完事了？”
御幸对他咧嘴一笑，“是啊，你以为我是谁？”
“是个有胆量的人。”
御幸喜欢他这个声音。
他们刚要回到电梯时，电梯却突然叮咚一声响了起来。御幸意识到这说明有人来到了这一层。泷川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拽进了楼梯间。他们一起爬楼梯，对泷川来说轻而易举，对御幸来说……就没那么轻松了。
他开始喘着粗气时离一楼还差两层。幸好泷川的感知能力没有受到影响，因为这时楼梯间的门突然在他们上方打开了。御幸对泷川那一刻的反应速度印象深刻——如果他自己还有余力处理眼前发生的事情的话。
前一分钟他还在喘着粗气，下一分钟泷川就把他推到了墙上。他扯开御幸的领结，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御幸原本正要暴躁地怪他把自己的领结弄乱了，但他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因为泷川正在吻他。
御幸突然因为一个截然不同的理由而喘不过气来了。因为勾引人是002众多武器库中另一件炉火纯青的武器，一件御幸完全无法抵御的武器。当泷川的身体压在他自己的身上时，他筑起的所有高墙尽数倒塌了。强有力而稳定的双手正在解开他的衬衫，嘴唇和舌头将他吞噬——
御幸弓起身体回应他的每一次触碰，对泷川予取予求。他双手圈住泷川的脖子，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他猛地一拽，紧接着感受到贴在他嘴唇上发出的抽气声。
这种反应如此理所当然，御幸满脑子都在想这种反应到底意味着什么。也许，也许他不是唯一一个感觉到他们之间有点什么的人。也许，也许——
泷川向后退开了些，御幸发现自己正追逐着他的唇舌，直到他留意到那两名尴尬的保安，他这才想起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有人和他们一起走进了楼梯间。御幸把脸埋进泷川的脖子里，轻轻地呻吟起来。
“这里是禁区。”
泷川点了下头，“抱歉，我们……呃……有点迷路了。”
御幸咯咯地笑了起来，泷川紧了紧贴在他胯部的手作为警告。
“呃……”保安语气平淡地回答，“一楼在上面两层，我们送你们上去。”
“谢谢你们，”泷川说，声音听起来像是受到了责备，“走吧，亲爱的。”
御幸想要翻白眼，而泷川不知怎么的就是知道他想这么做，所以他捏住了御幸的身侧。他们一起爬上了最后两层楼梯，走到了一楼大堂。
“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一名保安揶揄地说。
御幸还没走出大门就忍不住笑出了个气泡音。“我前途无量的间谍生涯就到此为止了。”
他觉得头晕目眩……又有点战无不胜。于是，他又把自己贴回了泷川身边，再次擒住他的唇。首战告捷的兴奋之情让他变得勇敢又自信，愿意投入到这一切当中。
“002。”
泷川也朝他微笑，“军需官。”
“我家还是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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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看着Q站在他的公寓里，这所公寓是他开始为CIRO效力时发给他的。从那时起就没什么变化，平平无奇的家具，没有人情味的艺术品，看起来更像个宾馆的房间，而非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
这里和军需官自己的家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一样。那里装满了私人物品，充满了个人风格，还有两只不管什么人来了都会打招呼的猫。
军需官穿燕尾服很好看，就像克里斯一直知道的那样。他穿着华丽的服饰感觉有些笨拙，但不可否认他的魅力。在他那些皱巴巴的羊毛衫和廉价的西装之下，有某种力量。不屈不挠，牢不可破。而那钢铁般的意志现在正在克里斯的手中融化。
“喜欢你对这地方所做的一切，”Q回过头来对克里斯说，嘴角挂着一丝揶揄的笑。
“你的猫们不要紧么？”
Q犹豫了一下向克里斯伸出了手。他哼笑了一声，把手放在了克里斯的屁股上，“我给塞尔达和桃子装了个自动喂食器，因为我的工作排班实在太奇怪了。”
克里斯本已经俯下身来咬住了Q的耳朵，听到这句他退后了一些，看着军需官问道，“塞尔达和桃子？”
“它们都是小公主，”Q急匆匆地解释道，“我现在不想谈论我的猫。”
“那你想谈论什么？”
“我压根不想说话。”
