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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贡走出帐篷时,营地里瞬间鸦雀无声。他在这种静默中伫立片刻,随后拍了拍离他最近的战士的肩膀。“所以,看上去计划应该会顺利?”他笑着说。
他笑起来的时候,那种庄严,那种简直不似凡人的英俊褪去了。他看起来又像是他们熟悉的将领,永远机敏警醒,亲切的梭隆吉尔。有人喃喃地叫了他的名字,更多的人只是深深低下头。他们眼前似乎还残留着刚刚人类王者的虚影:旧日的幻象猝不及防地就在这片平平无奇的篝火中升了起来,和所有人想象中一样,宽厚,仁慈,威严。人类的黄金时代转瞬而逝,只留下空荡荡的怅然。
阿拉贡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默不作声地拾起斗篷披在身上,盖住了精灵的长袍,又把束在脑后的头发抓开。他走到篝火旁时,眉眼已再次挂上了长途急行后的疲惫,看起来有点灰扑扑的了。他把地图展开,点着下方的港口:“明晚入夜时开始行动,由两艘小船押送我进入港口,另外三艘在警戒线外等待。等到凌晨,天空的边缘开始泛白,他们最松懈的时候就是我们发起进攻的时机。”
当然还有人心怀忧虑,不过现下无人开口反对。毕竟将梭隆吉尔扮作伊西铎的后裔,以献俘为借口潜入,再里应外合攻破昂巴这项疯狂的计划中,看似最不可能实现的一点,他本人刚刚已经亲身对他们展示了可能性——就连朝夕相处了多年的同袍都会恍惚。
阿拉贡也知道这相当冒进,计划并不是万无一失。然而一种隐约的远虑催促着他,让他不得不加快脚步。索隆已经崛起,虽然并未正面开战,但也只是时间问题,伊锡利恩防线已经丧失,刚铎无法承受东方与南方同时受敌。他曾多次告诫埃克塞理安必须尽快清剿昂巴叛军,终于得到首肯,但他被允许带走的兵力并不多,只有一支小型舰队,不过足够发动一次没有后援的奇袭。刚铎本可以拿出更多兵力,但摄政王不愿在特殊情形下分兵过多——几个月前,德内梭尔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信后,便离开了白城,只有送回的只言片语表明他并未身陨。
想到德内梭尔的时候,阿拉贡的确心头一动,隐隐被模糊的预感牵引,宰相之子消失的原因似与他有关。但他绝没有想到,再见到德内梭尔竟然如此迅速。
入夜后的行动一开始非常顺利,直到他并未按照预想的那样,先被关押进地牢中——他早已在那边埋下线人——而是被反绑双手,蒙住头带到了别的路线上。明明他探听到昂巴的海盗首领近几日正在接待一个大人物,就算“抓到了伊西铎的后裔”这种荒诞得离奇的消息被传得越来越真实,按理说也不会当即作出反应。
他被推搡着,在黑暗中竭力维持平衡。终于停下来时,阿拉贡经受了更严厉的搜身,好几双手在他全身上下摸掐揉捏。随后,他被推进了一个人声鼎沸的地方。有个粗嘎的嗓门向他接近:
“让我们来一起瞧瞧这件稀奇事,什么样的骗子能唬得那群守门的杂种连话都说不清了。”
一只手钳住了他,阿拉贡被强烈的酒臭气包围住。他的头套被拉扯了下,在他能见到光之前又停了下来。
“德内梭尔,我的贵客,大人。”那个嗓门说,“特别是你,最应当好好看看,这家伙可是被指认成你的王呢。”说着,他粗野地笑了起来。
那个名字刚被念出,阿拉贡就绷直了后背。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嗓音回答:“刚铎没有国王。”听上去醉醺醺的。不,他在心里默想,醉了的德内梭尔要比清醒的更棘手。在头套被粗暴地扯下后,他第一时间向德内梭尔的方向看去,随即松了一口气,德内梭尔的眼神清醒又精明。紧接着阿拉贡飞快地观察了四周,这个酒宴里大概聚着二三十个海盗,为首的就在他面前,所有人——甚至包括德内梭尔——都佩戴了武器。
