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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acter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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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shed:
2020-05-30
Completed:
2022-05-11
Words:
158,863
Chapters: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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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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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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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37

Chapter 17: 大王者的结局

Chapter Text

第十七章 大王者的结局 译者:tapwaterisfine

 

及川叹了口气,摊在椅背上,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他说要再晚一会儿,”及川摊在桌上。卡座里少了个人,空空荡荡的,像是在奚落他。

大地抿了口水,“他在忙什么呢?”一边清了清嗓子,放下水杯,双臂搭上桌面,“和周二请假去忙的是同一件事吗?”

及川缓缓歪了歪头,全身紧绷起来,僵硬得发颤,“你刚才说什么?”

大地愣住了,菅原也一脸愕然。三人同时摒住呼吸,面面相觑。

及川嘴角抽搐了一下,试图干笑几声,但喉头泛上苦味,“周二?”他重复了一遍。

“啊,”大地无言以对。

菅原突然来了兴致,盯住桌子正中间。

“经理君,”尽管并非刻意,及川言语间充满威胁的气息,“周二那天发生什么了?”

大地立刻举起手来作投降状,“我真不知道,”他慌张解释道,眼睛瞪得老大,恳求似的望着及川,不像是演的。“他没和我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我毕竟…”说着说着,眼神突然飘走,“不是他的主管,”说完重重咽了口唾沫。

菅原手指胡乱飞着,一下一下点在另一侧的上臂,眼神依旧黏在桌上,而桌面空无一物。

“所以他特地请了假,”及川又念了一遍,眼神暗沉。

大地望向别处,“也就半天,”几乎是捏着嗓子在说,一向低哑的声线此刻又尖又亮。

及川咬着腮帮肉思索,他们周二下班后明明见过面。

“所以今天你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对吗?”及川再次求证。

大地摇了摇头。

及川不动声色道,“那你们离开前,他还在办公室吗?”

他听见菅原在桌下抖腿,鞋底急促地拍打着地面。

大地显然不敢与及川对视。“不在,”他闷声闷气地补充道,“他提前走了。”

及川忍不住攥起拳头,视线死死钉在大地身上,虽然那家伙不该是自己拷问的对象。他竭尽全力,抑制咬牙切齿的冲动。

“我敢保证他一定是——”

“有事瞒着我?”及川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低吼。

菅原目瞪口呆,但身体仍僵在原地。

大地闭上嘴,收起双肩,没了往日的雄风。

及川合起眼深呼吸。能有什么事,想破脑袋,岩泉想要瞒住他的也就那一件事

别无其他可能。

及川眼神落回两人脸上,“他有没有告诉你们说最后做了什么决定?”

“没,”大地摇了摇头,简短地回答。

及川瞥向邻座的人,“菅原。”

菅原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及川不知道是因为他根本没意识到会再次见到自己,又或是因为刚刚被直呼了大名。

“所以他和你说了,”及川干巴巴地说道。

菅原拼命摇头,“不,他还没。”

及川视线最终垂在桌上,思绪渐渐熄了火,只感受到无边的…沉寂。

“我太累了,”及川脱口而出,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菅原打了个抖,大地不安地调整坐姿。

过了好久,菅原才开口,声音极低,轻柔又平和,像是怕惊扰到谁,“我知道你压力很大。”

大地捏起杯子,渴极了似的猛灌。他顿了顿,大口咽下口中的水份,这才放下水杯,眼神直直地望着及川身后。

“真是抱歉,”及川吓了一跳。岩泉的声音渐渐飘来,脚步声接近了又停住,最终在及川身边坐定。

没人敢接话。

及川没有抬眼去看他,只是在余光里瞄到岩泉动作有些犹豫。

“呃…”

及川抿紧了嘴,又咬了咬嘴唇,指尖都在颤抖。他不知道是该大胆对峙,还是装作毫不知情。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

“你去干什么了?”及川扭过脸来,直截了当地问。

其实他根本早就决定了。

“哈?”岩泉悬在空中的手顿了顿,才又缓缓把包放下。“上班啊,”他当然听见及川在问什么,回答的时候疑惑地眨了眨眼。

及川看见菅原望瞳孔放大,再次调转了视线。

他示意菅原的方位,脸上隐约闪过怒气。“就连爽朗君都看得出你在撒谎啊,小岩,”曾经的昵称此时听来也有些酸涩。

菅原被岩泉盯得难堪,夸张地把脑袋扭到一边。后者一脸迷茫,连连摇头,“我说了实话,及川,今天我先走一步是去办入畑桑交代的事。”

“什么?”及川声音里同时混入了愤懑和恳求。

岩泉眼神意外地坚定,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回答道,“要我亲自去拜访些作者,”全程面无表情,嘴皮子都没动几下。

及川的心在胸腔内膨胀,颤抖着将血流泵遍全身。“和你周二忙的是一回事吗?”他眯起眼睛,但目光如炬。

岩泉原本就僵硬的表情变成了石膏一般,脸上仿佛刻下不可撼动的永久印记。他的瞳孔没有放大,嘴角的弧度也没变。“是,”他咬紧牙关,抛出一个音节,像是随空气传播的毒素,在两人之间的空隙布满怒火与敌意。

及川指尖忍不住颤抖,缓缓抛出下一个问题,“那我怎么没听你提起?”

