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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的霓虹灯比月亮更加耀眼,东京的夜空几乎看不到星星,戌亥依旧在25岁生日的这天来到阳台,抬起头来试图寻找什么,然而在遥远天边闪烁着的,只有建筑上红色的障碍灯。喝醉的上班族从楼下的街道路过,含糊地唱着听不出调的歌。沉闷的风从戌亥身前擦过,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转身回到屋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妈妈的名字。
在东京立足之后,戌亥能接到的委托越来越多,日常也因此变得格外忙碌,能够回家的机会变得屈指可数,尽管今天是他的生日,也几乎都在为了工作奔走,知道今天只剩下两个小时,他才终于回到自己的公寓,附近的烘焙店早已打烊,只能在便利店买一块蛋糕,白色奶油上堆着罐头水果,很像小时候的味道。
戌亥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挑出明天要穿的衣服,妈妈的问候大多是关心,有些内容常常被反复提及,戌亥在妈妈的声音里放松下来,心中的犹豫也渐渐消融,他紧握手机又慢慢松开,在妈妈问起最近遇到什么事时,顺理成章地说道:“我最近和丑岛君联系上了。”
“真的吗?好久没见过丑岛了,下次回家叫他一起来吃大阪烧吧。”
妈妈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与丑岛只是几天未见,又似乎是早料到终究会重逢,这句话在她心里已经准备了太久。戌亥不自觉皱起的眉头也松开了,他轻声答应了母亲的委托,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却在之后每一次和丑岛见面时都会提起,他像还未长大的孩子,躲在母亲的身后说出想要的东西。
两人分别已有十年,外表与行事都比记忆中更加成熟,但对于灵魂伴侣这件事,戌亥变得犹豫起来,15岁时他愿意面对未知的后果,25岁时却开始逃避已知的命运。“我是丑岛君的灵魂伴侣”,这个事实已经通过别人确认过很多次,但在丑岛本人面前,戌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丑岛也从未向他提起过灵魂伴侣的事情,也就意味着,丑岛身上的名字应该并不是他。而且戌亥很清楚,被丑岛杀死也是他的命运,如果不建立伴侣关系,那一刻到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会更轻松一些吧。
所以,当陌生男人的刀捅进腹部时,戌亥最先感知的并非死亡的恐惧,而是疑惑杀掉自己的为什么不是丑岛。
为了某个有些棘手的委托,戌亥和丑岛一起外出调查这个客户,对方的手机最后一次发出讯号是在一栋废弃的大楼,两人抵达之后就发现了被丢在地上的手机,那个人似乎已经离开了这里,但手机里应该还留有信息,丑岛伸手想要将它捡起来,余光却瞥见一个黑影从墙后冲出来,但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戌亥就已经挡在了他身前。
丑岛越过戌亥踹开了男人,趁对方还没爬起来就将他一脚踢晕,然后立即转回身去看戌亥。情报屋护着腹部蜷缩起来,一把水果刀只剩手柄露在外面,丑岛想要将戌亥抱起来,反而先被抓住了手臂,戌亥疼到嘴唇发白,额角也泛起冷汗,他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能发出声音,说:“杀了我,丑岛君,我的命运……应该是被你杀死才对。”
面对死亡的逼近,戌亥竟然觉得委屈,他一直以为自己终于在未知中抓住了一丝确定,结果连这份被爱人亲手杀死的权力都要夺走,失血带来的虚弱让理性更加稀薄,戌亥抬起手拉扯着自己的领口,试图给丑岛看自己锁骨上的两个名字--像是觉得一遍不够深切,又重重地写了第二遍的“丑岛馨”。
涌出的鲜血带走了体温与意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死亡正在慢慢让戌亥与世界隔绝,却没能将他拽离丑岛的怀抱。丑岛握住戌亥拽着衣领的手,这是相隔十年后的肢体接触,戌亥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因为注定被丑岛杀死,所以他们终究会再拥抱一次。
在医院里恢复意识时,戌亥先是感觉到小腹隐隐的疼痛,然后才睁开眼睛看见丑岛,他回想起自己做过的事与说过的话,冰冷的脸颊不由得变得滚烫,而且丑岛没有亲手杀掉自己,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自己被拒绝了。戌亥毫无逻辑地思考着,甚至感到有些羞愧,他的期望是没有“命运”的存在也能留在丑岛身边,最终还是将其作为了借口。
丑岛似乎没有察觉到戌亥的低落,他将病床摇高让戌亥能够半坐起来,再递过去一杯水,然后转达着医生的嘱咐,他告诉戌亥,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但要注意防止感染,一周之后就能来拆线。戌亥边听边点头,玻璃杯里没有了水,空落落地被他握在手里。
“戌亥,我有一样东西给你看。”丑岛说道,转述了那么多别人的话之后,终于轮到他自己。戌亥抬起眼睛,看到丑岛解开Polo衫的纽扣,拉下领子露出锁骨的位置——在与戌亥相同的地方,同样有些类似与纹身的两个名字。
“这是……唔!”戌亥在看清后有些惊讶,忍不住坐起来想要确认,却扯动了腹部的伤口,痛呼一声摔回枕头上。但是他清楚地看到了,在丑岛身上的那两个名字,代表着伴侣与凶手的两个名字,都是“戌亥”。
“怎么会这样……难道说,我以后会和丑岛君殉情吗?”
“有可能。”
“这么一本正经地回应,真是丑岛君的风格啊……”
戌亥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即使被丑岛握着手腕移开,也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这时丑岛的气息靠近过来,紧抿的嘴唇被对方落下亲吻,戌亥终于愿意承认,他想要寻找的不是远在夜空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