虽然不知道德内梭尔为何出现在这里,但从紧迫的气氛来看,这绝对不只是场愉快的聚会。在阿拉贡的头套被摘下,他的面容和气度展露的瞬间,场中隐隐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如水银倾泻般落地,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气,有人正在喝酒但忘了吞咽,海盗首领也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德内梭尔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德内梭尔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应当立刻提议,把这疑似伊西铎后裔的家伙抓在自己手中——这才符合他给自己塑造的形象:一个孤身跑来,声称要和海盗合作共治刚铎,为了权柄不惜叛国的狂热野心家。这既利于他自己的计划,也能保护梭隆吉尔。这是最好的方式,然而他做不到。
正是出于和梭隆吉尔完全相同的目的,让德内梭尔出现在这里,叛军的本营。南方的隐患不可不除,他对此心知肚明,但绝不可经由梭隆吉尔之手。他当然没有愚蠢到在摄政王面前反对正确的建议,又不愿公开附和梭隆吉尔,那只会让他在父亲眼中更加屈居此人之下——他不能让这一功绩被这欺骗者抢先夺去。德内梭尔已然在心里确定,化名星之鹰的正是传说中的王族——那可笑的,将白城弃之几百年不顾的王族。他能搜寻到梭隆吉尔过去的脚步,但他无法得到任何证据。他所面对的自始至终都只是这小心又狡猾的伪装者的一小片影子。
而此时,影子化为实体,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切实又完全。超越他的想象又完美地符合了他的想象——如果他能承认自己的确想象过。
所有人都同样地失态,因此德内梭尔在其中并不显眼。又有谁没有想象过呢?又有谁没有一边嘲笑传说的虚妄,一边在心中不自觉地怀有期待或恐惧?
德内梭尔凝神望着,在最初的震惊后,逐渐地,他从那夺目的王者之相下面看到了更多东西。他能从面前的人身上找到梭隆吉尔的痕迹,曾经和他共同生活、并肩作战了数年之久,这对德内梭尔来说并不算太难。比如他正穿着的精灵长袍,一直被收得很好,德内梭尔曾当众调侃过是家人还是爱人做的,打探它的特殊意义。一时间,德内梭尔诧异于自己的记忆竟如此清晰。
第二个恢复过来的是昂巴的首领。“倒是挺像样的。”他嗤笑着说。
与轻蔑的语气相反,他很快下令,命人把阿拉贡的双手拇指也牢牢绑在了一起。是为了防止通过让拇指脱臼而挣脱束缚,这恰好是阿拉贡原本准备使用的方式。
首领用手捏住阿拉贡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一个轻慢、玩味的姿势,而阿拉贡并未反抗,他的头颅依着首领的力道慢慢扬起,眼睛低垂,这让他的面容显得更加清癯、脆弱。让他像个玩物。直到下一刻,他突然抬起眼,那双极为锐利、极为明亮的灰眸毫无退避地直视首领。
“哈,”首领笑了,“看来我们有了一个非常骄傲的阶下囚。”
阿拉贡看着对方,轻声说:Avo garo, gwador nín.
他的声音温和柔缓得像是落叶,他在安抚马的时候凑近马耳说话用的就是这种声音。这轻轻的话语像惊雷一样响在德内梭尔耳畔,阿拉贡没有看他,但确凿无疑是在对他说——在安抚地对他说。
他在第一次听到梭隆吉尔说精灵语后,就去悄悄地自学了。学成后他一次都没有用过,从未用这种语言和精灵对话过,更未和梭隆吉尔对话过。然而梭隆吉尔知道,白城的星之鹰一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德内梭尔倒情愿他真的是个骄傲的人。
“这婊子在说什么?”首领转过头来问。
德内梭尔心猛地一跳,手不由自主地往剑柄处抖了抖。阿拉贡的眼眸和首领一并转过来,一如往常地沉静、稳定,正是在这样的目光里他反应过来,首领什么都没觉察到,他问他只是因为德内梭尔的确是房间内最博学的一位。
“是精灵的话,司令。”他说,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什么好话。”