岩泉闭上眼,重重叹了口气,调整情绪。他伸手抹了把脸,轻轻按住太阳穴。“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又抽走搭在眼部周围的手指,望向及川的目光疲惫又淡漠,“不过是工作而已,下班后还不是马上就去找你了吗。”

及川仍有些不安,身上的颤抖就没停过。他依旧不愿相信事实如此。

岩泉盯着他,过了会儿才按住及川头顶,强迫他扭过脸去。及川忍不住发出低吼,但岩泉盖过了他的声音,“瞧你把他们吓成什么样了。”

及川瞪着销售二人组,两人不敢与他对视,及川只好垂下眼。“我…我很抱歉。”他低声道歉,岩泉这才松开了手。

菅原弱弱地笑了下,“没事的,及川。”大地清了清嗓子,点头附和。

岩泉松了口气,双拳重重砸在桌上。“有关迟到的事我也很抱歉,但我现在实在是太饿了,还想来杯威士忌,那么我们就快点开饭吧,”语调粗暴而不容置疑。

全程岩泉并未伸手来桌下,抚上自己的大腿,而及川就这么等着。岩泉所说的话比之前冷淡太多,及川等他用身体表态,却失望而归。也许期待这样的补偿,本身就足够可怜。

更令人讶异的是,岩泉并没想弥补对及川造成的不安。

“你待会儿回我家吗?”晚饭后,岩泉问他。

及川眨了眨眼,再又点了点头。

等回到公寓,岩泉迅速换下了西装。及川之前敦促他回家要立刻更衣时可没少吃苦头,如今也变成了习惯。及川喜欢运动裤加T恤这类的打扮,他总忍不住要褪去僵硬的壳,拥自由入怀。

岩泉大大咧咧地倒在沙发上。及川跟上去,把腿搭在岩泉身上,看他头向后倒去,倚在靠背上,同时合上双眼。

及川扭过头去,一言不发地看着岩泉的侧颜。他想追问下去,但同时惧怕听到结果。他担心岩泉的决定听上去反倒像在撒谎,又或是字字属实,也不确定自己能够确信岩泉亲口说出的话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屋里光线昏暗,岩泉的睫毛浓如墨汁,看上去并不想开口说话,一如这几天的沉默。

及川轻轻牵起他垂在自己腿上的手,攥紧那一根根手指,将它们握进手心,再拿拇指抚过岩泉的掌心和关节。

岩泉睁开眼,朝他望来。

“入畑什么时候要你答复?”及川没回应他的眼神,只是温柔地问了一句。

岩泉缓缓眨眼,看及川局促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就这两天吧,”他平静地回复。

及川勉强咽了口空气。

岩泉五官紧绷起来,像是有话要说,或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但偏偏不开口。

及川只想他熟悉的那个小岩回到身边。

他抽走被及川握着的手,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和香烟。岩泉点着了烟,紧张地吸了一口。及川手中突然空空如也,只好胡乱摆了几下。

他此前还没见过岩泉在屋内抽烟。

岩泉的手机震了震,当他拾起查看时,手腕微微向内拨动,离及川远了些。他真的有这么做吗?还是自己想多了?及川可能只是——

他倾向前,假装往岩泉肩上靠,岩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朝反方向扭去。及川愣在原处,瞪大眼睛看他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再把手机丢到一边。

及川佯装镇定,轻飘飘地开口问道。“工作上的事?”他继续向前倾,将下巴搁在岩泉肩膀上。

岩泉深吸了一口烟,这才回话,“嗯。”

及川眨了眨眼,决定态度强硬一些,但希望自己看上去不要过分敏感,“是经理君吗?”

答案无关紧要,因为岩泉根本没在看他,只是清了清嗓子,“呃,不是。”

及川沉默着,只是凝望着岩泉的侧脸。岩泉似乎感应到了,望过来时的眼神忽闪。

“是,呃,国见,”他仔细掂量着及川脸上的神情。

及川不信那个嫌弃脸这么晚还在操心工作。

岩泉仰起脖子,盯住天花板,从鼻子里送出一口烟,“这周会很热。”

及川猛地站了起来,满脸惊恐。

岩泉皱起眉头,“怎么了?我刚说了什么?”

及川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盯着岩泉看,“我们真他妈没救了是吗?能聊的只有天气?”

岩泉歪着脑袋,一脸不悦,“搞什么,我只是高兴天气要开始暖和起来了。”

及川抱起双臂,不满地撅起嘴,“我也是,不过我喜欢戴围巾的感觉。”

岩泉挑起眉毛,“是吗?但证据明明显示你喜欢穿风衣。”

及川拿手掩住嘴。两人就这么瞪着对方,直到岩泉脸上露出窃喜,而及川仰天大笑,似乎有眼泪在暗中酝酿。

一句简单的调侃就能让他乐成这样,如此想来,及川不由得有些难过。

 

#

 

及川坐在他办公椅上打转。他本来都准备回家了,但此时此刻。

他停了下来,开始在屏幕上打字,口中大声一字一句地念道。

>>今晚去谁家?

