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3.
『有没有幻想过在结婚后遇到自己的命运之番？』
『命运之番真的存在吗？确定不是信息素闻起来正好是喜欢的食物吗？』
『和命运之番结婚是什么样的体验？』
……
电子荧幕里闪烁着无数的词汇，灵幻有些麻木地滑动着手指，搜索到的都是些大同小异的东西。
区别是以往对这样的信息只当做是一种情报、谈资、或是某种虚拟创作，并无想过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员。
网络上的信息真假难辨，那些声称自己遇到了命运之番的发帖人大多像是博眼球的骗子，灵幻叹了口气，又去搜索起新闻版块。
新闻版块对这样的都市传说更是视为洪水猛兽，看到「社会24%的人会以命运之番为借口出轨/离婚」的数据时灵幻还是不免疑窦丛生。
到底为什么会具体到24%这样的数字，是这部分人的谎言太容易被看穿吗？那这里面就没有真的吗？不是太无辜了吗？！
等等……
灵幻从床上坐起身，头痛地扶了扶额。
……有那么几秒钟，他竟然觉得那些因为遇到命运之番而出轨的家伙是无辜的。
绝对是脑子不清醒了。
干脆关闭了网页搜索，他预备闭上眼早早休息。
手机在屏幕暗下的瞬间却又亮起，看着突如其来的邮件提醒，太阳穴几乎在同时突突跳起。
『周六上午9点，我会在这里等您。』
随邮件发送的还有定位，是附近的拉面店。但他没什么印象，应该是刚开不久。
一阵烦躁感涌上心头，灵幻不耐烦地回复了邮件。
『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分开前被影山律索要了自己的邮件地址，没想到现在就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那边很快发来了回信。
『这是灵幻先生答应的吧？还有，记得删除邮件记录。』
这样的叮嘱宛若羞辱，灵幻甩开手机，恼火地走下床，给自己点了支烟。
略带苦涩的烟草味渐渐安抚了焦躁，灵幻背靠着阳台栏杆，考虑起该如何应付这件棘手事。
尽管网络上的信息大多不值一提，但也有些只言片语适用于眼下的状况。
命运之番的信息素作用是无可抵抗的生理现象，但它的本质是一种『放大』。
将Alpha与Omega之间彼此作用的荷尔蒙放大百倍、千倍，这样的影响不可谓不可怕，但是……如果那个基础值是『零』呢？
已经被标记的Omega不会再受到标记方以外的信息素干扰，甚至于身体还会产生对非标记方的信息素排斥性反应。尽管大多帖子提到结婚后遇到命运之番也会被其吸引，但这与Omega基础生理构造相悖的说法灵幻并不相信。
实际上，他倾向于某个帖子提到的说法——因为婚后的排斥反应，对某个人的气味极其反感，光是闻到都会作呕，后来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命运之番。
如果这个说法是真的……那么只要顺利地让茂夫标记自己，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想到现在那个威胁自己的小鬼将来会因为自己的靠近被臭得直皱眉，灵幻的心情就好转了许多，一个轻飘飘的烟圈随着他的轻笑飘散至天空。
或许不需要等到结婚，有些事现在就可以做。
有了这样的念头后，灵幻第二天提早去了影山家，并在楼下给茂夫拨去了电话。
电话过了好一阵才接通，本以为对方正是贪睡的年纪，结果那头传来了精神的声音。
「师父怎么在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现在正在你家楼下哦，茂夫，早上好~！」
「诶？早、早上好，虽然师父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是下次还是早点告诉我……」
「啊，抱歉，是打扰到你休息了吗？因为我今天有些事正要找你谈谈。」
「没有没有，事实上……」
听完电话那头的解释，灵幻后悔起没在昨晚就提前发送信息给对方。
以为这么早来肯定不会有问题，偏偏撞上了茂夫难得的高中同学会，半个多小时前他就坐上早班车离开了。
「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师父如果闷的话可以找我爸妈一起逛逛街什么的。」
想起茂夫最后的建议，灵幻无奈地摇摇头，且不说这过于叨扰，和没比自己大多少岁的长辈一起逛街多少是有些尴尬，而且……