他说完,心又是延迟地一跳。德内梭尔听过很多对梭隆吉尔的称呼,长官,统领,希望;他在心中也用很多称呼叫梭隆吉尔,伪装者,骗子,阴谋家。几个月来,除了推进他从内瓦解昂巴的计划,他也借离开白城之便,独自追踪梭隆吉尔的踪迹。他走到人类的邻国,精灵的森林,在杳无人烟的荒野像个流浪汉一样投宿最破败的旅肆,只为寻找最为隐蔽的踪迹。星之鹰在各地留下了不同的名号。然而“婊子”这个字眼还是第一次被他和梭隆吉尔联系起来,让德内梭尔有种古怪的感受,像是有一簇渺小的火苗开始在体内燃烧。
首领啐了一口。“很好,”他放开阿拉贡的下颌,退后半步,劈手给了他一耳光,“看来你需要学学怎么管好你的舌头。”
阿拉贡被打得偏过头去,垂落的发丝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从德内梭尔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抿了抿嘴唇,喉结滚动,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果真不再开口,但那沉默却不是出于屈服,因为下一刻,他就又把头昂起来,投向海盗的视线里是无言的鄙薄。首领阴测地笑了笑,忽然拔剑,反手向阶下囚劈去,剑光划过整片房间。这阴鸷的海盗头子,纵然德内梭尔清楚他的难打交道,如此的喜怒无常也彻底出乎他的意料。准摄政王的手已经完全按在了剑柄上,好在此刻没人留意他,所有人都看着房间正中的那个男人。
海盗的那一剑并非为了斩杀,而是精准地割开了囚徒的腰带和衣襟,精灵的服饰轻巧地散开,外袍挂在身上,裤子跌落在地。众人爆发出一阵喝彩和起哄,而阿拉贡方才被打的脸颊泛起红,此时看上去就好像正在因屈辱而难堪。他的胸膛,小腹,耻毛和垂下的阴茎全都裸露出来,暴露在大家玩赏的目光里了。
海盗转到他的身后,攥住他脑后的头发向下拉去,迫使他的脖颈后仰,露出咽喉。长袍被撕扯着散得更开,现在只是挂在阿拉贡的臂弯处。他被按着跪倒在地时,膝盖和地面撞出重重一响。
这是一副明摆着的羞辱场面。阿拉贡当然没有配合,但他的反抗微乎其微,只是肌肉僵硬,身姿尽力挺直。在被首领揪住头发,如同拉扯缰绳一般往后拽的时候,他凝视正前方,头来回摆动了两下,首领大概会以为他是在挣扎,但德内梭尔知道,这是他在对他示意:不要妄动。
忽然之间,德内梭尔意识到了,正是因为他在这里,所以梭隆吉尔丝毫不作抵抗。因为他是梭隆吉尔计划的变数,因为梭隆吉尔没有预料到他的在场,因此没有完全的自信同时保全他和胜利。而这两者对于刚铎的星之鹰来说,可能同等地要紧。
别动。那双明亮的眼睛在对他说。而在被提示之前,他根本就没想到要动。
他就这样僵立原地,看着梭隆吉尔跪下,面向他跪下。
为了他跪下。
“我不会堵住你的嘴,但愿你在惨叫之外,已经知道了该怎么说话。”首领阴沉地说。
德内梭尔却知道不会有惨叫的,什么都不会有,他能看到梭隆吉尔已经把牙关咬紧了,他的下颚显出坚毅的线条。德内梭尔居高临下,而梭隆吉尔这么的低。他能把一切看得这么清楚。
他看到首领丢开了剑,跪到梭隆吉尔身后。他掐住了囚徒的后颈,用蛮力逼迫他跪伏下去,脸颊和胸膛贴向地面,只有双腿还跪立着,继而用徒手把他仅剩的外袍从后背撕开,像得胜的叛军撕扯旧王廷的残旗。他看到梭隆吉尔完全赤裸的背脊,看到上面肌肉和骨骼的轮廓,从肩胛,到脊椎,到腰窝。他一直想着要剥开梭隆吉尔的真面目……此刻,他竟然真的亲眼见证他在睽睽众目之下被剥开。
他没有想到,被剥开的梭隆吉尔,看起来是洁白的。
洁白的身体上,首领的手显得更加脏污,他肆意地摆弄着阿拉贡的肢体,把他摆放成一个适于交媾的姿势,接着用一只手钳子一样紧紧握住阿拉贡的腰,另一只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他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抹在老二上。其他的海盗起哄着凑近了些,从德内梭尔的角度看过去,许多细节都看不清楚,但仍能看见那瘦而韧的侧腰上,被掐出了发红的指印。在某一刻,首领猛烈地冲撞了一下,梭隆吉尔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把头垂了下去。
