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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戴因斯雷布以为他的休息室被暴风造访过。
地毯上堆的购物纸袋少说有十个,香水瓶,化妆桶,还有戴因斯雷布认不出用途的一应瓶罐。眼影盘敞着盖,棕红金灰色彩欲流。暴风眼小姐席地坐着揽镜涂口红。她手边有七八支口红一字排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长了许多张嘴巴。
戴因斯雷布把被她东一只西一只甩脱的鞋子捡回来,规规整整放在她脚边:“怎么今天过来了?”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垂眼一瞥那双小白鞋。戴因斯雷布才注意到她还粘了睫毛。那副浓密更甚以往的睫毛扑扇两下,莫名让戴因斯雷布想起刚得知朋友有妹妹时的情境。对“兄妹”这种至亲关系,他向来心驰神往,固执用美好明亮的想象描绘朋友的妹妹,坚信她该是个小天使。朋友当时几次欲言又止,现在他开始懂得朋友未能说出口的话。
“我今天不打算穿它。”拿捏用不上的旧物时,这个小姑娘总是带有一丝令人着迷的漫不经心。她用一只手掌做支点,将身子斜探到纸袋堆里,从中拣出最大的袋子。“咔啦——”她暴力撕去包装,捧出一双高跟短靴——鞋跟有十厘米。她站起来,戴因斯雷布下意识托住她的手,好让她借力把脚塞进短靴里去。但享受过便利后,她立刻挣开戴因斯雷布,自顾自弯腰整理袜子的卷边。戴因斯雷布终于看清她的打扮。她穿白衬衫,最上端两粒扣子都解开了,领带系得松垮垮,露出闪闪发光的锁骨。酒红格子百褶裙贴在她腿上,像裹住雪白花苞的萼片。
戴因斯雷布叹了口气:“不管你今晚打算干什么,做事前都先想想你哥哥……”
“我每天想他一百遍。”她笑得像个小狐狸,勾手示意戴因斯雷布靠近些,“可他人在休伯利安呢不是吗,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拜托帮帮我吧!”她挽起他的手臂,不由分说拖他到墙边,一把拉开墙上悬挂的那排深黑布帘,十色灯光从隐蔽气窗外折进来。透过单向玻璃,酒吧一楼的卡座舞台可被尽收眼底,台上正有乐队表演,吉他手在台前又蹦又跳。戴因斯雷布经营酒吧,但他其实并不能理解这种热闹。
“那个新来的鼓手。”小姑娘用手指抵住窗玻璃,语气中带了点跃跃欲试,“实不相瞒,我想要他的电话。”
戴因斯雷布沉默地观察她瞧中的架子鼓手。距离有点远,他看不清五官细节,只觉那人头发颜色扎眼。
“可能是客人临时起意上台玩一把。”戴因斯雷布尝试劝她打消念头。
可惜她显然有备而来:“我问过了,他签了兼职合同,每周三周五都会来。”
戴因斯雷布按亮手机屏幕又锁了回去。“一个兼职鼓手,他的联系方式到不了我这里。”他徒劳地劝说她,可她立刻收紧掐住他胳膊的手,俨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最后戴因斯雷布只得找出一张便签,旋开钢笔盖,尽可能慢地写下一串数字。她接过便签时表情像被点亮了似的,然而不到一秒钟她就敛去笑意:“怎么少了四位数字啊戴因!”
“一个宝座安置在天上,又有一位坐在宝座上。”
“什么……?”
“宝座周围是何者身穿白衣头戴金冠冕;一升麦子可换几升大麦;天上的星星从何时起,像被大风吹拂的无花果一样坠落到地上?”
她目光灼灼如火,戴因斯雷布神色坦然,不肯再退一步。对峙片刻,她面无表情地说:“斯芬克斯拦住过路人要给人家出谜语,你猜路人怎么说?”
戴因斯雷布挑眉等她说下去。
“请谜语人离开提瓦特。”她冷冷说道,抓起她的黑金手包夺门而出。到门边时她转脸一笑,朝戴因斯雷布扬起他给的便签,“不过嘛……谢啦。”
02
荧现身卡座时,她的朋友们都已经到齐了。
“我还以为你这个牵头的想放鸽子!”安柏塞给她一听易拉罐,“好端端怎么约在周三,你明天不上课吗?”