及川放下手机,盯着屏幕看,忍不住咬紧嘴唇。下一秒设备愉快地发出哼鸣,及川立刻点开那条来自岩泉的简讯。

>>噢,真是抱歉,今晚不行。

及川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行字。“不行?”他低声又念一遍。

他皱起眉头,低头看屏幕。

>>哦…好吧。

及川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为什么不行?

 

#

 

第二天上班时,及川百无聊赖地在笔记本上画圈。他已经忘了发了多久的呆,但等低头看见纸上一团团墨渍时,意识到自己正像是恐怖片里被附身的人,下一秒就要自我了断,或是干掉身边所有人。

他停下手,笔尖生生钉在纸面上,脑中突然悠悠飘过一句话,“说不定七天内就会死掉哦。”

下一秒手机就响了起来,及川发出尖锐的叫喊,秘书在门前探出颗脑袋,斜着眼看他又在做什么妖。

及川挥挥手打发她,但等低头看到屏幕上的联络人姓名,心又突然狂跳,希望自己不要晕到吐出来。

“小岩,”他试图抛出轻快的语调,但一开口却只剩紧张。

“嗨。”

及川不安地四下张望,“呃,怎么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刻,紧接着,岩泉清了清嗓子,“我…”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屋子里是太热了吗?及川心里嘀咕道,不然自己怎么会出汗?“明天我能请你出来吃饭吗?”

及川手都在抖。就这两天吧,岩泉当时是这么和他说的。他很快就要向上司表明态度。

而自那之后又过去了几日。

及川调整了下呼吸,“嗯,”眼神落在桌面上,“没问题。”

“行。那…六点的时候来接我。”

“好。我…今天晚上要去找你吗?”

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下来。及川慌忙准备圆场,说些“哦,等等,还是算了,我今天有事”之类的话挽回尊严。可这时岩泉总算开口,“啊,可以,也很好。”

你能来就很好。“嗯,”及川松了口气。“到时候见。”

“好。”

“嗯。”

“拜拜。”

及川挂了电话,差点直接把手机丢出去。

 

#

 

“小岩,你准备好了吗?”及川扭头问他。

“啊,嗯。”

及川在镜中端详自己的发型。“而且我都提早来了。”

卧室里传来一阵杂音,“没事,我订了位。”

及川愣住,朝门口望去。订了位?搞什么鬼?及川视线飘回镜中自己的轮廓,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他在心里嘀咕,发现裤子上沾满了猫毛。不会吧,起初只是有点想念黑尾和研磨的猫,怎么一眨眼就成了这个鬼样?

他走出卫生间去找滚筒粘毛器,一边嘀咕,一边想如果自己是小岩的话…

及川打开储物柜,在最上层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工具。他撅起嘴,游荡去了客厅,再飘到厨房,试图搜罗每一间抽屉。

他开开关关着橱柜,只看见餐具或是厨具。好容易查完一排摸到尽头,刚拉半开瞄到一叠宣传册,岩泉突然出现在身后,将抽屉一把合上。及川吓了一跳,飞速抽开手,忽闪着眼神佯装四下张望。

岩泉盯住他,一脸严肃。

及川咽了口口水,试图装作镇静。又是公寓的招租广告,不过这一叠…比之前的还要多。

“你在找什么?”岩泉压低了声音问他。

及川紧张地舔了舔下唇,指着自己的下身,“呃,粘毛器?除猫毛的那种。”喉间涌上一阵滚烫的瘙痒,仿佛再也说不出什么。

岩泉意味深长地再看了他一眼,才转身走向衣帽间。

“我已经找过——”

他抽出一把粘毛器。

及川心虚地盯着地板看。

岩泉走了过来,塞进他手里。“再给我一分钟就好,”他简短地交代。

及川看着掌心的粘毛器,手指忍不住打颤。

他这模样真是可悲。

他缓缓推动粘毛器,去除腿上的猫毛,保险起见在身上也滚了两圈。

岩泉非但没把那些招租广告扔掉,反而…

及川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试图以眨眼缓解目中的灼热。他走到一旁,弯腰打开电视,准备查看天气。

岩泉又走出来查看他闹出的动静,一边扣上袖扣,一如从前就快准备好出门的姿态。

及川刚调到天气频道。

岩泉立刻夺下遥控器,关上电视。

及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喂——”

“走吧,”岩泉微微朝门口示意。

及川仍盯着他看,“我不过是想查一下天——”

“吃饭那会儿会降温,仅此而已。记得带件外套。”

及川皱起眉头,“不要。”

岩泉叹了口气,转身就走,“我今晚没功夫搭理你耍小孩脾气。带件外套赶紧上车。”

“你什么时候成了气象学家?”及川咕哝着走到门口去穿鞋。

岩泉板着张脸,“刚好在换衣服前查过天气而已。”

又是这个态度。

等他们一起坐电梯下楼去找及川的车,几分钟内,两人间的隔阂仿佛又深了一点。那道鸿沟几乎肉眼可见,不用刻意干预都能催化出躁乱的火花。及川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撑下去。

