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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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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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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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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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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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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胎

 

 

张语格家的密码锁有点毛病,声儿小,不注意的话就听不见按键声,张语格年轻,听力好,不用当回事。她姐孔肖吟就不太行了,进一次家门,运气不好摁不上密码,得捅咕半天,最后还是张语格放下作业,从里屋走出来给孔肖吟开门。她那个耳背姐姐就嘿嘿一笑:“tako耳朵真好使!不愧是我妹妹!”

“拉倒吧。啥就不愧是你妹妹,要真是你妹妹更听不见了。”张语格看了眼孔肖吟,手里没拎啥东西,“没买吃的啊,那我走了。”转身就回了自己屋。

这边厢被嫌弃了一通的假姐姐还在假模假样地发火,那边的张语格已经坐回书桌前继续写数学题了。一拳打在棉花熊上,孔肖吟也不好再进去,像她俩小时候一样地去揉张语格脑袋,人家明年要考大学,不到一年了,得抓紧时间。要不然人家爸妈咋给孩子送到她家来住呢,没办法,谁叫我们小孔年纪轻轻就坐拥学区房一栋,照看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妹妹易如反掌,更何况还能象征性地收点儿房租当做外快,孔肖吟何乐而不为。

高考生的专注力不是吹的,但八卦的天性远高于后天习得的技能。孔肖吟手机响了两声,然后是孔肖吟“喂”的一声,声音不大,但张语格还是停下了手里旋转的笔,保持对人的八卦欲望也是一种尊重和亲密的表现,张语格深以为然,于是礼貌性地打开耳朵,身子往门口倾了倾,听她姐讲电话。

“能找到吗?”孔肖吟在客厅转悠,“嗯对。”

张语格辨认出孔肖吟这个声线,介于社交状态与熟人状态之间,她在脑子过了一遍孔肖吟的社交圈,有谁要来?张语格还没理出个名单,孔肖吟轻快的声音接着传来:“你已经找到啦!等一下,我去给你开门。”

张语格手里的笔掉在地上,是谁呢,张语格瞥了眼地上的中性笔,把杯子里的水倒进半满的花瓶里,拿起空杯子走出去接水,顺便跟客人打个招呼。

她慢慢踱步出卧室门,刚好踩上密码门打开的时机,孔肖吟正蹲在鞋柜边找拖鞋,一截侧腰露在外面,正对着身后的穿衣镜。而她身后那个人拎进来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张语格从孔肖吟身上抬起眼,发现对方也刚收回视线,无可避免的四目相对。张语格眼神不解,满脸警戒,像被入侵领地的猫咪。对方则歪着头微笑示好,浅褐色的短发散在耳边,高挺的鼻梁把口罩顶出一个不太安全的角度,眼睛弯成一条线,气质温和,像好脾气的萨摩耶。

“tako?正好你出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赵粤,下学期转到你们学校高二,她家里人托我照顾她。”孔肖吟适时地站起身,在她俩之间搭桥,“赵粤,这是我妹妹张语格,你跟我一样叫她tako就行。”

“tako,你好。”赵粤拉下口罩,英朗的面容完全展露出来,开口的瞬间张语格就觉得她的声音挺配她那张脸——阳光少年,这是张语格对赵粤的第一印象。

“赵粤,你好。”张语格把杯子放到一旁,往门口走了几步:“我帮你们搬进来吧。”

“你那小胳膊小腿搬啥,进去学习。”孔肖吟挥挥手赶她进去,张语格不屑地对她姐切了一声,赵粤跟着表示自己很有力气,搬个行李箱很简单。张语格也就拿回自己的水杯,去厨房接杯水喝,孔肖吟指挥赵粤把行李箱送去书房,张语格看到赵粤抬起箱子时T恤下的手臂肌肉,心想这人确实不用我帮。

当晚三个人一起吃饭,按理来说是要去外面吃,给赵粤接风洗尘的。不过现在疫情还没过去,而且赵粤收拾屋子花了一段时间,更何况张语格要抓紧时间学习,最主要的是孔肖吟想偷懒,于是手机一开,叫外卖吧。

透明的塑料盒子在圆形餐桌上整齐排开,赵粤和张语格一左一右落座于孔肖吟两侧,孔肖吟头上冒出几滴汗,张语格怕生,赵粤慢热,就靠她一个热得快在这里暖场子,孔姐责任重大。

“粤仔怎么想到转学来这里了?”孔肖吟问。

赵粤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之前学跳舞的,后来受了点伤,就改学文化课了。”

“那和我们小张语格很像啊。”孔肖吟扭头看张语格,被点名的人皱了下眉开口:“哪有,我就是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舞蹈罢了。”

“再说了,我都要高三了,不小了。”张语格一本正经地纠正孔肖吟,孔肖吟不为所动,甚至还转过头问赵粤:“小赵多大啦?”