“巧了,一周课表满满当当,只有周四上午空着。”荧转动罐身,发现是RIO以后,嫌弃地把罐子丢进冰桶,“今天可以玩晚一点,RIO就算了。”
“那就换个宽敞些的卡座吧,这里有点伸展不开。”安柏提议道。
“恐怕不行哦。”凯亚抢先投出反对票,荧不由得多看他一眼。他视如不见,躲在招牌暧昧笑容的背后,颇具深意地说:“这可是观赏角度最佳的席位。”
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在荧确信,凯亚已经抢在其他人前面窥知她组局的真实目的。荧耳根有点烫。感恩暗橘调灯光,无人注意她的异状。她从冰桶里捞出RIO开罐痛饮一大口,液体划过她喉咙时带着刺人的冷意。
舞台两侧突然腾起烟雾,地灯接连更换色彩,台上人影迷离辨不真切。落在鼓面上的两记重敲为重头戏揭开序幕,人群像被用力摇晃过的汽水,掌声和尖叫喷涌而出。诚如凯亚一语道破,荧的观赏角度极佳,主唱飙高音时颈侧的青筋都分明可见。但她只看鼓手。
他似乎并不打算靠跟着节拍摇头晃脑的方式塑造气氛。在不属于他的part里,他就凝神倾听队友的演奏;等架子鼓该进场时,他就一压手腕,鼓棒上下摆出一道模糊的扇影。即便是在高潮部分,他的打击也干净利落,鼓棒有次序地造访镲片与鼓面,有一种几近蜻蜓点水的通透轻盈。一曲结束,荧注意到他和主唱换了个眼神。没有报幕,没有任何预兆,他在军鼓上落下两记重敲。
新曲让人想跟着抖腿。比起上一场演奏中的慵懒惬意,鼓手乐于在这支曲子里多玩点花样。每次他转鼓棒棒,隔壁桌的年轻女孩就尖叫。荧注意到他在笑,他额角挂着一层亮闪闪的汗,可他在笑。荧被这个快活气满满的笑脸传染了,她喝下比平日更多的酒,安柏想劝阻她,可鼓手的红宝石单边耳坠晃来晃去,荧没法好好思考。霞多丽不错,莫斯卡托也可以再来点儿……等到台上的乐队谢幕,荧已经有点飘飘然。她站起身鼓掌,鼓手扯起衬衫下摆擦头发时,她跟周围人一道喝彩吹口哨。有人冲上台要签名,鼓手却笑着推拒:“抱歉,我赶着回去洗澡。”
正是在这一刻,有个绝妙的主意挤开荧脑子里的粉红气泡,摇摇荡荡地浮了起来。她想,她已经找到了给鼓手打电话的良机。
03
酒吧楼上常年为荧保留贵宾房。
荧把自己关进浴室,抱着手机估算时间。屏幕暗下去,又被她轻触点亮,反复几次之后,她对照戴因斯雷布写给她的纸条,逐位输入数字,至于末尾四位空缺,她依次填入2、4、3和6。
电话拨通了。
对方的接听并不很及时,将荧的耐心长长抻出一截。好在最后荧等到了结果。听到对方声音的一刹那,荧无比确信她拨号无误。在她心里,引起她注意的鼓手就该有这样一把声音;或者说,她认为这蓬勃的、咬出的每个音节都仿佛在跳跃的说话方式只可能属于她的鼓手。
“你好?……有什么事吗?”鼓手说。
在做个正儿八经的自我介绍前,荧又一次改变主意。她舔舔唇,提前为她接下来打算宣之于口的话兴奋起来。
“你好……?”是迟迟等不到回答的鼓手。
“先生,需要特殊电话服务吗?”荧微不可察地笑着问。她刻意压低声线,效果好得出奇,连自己都觉得电话中的自己有些陌生。
对方沉默了。
就在荧琢磨着怎样继续挑逗对方时,电话那端传来淅沥水响,荧差点笑出声。“在洗澡吗?”她精心设下陷阱,耐心引诱她的猎物,“让我猜猜……是冷水澡吗?”
