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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發現周圍沒有人。
床很硬,大概只是片木板上面鋪了層布,剛起床的動作不是很靈敏,我撐起身子艱難地把腳放下床。我看了一會兒四周,這是一個小木屋,真的很小,我坐在靠著牆的床鋪中央,右手邊的火爐烤著火,左手邊就是大門。說大門其實不恰當,因為並沒有"門",那只是一個開口,我能直接看見外面就是一片白茫茫,風吹過建築發出尖銳聲響時雪還會一起被刮進來。
不對。小木屋。我突然想起,我們是在山腳下的露營帳篷入睡的,一群人,腳邊有接下來幾天要登山的器具和食物,不是在冰天雪地的小木屋裡,也不是我孤身一人。又一陣大風刮來,雪花被吹到直面門口的火爐前,在木頭地上馬上化成一攤水。我這才發現我穿著曾在度假滑雪場穿過的那種防寒雪衣。
出發時正值春夏交替之際,儘管登山因應海拔上升我們仍有準備保暖衣物,但不至於、也沒有帶到這種強度的禦寒裝備。可我評估了一下,外頭那樣的風雪,單憑這一件雪衣雪褲仍然不夠,我看見我們的背包堆在對面桌子旁的角落裡,準確來說,是"我"的背包和一些不曾見過的背包,其他人的背包和他們的人一樣不見蹤影,我顧不了那麼多,起身往我的背包翻去。
我撥攪著本應熟悉的背包,裡頭雖有一些原先準備好的物品,諸如手電筒、乾糧之類的,但大多的空間卻被許多我不曾見過的東西佔滿。我將那些多出的物品拿出來端詳,它們體積差異不大,收納方便,外型堅固,都有一種異樣的廉價感。在反覆翻轉後我於它們不同顏色的外觀邊緣發現細小的字樣,分別是燃料、機械零件、電路板,我將它們擺上檯面,兩個綠色的方塊剛好靠在一起,桌面亮起一個按鍵,我沒想多就按了下去。
沒想到那兩個綠方塊竟變成了一個對講機。我拿起剛剛從背包裡撈出的一個耳麥,試著連上對講機並調整頻率,但無論怎麼調都只聽到不清楚的沙沙聲,為了方便繼續翻找,我便將對講機別到後腰的褲頭上藏進衣服裡,耳麥也一併開啟塞進一耳,我戴著毛線帽,壓著略長的頭髮,正好蓋住耳朵的位置。
在我離開角落的背包堆,研究起一旁製作台桌面上的器具的時候,那股連不上線的白噪音終於有了別的動靜。"...喂...喂...?......聽得到嗎?"我聽見那頭斷斷續續地說,雖然很不容易聽清,但我認出來了,這是威爾遜的聲音。在幾乎要以為我必須獨自面對這莫名其妙的情況之際,聽到熟人的聲音令我振奮,我正要開口,又聽到那頭傳來,"威...遜...可以聽到,但有一...模糊..."我也認出來了,是喬韓森的聲音,我這才意識到他們不是在和我講話,他們可能根本不知道我在聽著。
"喂?"我戰戰兢兢地開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和熟稔的朋友講話要如此小心翼翼,但這個環境不免令人疑神疑鬼。對面沒了聲音,我也不再出聲,無線電的聲響又開始在耳機裡流動,但感覺卻不是一開始那種單純的接收不到訊號,而是那頭屏氣凝神的潛伏著,我彷彿能聽到很淺很淺、壓得很低的呼吸聲。
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甚至還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當務之急是了解情形,如果有人能跟我解釋就再好不過。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提防我,但我只像抓到浮木一般,可沒時間和他們周旋。"威爾遜?喬韓森?你們聽得到嗎?"我開口,聲音不自覺地大了起來,"......"沙沙聲有了一些波動,聽起來像是在衣物上磨擦的聲音,"韓賽索?"那頭終於回話,"韓賽索是你嗎?"
我急忙點頭,想到是在通無線電又趕緊補上,"對是我,"我按了按耳麥,想聽得更清楚一點,"這是什麼情況,喬韓森,這是怎麼回事?"
對面傳來兩個人細碎的聲音,我實在聽不清,他們貌似在商量著什麼,我沒催促,只是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耳麥調大聲一點,我撥著頭髮和帽子把耳麥往裡塞,所以威爾遜突然開口的時候嚇了我一大跳。"韓..."喬韓森還沒說完,威爾遜就把發言權搶了過去,"萊斯頓是背叛者!韓賽索!"威爾遜離麥克風很近,他還吼著,十分大聲,好像很焦急,我一時間不知道是被他話的內容震撼到愣在原地還是被他的音量,"萊斯頓是狼!"
我無法理解他是什麼意思,純粹反應地"啊?"了一聲。背叛者?狼?我站在壁爐的烈火前試圖消化,可萊斯頓明明是個"人"啊?過了不知幾秒還是幾分鐘,正當我準備開口反問,要他明明白白解釋清楚那是什麼意思,我又聽到有人叫我名字。"韓賽索?"這回不是從我左耳耳麥傳來的聲音,而是從我什麼都沒戴的右耳、從門口傳來。
我轉身向門口看去。萊斯頓站在門口,擋住大部分光線使他正面被陰影遮蓋,我吞了口口水,還沒解決剛剛的疑惑,問題又一個接著一個地蹦了出來。我反射性想抬手去壓耳機,但手抽動的那一刻忽然一股直覺,覺得還是不要給萊斯頓知道的好。這詭異的環境的確也令我詭異了起來。
已經稍稍抬起的手順勢拐了個彎朝他比去,"萊斯頓?"我盡量放平聲音,"這是怎麼回事?我才剛醒,怎麼大家都不見了?這又是哪?"雖說省略了對講機的部分,但這些疑問仍是發自內心的真實。萊斯頓瞥見製作台上擺著的、被我從包裡掏出來的那些東西,他走過去拿起兩個機械零件,又放下自己背著的背包從中取出三個石頭,然後檯面又亮起按鍵燈,但我注意到了,和我剛剛按下的那個並不一樣。
那些東西變成了一個小型固體,看起來像手榴彈,"這是什麼?"我還是不了解這個工作檯的運作模式,他現在拿著的又是什麼。"地雷。"萊斯頓說,他波瀾不驚的樣子彷彿這對他來說是十分習以為常的事,但明明我們原先的生活根本不會碰到這種東西。"地雷?"我詫異地說,萊斯頓點點頭,顛了兩下手裡的生成物,"你還不知道吧?現在的狀況。那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看看。"他說著將包裡的東西拿了一點出來放在地上,然後又甩上肩往外走,"背包清空背上,帶一點食物和兩個紅就好,我有篝火,"他停頓了一下,回頭指揮我,"哦,紅是指燃料,另外黃跟綠分別是機械跟電路板,"他說,"不用擔心這身衣服,這已經是最好的了,只要食物夠就夠了。走吧。"
我沒去質疑"這已經是最好的"和"食物夠就夠"是什麼意思,我的本能告訴我現在如果想搞清楚一切是怎麼回事,只有跟著萊斯頓這一個選項,而我也最好不要讓他發現我頭髮底下壓著的耳麥,和和威爾遜喬韓森連接著的對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