「灵幻先生。」
挂着影山门牌的大门被推开，青年换了一身浅色休闲装，双手插着兜，一幅初见时的乖巧姿态。
「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不过既然灵幻先生已经来了，我们就出发吧，怎么样？」
「话先说好，我可不是来找你的。」
律依旧微微笑着。
「当然，哥哥不在不是么。」
去拉面店的一路灵幻都在考虑在门后的青年是否偷听了自己和茂夫的对话，但所幸没有什么要紧话题，也就不再去在意。
影山律走在前面，见他不愿搭话也不勉强，神态自若的样子丝毫不见尴尬，倒显得自己这个成年人有些过分扭捏。
不过是去吃顿饭，过于紧张反倒被看扁。这么一想，灵幻也挺直了腰板，换上一副社会人的惯性笑容。
对方身上依然散发着撩人的香气，但因为在室外，深秋的风不时吹过，倒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店铺果然是新开的，装修很新，本以为是没什么新意的拉面店，仔细一看招牌居然还是中华料理。
灵幻特意选在靠门口的通风位置率先坐下，影山律挑了挑眉，很快了然地坐到了对面。
「灵幻先生想吃什么可以先点。」
「你还是学生，这顿我请吧。」
影山律楞了一下，很快恢复了笑容：「灵幻先生的脾气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为什么这么说？」
翻了翻手里的菜单，灵幻随意地给贴着招牌符号的牛肉面打了个勾。
「本以为今天您会冷着脸对我，我做了不少心理准备。」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用手指搓了搓鼻子，灵幻心生不满之余，故意在第二页的超辣拌面那里打了勾。
「说吧，弟弟君，今天准备说什么来气我？」
「我今天只是和您约会，不用太过紧张。」
「别随便用『约会』这个词，不过是『朋友聚餐』。」
「是，那就是『朋友』。」
律今天好似乖驯的异常，灵幻心生疑惑，不由地有几分犹豫，圆珠笔转来转去，又把超辣改成了中辣。
等他下午见了茂夫，坦白情况并拜托茂夫提前完成标记后，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灵幻瞥了眼喝着茶水的影山律，怎么看也只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责备的念头也就淡了些。
两碗面很快端上来，影山律看见自己面汤里飘着红油也没有说什么，面色如常地夹起筷子往嘴里送。
难不成这家伙很喜欢吃？
灵幻后知后觉地有些懊悔自己的幼稚行为，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大口大口吃着美味的拉面。
稍感惊喜的是，入口的拉面的口感筋道，牛肉片很厚，汤底鲜美可口，不知不觉就只剩下碗底的两颗葱花。
这家店确实不错，之后可以介绍茂夫来一起吃……这么想着，刚放下手里的碗，却发觉青年早已用餐完毕，正直勾勾地打量着自己。
「灵幻先生，这边。」
见影山律指了指脸颊，灵幻面色不郁地抽了张纸巾，擦掉了嘴角的葱粒。
「那我现在去结账。」
「谢谢您。」
影山律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将礼貌做到了底，有那么些时刻灵幻几乎要忘掉对方那些恶劣的话语，仿佛对方只是恋人的优等生弟弟。
离开收银台时，灵幻不经意地回头瞥了一眼，却看见影山律的手正好从收银台的某个盒子上离开。
那里面装了满满一盒糖，是给客人的小礼物。
灵幻新隆禁不住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原来是在逞强啊。
「灵幻先生要吃吗？」
没想到的是，对方并未藏着掖着，反而拿了其中一颗到他眼前。
「诶？」
「这家店的糖看起来挺甜。」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那颗糖被放到了他的手心。
律朝着外面走远，远远地又传来了声音。
「还有，用欺负小孩子的手段，可是无法报复我的，灵幻先生。」
本以为吃完饭后会有别的安排，影山律的步伐却停在路边，大发慈悲地表示现在可以结束见面。
「下次见面的时间我会再通知您。」
「喂，你这幅公事公办的语气会不会有点过分？」
「是吗？那么灵幻先生如果有不方便的情况，请及时告知我调整时间。」
「如果我不想再见你呢？」