张语格想给孔肖吟一脚。

赵粤把嘴里的东西嚼完,说了一个年月日。

“这么说的话,我们都是金牛座诶。”张语格有些开心,“但是比我大两岁。”

“嗯,因为我以前学跳舞的嘛,现在直接读高三怕跟不上,所以先在高二学一年。”赵粤泰然自若,倒是一边的孔肖吟像是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报:“哇张语格,你是金牛座?”

这一次张语格真的踢了孔肖吟一脚。

一起吃过饭,新室友就这么住下来了。

虽然现在是假期,但学校偷偷摸摸地组织了补习,分批去教室听老师上课,轮不上听课的时候就在别的空教室里自习。张语格早出晚归,少数见到赵粤的时候,这位室友要么在玩游戏,要么在吃东西,不务正业的样子很符合普通女高中生对艺术生的刻板印象。直到某天回家后,张语格偶然看到冰箱边上几张写满的草稿纸,才意识到这个人也是有在好好学习。

“这是你的吧。”张语格把纸递给赵粤,这时后者正坐在客厅吃泡面,看到那几张写满了公式的纸竟然脸红耳朵红,甚至差点被呛到。

“咳咳!是我的,谢谢!”放下碗的赵粤急忙接过来,“应该是我刚才去拿东西吃,然后忘在那里的。”

“这样啊。”张语格慢悠悠地回应,“辛苦了哦。”

“我基础不好嘛,总是要多努力点的。”说完,赵粤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努力地往嘴里多塞了几口泡面,两侧的脸颊鼓起一块,像进食的仓鼠。

张语格自然不会把这个联想说出口,看到室友害羞场景的张语格很满意,决定再跟赵粤多聊几句。

“说起来最近都没见到孔肖吟诶。”张语格直呼她姐大名,“她最近都在做什么呀。”

赵粤摇摇头:“不知道,但孔姐这几天好像挺累呢,昼夜颠倒的,艺人也不容易做啊。”

“确实,之前天天在家闲的没事干,是该出去忙了。”张语格毫不留情地揭穿娱乐圈的虚伪繁荣,顺便问道:“对了,阿粤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我家人是医生,所以想考医学院,进医院工作什么的,以后家里也方便照顾。”赵粤说完露出苦恼的表情,“可是医学院好难考啊——tako想做什么呢?”

准高三生张语格摇摇头,这个问题对她而言还是有点早。

“以后自然就会知道啦!”长她两岁的赵粤摆出过来人的样子安慰她。

张语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点头进了房间,其实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她望着桌子上的绿萝发呆,条件反射地开始默背光合作用和呼吸作用,背完又觉得可笑。她摸出手机,点开孔肖吟的聊天框,她们的对话截止到四天前,孔肖吟让她帮忙拿个快递。手机在张语格指间转了两圈,发出去一条信息。

“什么时候回来?”

秒回不是孔肖吟的个性,于是张语格把手机放到一边,翻开错题本。

“在做头发,马上就好,咋啦?”孔肖吟这次出人意料地回复很快。

“想姐啦。”但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脸。

张语格回了她个揍人的表情,接着让孔肖吟回来的时候记得给她买面包。

“你平时补课不一直买那家的吗?”孔肖吟表示不解,“咋在家学习还想吃,有这么好吃吗?”

“你试试呗。”张语格飞快地打出几个面包的名字,“闭着眼睛买都不会出错。”

于是当天的晚饭就变成了一桌子面包,而且全是张语格推荐的,只是每一种都乘以三,最后就变成了令人恐慌的规模。赵粤看到面包宴的时候眼睛瞪大了好几倍,问孔肖吟:“是这家面包店要倒闭了,所以清仓大甩卖吗?”