对面人的呼吸骤然加重,隔着听筒也清晰可闻。
荧完全有资格得意一把,但她稳扎稳打,抛出新钩。“先生,你想要淋浴……还是要我呢?”她把气音吹进对方耳朵里。
对方没有正面作答,而是如话家常般问道:“你在做什么?”如果不是他声音里还掺杂一丝勾得人心痒痒的沙哑,荧几乎要以为她的手段从没奏效过。
狡猾的家伙。荧在心里评估对手,她没有因此而感到挫败,反而越发渴望赢到最后。
“我也在洗澡。”荧拧开花洒,她摊开空置的手承接水流,看百千束透明水线落在她掌心,拧成几股水柱,从她指缝中流下;她神情冷淡,语气却极尽诱哄,“浴巾湿了……裹在身上好难受,能不能帮我解开?”她已做好再跟鼓手拉锯几回合的准备,不料鼓手干脆地说:“可以。”
荧一时失语,只是这么一点踌躇的工夫,对面就趁隙展开反击。“你的肩怎么这么窄?”他微带叹息说,听上去像心有不满似的,“骨架也小,我怕一用力就把你给捏坏了。”荧还未及生气,他却又改口赞美她:“可你的胸好美。既然你放我进浴室,想必已经做好准备了吧?我会捏捏它……”他故意停顿,让荧有时间细想他说了些什么。荧知道他不怀好意,却还是被他的描述激起想象。鬼使神差地,她真在自己圆鼓鼓的乳房上捏了一把。胸脯被沾水的手蹭得湿漉漉,她感到身体自内而外隐隐发热。紧接着,鼓手敲下新的重拍:“然后,我要亲亲它。”
荧吓了一跳,此刻她惊觉,与她小打小闹的调戏不同,对面正在来真的。
“你的乳头立起来了。”鼓手忽然说,口吻笃定得仿佛亲见。
荧不想陷入对方的节奏,可她低头打量自己身体出现的变化,不得不承认鼓手猜对了。尽管知道在戴因斯雷布的酒吧里不可能有安全问题,她还是本能地环顾这间浴室,确保排除摄像头监视的可能。
没有摄像头,可鼓手还在继续。
“好可爱,像雪顶上的樱桃。”他含笑说,“你希望我重一点咬,还是轻一点含住?”
荧被卷进他过于逼真的描述,仿佛身临其境。她知道,如果再不夺回主动权,她恐怕就真的要陷在他的想象里走不出来了。
“如果你这样做——”荧发现她的嗓音开始带沙,她顿了一下,因为怕拿捏不好语气,但她很快决定放温柔些,“我会揪住你头发,揪到你疼为止。好孩子不可以不听话,……现在,你可以亲我的脖子。轻一点。”
但实际情况又一次偏离她预想。疼痛假想不但没能劝退对方,反而让他很爽。他喉间溢出的喘息活像来自某种饱餐后的大型猫科动物,或许正因如此,他开始变得极好说话。“亲你的锁骨,”他愉悦地说,“把头仰起来点儿……就是这样,乖女孩。”
荧发现他很擅长通过描述暗示他的所有愿望都已成真。比如现在,他说得好像她真会乖乖就范是的。她想挖苦几句,他语气一转,煽动力十足:“我的头发……有没有扎到你?你的脸可以再偏过去一点,或者你抱住我,宝贝。至于我……”
“我会再往下……亲亲我的小蜜桃。可怜的小桃子,都被胸罩钢圈给勒出红印了。”
荧一手举着手机,像傻子一样待在花洒下张口结舌,她想说“你别太想当然了”,但她愕然发觉对方说的是真的。
反驳机会稍纵即逝,对方继续肆无忌惮地展开想象。“最近有没有觉得涨,你该多揉揉这对可怜的小奶子。……不过没关系,今晚我来帮你。太温柔是不会爽的,我会掐住它——”
对方意味深长地停顿住,荧回过神来。她的左手还紧紧掐着乳房,她面红耳赤。
“看……”对方用气音说,荧茫然地思考她要看什么,直到他慢条斯理揭开谜底,“你的奶尖充血了宝贝,真下流啊。”
有一根弦绷断了。这下完了,荧感到一阵溺水般的心悸。
如果立刻挂断电话,事情或许会简单很多,一切都可以就此刹车。可荧抱着奇怪的自暴自弃心情,想听听鼓手还能说出来什么下流话。
谁知鼓手轻松地问:“要接个吻吗?”
