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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黑子野的非日常
黑子野望着热闹非凡的影棚，隐约有胃痛的预感，于是赶紧摸出胃药吞了几颗。
银时出演的八点档时代剧《银玉》正在火爆续订第四季，企划许久的前传电影《白夜叉降诞》也在趁热打铁跟上这势头。上映还有三个月，宣发已经砸下去了，人员全都动起来了，但关键的电影本身还在导演的完美主义影响下和大大小小的细节纠缠不休。预定三周后就要交电影伦理委员会评级，眼下还在拍银时和高杉满身血糊糊的杀阵戏，对此黑子野已经做好了延期申请的全套准备，且正在为剃光头谢罪的可能性做心理建设。作为Joy^4的经纪人，他为自己这份自觉性感到可悲。
不过，即将打来的一通电话会为他带来全新的烦恼。电话那边，助理大久保紧张又震惊地说：“我刚刚从同期朋友那里得到消息，咱们团队有人上了文秋！”
文秋周刊，业界响当当的大牌，狗仔中的冠军，八卦丑闻圈的王者，从政界到体育界从社会新闻到娱乐新闻，它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靠着盯梢的粘性和对话题的敏锐感知，他们打出的丑闻攻击力极高，江湖人称文秋炮。
在电影即将上映的关键时间捅出这等篓子，黑子野脑中被震得只剩一个念头——不愧是你们，Joy^4。
不过黑子野是个久经工作拷打、意志刚强的社畜。他迅速强迫自己恢复神志，上联制作人，下通团队其他人手，随后发动自己所有人脉打听那篇报道的详情，最后趁重新布景的间隙把那四个人都抓进了专用休息室。
“总之，上文秋已经是确定事项。为了提前做出应对，请各位诚实交待自己心里有头绪的事。”黑子野讲完，面前仍穿着戏服战装的四个人各自眼神游离，装作看不存在的风景，他们是小学生吗？他重重叹了口气，直接点名：“银时先生，你一定有什么想说的吧？”
“黑子野君，你对我怀有怎样的偏见啊。明明这个小矮子才是有问题的那个。好痛！”银时搭住高杉的肩，被用力掐了一把肉肉，顺势嗷了起来，“干嘛，我又没说错。月初的Jumping Music Fes舞台你在C位吧？2ch上已经车了你三个串（*）了，全都说你这个身高怎么能站C位，一定有金主硬捧。”
*串：匿名版帖子
高杉白了一眼冲自己汪汪的银时：“那是主办方安排的，关我什么事。倒是你还有空逛匿名网站，这么闲就再写三首歌词。”
“我这是正经的情报搜集好吗。所以Fes之前你跟主办的唱片公司小开吃饭时到底干了什么，那种梳背头的富二代一看就没安好心！”
“谈演唱会的注资啊，不然还能是什么。想赚钱的公司当然要投资优秀的音乐人。”高杉捏住银时鼓起的脸颊，十分刻意地注视他的眼睛，十分刻意地对他微笑，“还是说，我看中的这个男人没有那个资质吗？”抓住银时大脑轻微宕机的短暂时间，高杉赶紧把锅甩了出去：“真正的问题是坂本才对，而且还是长期隐患。”
“呃？为什么是我？！我和陆奥阿龙小倩由香还有中村主播都是堂堂正正的自由恋爱关系！”
“你再说一遍和谁？”
“陆奥阿龙小倩由香中村主播，哦对了，还有上周刚开始交往的千酱。哎呀，说服她理解我们的爱费了我很多功夫……哦噗！”
坂本话音未落已被银时一脚踢下沙发，桂变魔术似的递来一捆绳子。
“金时君你干什么突然打人！内部霸凌被爆料的话对团队影响很不好的。”坂本捂着撞到的脸，怨妇状坐地抗议。
“少啰嗦，现在把你解决掉才是为团队着想。”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爱很多而已。比起我，假发才是碰到了就会爆炸的真正地雷。”坂本大手一指，把炮口转向他们的领队。
“不是假发是桂。坂本，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每周去那家荞麦面馆追那位老板娘吧。”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转为震惊的表情，大家都清楚坂本提到的人是怎么回事，坂本得意地站起身，叉腰宣布，“如果我还可以解释，你就是直接出局的头条新闻——与人妻不伦。”
“这是污蔑！我与几松女士是纯洁的、革新性的、文艺复兴平安风格的、波粒二象性的……！”
“形容词好长。”高杉不识趣地插嘴锐评。
“——的不伦。”
短暂的沉默过后，银时将手中的绳子扯得啪啪作响，下达判决：“死刑。”
