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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梦小组搬进了晋王府,昌夜在府上豢养了众多星象师和诅咒师,天天算他哥哥的死期,路明非等人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只是又多出几张吃饭的嘴。
他们确实吃得很多,晋王的厨子手艺好极了。路明非和芬格尔在吃饭的间隙中和楚子航开会,讨论项目方案。最大的困难在于怎么让燮王进入深度昏迷,在长达十二小时的时间里不被发现、不受干扰。
“姬野因为偏头痛的关系长期服用镇静药物,这本来是我们的机会,”芬格尔用教鞭敲打黑板,“但给他配药的不是一般的药剂师而是西门大博士,拿下她并不容易,哪位兄弟愿意出马?”
芬格尔看向楚子航,楚子航看向路明非,路明非看向芬格尔。
“你们能别这么怂吗?”芬格尔说,“那只是个小女孩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我们在下手之前,已经被她算到了?”楚子航冷静指出,“如果在偷换药品的时候人赃并获,我们会被禁卫军乱枪打死。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冒险,我认为路明非比较合适,只有他被杀不会死,等羽林天军把他丢到乱葬岗,他可以趁机逃走。”
“关于要不要和你结婚这件事,”路明非说,“我会重新考虑。”
然而这个难题出人意料地解决了,晋王的星象师日算夜算,也算不到燮王本人亲自参与军事演习,降落伞出了问题,他落地的时候摔到头,这下别说昏睡十二个小时,他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姬昌夜急匆匆赶来告诉他们这一重大喜讯,路明非把策划书揉成个纸团,往垃圾篓里一丢,“好嘞!这么说来你即将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任务可以取消了!恭喜晋王殿下,不,大燮皇帝陛下!”
他兴高采烈地招呼芬格尔开香槟,瓶塞“彭”的飞出来打歪了晋王的发冠,姬昌夜脸色阴沉,“不,你们还是必须进入姬野的梦境,把他唤醒。”
“啊,为什么?”
“他的离婚手续还没有走完,他现在死了,大燮就是吕归尘的了,”姬昌夜愤怒至极,“他必须醒过来重新写一份遗嘱。”
楚子航也很意外,“两位闹离婚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燮国和青阳国断交都八年了,程序还没有走完?”
“我想,就是因为国家之间外交关系断绝,民事上的离婚手续才一拖再拖。”芬格尔坐在电脑前调出他用黑客手段搜集的数据,“你看这张酒店账单,他们上个月还在擎梁雪山的度假酒店开房呢。”
昌夜大吃一惊,那些消费竟然是挂在兵部的账上报销的,显示大都护去视察一处安置在宁州境内对付蛮族的导弹防御系统。但是在大数据的视野下,一切苦心隐藏的秘密都无所遁形,芬格尔调用的卫星甚至拍到了他们在山顶露营的图像。从他们私会的频率来看,已经不能称为藕断丝连,根本就是拔丝地瓜。
“枉我那么信任他!”姬昌夜重重一拳砸在电脑桌上,茶杯都跳了一下,“我以为他心里只有国家!我一心想要变成比他更好的皇帝!”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姬昌夜接起电话,他的眼睛喷火,声音却变得甜蜜可亲,“喂,嫂子,对对我是昌夜。”
“没什么大事,出了一点小事故,对于哥哥这样的铁人来说不算什么,医生也不让别人进病房,您不用亲自过来的。”
“好的好的。您注意安全。”
昌夜挂掉电话,唇边的笑容逐渐狰狞,“消息走漏出去了,没时间做更周密的计划,你们现在就跟我去医院。一定要给姬野种下必须离婚的想法,知道吗?我的大燮绝对不能落到一个蛮族人手里!”
西门也静如果在场,绝不会让晋王在这种时候靠近病床,但姬野一倒,朝廷内外动荡,西门没办法守在医院。姬昌夜身为燮王唯一的血亲,动手术还需要他来签字,主动为兄长守夜是无可非议的事情。
路明非从箱子里掏出设备,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皇帝陛下,有点不知从何下手。
“我已经刷卡把病房封锁了,我们有十二个小时。”晋王说完仍不放心,把椅子柜子全推过去堵住门,“开始吧。”
“闹钟照旧是《尼伯龙根的指环》。”路明非说,“师兄给老板做麻醉,时间一到就带我们回来。”
芬格尔打了针很快睡过去,晋王挽起袖子,不安地看着路明非,“为什么不是你先打针?”