气氛忽然冷却到让荧感觉安全的地步,在此之前她以为她乐见这一点,但现实是,她手足无措,仍然只能跟着鼓手的想象行事。
“你嘴唇真软,”鼓手黏黏糊糊地说,好像他真的在亲吻什么人,“我不想和你分开。”
“唔,要不要把牙齿分开一点,让我进去?……乖女孩。”
“作为奖励,你可以摸摸我。”
荧终于忍不住回击:“这算什么奖励?”
“好吧好吧,”鼓手低笑,“请小姐给我点奖励,摸摸……它。”
他咬音暧昧,让他口中的“它”指向明确。
“双手握住它……很好,能不能上下撸一撸?”
荧想说别做梦了,可鼓手一边取悦他自己,一边又要勾得她不上不下。
“其实我想用你的头发裹住它。你的头发,哼啊——”他自顾自地喘息,奇怪荧并没感到受冷落,反而有一种头皮发紧的错觉,“滑得好像丝绸,可惜会被我弄脏。然后……”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荧有充分理由怀疑他真的射了出来。可他执意把荧也拖下水。他变得无比温柔,声音就像一片羽毛,搔了搔荧的耳鼓。
“我会,射在你脸上。”他说。
荧扶住浴室的金属把手,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流出来了,她双腿发软,几乎要滑坐下去。或者她可以就此挂断电话,去喝点水。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她已极度干渴。
偏偏鼓手又一次看破她的计划。
“想逃吗?”鼓手逼问她。他撕去彬彬有礼的假面,不再征询她的意见,不再使用“请”或是“能不能”。“坏心眼的小姐,只顾奶子爽。”他给她扣上荒诞的罪名,她明知他的审判不具任何效力,却还是生起羞愧,“我该打你屁股,不过今天我可以多发一点善心。”
“现在用你的手指把小穴撑开。”
他靠前时带给她的快乐和耻辱无情支配她,而且他似乎已经笃定她会照做。
荧食指的一个指节被自己顺利吞没。她难耐地一夹腿,鼓手却已看穿她会在行动上讨价还价,继续发号施令。
“一根手指不够哦,小姐。再撑开一点。”他嗓音沙哑,显然已经开始新一轮自我满足,“相信我,我会让你很快乐……”
荧无法自主思考了,她的精神已经完全攀附住对面,只能对他言听计从,就连手指抽动的深浅节奏都交由他掌控。
她的视野开始模糊。忽然,她被灭顶的快感吞没了。
水流声重新变得清晰,她缓缓将注意力分配给周围的真实事物,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瓷砖地上,浑身上下都被浸湿了。
“怎么样,小姐?”对面人狡猾地把烂摊子推给她,“还满意吗?”
荧一言不发,匆匆挂断电话。
04
湿透了的衬衫、沉甸甸的的百褶裙、筒腰能拧出水的矮靴,东一个西一个散落在地板上。荧换了一件蓝白格子直筒连衣裙,靠系带勒出腰线。她简单吹了吹头发,抓起手包离开房间。
不,不止是这个房间。她已经不想继续留在这间酒吧了。
冲出电梯时,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拧转身体。
鼓手抱臂靠在电梯旁光可鉴人的墙上,似乎在等什么人,荧脚步一顿,心脏忽然跳得极快,像要从喉咙里涌出来。
她怔怔地站着,直到电梯又一次停靠在一楼,这次鼓手走了进去。
原来是等电梯吗……荧想。
金属门渐渐合拢。就在荧打算收回视线时,电梯里的鼓手忽然抬起脸。他们隔着电梯门对视。
鼓手明朗一笑,将右手举到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Call me maybe.”荧看到他用口型这样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