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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要随命令而动——这是帝国第四军团大多数人都愿意遵从的一条规则。但是自从来到这个房间后,萨托瓦尔没有接到任何一条命令。
面前那位熟悉又陌生的军团长在墙壁旁四处打探着,他金色的发丝像往常一样随意的梳在了脑后,精致到如同蓝宝石又像是湖水般平和的眼睛划过每一个角落,没有放过一丝线索。
…这位军团长的存在是那么的真实,不管是他的行动、样貌、声音、表情…都是萨托瓦尔记忆中的那位巴修·范·伽布拉斯。
萨托瓦尔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手掌…按理来讲,这个时间应该是军医给他调整身体的时间,因与义军的解放者的战斗让他不得退回到后面进行疗伤。不过现在的身体状态仿佛未经过战场的磨砺一般,感受不到疼痛,连精神状态都像是年轻的时候。
没有皱纹的手掌,没有老年斑的肌肤,脸上的胡须也消失无踪…就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一样。
“嗯…根本没有下手的余地啊。”
巴修放下手中写着「不做爱就出不去」的纸条,纸条下面还有一句手写的话语:「有隐藏的方法可以试」。
在巴修将军进行一系列的探索前萨托瓦尔已经将屋内全部观察了一遍,这也是当初巴修教导他的。但是他没有拦住巴修对这个房间的观察,因为萨托瓦尔清楚自己也拦不住那位将军。所以他只得坐在一旁看着巴修,没有让那个背影离开过自己的视线里,就像是用眼眸去锁住自己的重要之物一样。
“…即使是曼托瓦的魔法也破坏不了这个房间。”
萨托瓦尔将自己已经进行过的操作向上层的长官进行汇报,即使巴修跟他说过不用表现得那么客气也行,但萨托瓦尔依旧倔脾气的说着客套话…这让巴修觉得这位充满着曼托瓦骄傲的精灵很难接近。从他们相遇开始,从巴修教导他如何使用剑,再到现在,一直如此。
两个人,坐在一张椅子上,沉默不言。
洁白的墙面让房间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与房屋的规则格格不入。就像萨托瓦尔对巴修将军的印象一样,那位将军是如此的洁白无瑕,所以面对这种下流的要求他只字未提。
不得不说现在的气氛很是尴尬,如果各种方法都突破不了这房间的话,那方法自然只剩下纸条上留下的规则。连各种准备做爱用的道具都放在桌子上了,甚至还有助兴使用的媚药。让人不得感叹制造房屋的主人是多么的恶趣味。
巴修将军确实想尽快从这里出去…毕竟今天是要对达尔马斯卡的叛军进行镇压的日子,作为领导者他应该站在指挥台上对各个军队下达指令,完成索鲁斯皇帝交予他的任务。但同时他也不愿去强迫自己的下属跟他去做爱,也不愿意试探性的去问萨托瓦尔。他很了解他,即使对方会用敬语来保持交往的距离,他也会同意巴修的所作所为。但是这样就与巴修的信念相违背了,他所希望对自由、平等在何时都能体现,也包括当下萨托瓦尔内心的意愿。
若不完成任务很难向索鲁斯将军交代;但强迫下属又违背自己的信念…这很难抉择。
在一旁还未缓过神来对萨托瓦尔觉得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即使停留多久也无所谓吧?对于他来讲,这或许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但是他也明白,要继续完成巴修将军的遗愿是不能停歇于此的。
“巴修大人。”
本以为下定决心的萨托瓦尔呼喊了那个名字,但在他看见那双蓝色的眼睛后却犹豫了起来。
这个梦很真实,如果是梦境的话…停留片刻也没关系吧。
毕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留住这位已逝三十年的上司。
“我在。”巴修愣了一愣,做出了回应。
仅仅是被叫了名字而没有后话,面对下属的欲言又止,选择了这种回应方式。
巴修将军总是令人感到可以依靠,可以信赖,所以他的实力和能力会吸引大多数人去效忠于他,萨托瓦尔也是这样。
在兰蒂斯共和国还未被帝国吞并时,巴修就了解过这些曼托瓦的魔术师们。这些魔术师对于自己会使用曼托瓦对魔术而感到骄傲,他们会使用各种属性的魔法给兰蒂斯共和国带来新鲜的事物。
风吹动着花瓣从天空落下,火给予光源照亮黑夜的星空,雷带给人民惊喜与富饶。
水治愈着人的心灵与创伤,冰记录着各种生物最优质的形态,土带给人们复兴与繁荣。
但在帝国入侵后一切都破灭了。
帝国对于这些会用魔法的人很排斥,甚至赶尽杀绝。他们被加雷马帝国的人称为蛮族,并且随时有着生命威胁,只能四处逃窜过着被挤压与屈辱的生活。巴修对于这种事态很是不满,但以他当时的能力却什么都做不到。旧兰蒂斯这种小国很少与其他国家战斗,以至于能够战斗的人很少,更别说在抵抗帝国的侵略时已经损失了很多…“随意发动叛乱只能造成更多人的牺牲。”他这样想着,选择了服从于帝国,向那位开国皇帝表示效忠。他决定用自己的实力,自己的能力去换来可以管辖兰蒂斯的权利。
非加雷马之人想要在帝国爬到一定的高度很艰难,不仅仅是在能力上,包括心理。在这个过程中他被曾经的兰蒂斯人称为叛徒,帝国的走狗。被帝国的加雷马人议论纷纷,觉得他不怀好意而处处刁难他,诋毁他。