一路上,岩泉的手紧攥成拳,除了指路便再没说过话。短暂开口时,语气是那样空洞,仿佛注意力完全不在眼前。

焦虑鲠在喉头,及川这下仿佛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结局。

及川双手扶着方向盘准备停车,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并未感受到自己关门锁车等一连串动作,尽管身体的确一一照做。他的意识和躯壳并非同步,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他的思绪麻木,行尸走肉般跟在他人身后,靠本能迈着步子。

但与此同时,又像是有人将他开膛破肚,敲开肋骨把他仍在跳动的心脏暴露在空气当中。就算已是神志不清,他的心仍会毫无保留地听进岩泉说的每一个字。

菜单设计精良,选择颇丰,可及川胃口全失。

他确信岩泉将菜单前后翻了有四遍,手指在纸张与发间奔波,紧张得翩飞。

整体用餐环境十足静谧,屋内设计简洁,桌布簇新,灯光柔和。

及川听见岩泉嘟囔了几句,将菜单往桌上一扔,像是终于打了场胜仗。

及川又回头去读,视线落下那刻,他便胡乱选中了第一眼看见的那个东西。事到如今,没必要再折腾了。反正他也不饿,吃什么便也无所谓。

两人点了单,静静等着。金属餐具和玻璃杯相碰,发出叮当响声,混杂着食客浅浅的欢声笑语,不过热闹都与他们无关。

“不像是你喜欢来的地方,”及川开口说话,声音低柔。

岩泉抿了口茶,眼神飘向别处。“啊…你说的也对。”

菜品被端上桌,闻上去很棒,及川觉得尝起来也应该不错。但真当放进嘴里,却发现一口都咬不动,只能硬着头皮艰难咽下去。

“小岩。”

岩泉从盘子上抬起眼,眼神突然专注起来,像在是刻意弥补之前的漫不经心。

及川仔细斟酌着用词,想朝他大吼大叫,重重在他胸口捶上一拳。尽管真相伤人,但他也想亲耳听到。“你为什么带我出来吃饭?”

岩泉手上的动作僵住。他清了清嗓子,放下餐具,把盘子推到一边。

及川盯着他一连串动作,心跳开始加速。

岩泉抱起双臂放在桌上,缓缓眨了几眼,视线最终落在及川面上,沉沉凝视着他,“算我欠你的,不是吗?”

及川盯着对方,也放下刀叉,将盘子推开,无视手上暴露出的慌乱。他对上岩泉的眼神,尽管他明白在对方的注视下,自己的躯壳即将分崩离析。

“最近委屈你了,及川。”

他并没有接话。

岩泉挪开视线,及川发现他垂着眼,下颌线条紧绷。“过去几周…很难熬,”他说完了,又朝及川望来。“抱歉让你也受了罪。”

“其实…”轮到及川清了清嗓子,“也还好。”

岩泉认真地看着他。“是吗?”

及川忽闪着望向别处。当然不好,但是…

他合拢双手。有你在身边总好过永远失去你。

“你帮了我个大忙,”岩泉开口说话,及川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抬头去看他,双手松开垂在身边。岩泉依旧凝视着他,但眼神开始忽闪,像是花了好大力气维持视线。“而我别无他求。”

及川的心停了一拍,胸腔好似因缺氧而胀痛。

“你当时说…”岩泉断开视线,并非局促,更像是在找寻合适的词,想明白后才又对上及川的眼,“你叫我自私一回,让我只考虑自己的需求,其实…这比想象中更有助于我思考。”

及川指尖渐渐失去知觉,很快被爬上关节的刺痛取而代之。

岩泉也略微有些不安,“说不考虑你的感受,我根本做不到。但哪怕只有一瞬间,让我全身心只为自己考虑一回,的确…”岩泉思考着,局促地扭着身子,面上满是紧张,此前的从容全都不见,“非常关键,”他最终心平气和地说完一整句话。

及川吞咽着,双唇微张,不知道自己是有话要讲,还是在渴求摄入更多氧分。但无论何种缘由,他都没能如愿,随着每一下心跳,烧到喉头爬进眼球里的疼痛又会加剧一分。

岩泉又调整了一下姿势,伸手进口袋里拿什么东西。他掏出来,从桌上推到及川面前,又小心捏起那个物件。

及川眨了眨眼,感到脊椎瞬间僵住,视线立刻失焦,颤抖着吸了口气。

他向前倾去,指尖轻触到外星人脑袋状的保护套,颤抖着将钥匙拾到自己面前。

岩泉咳了一声,声线粗哑,“这个,呃,我应该用不上了。”

及川眨着眼,有大颗泪珠砸在桌上。

沉重、滚烫又咸涩的泪水溢出眼眶,滑过脸颊,争先恐后地向外奔涌,没有尽头。及川手心握着那把小小的钥匙,喘不过气来,像是被人卡住脖子,僵在原地。

但岩泉手上的动作没停下。他俯下身子,精致的木制桌面上又扬起一声清脆响声,“因为,呃,”岩泉此时的声音颤抖不已,音节几乎是支离破碎,被喉间沙哑的低喘勉强黏成一句。及川挣扎着抬头去望,看着他一字一句把话说完,“因为我想请你搬来一起住。”

及川盯着陌生的钥匙出神,瞳孔放大,全身器官齐齐罢工。他抬起头,不解地朝岩泉眨眼。

对面的人浑身颤抖,目光也有些涣散。“其实我大概一周前就想好了,”声音单薄而轻飘,“然后花了很久找新的公寓。”及川瞪大了眼睛,诧异不已。岩泉犹豫了一下,低语声怕是连自己都听不见,“对不起。”

及川捂住了嘴。

岩泉垂眼看了看钥匙,又抬头望向及川,“那,及川,你愿意吗?”他咬紧了牙,又放松下来,“你愿意搬来和我一起住吗?”