“哪有甩卖面包的。”染了一头金发的孔肖吟招呼她坐下,“今天晚上就吃这个,tako说好吃。”言下之意不好吃找小张别找我,提前把锅甩到旁边,气得张语格瞪了她姐一眼,还被她姐的金毛晃了眼睛,得不偿失。

但赵粤的特点就是给啥吃啥,啥都好吃,而且能吃。在张语格本人都剩下几个实在吃不动了的情况下,赵粤坚定而缓慢地消化了每一种面包,并给出了十分积极的评价。张语格很高兴,爱吃面包的人怎么会是坏人,而且你还夸我推荐的好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好兄弟。

张语格和赵粤关系慢慢融洽起来,时不时还能探讨个数学题,白天也越来越短,秋天来了,开学返校的倒计时进入个位数。今天是张语格暑期补习的最后一天,老师也看出这帮小东西心早飞了,大发慈悲准他们提前下课。张语格慢悠悠地收拾好东西,琢磨着大喜的日子,回去的路上是得买点什么庆祝。琢磨着琢磨着,买好的东西就多到占满了双手。

张语格站在家门口,屋子里安安静静,是不在家吗?张语格懒得敲门,手里拎着东西呢,她空出一只手,去按密码,过了一个夏天,密码声越来越小,孔肖吟也不张罗换一个,真不知道一天天都在干啥。

门开了,张语格刚想迈开脚步,耳朵却先于身体作出了判断,她没有动作,只是看向穿衣镜。

光学的反射原理。

一个人正把另一个人压在沙发上,柔顺的金色波浪流淌下来,肌肉漂亮的手臂从背后绕过。张语格看着孔肖吟的侧脸,每一秒都预感到她要睁开眼,光学的反射原理,张语格屏住呼吸,直到她们分开,呼吸粗重,赵粤说了什么,张语格看赵粤露出乖乖的笑,嘴唇分开,她叫她姐姐。

张语格转身把门关上。

“是tako吗?”孔肖吟走过来,正好看到张语格提着东西进来。张语格点点头,看向孔肖吟,孔肖吟的脸上带着惊讶,但更多的是笑意:“今天这么早回来呀。”

“是啊。”张语格也笑,“放假了。”

 

2

 

开学了。

不知道是疫情把大家压抑得太久,还是赵粤本身就魅力四射。开学没几天,高二来了个性别为女的漂亮小帅哥的消息就传遍了教学楼每个教室,包括正该戒色备考的高三年级。听闻有帅哥的张语格抬起头,眼睛从书堆上望向同学手机上的偷拍视频,屏幕上的赵粤面无表情地路过,标准的冷脸校园帅哥,再一细看,赵粤制服衬衫的领子没折好,一边翘了起来,反而有点反差萌,显得可可爱爱。

以上内容来自张语格同学的解说,至于该帅哥的室友张语格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兴奋的同学真相。当时赵粤那副表情是因为起床气还没消,而且头发睡得乱七八糟,打理起来麻烦死了,但不收拾就会变成赛亚人,所以她才这样一副全世界欠她钱的脸。

不过张语格直觉自己和风云人物远一点比较好,这同居室友的身份一传出去,万一有人误会咋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张语格打了个哈哈,正要低头继续学习,门口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天地良心,赵粤声音真的不大,但她出现在张语格的班级门口时,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ta——张语格在吗?”赵粤先是礼貌地问了下门口的同学,紧接着就看到了书堆后的张语格,见张语格看到了她,赵粤开心地挥挥手,示意她出来,有事情要说。

哥,你知道我上一秒还在跟同学装和你不熟,下一秒就被你抓走有多尴尬吗?张语格内心里的弹幕已经铺天盖地,但表面上还是很云淡风轻地走了出去。面子还是要给到的,万一家里着火了怎么办,张语格就这样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完全罔顾赵粤脸上和火灾现场一毛钱关系没有的纯真笑容。

现在是大课间,学生们正在充分享受几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张语格教室在二楼,门口一直有人来来往往,不方便说话,她俩拐到一楼侧门的那条走廊,那边虽然有扇门,但长年关着,所以基本没人来,适合聊天。张语格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问道:“怎么了,叫我干啥?”

“没什么。”赵粤语气轻松,“孔姐让我帮忙告诉你,这几天她晚上都要很晚回来,咱俩在外面吃好了再回家,没人做饭。”

张语格皱眉:“她是没有我微信吗?非要你来告诉我?”

“我俩当时正在聊别的嘛,她就顺便提了一句,估计是懒得再说一遍吧。”赵粤耸肩,谁知道孔肖吟怎么想,她就是一个跑腿的,过来完成任务而已,张语格怎么还生气了?

“聊天?”张语格发现了重点,“你们经常聊天吗?”

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张语格话里带刺,赵粤后退半步,身子抵着墙角,无路可逃,而张语格一点点逼近,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张语格,但她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于是赵粤用另一个问题回应了她。

“你是喜欢孔肖吟吗?”