巴修没有放弃过,一直走到了军团长的位置被索鲁斯皇帝所欣赏,并得到了兰蒂斯的管辖权。
同时他的背后的黑暗愈来愈深,沉重的负担有时让他挺不住——为了走到这个位置他背负了许多生命,入侵其他国家,用武力去征服,他的脚下布满着破损的武器与风化的尸骨,他认为自己死后也得不到任何的救赎。
这种沉重他承受到现在。
但是萨托瓦尔的存在却给予了他小小的救赎感。
巴修不曾带任何守卫和武器,想要与兰蒂斯的人民好好交流,有时会不尽人意但是有时也会有人愿意听他说话。萨托瓦尔就是其中一位,作为被巴修所救的魔术师来讲,萨托瓦尔最初对帝国的敌意也逐渐改变…应该说仅是对帝国第四军团。他想让曼托瓦繁荣的魔法再次展现自己的荣耀;让曼托瓦的魔术再次蔓延,传承下去被更多人看见。所以他选择了向巴修誓忠,就像当时在魔术骑士团向自己的信仰发誓自己的忠诚那样。
为此,巴修将军的存在对他来说很特殊,但是他从未提及也未曾表达出来过自己的想法,也许是因为隐姓埋名的那些年让他不敢去倾述过多。只有在与义军反抗失败后面对着那些举着剑的人,才愿意隐晦的提起那位拿着剑战斗的将军。
“萨托瓦尔?”巴修被视线盯的很是别扭,他甚至觉得对方的气场跟曾经变得完全不同,就像是一位比起现在要更老练的魔法师一样。
“…抱歉,失礼了。”萨托瓦尔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摆弄了下自己的帽子移开了视线。
“巴修大人,你知道今年是几几年吗…?”
“1549年。”几乎不假思索便进行了回答,这位将军对于自己任务的时间情况掌握的非常精准,让萨托瓦尔感叹了一句不愧是他。
但是——1549年,是帝国第四军团刚战胜达尔马斯卡那一年。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位巴修将军,他的时间停留在了攻打达尔马斯卡后的时期。
“达尔马斯卡的反叛军想要趁着帝国第四军团不稳定的时候来进行进攻,我觉得有必要亲自去进行镇压。”他将时间更具体的进行了说明,甚至察觉到了什么事情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巴修将军。”
“达尔马斯卡的战斗一直很顺利,叛军的镇压也很迅速的解决了。”
“嗯?…”巴修将军看向突然说这种话的萨托瓦尔。他感受到了那种语气不是在安慰他,而像是在陈述着事实一样。
“如果是这样,那就足够了。”他微笑着,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明白自己被病痛侵蚀的程度…。巴修低下头沉思着,握紧拳头好似想要抓住注定失去的未来一样。
“你们那边…是哪年呢?”
无法看到自己所希望的王国乐土,他很清楚。
他也无法再陪伴自己的孩子,以及重要的人们,他很清楚…
但是他也想去见证那种盛世。
“1577年。索鲁斯皇帝病逝这年。”萨托瓦尔沉默了片刻回应了他,像是老朋友叙旧一样简单的谈论着现状。
巴修也在之前的对话里清楚了自己与对方时间的不同,对于这种答案他也做好了准备,但是他没料到竟然会有二十八年那么久。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诺亚他还好吗?”
“您的孩子很出色,就像当初的您一样。”
“…真没想到你会坚持到那种年纪。莱昂也是吗?”
“莱昂他也一直在坚持战斗。”
“…诺亚还在努力完成王国乐土吗?”
“嗯,按照他的计划,就快完成了。”
“…足够了,完成王国乐土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萨托瓦尔没有回答,他清楚接下来自己会做什么,也明白诺亚的计划是要依靠博兹雅完成那平等自由的王国乐土。
“我…”
「咔嚓」
突然发出的声响打断了这次对话,房屋门意外的打开了,露出了白色的光芒照亮着四周,像是天堂一样被光笼罩着,很温暖,很舒适。
“那…要好好活下去啊。”巴修看向犹豫不决的萨托瓦尔,也许对于一直处于战争的士兵而言,突然迎来和平的世界可能会很陌生,既然感到不适也好遗留下的痛苦也罢,只有活下去才能创造更多。
“这是最后一条命令。”
“将曼托瓦…嗯,将你的魔法展现给更多的人吧!”巴修坚定的语气和眼神让萨托瓦尔不好出声,他不明白为何这么牢实的门会突然打开,也不明白巴修将军为何会一直的为他人着想,着想到一直为了他人而奉献自己。
巴修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他很少在军事以外的方面下达命令,他想,既然发生了时间跳跃这种奇迹,自己为何不任性一次呢?
“好了,我们走吧。”
他微笑着向愣住的萨托瓦尔伸出了手,就像当初在曼托瓦邀请萨托瓦尔进入自己的军团时一样。
…这位将军真是从未变过。萨托瓦尔感叹道,嘴角也浮现出笑容,他接过巴修的手紧紧握住。
对于萨托瓦尔而言,自己的能力、身体甚至性命,早在宣誓效忠的那一刻就献予了这位军团长。
“…我愿追随您到最后一刻。”
离开这里的另一种方法——就是已亡之人意识到自己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