“您放心好了,我睡觉像死猪一样,二十个小时都不会醒。”路明非说,“这次事态特殊,我没办法把一个意识封闭状态的人拉进我构建的主场,我们只能进入皇帝本人的梦。但是贸然进入别人的梦可能发生危险,我得先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梦进行嫁接,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我们可以撤到安全地带,不至于困死在里面。“
晋王无从分辨这番话的真假,他威胁了楚子航和路明非几句,接受了。他进入深度昏迷,楚子航把他和芬格尔一起捆在椅子上。
“你不是因为没办法,才冒险进入别人的梦。”楚子航说,“你害怕会在自己的梦里遇见路鸣泽。”
路明非没有回答,只是允许楚子航吻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低声念诵言灵,进入梦的领域。
当他意识到自己处在什么场景里之后,不禁有点后悔没把楚子航带进来,路明非认为楚子航是扮演咨询师最好的人选,他懂心理学,无疑会展现出专业而严肃的态度。而芬格尔表示反对。
“婚姻咨询师就是老娘舅啊,”芬格尔说,“楚子航空有一颗八婆的心,可惜情商太低,干不了这活儿。”
于是芬格尔坐在了专家的椅子上。一切就绪,时针指向两点,梦境的主人出现在会客室外面。
咨询师和客户喝了一盏茶,另一位客户还没有出现,芬格尔试图打开话题,只陷入尴尬的沉默。尴尬是只针对芬格尔一个人的,单向镜子后面,路明非看见他的屁股扭来扭去,好像坐垫里藏着针。客户安静得像块石头,以无止尽的耐心等待着迟到的妻子,一点也不在意支付了高额诊金的咨询时间正在分分秒秒流逝。
姬昌夜并不感到意外。“这是他和吕归尘最后一次婚姻咨询,他潜意识里希望拖延时间。”
时针指向三点,吕归尘终于出现了,他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枪战那样狼狈,脸上有不均匀的潮红,衣服上沾着灰尘,但他看起来还是那么高贵,因为愤怒而容光焕发。“我真不敢相信你这样对我。”他破门而入,然后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把会客室的门轻轻带上,“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婚姻咨询结束了,上法庭吧。”
“这种事情你可以提前邮件通知我。”姬野说,“免得我坐在这个三流心理医生的沙发上浪费时间。”
吕归尘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沙发椅上,“我给你发了消息,是你不回复我!”
芬格尔清清嗓子,说了一些敞开心扉交流的套话,最后说,“阿苏勒,你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
姬野皱了皱眉,“不要叫他阿苏勒。”
“他找人开车撞我。”吕归尘摆了摆手,“这没什么,他只是想拖延开庭的时间,好搜集对我不利的证据。”
“我没有找人撞你。”姬野生气地说,“谢墨做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真无耻!“吕归尘不肯对他说话,转而对芬格尔说,”他雇了那个低级讼棍,谢墨又雇了一群低级的私家侦探,他们尾随的技能那么拙劣,连车都不会开,把我的保险杠撞掉了。他得负担修车的费用。”
“姬先生,你怎么能这样呢!”芬格尔义愤填膺。
”我只要我的女儿。“姬野说,”别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你答应我,我就立刻解雇谢墨,再也不雇别的律师打离婚官司。“
”你哥嫂有孩子?你之前没提这茬啊。“镜子背面的路明非看向姬昌夜。
姬昌夜缓缓摇头,“他没有孩子。两个alpha怎么可能有孩子?”
