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k Text:
如果。
馬爾科,如果我向你告白,你會答應我嗎?
如果在我生命的盡頭問我,人生裏最後悔的一件事。
我會說,我沒有甚麼後悔的。
但唯獨有一件事,我沒有做到,而我將在餘生為此耿耿於懷。
2013年,黃黑色的青春風暴席捲歐洲。
我們過關斬將一路闖進了決賽,那天夜裏我們離冠軍是多麼接近啊。
我曾和自己約定,如果我們能一起捧起大耳朵杯,我就鼓起勇氣向你告白。
我想要和你一起在溫布萊的草地上滑鏟慶祝,我想要和你一起並肩站在歐洲之巔,我想要和你一起親吻那座巨大的銀色的獎盃——
但我更想躲在獎盃後偷偷親吻你,然後在倫敦深夜的涼風中低聲向你訴說我無法壓抑的愛意。
可是那觸手可及的歐冠獎盃,最後成了遙不可及的破碎美夢。
我並不勇敢,而且從小在保守的天主教家庭長大,向你坦白心意本來就是一個近乎瘋狂的、不顧一切的決定,所以我向自己許下了那樣一個約定。
後來的結局你也知道了。
六月,我和安娜結婚,我的婚禮上沒有邀請你,也沒有邀請多特隊裏的任何人。
有些媒體大肆渲染著這是我和隊友不和的證據。
其實,我只是不願、也不敢面對你而已。
因為,我愛你,馬爾科·羅伊斯。
我意識到留在多特不能為我帶來更多的榮譽,也無法為我提供更多的機遇。
2014年,我和多特蒙德分手了。
我轉會到了拜仁,而你沒有挽留我。
如果你告訴我,你希望我留下來,你想我陪著你,繼續在綠茵場上狂奔,擁抱。
如果那時,你願意放下驕傲求我留下;如果那時,我願意放下野心陪你留下。是不是,就能改寫故事的結局?
可笑的是,我有多渴望你挽留我,就有多清楚我始終不會留下來,而你始終會守護深愛的故鄉與球會。
人人都說,萊萬多夫斯基永不親吻隊徽。
所以,我到底在矯情甚麼呢。
那年盛夏,早已逝去。
他們都說我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是薄情寡義的波蘭雇傭兵;他們都說我丟下了你,背叛了你。
但他們都不知道,我遺留在多特蒙德的,不只是你,我的鋒線搭檔,還有我的心,我愛你的心。
它像被某種野獸暴力撕扯開的血肉,鮮血淋漓,在我還未察覺之時便被強行奪走,只剩胸膛裏的隱隱痛楚作為它曾經存在的證明。
我將我的愛留在了多特蒙德,一個不屬於我的城市,一個屬於你的故鄉。
我不愛多特蒙德,也不愛慕尼黑。
我只愛足球,和愛你。
親愛的馬爾科:
我知道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想要向你道歉,我當年的轉會,因為確實是我先轉身離去的,也是我無法開口向你道別。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但我又矯情地希望這沒有成為你心裏的一根刺。
對不起,要你看我的胡言亂語實在見笑了。請原諒我最後一次自私,在我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我想要親口告訴你這件事,留在我心上即使時光也無法徹底沖散的痕跡。
馬爾科·羅伊斯,我愛你。
我大概會在幾十年後寫一封這樣的信,連同我和你交換過的球衣,黃黑色的,紅白色的,交纏在一起的姓氏,分不清彼此的背號,放進一個箱子裏。
然後在臨終前,託人將它帶給同樣白髮蒼蒼的你。
如果那時我還剩一口氣的話,真想知道你看到後的反應。
你會原諒我嗎?
我再次意識到,留在拜仁已經開始沒有意義了。
2022年,我和拜仁慕尼黑分手了。
很多人都把我這兩次轉會放在一起比較,評頭品足地說著兩者相似和相異之處。
我和安娜收拾好細軟,準備告別這個已然成為我們第二個家的國家。
我快要離開這片埋葬著我的青春的土地,乾燥的泥土裏是那顆年少悸動的心。
如果你知道它在哪兒的話,請你代我好好照料它,可以嗎?
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失去的再也回不來。
時間不等人,也無法倒帶重來。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Break-ups are an inevitable part of football.”
分手是足球裏必然的一部分,正如在生命中也是無可避免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