张语格露出了嫌弃的眼神:“谁喜欢她啊。”

赵粤笑了:“你不喜欢她,那你管我和孔肖吟聊天干什么?”

张语格愣了一下,随即回道:“她是我姐,我问问怎么了?”

“她也是我的姐姐啊。”赵粤比张语格矮一些,看向她的时候会微微抬头,像无辜的小狗,“我当然可以和姐姐聊天啦。”

张语格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赵粤看着她拳头捏紧又松开,觉得这家伙蛮可爱的。这边还真是僻静,都没什么人路过。赵粤对张语格的兴趣在刚刚的逼问下骤然提升,于是她决定加码反攻,她开口问张语格:“那天下午,你看到了对吧。”

即使不说明,张语格也知道她在说什么。

张语格没有回应,只是看向赵粤,赵粤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与她对视,演技拙劣的不良少年第一次认真审视张语格的脸,被观察的那一方眼神凶狠,像刚刚成熟的斗牛。赵粤努力享受着乐趣,抖开红布。

“孔姐很会接吻哦。”赵粤的眼神露骨地看向张语格的嘴唇,“你可以跟她说下,让她教你——”

赵粤的衬衫领子被猛地揪住向前,她下意识绷紧肌肉,但已经来不及反应出其他动作。赵粤用眼角余光瞄到张语格的拳头腰侧打出,短而有力,直直打在赵粤的肚子上。

张语格扶住捂着肚子蹲下的赵粤,在别人看来,就是关系要好的朋友在安慰对方。张语格开口,语气是掩饰过的平静:“你他妈胡说什么呢。”张语格捏着赵粤肩膀,对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张语格并没感到愧疚或怜悯,继续说道:“你和她除了……还做过别的吗?”

张语格能感受到赵粤轻轻笑了一下。她刚想问赵粤笑什么,上课铃声突兀地响起。张语格松开赵粤,后者晃了晃,站起身,张语格终于看清楚她的脸,赵粤的脸因疼痛而渗出汗水,她的嘴角确实是上扬的。赵粤在笑,但张语格不觉得那是嘲讽,或是开心,是什么呢。张语格退开两步,按理来说,自己现在应该很酷地放一句狠话,但她想不出合适的名台词,于是她更酷地瞪了赵粤一眼,转身离开,不能耽误自己上课学习。

赵粤看着张语格走过楼梯拐角,藏在身后的拳头这时才拿到面前,现在是初秋,暑气尚未消散,但赵粤还是对着自己颤抖发白的手哈了一口热气。如果她说自己和孔肖吟做过什么其他的事情,赵粤完全相信自己会被张语格杀掉,血肉模糊地挂在张语格的牛角上。她慢慢地试着往前走,张语格这一拳看着重,实际上后劲不大,加上赵粤本身爱锻炼,顶多留个淤青,不碍事。

身体感觉还可以,赵粤准备加快脚步回自己班级。刚走到楼梯拐角,赵粤就被一只手抓住,随后一把推到楼梯下那处暗角的墙上,她第一次在张语格面前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现在换成张语格在笑了,赵粤看着那双眼睛,黑色的瞳孔里只有赵粤自己。张语格用胳膊和腿困住赵粤,斗牛冲上前,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赵粤下意识闭上眼逃避命运,在偏过头的前一秒,张语格捏住了赵粤的脸。

紧紧抿着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不算温柔的吻。

赵粤睁开眼的时候,张语格已经转身走上楼梯。没有解释,也没有恐吓,刚才那个吻像是一阵穿堂风,只留下窗子被吹动回响。

赵粤用手指擦过嘴唇,才发现自己的脸热到发烫。

 

3

 

为了不说谎,人往往会选择沉默,用没有回应作为回应,这只是一种生存策略,没有什么特别的。

赵粤的灵魂漂浮在天花板上,看着自己在床上放空,孔肖吟躺在身边,美丽的肉体横陈,如油画般自然又做作,也像油画般让赵粤提不起兴趣。

孔肖吟没有动静,应该是还在睡。窗帘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卧室里的一切都笼罩在昏昏欲睡的氛围下。再待下去会出事的,赵粤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决定先行离开,她轻轻掀开毯子,坐起身,想摸件衣服穿上。手臂从身后缠绕过来,虚掩着搂住赵粤的腰,赵粤没有动,后背慢慢贴上了温暖柔软的身体。