德内梭尔无端联想到传说中折断的纳西尔剑,然而,宝剑受到重击会因此碎裂,可人类不会……梭隆吉尔不会。剑是钢的,人是韧的。与其说他被劈开了,不如说他是用肉体把侵入的外物包裹住了。
首领掐着阿拉贡的腰,飞速地、使劲撞着。每一下都像是城槌在撞碎城门。德内梭尔没见过人类这么操人,只有狗才会这么操另一只狗:扒在对方的身体上,把对方完全地禁锢、压制、囚禁,抽搐一样地摆动。兽性的掠夺和占有。梭隆吉尔想必很不好受,他的手被绑住,无法维持平衡,上身几乎贴在地上,德内梭尔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被捆在一起的双手,还能活动的手指蜷缩着,指甲抠进掌心。
他整个人被撞得不断摇晃,头一下一下地碰到地上,他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他沉默地忍耐着,他似乎一向如此,不管是过去面对德内梭尔的刁难、挖苦,和后来的警惕、怀疑,还是现在面对强暴。好像就是为了突破他忍耐的极限似的,首领在几次重而狠的冲刺之后,忽地大喝一声,把阴茎拔了出来。他那根雄壮的,丑恶的东西,恬不知耻地翘在那,有鲜血从上面流下来。在他拔出的同时,阿拉贡颤抖了一下。他或许没有忍住一声吃痛的呻吟,德内梭尔意识到,因为海盗们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和口哨声,把其他一切声响都盖住了。把他鼓槌似的心跳也盖住了。
首领拖着阿拉贡的腰,让他的下身抬起。他的双手掰开桃子似的掰开阿拉贡的臀瓣,他是故意给海盗们展示那被他肏开的,翕张着试图收缩但已经无法闭拢的洞。德内梭尔如此猜测,因为他看不到。他只能看到别人的神情,只能看到众人污秽的,下流的目光投掷在阿拉贡翘起的臀部上,有人把手伸向了裤裆,对着被折辱的高贵的王裔手淫。他只能看到正在被展示的阿拉贡微微抬起头来,向他又送来了一瞥,他的脸颊潮红,湿漉漉的浸润着一层水光。
德内梭尔看不清那是泪还是汗水,梭隆吉尔朦胧的面容隐藏在乱发当中,时不时由于他剧烈的喘息吹动了发丝,而从遮掩之中若隐若现,像一席遥远的梦境。梦境当中,梭隆吉尔的眼睛就像凌晨时人还在迷蒙中走出屋子会看到的启明星一样明亮,不管是泪水还是汗水,都没有污损那双眼睛半分。还不到时候,他用目光这么对他说着。
还不到时候,德内梭尔于是这么对自己复述着。
血顺着会阴一直流到阿拉贡的大腿根部。首领炫耀够了,就着鲜血的润滑,又插了进去。这次,他的动作不再是暴风骤雨般的攻城略地了,他认为阿拉贡已经被他击垮了,剩下的就是不紧不慢的享受。
首领缓缓进到最深处,阿拉贡的臀部贴到了他的小腹上,他两颗沉甸甸的卵蛋挤在阿拉贡微凉的皮肤中间。他用双臂固定住阿拉贡的身体,就这么停滞了几秒钟才退出来,接着,又这么重新继续,直到进无可进。他整个人几乎趴在了阿拉贡身上,每一次都操到最深,慢吞吞地,每一次都确保自己操开了每一处地方,肆无忌惮地使用那已经湿软的肉穴。
反复几次之后,首领感到怀里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有什么东西打在他禁锢阿拉贡腰间的手臂上,他微笑起来,伸手握住阶下囚已经完全勃起的阴茎,另一只手去拨弄阿拉贡的前胸,食指在乳粒上来回揉捻。果不其然,即使受到的绝不是饱含爱意的抚慰,那里也很快地硬了。
在德内梭尔的视野中,这些都被阿拉贡低伏的身体完全挡住。他只能看到首领露出淫猥的微笑,随后加快了速度,更野蛮地奸污无法反抗的囚徒,周围粗鲁的呼喝越来越响,让他再无法听到任何其他声音。他感到一股奇异的不快,一种冲击性的愤懑。一开始,他以为这是由于他看到梭隆吉尔被如此侮辱而感到不忿,随后才发现,这只是因为他勃起的阴茎在裤裆里顶得厉害。