及川说不出话来,只是捂着嘴小声抽抽搭搭地哭,任泪水决堤,又逃离指缝,落在桌上。

岩泉看他哭得整个人塌陷下去,把脸深埋在怀里呜咽,顿时吓了一跳。他从对面伸过来,焦急地牵起及川摊在桌上那只手,“我真的很抱歉,”他唤道。“我错了及川,我应该提前和你说的。当我下定决定那瞬间,我应该立刻告诉你,但我又想偷偷给你个惊喜,所以——”

“小岩,”及川的声音依旧被掌心盖着,“小岩我求求你。”才又抬眼看过来,眼神被沉重的泪水遮住,勉强露出接近微笑的表情。“请让我搬来和你一起住。”

岩泉愣住了,全身骨架散在桌面上,头深深垂下去,“谢天谢地,”他把脸贴在胸前,“真是谢天谢地。”

及川又开始哭,像是坏掉的机器,管理情绪的中枢神经某处短路,导致泪水漏个没完。

“啊,话说回来,”岩泉抽走原先放在桌子中央的钥匙,“这是我家大门钥匙。”他眼神躲闪,双颊泛红,“我大概锁定了四家备选,只是还没做决定…而且总觉得,我们应该一起来挑…”

及川还在试图遮起脸,挣扎着呼吸新鲜空气。

“我明天约了这四家公寓,参观他们的样板房…”岩泉低头掰开及川的手指,从他掌心抢来挂有外星人脑袋的钥匙。

及川疑惑极了,脸上挂满了泪,憋得通红。

“如果可以的话,在你搬来之前,我想留这个在身边。”岩泉说着,将钥匙插回口袋里,“而且钥匙帽归我了,你别想要回去。”

及川眨了眨眼,下一秒又用双手捂住脸,继续呜咽。

他知道有人在围观,但及川不在乎,很明显岩泉也不去理会。

“很抱歉,”岩泉又开口说道。“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比我经历的还要难熬。”

及川连连摇头,磕磕绊绊地回话。“这有什么呢,”总算完整地说出一句,“反正此时此刻我还在你身边。”

他仍低着头,看不见岩泉的表情,但明白自己仍沐浴在熟悉的目光里。最终听见他说,“那个,没吃完的要不要打包?”

及川忍不住抬头,“你说什么?”

岩泉犹豫了一下,“我们得走了,剩下的你要带走吗?”

及川去瞄盘子,刚才都吃了些什么?“那甜点呢?”他弱弱地冒出一句。

岩泉摇了摇头,“我之后再给你补上吧,不巧现在要赶时间。”

及川颦起眉,看岩泉结完账,拽起他就往停车场跑。他的思绪还悬在空中,周围像是海市蜃楼一般。他一动不动,是脚下的路在跑,多亏有那一双手稳稳牵住他。

那人伸手到他面前,“车钥匙给我。”

及川一把将宝贝捂在胸前,“拜托不要再跟我提什么钥匙了。”

岩泉大概只内疚了一秒,迅速从他怀里夺来钥匙,惹得及川大叫。“你又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眼睛都哭花了,我怎么敢让你开车。”

及川脸上扭成一团,“我都不知道小岩会开车。”

“是吗,”岩泉一边接话,一边解锁车门,绕开及川钻进驾驶座,“现在你知道了。”

“小岩,你这一晚上都好霸道啊,”及川喃喃道,走去车的另一侧。他从未踏进副驾驶位,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他们开了有一会儿,及川不得不四下查看,反复验证,直到岩泉脸上自信的微笑让他相信这一切并非在梦中。

“那你和入畑说了吗?”及川想起来问。

“嗯,”岩泉表示肯定。“我跟入畑桑谈判了,以此为筹码要他给我涨薪。”

及川有些不解。

“虽然没有北边那家开出的工资要高,但是…”

及川不安地咬起下唇,“你确定——”

“不要说了。”

及川只好摆弄起摊在腿上的手。

“及川,”岩泉朝他偏过头来,但眼神仍落在路上,“我还愿意在这里工作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城中还有别的出版商。一旦我觉得没有上升空间了,或是有必要另寻出路时,我大可投奔另一家。”

“但你喜欢现在的——”

“是这样没错,”岩泉继续说下去。“现在这家很棒,但工作终究是工作,我随时可以为另一间公司效力。”他盯着前方,听轮胎与路面相摩擦,奏出令人心安的和弦。他咽了口气,手掌在方向盘上微调姿势,“但我不能错过你。”