“tako要回来了。”赵粤说。

“那就快一点。”孔肖吟的手慢慢向上,赵粤屏住呼吸,她搞不懂这个姐姐会玩什么花样,但只要她提出要求,一般情况下赵粤都不会拒绝。孔肖吟挂在她身上,说自己好累,赵粤就会问姐姐怎么了,要我做什么吗?十分顺理成章。

孔肖吟的床头柜抽屉里有很多玩具,凌乱地和避孕套烟弹漱口水混在一起,赵粤每次都要拿酒精棉仔细擦几遍,才敢把东西送到孔肖吟体内。有时候拿到一个新款,不会用,还要试验好几次,搞到孔肖吟水都快干了,气得她一手夺过赵粤手里的东西,一手把赵粤按倒在床上,是不是不会用,他妈的姐姐亲自教你,你好好体会。

这也可以称为一种补习,赵粤事后想到,只是那时候她还小,不明白普世通行的做爱方式等同于永动机。孔肖吟把她揉捏成最适合自己的样子,其行为是喂养流浪猫,享受付出和爱抚,实际上并不想带它回家。

不过赵粤更像狗狗,孔肖吟在床上才像猫。尤其是当她挑衅赵粤的时候,手肘撑着身体,粗糙舌面舔过赵粤胸口,牙齿尖轻轻咬住乳头。赵粤的手被孔肖吟捆在床上,像猫和老鼠里那只被绑在树上的狗,孔肖吟放肆地点火,然后亲手解开绳索,引火烧身。赵粤抬头和她接吻,力度凶狠,亲到两个人嘴唇都泛红,孔肖吟眼神涣散,直到赵粤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手指随意地试探了一下,伸进去做了几个简单的扩张,另一只手拿过一根粗长的东西,就着湿滑粘腻的体液捅了进去。

饭吃八分饱,赵粤对做爱的标准亦如是。但是用了工具往往不太好掌控好时机,没做到尽兴或者太尽兴赵粤都会沮丧,究其原因在于她是完美主义者,所以会认真对待每一次性行为。赵粤手持粉色假几把,对面前的孔肖吟望闻问切,表情严肃,冷着脸轻声问孔肖吟爽吗是这里吗还要吗的时候自带抖S帅哥氛围,完全猜不到这个人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是真诚地在提问。

因为做爱太过负责,孔肖吟曾说过,她这种博爱行为很渣男。然而实际上,赵粤也会投入。这或许会被看做是一种敬业,但赵粤本人知道自己情动的时刻,只不过她不会表露。好在孔肖吟偶尔会有征服欲,三不五时地会帮赵粤也做一次。金色的卷发擦过赵粤胸口,吞咽舔舐的动作不再暗藏杀机,带着一点温情的倦意,轻轻松松激起赵粤脊髓内的战栗。顶撞也很温柔,匀速达到终点,赵粤缩在孔肖吟的怀里,慢慢地、小声地叫她姐姐,而孔肖吟会勾引她叫得再大声点。如果是没人的下午,赵粤会乖乖叫出口,但要是晚上,张语格安详地睡在隔壁,孔肖吟的手指随意地揉弄点按着那些敏感部位,赵粤就会沉默着高潮,身体拱起一道曲线,孔肖吟总会联想到海豚跃出海面。纯白色的海豚红着眼眶,光滑潮湿,线条优美,孔肖吟把湿淋淋的手指送进海豚的嘴里,感受她牙齿的磨蹭,多半情况下会再做一次,她想看到赵粤失控力竭,看她在自己手中防线崩溃,只是每次都失败。被凝视的赵粤像软桃,温柔甜蜜,但内核绝对坚硬,如同在守护什么。

那天的吻也很突然,赵粤对天发誓,她当时只是在写作业,完全没有非分之想。孔肖吟在她身后玩手机,时不时发个语音,交流工作。赵粤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让自己陪她上床的姐姐,大小也算个角儿。好奇心一点点涌上来,众所周知,学习的时候,学习以外的一切都有意思,虽然赵粤也知道自己问完就会后悔,但她还是高中生,有什么好怕的。

赵粤转过身,抬头看向孔肖吟,上目线眼神无辜,语气清澈:“姐姐你是喜欢我吗?”