这个指示克里斯非常乐意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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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幸伸了个懒腰，感觉到泷川伸出手指在他的脊椎上上下下摸索着。
他曾亲眼目睹过泷川和目标人物在一起。他懂得他魅力的杀伤力，预期的也是一场酣畅淋漓但意料之中的性爱，就如同按部就班一样。而他从未想过会有浓情蜜意、温柔多情、或是欢声笑语。
他更从未想过，当泷川喘着气喊出“Q”时，他会感到不满足。
御幸对泷川被派去勾引的每一个目标人物都深感同情。那些人张开双腿，泄露秘密。而御幸自己也并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说，
“御幸一也，”他转头看了一眼泷川，“那是我的真名。”
泷川的手停了下来，打量了他一会儿，“很高兴认识你，御幸。”
御幸哼了一声，“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泷川。”
“你现在应该叫我克里斯了，”泷川 一边用手指抚摸着御幸的头发一边回答。
御幸知道这个让步对自己来说和对泷川来说意义不同。他曾在美国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大部分时间又都不在日本。但此时此刻，御幸假装让自己觉得这意味着很多。
御幸打了个哈欠，蜷缩在泷川的身边，“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是日本？为什么不为美国人工作？”
御幸本没想到泷川会回答这个问题，而且他的答案更令人惊讶。
“感觉没有其他人在为她效力……所以我觉得……我可以。”泷川笑了，御幸能感觉到他胸口在隆隆作响，“大声说出来感觉好傻。”
“一点也不傻，”御幸若有所思地说，然后在跌入梦乡时还在想着，原来他们比他原本想象的更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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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军需官。”
御幸把银色托盘划过自己的工作台，“这是你的通讯设备和折叠刀。你会发现这玩意某些场合会派上大用场。”
克里斯微笑着拿起折叠刀，“我很期待看看它能做什么。”
御幸咽了口唾沫。他紧紧地抓住工作台的边缘，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你的护照在我办公室，请跟我来。”
御幸转过身，没有去看克里斯有没有听见。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大步走了进去。他一边用手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么？”御幸听出了克里斯声音中的疑惑。
“出什么事了么？”御幸朝他哼笑了一声，然后转过身，“你孤身一人被送往丛林深处的某个武装组织的老巢，那里没有电脑，几乎没有卫星覆盖——在那里我根本帮不上你——我能给你的只有一台电力有限的通讯设备，和一把该死的折叠刀。”
克里斯检查了一下手里的折叠刀，“它至少能爆炸吧？”
“当然能爆炸，”御幸嗤之以鼻，然后摇了摇头，“别去。”
克里斯居然还笑得出来，“你是要我拒绝这个直接任命的任务么，军需官？”
御幸猛地一拍桌子，“这是一次自杀式的任务。”
克里斯的表情冷静了下来，但他仍然微笑着，缓慢而自信。御幸想要让自己相信他的话。
“你不知道吗？复活是我的专长。”
御幸把他的眼镜向上推，捏住自己的鼻梁。他内心深处正在激烈斗争。责任、荣誉、职责，与感受、情感、依恋正发生着冲突。他从未——这从未——
那份恐惧让人麻痹。
这让御幸的声音变得尖锐而脆弱，“你还没有付出够吗？”
克里斯看了他一眼。冰冷，疏远，无情。御幸知道他现在看到的不再是泷川克里斯优。这是002，日本最优秀最有效率的杀手。
“我是名暗杀者，御幸。我的国家将我派往世界各地，获取利益和情报。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别忘了我是谁。做好你的工作，我也会做好我的。”
御幸挺直了脊梁。他是CIRO历史上最年轻的军需官。他以最聪明又最无情的方式爬到了顶端——成为一个他们所见过的最他妈优秀的人。
他可以把整个世界付诸一炬。
而泷川克里斯优只需穿越这片火焰。
“明白，”御幸回答，“尽可能将你的装备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克里斯拿起护照，简短地点了点头，“军需官。”