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吗?然而,首领的神态看起来已经快到时候了。德内梭尔认得男人即将攀到顶峰的表情。由于完全看不到梭隆吉尔的表情,他只得专注地看着首领,从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去揣测梭隆吉尔的状态。首领每撞一下,因胯下的人紧热的肉穴而喟叹,而阿拉贡为此颤抖,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时,德内梭尔也同时感到鼠蹊部一阵跳动。他咬紧牙关,在首领的眉头皱起,脖颈露出青筋时,猛然拔剑向前,暴起一剑斩落下去。
阿拉贡觉得身体内外同时被烫着了。在精液灌注在他的肠道的瞬间,鲜血泼洒在他的躯体上。德内梭尔那一剑又快又狠,首领的头颅滚到地上时,脸上还带着极乐的痴态,他的阴茎惯性地在阿拉贡体内抽搐着,进行死后的最后一次勃起。德内梭尔的剑刃在阿拉贡肌肤上方急停,稳稳地悬着,像一个将触未触的吻。
吻带来了鲜血,血在阿拉贡的身上淋漓,在血污的映衬下他的皮肤白皙异常,他蜷缩着,被没有头的尸体拥抱着,淋着血,像一只被剥了皮的羔羊。众人被这场景震慑,一时间没人反应过来,没人有任何的动作,尽数凝固在难以言喻的丑态。
就连德内梭尔都停在那里。他视野里的一切仿佛都远去了,只有在自己剑下了无遮拦的赤裸脊背。只要继续斩下去,阿拉贡——他的兄弟,他的梦魇,他应誓效忠的君主就会命丧于此。德内梭尔并不是完全没考虑过这个,正是首领的行为让他猛省,既然不免于凡人的肉欲,想必也不免于凡人的死亡。可他因为莫名的缘由截住了剑,绝不是怜悯,或者恐惧……就只是,他在那一刻,不忍用利刃去污损阿拉贡的皮肤,似乎就只是为此而已。
在所有人当中,却是阿拉贡首先有了反应,他飞快地抬身,把首领的尸体掀了下去,双手上举,绳索在德内梭尔的剑上一划而过。下一刻,首领的武器已经被他抓在手里。他浑身赤裸,沐浴着鲜血站起来,飞扑向四周的海盗。
被冰封的凝固场景顷刻破碎,德内梭尔紧随其后。两人默契异常地一左一右出剑,挥剑时的优雅凌厉和举重若轻略有相似之处,因为在阿拉贡初至刚铎时,德内梭尔仍将他当作可堪倚重的同袍,他们曾经常对练。那时候,在历经沧桑又始终巍然伫立的白城中,两人兵器的碰撞声和快意的大笑往往交织在一起。只是后来,妒意和怀疑遮蔽了他的心。
一直以来,德内梭尔都更加勇猛,喜好以绝对的力量展开压制,他劈砍在敌人武器上,往往只靠撞击就令后者手腕发麻。而阿拉贡则更加周全,滴水不漏,他的剑法更富技巧。眼下,衣不蔽体没有给他的动作带来任何迟疑和犹豫。他似乎对疼痛浑然不觉,对自己被从内撕裂的身体毫不在意,发力时大腿侧面的肌肉拉出线条,像是疾奔的战马,他以鲜血为盾,以骨肉为甲。德内梭尔在战斗中忍不住分心去看他,随即不得不以更大的力道招架,弥补自己本不应出现的破绽。
把剑从最后一个人的胸口抽出,德内梭尔转过身来。阿拉贡那边的战斗显然结束得更快,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丝不挂了。他毫不避讳地在倒下的海盗身上挑拣,从这个人身上扯下衣服,又拉过那个人的腰带系在身上。他对衣物的选择比较随便,武器则精细很多。也许是在刚才的血战中对首领的长剑感到满意,因此阿拉贡径直走向宴席中央的座位,很快寻觅到一把嵌金的猎刀。他用手指去试它的刃,大概觉得足够锐利,就往腰带上别。
“你无须担心,我没有返回刚铎的打算。”阿拉贡突兀地开口。
德内梭尔看着他。事实上,这话并不突兀,只是德内梭尔心里正无法控制地想着他动作时会不会感到屁股里的精液正在往外流,而那些海盗们又会不会因为他看起来简直是该死的色情而忘记了怎么挥刀——这也许解释了为什么本该更虚弱、吸引更多攻击的王裔反而面对了更轻松的战斗——这时阿拉贡说什么都是突兀的。
德内梭尔笑了,或者他希望自己笑了,他尽力让自己显得高大,威猛,不屑一顾。他说:“因为我见过你被羞辱的样子了?”