孔肖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随后抛出一个真心实意的营业笑脸:“当然喜欢啦。”

赵粤直视着孔肖吟的眼睛,那是一个艺人的眼睛,可以精准地无差别释放电力。如果自己不受伤,是不是也会进入演艺圈,也会掌握这种技能?赵粤正天马行空的时候,孔肖吟已经把她拖上沙发,被推倒的时候赵粤还在发呆,腰腹间有双手贴上来,孔肖吟对上赵粤的眼神,敏锐地察觉到现在不是适合做爱的时机,于是她临时改了剧本,聚光灯对准她,赵粤注视着虚无,孔肖吟笑着亲了亲赵粤的唇角。

“要做吗?”赵粤回过神来。

“就给你吃个糖。”孔肖吟笑着哼了两声,“姐姐稍微对你好点,还主动要求上了?”

“习惯了嘛。”赵粤眯起眼睛,“谢谢姐姐。”

“客气啥。”孔肖吟坐起身,把长发撩到身后,顺手揉了揉赵粤的脑袋。

此时,玄关传来关门声。

 

4

 

孔肖吟出门了,硕大的旅行箱带走了两个,据说是去拍戏。虽然张语格也不知道她个过气唱跳女艺人哪来的演技,但根据她为数不多的几个粉丝返图来看,孔肖吟确实是烧了香,拜了神,化着丫鬟妆进组了。张语格躺在宿舍的床上,心里吐槽孔姐这几张返图有够丑,孔肖吟本人看到都会把烟头碾在对方镜头上。

在孔肖吟走之前,张语格就办好了宿舍手续,收拾了些东西,正式全方位入住宿舍。孔肖吟说她多此一举,放着自己家房子不住跑去住宿。张语格呵呵干笑两声,表示自己马上高考了早晚能省一点时间是一点嘛,她的眼睛瞄了眼赵粤,后者正坐在桌子旁喝汤,面色如常。

她没有得到答案,在那次事件之后赵粤也没来找过张语格,但也没有刻意地提防她,感觉就像无事发生,俩人在家里甚至还能正常触发日常对话。如果不是她班同学后来问起赵粤那天来找她干什么,张语格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学习压力过大导致了幻想症。

随后就是乏善可陈的备考,普通住宿生周末是可以回家的,但张语格回去也见不到孔肖吟,就干脆长在学校里,闲下来就躺着玩手机,隔着微信嘲笑孔肖吟,说她一个配角怎么也要拍这么久的戏。

对面回复的时间也飘忽不定,有时秒回,有时是半夜,有时隔了好几天,像坏了的电子宠物,偶尔还会掉落明信片。张语格那天看着孔肖吟发给她的怼脸自拍,突然生出一股厌倦,于是单方面开启了对孔肖吟的冷战。很难说她在期待什么,但事实上,孔肖吟都没有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场冷暴力,她没有找过张语格,不知道自己错失了一个成为女主角的机会,留张语格一个人演独角戏。

高考前,全校学生都要回家,张语格也只能回去,不过她爸爸妈妈过来了,在人生关键时刻给予女儿父母的陪伴。张语格十分感动,然后差点拒绝了他俩,理由是她爸爸很烦人。但后来证明,这大概率只是张语格的别扭表现之一,因为这人看着还挺开心的,至少在赵粤眼里是这样。

作为同校高二生,赵粤也获得了一段小长假,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很受爸爸妈妈们的欢迎,再加上她主动降低存在感,于是和张家人,尤其是张语格,相处得还算融洽,基本没有再次发生过激事件。

高考就这样平滑如梦般度过。

高考后当晚,张语格爸爸妈妈带她俩出去吃饭,饭桌上张语格回想起以前的赵粤,看出她明显矜持了许多,浑身散发着乖仔气场,真是和当时那个赵粤格格不入。不过赵粤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张语格用纸巾擦了下嘴,毕竟是她强吻的赵粤嘛。

饭后,张语格的爸爸妈妈表示自己还有朋友要聚,于是把两个孩子送回家后开车离开,张语格和赵粤一前一后走回家,一路无言。开门,那个密码锁还没修好。

她们进门,不约而同地坐在沙发的两端,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夜灯。张语格是真的累了,而赵粤,她只是吃过饭之后懒得动。

“我和孔肖吟做过。”

赵粤突然回答了张语格那个问题,像在孩子高考后告诉她我们已经离婚了的夫妻。夏夜的月光从落地窗照射进客厅,张语格看着窗外没有回头,说道:“我知道。”

坦白了的赵粤被回答得哑口无言,只好转移话题:“你不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吗?”