“太刻板了，银时！身为艺术的追求者怎么可以被不伦之类的俗世定义所禁锢？”
“等你把这番话向媒体讲出来一切就太迟了，作为领队现在切个腹还来得及。”
面对银时的步步紧逼，退无可退的桂做出了某著名法庭推理游戏中绝地反击的动作，大喝一声：“异议阿里！”
“逆●裁●里没有●田彰，你挣扎也没用。”
“银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今天我就要揭露你的罪行！上周你跟高杉在一楼起居室沙发上喵喵喵，别以为没人知道！”
“我靠你为什么知道？”
“你们两个混蛋对自己拉没拉窗帘心里没一点数是吗？好歹也为刚从英国出差回来走进自家院子就远远地看见你白花花大屁股的我着想一下，这已经是正经的心灵创伤了！”
“难怪假发前两天突然要换沙发……等等，在换之前我坐过那个沙发！！”一旁的坂本在回忆中静静地化作世界名画尖叫。
“就，就算是吧，在自己家和自己老婆做爱有什么错！”讲出老婆这个词的银时被高杉用力踹了一脚。
“哦？难道头版报道《银玉》男主角、当红乐队的两位成员出柜新闻还能是一桩好事吗。公司股票会跌，你俩的粉丝还会拆了公司大楼。”
“就算没拉窗帘，在自己家还能被谁拍啦。”银时仍在负隅顽抗。
“笨蛋东西，Joy^4的粉丝三天两头试图翻墙的人还少吗。对手可是那个文秋周刊，长焦狙击相机也好，无人机镜头也好，卫星照片也好，肯定无所不用其极。”
“退一万步就算是这个事，那高杉也是同罪。”
银时话没讲完就发出蛋被捏紧的惨叫。因为高杉确实一把捏住了他的蛋，松手后问：“你说有罪的是这个连上楼都等不及的器官吗？”
“呜呜，高杉明明也有爽到，我们至少也是共犯～～！”银时捂着股间倒在高杉怀里开始哭诉，“干嘛啦，现在还想一个人脱罪，人家绝对要拉你一起进地狱，别想自己逃掉。”
眼看真心话大冒险正在微妙地变味成魔女审判，黑子野心中升起浅浅的想死。这个团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时一通业界朋友的电话为他们终止了这场人狼杀辩论——“中大奖”的人是银时。
……
…………
“干嘛所有人都用‘果然是你’的眼神看我。”
“因为果然是你啊金时。”
“哈哈哈哈，有被绳子吊的觉悟的人才有资格吊别人，展现你的觉悟吧银时！”
“假发你串号了，那是福●润。”高杉不长眼地做出纠正。
“所以银时先生最近的行程里发生过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吗？”为免对银时的围攻长期跑题化，黑子野适时地提示了话题方向，也算小小地帮银时脱困。
“不知道。我最近忙得连全藏和madao约酒都没空去喝，高杉可作证。为什么人家要受这样的指控呜哇啊！”
“这家伙从剧组和路演回来就把人当抱枕粘着，新盘的曲子进度都被拖后了。”高杉抱怨了一段肯定的证词，而一旁回答“因为人德”的坂本被银时扔出的宝矿力瓶砸了脸。趁银时料理坂本时，其余三人开始头脑风暴。
“会不会是那次庆功宴上唱卡拉OK，银时一高兴就脱了个全裸的事被捅出去了。”桂选手第一个提出构想。
“银时的话，还是绯闻把。”高杉皱了皱眉，“他绯闻多到让人疑惑世间怎么还没看腻的程度。”
“银时先生的绯闻确实很多，匿名版上大约是每个出场演员不分男女老幼都有和银时先生的绯闻串的程度，有的更新频率甚至是以周计的。”黑子野认真思索，又说，“反过来说，仅仅是绯闻的程度，文秋是不会满足的。搞不好是职场霸凌之类更有冲击力的。”
“那……小偷小摸被抓现行？”
“性骚扰？”
“违反交规顶撞警察？”
“吃霸王餐。”
“私生子被发现。”
“骑偷来的电单车狂飙。”
“你～们～三～个～家～伙～！最后全是你们自己干的事吧？还有高杉你这个混蛋，今晚银桑就让你真怀上，给我等着！”冒着黑气的银时阻止了这场污名栽赃大会。后半截他好像讲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黑子野的大脑保护机制自动过滤掉了。
一团焦灼之际，高杉的手机有如神助般地响了。
“喂，万齐。”电话接起来，屋内所有人立刻静下来，“……嗯，发给我吧。多谢。”
在一众期许的目光中，高杉看了看手机收到的内容，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把手机扔给了黑子野。黑子野忐忑地打开文件，好几个脑袋挤在他肩上一同看了起来。