“不。”阿拉贡相当温和地回答,他的声音还有些哑,“德内梭尔,另有使命在召唤我,在前往昂巴之前我就已做好决定。我会给你父亲留信说明。”
德内梭尔没听。他咬着牙齿。“是因为我……”他说,“因为我发现了你的……”
他没能说完。似乎话语不曾出口,事实就能够被改变。德内梭尔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自己。
“那就不要再回来了,杜内丹人。”他说道,“白城早已不需要你了。”
他专注地看着阿拉贡,想看对方对此会作何反应,会羞愧吗,会愤怒吗,然而都没有。阿拉贡略微把头低下,并未做任何反驳。他赤着脚走下台阶,从地上特意拾起那件已经被撕裂弄脏了的精灵长袍。
所以的确具有特殊意义,母亲或者妹妹……或者爱人。
阿拉贡就这样走到德内梭尔面前,深深凝视后者的眼睛。“在远方逼近的阴影面前,刚铎会需要一切能够得到的帮助。”随后,他伸臂拥抱了德内梭尔。
这是告别的拥抱,阿拉贡做得非常坦然,德内梭尔一时间也就忘了躲开。他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被拉进阿拉贡的怀里。阿拉贡的胸膛依旧宽阔,臂膀依旧结实,就像他记忆中那样。这熟悉的感受让他恍惚着抬手,想要做出回应。可就在这时,鼻端隐约嗅到的气味惊醒了他。从阿拉贡身上传来一股精液混合着汗水的腥膻味,被欲望侵染过的味道。
性的气味。
那是在他身上也有的味道,因为他正年轻,裆部的隆起直到此时也没褪下去。如果他完全贴近阿拉贡,那么对方将真实地感受到他绝对的硬度和热量。
德内梭尔僵立住,他的背脊挺直,所以阿拉贡没能吻到他的额头,那个潦草的吻于是落在他的鼻尖上,随后阿拉贡用面颊贴住他的面颊,他能感觉到阿拉贡粗糙的胡茬摩挲过他的嘴角,阿拉贡的卷发拂在他脸上,比看起来柔软很多。
在这个仓促的拥抱中,他们共同的血脉不约而同地发挥了作用。阿拉贡感受到了一种坚硬如铁的意志,这刚硬的意志笼罩在米纳斯提力斯的城墙之上,数十年如一日,甚至魔眼的窥探都被其阻隔,白城因此变得晦暗,却也因此坚不可摧。而德内梭尔感受到了阿拉贡的情欲。
他被击中一样,把阿拉贡猛地推开。后者踉跄两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
阿拉贡张了张嘴,但是没再说别的话。他转过身,就这么离开了,穿着不合身的,死人的衣服,赤着脚,身上缠绕着不属于他的带子和武器。德内梭尔注意到,他的脚步此时终于显出一丝不自然的迹象,但只是一瞬之后,那微弱得犹如幻觉的不自然就消失了,他的背影看起来又是坚定而无可动摇的了。
后来,德内梭尔从旁人口中得知,梭隆吉尔同部下会和时也还是这幅样子,甚至在火烧黑船、清剿海盗时也是如此。黎明到来之后,他拿回自己的物品,又找他们要了一双靴子和一艘小船,就这样孤身一人横渡安都因河。旁人说起时哀叹着星之鹰的杳无音讯,为他的安全和健康祈福,可德内梭尔只能想到,那么有可能这伊西铎的继承人,英雄的后裔,名义上刚铎真正的君王,就这么维持着被搞得乱糟糟的状态,渡河后才终于将别人的精液从自己体内洗去。
从此,直到死亡之时,他再也没见过阿拉贡。随着时间流逝,久远的记忆开始褪色,他们曾为朋友的岁月似乎完全消失了,他对阿拉贡最深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他们的最后一面。他始终清楚地记得在战斗中的那一瞥:阿拉贡身姿矫健,剑式行云流水而毫无赘余,哪怕浑身上下都是性事的痕迹,阴茎不得纾解而立着,几乎顶到自己的小腹。
所以,阿拉贡的确会因为被玩弄,被侮辱而勃起,他的肉体会沦陷于生理的快感。所以,他只是个婊子,而不是……而不是别的任何东西。德内梭尔坐在刚铎王座之下的最高处时,有时会这样想着。
他远眺的时候,可以望见庭中枯死的白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