及川盯着他的侧脸,眼里再次酝酿起泪水。

“别哭呀。”

“我要是能止得住呢!”但及川笑了,垂下头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继续问道,“可是…你刚才说…说你这回只为自己考虑…”

“对啊,”岩泉回他,“反而让我一秒就想通了。”

及川疑惑地皱起眉头。

岩泉瞥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路上。“之前,我担心无法两头都兼顾,什么都想考虑周到。但当我抛开你的感受,只关注我的想法时…”他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望着夜路出神。“我发现不管你如何看待我,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你。没了你…我就算去了别的地方,也不会再次获得真正的快乐。而这些正是我的想法,不是你硬塞给我的,也不存在什么道德绑架。真的就只是…我的感受。”

及川扭过头去,望着窗外,“小岩是大笨蛋。”

“我明白,”岩泉听他又笑了出来,松了口气,“有时候的确要摒弃外界的因素,才能发现自己最珍惜的东西。”

及川用舌尖润了润唇,心脏就快跳出胸腔,“小岩,我——”

车猛地刹住,“到了。”及川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是近郊的一片河堤,还有三三两两的路人。“穿好外套,”岩泉念叨着,开门准备下车。

及川还有些惊讶,但也跟着踏出车门,一边往身上套着夹克。

等他终于跟上,岩泉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织。“你来选地方坐吧。”

“坐?”及川环顾四周,“呃…就那边好了。”他拖着岩泉的手,望进夜空。“噢,”他轻呼道,“这里星星好亮。”

岩泉笑了笑,无比自然又发自真心,让及川的心都快融化。

等他们坐定,及川不由自主地伸腿翘在岩泉下身,也丝毫没在意两人都穿着正装。

岩泉仍握着他的手,眨着眼望天。“你好烦,”他轻柔地抱怨,并没有挪开视线。

及川拉下脸来,“我还什么事都没做呢。”

岩泉发出一声低哑的笑,“有啊,这辈子你头一回这么主动关心天气。”

及川不满地皱着脸,“怎么?首先啊,这又不是什么——”

但岩泉只是轻轻捏住他下巴,朝天空的方向掰去。及川眨了眨眼,看见一道白光划过无边的深蓝天际。

及川张大了嘴,仿佛被抽走了体内的氧分。

“今天有流星雨,”岩泉轻声念道。“电视上都在说。”

很快又出现第二颗,这次挨着天边掠过,闪亮的轨迹过了很久才消散。

没错,及川很肯定自己结结实实地坏掉了。他丧失了语言功能,只能呆呆地抬头望,看星星一颗颗点缀静谧的夜空。

他就这么张着嘴,望着天,看到岩泉注视着自己,才又笑着抬眼去看。

“你好用心,”及川终于接上一口气。岩泉愣了愣神,但没有说话。“把所有事串联起来。”

岩泉轻哼一声,“我…”顿了顿才接着说,“是这么想的。”

及川握紧了他的手。他们就这么样坐了很久,什么也不做,只是望着天。每一颗流星都不尽相同,有些像是被弹弓射出,有的好似从神明的指尖滑落,降临人间。到后来,岩泉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手指不断在及川掌心跳跃。

“呃…及川。”

及川稍稍偏了偏脑袋,用余光瞄他。

“我…”他咳了两声,像是想笑,又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不过倒是成功让及川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你现在大概已经猜到了,而且我早就该说些什么,只是…”他死死盯着草皮,“但我总觉着应该和你当面…”

及川眯起眼睛,看岩泉挤眉弄眼的模样,仿佛无论接下来说什么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都会后悔。

“我,呃,”岩泉清了清喉咙,逼自己睁开眼,直直朝及川面上望来。他声音压得极低,攥着及川的手不停颤抖,“彻,我爱你。”

及川愣住了,泪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我的天,”岩泉慌了,“求你别哭。”

及川扑了上去,甩开臂膀环在岩泉肩头,整个人倒在他怀里,眼泪簌簌地划过脸颊。“小岩,小岩真的是大笨蛋。”他拿拳头朝岩泉胸口砸去,将脸埋在他颈间,“你真的好迟钝。“

岩泉抚着他的头发,“是是,我明白。”

及川又给了他一下,拳头抵在胸上,“太迟钝了,”他边哭边喘,紧紧闭上双眼,尽管岩泉根本看不见他的脸,“我也爱你,我当然也爱着你。”泪珠滚落及川下颌,淌过岩泉脖颈处的肌肤,最终坠在衬衫上。“爱了好久,”他几乎是泣不成声。

岩泉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伸进他发间紧紧抱住及川。

“话说回来,你这人是有什么问题嘛?”及川抱着他哭,不满又恼火地嚷着,“在看流星雨的时候说爱我?”