“002。”
御幸看着克里斯从他身边离开。他一直等到特工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外后，才瘫倒在了桌子上。
“把你自己也带回来，”御幸喃喃地冲自己低语，周围没有其他人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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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器亮了起来，当泷川克里斯优熟悉的声音传来时，御幸扔下了手里组装了一半的电脑，
“Q。”
御幸急忙跑到他的工作台，把克里斯的生命体征数据投放到主屏幕上。自从克里斯两周前在丛林里失踪后，他就一直在监控着他的生命体征，害怕地等待着这一刻。
御幸看着屏幕上的心率监测线，尖锐而急速的峰值表明了心率正在异常升高，已经进入了危险的水平。
御幸的手指在颤抖，但他打开通讯频道时声音却很平静，“002。”
“嘿。”
御幸发出一声短促的难以置信的笑声，“嗨。”
“目标击毙。不得不炸掉了半个营地。我很遗憾地向你报告，你的折叠刀没能幸存下来。”
“去他妈的折叠刀，”御幸咕哝着，他能听见克里斯的笑声。他听起来气喘吁吁的……可能受伤了，“预计到达撤离点的时间是？”
克里斯哼了一声，“好吧，这是比较棘手的部分……”
御幸闭上了眼睛，“002。”
“军需官？”
“你最好给我回来，”御幸恶狠狠地说，仿佛他只靠意志力就能做到似的。
“为了你，军需官，永远。”
御幸看不见克里斯。他无法黑进那里，也无法创造奇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监测着克里斯的生命体征。他的心跳和克里斯的一样快。然后——什么都没了。一条没有起伏的监测线表明了要么追踪器被毁……要么，死亡。
御幸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从胸口挖了出来。
他缓慢而平稳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吸了一口气。他声音毫无起伏地说，“特工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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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幸已经黑进了所有人类已知的卫星，借了好多家美国社交媒体公司的东风，对数千小时的监控录像进行了面部识别，还想尽一切办法让已经没电了的追踪器重新工作。
直到一个月又一周零三天十二小时三十七分四十秒后，通往Q分部的门滑开了。
已经很晚了，晚得都没有其他人了。御幸的下属们都走了。高岛礼几小时前来看过他，看上去很担心，让他回家去。御幸嘴上答应了，却依然待在这里。仿佛只是待了一小会，就已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自从002失踪之后，这种事就时有发生。
正因如此，御幸无法相信他自己的眼睛，无法相信他的心脏。他的心脏正在急速运作，在他的胸口和喉咙口狂跳。在提醒着他，经历了数周的麻木，他事实上还活着。
“你知道么，当我被提拔为军需官的时候，小礼告诉我，在CIRO有三条不成文的规矩，”御幸推了推眼镜，好揉揉自己的眼睛，“第一条就是，你从未真正死去。”
泷川克里斯优回望着他。尽管他穿着崭新的浅灰色西装，但看上去糟透了。他的头发比平时长了些，手上布满了擦伤和痂，右臂无力地吊在绷带上。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身体向左倾斜着。
作为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来说，他看起来真他妈好。
克里斯把坏掉的通讯器放在御幸工作台角落里的银色托盘上，“那另外两条规矩呢？”
“我不能亲手杀了你。我不能爱上你。”御幸看着坏掉的通讯器，叹了口气，“三条里遵守了两条，不算太坏。”
“你要杀了我吗，军需官？”
“别傻了。”
御幸越过桌子伸出手，拉着克里斯的夹克翻领把他拽了过来。他用他所有的担心、沮丧、愤怒和爱恋吻了他。他吻了他，让他自己安心，也让克里斯安心。他在这里，他回来了，他回家了。
“欢迎回来，002。”
克里斯笑了，“回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