这篇靠高杉的人脉弄到手的文秋未发行稿件，采访到了“自称是Joy^4地下乐团时期银时的女朋友K子”，K子透露银时和自己交往期间就满不在乎地出轨，甚至出轨对象就是Joy^4的成员。
“K子是谁？”高杉好奇。
“不记得了。只交往一周的人那么多，现在怎么可能记得啦。”
“哈哈哈，高中那会儿，金时一和高杉吵架就去交新女友，是纯种渣男呢。”
“一个学期就交往15个人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所以银时和高杉的事终于要被捅到大众媒体上了吗。在文秋上出轨，不愧是你们。”
“桂先生不要幸灾乐祸，头大的是我耶。”黑子野揉揉太阳穴，鼓起勇气往下念，“‘据K子女士说，在庆功宴上她试图寻找中途失踪的银时，结果在厕所隔间里听到银时的喘息声。透过隔间下的门缝看见的两件外套，是那一天团队成员特制的统一服装。男友出轨对象是自己同样喜爱支持的Joy^4成员，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过于沉重，令K子女士立刻离开了现场，再也不愿想起那一幕。’……她回想的细节不是挺丰富的吗。等一等，所以这报道只说团员，没有明确是谁。”
此言一出，桂和坂本同步惊恐成了世界名画。
“不要啊啊啊啊啊！我不要和银时在文秋上出花边新闻啊！”
“就算是可能性之一也绝对不要，快拿开！”
“你俩在2ch上也有和他的花边新闻串，有什么大不了的？”高杉朴实地提问。
“《银玉》和乐队是不一样的！”
“我们又不是高杉，被金时【哗-】和【哗-】了【哗-】这种事，哪怕是想象也不可以！”
“喂！！”“靠，你求我我也绝对不要！”
尽管两个无辜的人正处于阿鼻叫唤中，对黑子野而言这篇报道多少有些不咸不淡。要说有没有影响，也不能算没有；要问严重不严重，这种描述主观且没有实证的内容也不能算影响严重；要论如何回应，砸大钱撤稿未免太看得起它，直接否认又可能反被借题发挥。黑子野也露出了和高杉相同的无言以对的表情。
于是他拨通上司吉田松阳的电话，汇报详情同时寻求指示。
“是这么回事啊。”电话那头松阳的声音毫无紧张感，“这期文秋还有一周出刊吧，那么和《银玉》那边沟通一下，明天开始在metube上限时重播爱染香篇。”
“啊？”
“《Age》的采访就推迟到电影后。对了，电影相关的周边，可以再追加推出银时和小太郎以及银时和辰马君的搭配。有劳你啦。”
黑子野听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陷入静止状态。身边的银时挖着鼻孔大声逼逼“我真是太忙了”，被桂和坂本狠狠打了头。守在门口的团队助理在敲门催他们回摄影棚，而四个当事人已经讨论起晚饭想吃啥，起身准备走人了。这样就行了吗？这件事处理成这样真的算是解决了吗！？就算是黑子野，自Joy^4出道以来和他们一同经历许多风雨，现在也得化成无垠宇宙中一只呆愣的猫咪。
桂和坂本仍在嘀嘀咕咕小声不满着走远了，银时走在高杉身边，到门边突然停下来，问：“那个刺猬头小白脸，是Jumping Music Fes的策划方没错吧？”
高杉楞了一下，眯着眼看银时：“怎么，有兴趣了？”
“没错，下次我也要参加。它有双人项。”
“我还以为白夜叉殿下沉迷在电视剧过家家，对音乐早已没兴趣了。”高杉嘴上挖苦，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
“少听别人胡扯。”银时撇撇嘴，远处的摄影助理正用力大喊他的名字，他只得应了一声跑过去。跑出去的银时似乎撞见了什么人，发出不悦的声音问“你怎么在这里？”
黑子野紧跟着出门。来人是公司法务部主管胧，如常的西装革履，面色凝重得仿佛有黑眼圈，但在幕后负责善后的他出现在摄影棚这种“前线”本身就很反常。
“我来找晋助有事要谈。”胧对一旁朝自己哈气的银时说，又转向黑子野，“麻烦你守住门，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黑子野点点头，为他们关上专用休息室的门。胧和高杉的背影完全被封入屋内之前，模糊细碎的低语交谈还是从门缝传进黑子野耳中。
——“就算那时候你是未成年所以不会留下公开审判记录，也不可大意。”
门合上了。黑子野终于意识到，真正的非日常在门的那一边，不容自己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