“我现在想在家待着。”张语格陷在沙发里回答她。

你在想孔肖吟吗,你考得怎么样,你要考哪里的大学,明天吃什么,你知道孔肖吟什么时候回来吗,赵粤脑海里浮现出很多问题,但她没有问出口,只是久久地看向张语格的侧脸。这时张语格突然转头与她对视,赵粤猝不及防,眼神在空中漂移一圈,只能看回来。

张语格倒是不在乎被偷看,开口问她:“你还会跳舞吗?”

赵粤愣了下,点点头。

张语格站起身,身材高挑,弯腰姿态优雅而修长。她伸手拉起赵粤,嘴里哼着华尔兹的曲调。赵粤配合地握住她的手,因为身高原因,张语格自然地跳起男位。两个人在沙发和餐桌间旋转,张语格有些喘不来气,曲子跑了调,赵粤想帮她找补,结果自己也半斤八两,两个人都大走音。不知道谁先开始了笑,不知道谁脚下一软,不知道谁抱住了谁,赵粤被张语格推倒在了沙发上。

她们接吻了。

这是一个非常绵密的吻。一个人很难过,而另一个人很温柔的时候就会这样。雨水倾泻下来,刚好被一片树叶接住,世间这种好事不常有。张语格的手扶住赵粤的头,手指碰到了赵粤热热的耳朵。

“你不是被她教的很好吗?”张语格语气挑衅,赵粤的耳朵在她的注视下更红更热,这家伙居然在害羞,张语格安慰地揉揉赵粤的耳垂:“没关系,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就看到你耳朵红了。”

“我是不是像之前那样比较好。”赵粤努力摆出邪魅的笑容,眯着眼睛,把一边嘴角翘的老高。张语格嫌弃地摇摇头:“你这样很欠揍。”

“你也确实揍我了。”赵粤心有余悸地摸摸肚子。

张语格抓起赵粤的手,拉她起来,她们跑到张语格的卧室里,咔哒,落锁。这是赵粤第一次进张语格的屋子,但因为没开灯,只能偷些窗帘缝隙中的月光。房间里的味道被囚禁住,有香薰味,印刷纸的味道,和张语格的味道。赵粤不知说什么,只能用力地回握张语格的手,不知道是谁主动,也可能是一起,她们倒在张语格粉色的床单上,接吻到气竭。

“你真是怪人。”赵粤一边帮张语格脱下衣服,一边说道,“你不是喜欢孔肖吟吗,为什么还要和我做,我算你的情敌吧。”

“你和她做是因为喜欢她吗。”张语格把头发扎了起来,松松地绑在脑后,“你和我做是因为喜欢我吗。”

赵粤把脸凑到张语格的锁骨处,月光刚刚好照亮她的侧脸,如同石膏像,她低垂着眉眼:“我和你不一样。”

张语格的手伸进赵粤的衣服:“没有,你也是怪人。”

赵粤想说些什么,但微微摇头,随即接受了这个设定,也许是因为在这时她的衣服被脱了下来,被迫赤诚以对。赵粤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谨慎地亲吻张语格的胸口:“那怪不得我们会做爱。”

因为我们都是怪胎呀。

人类在做爱的时候会亲吻,会拥抱,会看着彼此的眼睛,会触碰,流汗,哭泣,喘息,呻吟,恍惚,射精。

总而言之,是非常狼狈的行为。

但人们还是在做爱,为了繁衍以外的理由做爱,为了快乐,为了欲望,为了需要,或者什么都不为。张语格的双手轻轻扶着赵粤的肩膀,后者熟练地试探着张语格敏感的地方,张语格有些理解孔肖吟了,赵粤是非常适合的人,她会在人们需要的时候出现,像英雄片的主角,无条件的被需要,哪怕是要她和自己做爱。

张语格不需要她,张语格还是在和赵粤做爱。她的眼神从赵粤的发顶,到熟悉的天花板,再到躺在床上的自己,张语格凝视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快感一波波袭来,神识像海上的船,她被赵粤的手拉回现实。

对面的身体自作主张地湿得一塌糊涂,赵粤反而停下了手,张语格的床头柜可没有种类丰富的小玩意儿,而赵粤习惯了用工具,这也可以说是一种驯化。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孔姐卧室翻一翻,突然联想到把树枝插进蚂蚁洞的猩猩,于是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粤退回来,亲吻张语格膝盖上的胎记,随后向上,只留下一串很快消退的红痕,体贴入微。张语格直到印迹深入才意识到赵粤要做什么,被吮吸,被舔舐,被玩闹般地撕咬,张语格努力坐起身,感受到活动的赵粤抬起头,眼神迷惑,嘴角还有一点意味深长的液体。张语格没有说话,手伸到赵粤脑后,把她按向自己。