「我相信您是个守约的人，如果推迟一次见面的话，我也会采取相应的『手段』。」
「……」
灵幻正欲发作，又想起下午的计划，默念了三遍『马上就和这混蛋小子说再见了』以后，终于又扯出一个游刃有余的笑脸。
「这种好友聚餐的话，弟弟君倒也不用费心瞒着茂夫哈~」
影山律沉默了一会儿，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哼哼，你就等着下午以后就失去「命运之番」吧！
灵幻有些得意地想着。
「灵幻先生。」
「什么？」
影山律看着他，微微扬起嘴角，脸上毫无担心之色。
似有若无的香气随着他的话语萦绕。
「希望您能好好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
茂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错过了约好的晚饭时间，灵幻不好意思去过夜叨扰，也怕伯父伯母担心，在附近的咖啡厅见面后便准备告知自己的打算。
实际上，他打算向恋人完全坦诚自己这两天遇到的所有事，以此为基础的前提下拜托对方提前完成标记，他并不想只把标记当作摆脱困境的手段而欺骗对方。
「抱歉师父，在学校里遇到了高中时候的社团同学，不知不觉就去见了很多人。」
「没关系，我已经吃过了，你呢？」
「在路上吃了好几个饭团，已经完全饱了。」
「这样啊。」灵幻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还在周末，明天再见面就好了。」
「嗯。」
茂夫点点头，随即提议道：「师父，你知道附近有一家新开的中华面馆吗，看起来很不错。」
「诶？」灵幻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太对，慌忙换了个表情：「哦，你是从哪听说的？」
「昨天晚上无意间在网上刷到的，觉得很适合师父的口味。正好那时候律也在，他也很赞同我的想法。」
连着两天都吃同一家拉面的预感让灵幻的眉角都不禁有些抽搐。
「咳咳，那个，茂夫，说起来你那个弟弟，你觉得他回来有什么变化吗？」
「师父为什么这么问？」
「呃，就是，这个，那个……」
灵幻别开视线，斟酌着该如何告知茂夫他有个假面弟弟这件事，指尖不经意地点起了桌面。
「委托！是有个关于你弟弟的委托！」
「什么委托？」
瞧着茂夫茫然的目光，灵幻硬着头皮补充。
「咳、这是委托人的秘密！总之，你是否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呢？」
「硬要说的话……律他，好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嗯？」
「律从小就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我很少能看见他对什么产生兴趣。但这两天他的样子有些变了，好像小时候和他一起外出捉虫子那样……我很为他高兴。」
「捉虫子……？」
灵幻并不大喜欢这个比方，但又只能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你之前和我描述的你弟弟，好像从小到大都很完美，从没做过错事，但如果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作为哥哥，你……」
「没那回事。」茂夫微微笑着，神态平常。「律也做错过事哦。」
「诶？」灵幻下意识地有些不安：「是什么？」
「那已经不重要了。」
茂夫放下咖啡，语气笃定：「律是我重要的家人，无论他做错什么，我都不会怪他。」
「……」
「怎么了吗，师父？」
「你和你弟弟的关系还真好啊。」
「师父也会是我重要的家人。」
「我可不是在吃醋。」
灵幻耸了耸肩，但酝酿着的话语却没能继续说下去。
如果茂夫对此表现惊讶，或者有所担忧的话，灵幻都对自己的计划十拿九稳。
他端起咖啡杯，遮挡住表情的同时，按捺下自己积攒了一整天的话语，把话题改成了婚礼的筹备。
……不能说。
如果茂夫是这样的态度，那他就不能去赌那个可能性。
如果标记有用，自然是万事大吉。
但万一……标记并没有效用呢？
那么他与影山律是命运之番这件事，就会成为伤害茂夫的一根刺。
思及此，灵幻下定了决心。
这根刺，只能刺向那个人。
他必须得让影山律彻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