”也许是领养的呢?偷偷养在什么地方,没有告诉你。“
姬昌夜听他这么说,也动摇起来。姬野的神态非常严肃,他梦境里的吕归尘斩钉截铁,
”不。“青阳人说,”留着你的钱和权力吧,我会让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女儿。“
他起身离开,关闭的门截断姬野的视线。
”是他先背叛我的。“姬野对咨询师说,”他有别的男人,我才让谢墨调查他。“
”哇。“路明非脱口而出,”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事情有点不对劲。“姬昌夜捏着眉心,”我对吕归尘没好感,但他不可能背叛我哥哥。“
”夫妻间的隐私,你一个外人怎么知道?“路明非不以为然。
”你不懂。“姬昌夜说,”我们不是在现实,而是身处我老哥的梦境。他精明而且多疑,谁都不信任,吕归尘是唯一的例外。你以为我没试过离间他们吗?就算吕归尘的外遇发生在他面前,他都不会怀疑,当然了,他会打死那个碰他老婆的人,但他不会相信吕归尘是自愿的。他的骄傲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顽固,觉得没有哪个男人比得上自己,他怎么会承认吕归尘也有可能为了别人背叛他呢?
”你的意思是姬野有妄想症?“路明非说,”他想象妻子背叛他,绿帽癖?“
”跟上吕归尘。“姬昌夜拍板,”我倒要看看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事情的真相非常简单。
吕归尘驱车离开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姬昌夜和路明非、芬格尔三人挤在一辆灰扑扑的小轿车上尾随,企图不引起注意,满大街都是荷枪实弹的装甲车,姬野的精神防御严密得令人窒息,好在路明非经验丰富。他不禁开始担心,这才是第一层梦境,再往下会是什么样呢?
吕归尘开到了一个废弃的游乐场。风吹着嘉年华过后孩子丢弃在地上的棒棒糖包装袋,飞镖盘嘎吱嘎吱地打转,滑梯凹陷的塑料表面有枯叶和积水。姬昌夜看到冰淇淋车,犹豫了片刻,他从冰桶里舀出三个冰淇淋球,装在纸杯里分给他们。
路明非舔了一口,”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附近的游乐场。“姬昌夜看着挂满气球的射击摊位,”在我和姬野的关系还没有彻底恶化的时候,他会帮我打靶,打破五十个气球可以换一个小熊。“
吕归尘坐在一个轮胎做成的秋千上,手抓着秋千的绳索,有点忧郁地看着地面,像是一辈子都不会开心起来了。直到另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着肩膀,脸颊贴着脸颊。
”你要离开他了?“
”嗯。“
”可不要心软。”
”他不会给我心软的机会,他太让我生气了。“
那是少年的姬野,有英俊的脸和孤单的眼神,喉结很清晰,牛仔裤洗得发白,穿着有点脱胶的球鞋。路明非放下望远镜,“你哥哥果然是自恋狂,他想象中的情敌,他妈的竟然,是他自己?”
“我想起来了,”雨水滴落鼻尖上,姬昌夜仰望翻涌的浓云,“这是吕归尘杀了他哥哥的那一天。他来找姬野,他们一起毁尸灭迹。”
路明非愣了一下,“这种秘密,你怎么知道?”
“我跟踪姬野,举报了他们。”姬昌夜微笑,“可惜,他们做得很聪明,警察没有直接证据。”
大雨降了下来,十六岁的姬野坐上副驾驶,给驾驶座上吕鹰扬的尸体系上安全带,把对方的腿压在油门上,三十码,四十码,五十码,他没有开雨刮器,风雨狂暴地冲刷挡风玻璃,夜间的快速路上空无一人,然后他猛打方向盘,车子撞破栏杆从桥的侧面飞出去,坠入深广的湖水中。
吕归尘站在岸上,冷得微微打哆嗦,一个人影划开湖水走上来。他们拥抱接吻。
“情况差不多摸清楚了,赶紧进入下一层梦境,”芬格尔骂骂咧咧,“瞧这副恋奸情热的样子,再不走,他们要开始脱衣服了。”
路明非问姬昌夜,“你觉得……让他因为协助杀人产生罪恶感的话,会有帮助吗?”
“罪恶感?”姬昌夜疑惑地看他,“我觉得姬野没有分泌这种物质的能力。”
路明非点头,“临界点到了,我们进下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