岩泉清了清喉咙。

及川又捶上一拳,“都知道你这人其实挺懂浪漫的。”

岩泉忍不住笑,前胸跟着起伏,“少说两句吧,你错过好几颗了,快来看。”

及川抬起头,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头发早就乱了,刘海滑稽地贴在前额。但他就以这样的姿态亲吻岩泉,双臂依旧环在他肩上。

等他们终于抬起头,依旧顶着对方的鼻尖。及川咧开嘴笑,面上还是红彤彤的。“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真的很丑?”岩泉逗他,自己的低语也有些颤抖。

及川笑得狼狈,“你好过分,明明刚刚才对我表白的。”

“是这样没错,”岩泉侧过头,贴上及川前额,“我爱你的全部,包括这张哭起来丑丑的脸。”

及川接着笑,喘个不停,狠狠掐了他一把,将脸埋在他肩上,“我现在彻底没法开车了。”

“没事,”岩泉笑着去够他轻颤的侧颈,落下一个个吻,“反正你接下来都要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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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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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起码他们帮忙把沙发抬上来了,”及川摔上门。

岩泉疑惑地看着他,“你这是在做什么?还有那么多箱子要搬呢。”

及川坏笑着,踱到岩泉跟前抱住他,“急什么呀?等会儿就有人来帮忙了。”

岩泉抬起头,脑袋挣扎着向后仰去。

“干嘛呀,小岩,”及川细声细语地劝他,“还这么早,我们歇一会儿也无所谓。”

岩泉垂下头与他平视,笑着去吻及川嘴角。“行吧,不过是因为我也帮忙一起把床抬上来,累得够呛。”

“好嘛好嘛,”及川好言哄他,抬眼环顾四周。“其实我还挺喜欢圆顶的天花板。”

岩泉伸手去拿水,闷不吭声地大口吞咽。

“可惜那间不在顶层,”说完扭头来看岩泉,“但真的有必要每个月多花这么些钱住顶楼吗?”

岩泉顿了顿,“你要是有意见——”

及川耸耸肩,“没有,既然你这么执着于住顶层,那我就相信你的选择。”

岩泉笑着放下水瓶,擦了擦嘴,走来牵起及川的手,“过来,让我告诉你为什么选了这间。”

及川看他把自己往卧室拖去,一脸不解地到处张望,“你什么意——”

岩泉按下墙上的开关,百叶窗徐徐展开,清朗的天空一览无余,在床上洒下金灿灿的阳光。

及川吃惊地张大了嘴。

“我加班的时候,”岩泉说道,“有星光伴着,也许能助你入眠。”

及川猛地把目光投向岩泉,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起跳落在他怀里。岩泉差点被撞翻,连着后退几步,还要当心被散落各处的纸箱绊倒。

“天啊及川你也太重了。”

“反正你力气大,”及川埋在他颈窝里,几乎要把岩泉勒死。

“你不也是,”岩泉喘着粗气,好容易才站稳脚。

及川扬起头,四肢都还抱得紧紧,迅速在岩泉唇上落下个吻。“谢谢,”眼神熠熠闪着柔光。

岩泉跟着微笑,“这有什么。”

及川就这么趴在他身上傻笑,岩泉无奈拉下脸来,“但说真的,快下去,你真的好重。”

“是小岩变成老头子了。”

岩泉去戳他肚子,及川被挠得又痛又痒,尖叫着栽了下去。

“咿,”他膝盖着地,忍不住大声哀嚎,“你虐待我。”

“是你先在精神上糟践我的,喊我老头子,”岩泉扫视着周围的纸盒,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家具上。“伤害了我脆弱的心灵。”

“是吗,”及川阴阳怪气地反驳。“你浑身上下到底哪一寸脆弱了,明明就是个五大三粗的人。”

岩泉忍不住咆哮,“我真是等不及要卸完行李,好找点东西望你脑袋上丢。”

及川笑了笑,“那我可要抓紧时间了。”

“你看到我手机了吗?”岩泉扭着身子到处张望,视线检阅过一个个箱子。“我忘记放哪儿了。”

“嗯?我也没看见,”及川应道。岩泉继续环视着卧房,及川灵机一动,“那我给你拨个电话吧。”

“谢了。”

岩泉的视线在床上短暂停留时,耳边还静悄悄,下一秒就听到铃声大作。

“我找到了,”及川喊道。

“等——”岩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愣在原地,又拔腿朝客厅狂奔,看见及川已经捡起了手机。及川迟疑了一秒,就被岩泉一把夺走。

“那是什么!?”及川跌落在沙发上,大声嚷嚷。

岩泉按住他脑袋,及川顺着手臂猛地一拉,将岩泉拖倒。

“给我看!”

“才不!”岩泉伸长了臂膀,不让他得手。

“小岩!”

“不行!”

及川缠住他不放,勾着他手臂,“小岩。”

岩泉咬着牙,试图蠕动着逃走,却被及川偷袭成功。“妈的,及川——”

及川大声惊呼,“我的天啊!”转而怒视岩泉,“你什么时候拍的?”

岩泉伸手试图抢手机,被及川一把从沙发上推到地上。岩泉咕哝着,抓着他上衣把及川也拖到地上,“还给——”

及川落在他身上,双腿分在两侧,另一只手把他压住,岩泉立刻就后悔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重复一遍,把映有联络人头像的屏幕塞到他脸上。

那是张及川睡着时偷拍的照片,满头青丝朝天南海北的方向散去,抱着枕头睡得香甜。岩泉的面上开始发烧,“我——我哪记得,大概是——”

“我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害怕,”及川抢他一拍说话。

“反正你要是删了,我再拍一张就是了,拍你流口水的样子。”

及川有点恼火,“我睡觉不流口水!”