这种程度的高潮只能算前戏,张语格的身体落回床上,努力平复呼吸,赵粤坐起身,用指腹擦过嘴唇,她正想说什么,大门被打开又关上——张语格的父母聚会归来,赵粤快速捂住了张语格的嘴,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彼此,注意力却全在耳朵上。爸爸妈妈应该是看孩子们房间的灯都关了,认为她们已经入睡,也就没有叫张语格,直接回了卧室。张语格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赵粤的手上都是自己的味道,而赵粤并没有松手的打算,她稍稍拉开距离,手依旧捂在张语格嘴上,另一只手做出噤声的手势,竖起的食指随后进入了肿胀而敏感的区域。

张语格自知不能出声,而被赵粤限制出声的压迫感远超过睡在隔壁的父母。张语格第一次在赵粤面前露出求饶的神色,接收到信号的赵粤立刻加入第二根手指。淫靡的水声在房间里大的吓人,张语格感觉赵粤的手指探向自己的身下,她松开了捂住自己的手,凑到张语格耳边低语:“不可以弄脏床单哦。”

张语格还没明白她的意思,下一秒就被赵粤抱起来,放在了她的腿上,两个人一高一低面对面坐着,正好是赵粤低头就可以吻到张语格胸口的高度。赵粤的手指回到温暖潮湿的来处,抬头亲了亲张语格的嘴唇,轻声地和张语格解释了一遍。

“因为不可以弄脏,所以不可以出来哦。”

这句话如同发令枪响,前所未有的强烈刺激从张语格体内一点顺着脊椎直达颅顶。女上位的坐姿方便赵粤为所欲为,同时赵粤那一句命令如同钢印,张语格在意识涣散时依旧努力控制自己,而这只会积攒更多更多的快感。张语格紧紧抱住赵粤,无法出声的嘴茫然地寻找发泄的目标,赵粤的肩膀,脖子,下巴,嘴唇,张语格和她热烈地接吻,赵粤不得不伸手撑住自己,以免被她扑倒在床上。赵粤抽出了手,此刻她的腿其实已经湿了一片,张语格因此停下了亲吻,她们彼此对视,霎那间,张语格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就是孔肖吟感受到的赵粤。

她被拥抱着迎来高潮。

“要洗澡吗?”

她们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赵粤拍了拍她的后背。

张语格很高兴赵粤没有继续做下去,她已经累的不想动了,于是摇摇头。赵粤嗯了一声,套上件长T恤推开门,探头看了下外面,才走出张语格的房间。张语格还望着门外发愣时,赵粤已经回来关上了门,手里多了一包湿巾。

“我帮你擦一下。”赵粤说着坐上床,她先抽出一张仔细地擦了擦手,随后抽出一张新的。

张语格没有推辞,和刚刚做完爱的对象保持距离未免太见外了一点,赵粤很细致地擦去了自己和张语格留下的痕迹,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做一个不错的杀手。张语格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赵粤已经结束了清理工作,她坐在床边,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此时张语格伸出手,拉住了赵粤的衣角:“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被安排的赵粤如释重负,乖乖上床,躺在了张语格身边。

她们没有开空调,六月的温度正适合裸体入睡。赵粤平躺在床上,听到了张语格吸鼻子

的声音。

她伸出手抱住张语格,张语格没有挣脱。

“没关系,没关系。”赵粤安慰她。

“是因为不舒服吗。”

张语格摇头。

“那是因为舒服吗。”

张语格摇头,并给了赵粤的肚子一拳。

“搞不懂你呀。”那一拳不重,那依旧不可视为一种调情行为,赵粤把张语格抱在怀里拍了拍,“没关系,哭吧哭吧。”

张语格做了几个深呼吸,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终于结束了。”

“嗯,是的。”赵粤说,“都结束了,夏天要开始了。”

“她会回来吗。”张语格问道,她们都知道她在说谁,赵粤没有回应,张语格自己回答了自己:“回来又能怎么样呢。”

赵粤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她。

张语格把脸埋在赵粤胸前,两人之间隔着一层柔软的布料,赵粤任由她把眼泪擦在自己衣服上,虽然这件T恤很贵,但赵粤很温柔,会明天再跟张语格说。

因为张语格睡着了。

赵粤小心地伸长手,从床的另一边拉过一条毯子,盖在她和张语格身上。张语格的眼眶红红的,赵粤想了想,轻轻地把嘴唇贴在张语格的眼睛上。

毕业快乐,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