岩泉歪起嘴坏笑,“你真是天真得可笑。”

及川彻底花容失色。

“那有什么,”岩泉捏住他前襟,拉及川俯身接吻,“不管怎样我都爱你。”

及川贴在他面上微笑,轻哼着用力吻住岩泉,舔了舔他下唇。

“唔,别这样,”岩泉撇过脑袋。“别折磨我。”

及川顺势去吻他的侧颈,轻吮着耳廓,“反正还有时间,”他低语道。

“及川…”岩泉反驳的语调渐渐失去重量。

“来嘛,”及川轻声细语地哄他,手自然而然地顺着摸到了身下,布料摩擦着蹭到了岩泉的性器,“刚搬进新家,不来庆祝下吗。”

岩泉斥他,“满脑子不正经,”语气却没那么严厉。

“我看你也正经不到哪里去,好意思说我?”及川手潜进了裤带,岩泉的胯忍不住向上迎。

岩泉瞄了眼时钟,“还剩多——”

“反正够用,”及川急吼吼地答道,腿分开在膝盖两侧坐了下去。

岩泉皱了皱眉头,“你在干吗?过来。”

及川困惑地眨了眨眼,尽管不常见,但他此刻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照岩泉说的去做。

“白痴,把裤子脱了。”

及川坏笑着脱光衣物,起身朝相反方向趴在岩泉身上,嘴角带着腼腆的笑,伸手去抚岩泉的性器,轻触着让他浑身颤抖。

岩泉昂起头,调整了一下姿势,手掌在及川嫩滑的臀瓣上摩挲。他能感受到及川的舌肉灵活地舔吮着自己的性器,而当自己舌尖紧贴上他的穴口时,喉头那声浅吟像是重击在岩泉心脏上的一记电流,让他下定决心和及川就这么胡闹下去。

他被潮热裹住,舌尖依旧在穴口打转,还试图控制住不由自主地摆起的胯。待及川将他整根吞下时,才见缝插针地送进穴里,充分享受口腔内的震颤。

岩泉呻吟着,再次埋进臀瓣间,吸吮的力度随及川舔咬他前端的节奏渐渐加重。但及川活动得越来越快,断断续续的喘息和呜咽从身下传来,逐渐侵占了他的大脑,几近过载。岩泉伸手指进口腔,舌中灵活地替指尖裹上丰厚的唾液,再次回到及川的穴口,看他充满期待地摆起尾来。

岩泉长驱直入,激得及川松开口中的性器,高声浪叫。多美妙的声音

手指进进出出,岩泉模拟着及川骑在自己身上那时的轻缓节奏。及川被手指搅得坐立不安,前额深深埋在岩泉腿间持续轻哼着。岩泉屈起指关节试探他,满意地感受到及川涌出的小股前液坠在自己前胸。

“小岩,”他小声唤道。

“好吧,”岩泉从他口中抽身。

及川假意配合他,却又立即将岩泉整根含回口中亲吮,逼得他深深弓起背来。

才又起身准备同往常那样坐上岩泉大腿。

“你确定准备好了?”岩泉问他。

及川的眸子像流动的巧克力糖浆,浓烈而炽热。他急促地点了点头,“好了,”又低声补充一句,“我确定。”

岩泉让他自己探路,轻轻把手搭在及川臀上,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及川不自在地吞咽着,终于坐进去时,仿佛整个人都要崩溃,喉间漏出一声呻吟。

岩泉也紧张得要死,双手牢牢扶住及川的腰以免他伤到自己。及川仰起头来,终于可以尖叫着释放。等他睁开眼,低头望来,充满情欲的凝视让岩泉像是被人抽去了脊骨,全身瘫软,只得低声嘶吼着,加紧了手上拥着及川的力气。

及川轻轻点了点头,立刻开始了骑乘。岩泉再次被重压所包围,是他熟知却从未真正熟悉的窒息感,甬道灼热得几近滚烫,肉穴不再挤捏着自己,几乎是紧勒住了他的命根子,令岩泉不由自主地跟着呻吟。

及川张大了口,随着性器进出的节奏喘起粗气。

每当及川骑在他身上时,岩泉视线总是被迫上扬,看及川身子起起落落吞吐着他的性器,催促岩泉也快马加鞭往他身子里送。

及川紧握在他胸前的拳头攥住又松开,嘟哝着闭紧双眼,声线脆弱又充满渴望,“啊,就是这样,阿一。”

岩泉瞬身颤抖,伸出手握住了及川湿嗒嗒的阴茎。

及川再次长叹着,头向后坠去,喉间挤出一声声娇喘。

“啊,及川,我——”

岩泉另只手钻进了及川发间,及川迎上拿脸去蹭,轻吻在他腕内的肌肤,很快又开始忘我地呻吟,身下节奏越来越快。

及川深深坐了下去,平视时几乎能直直吻到岩泉唇上。

“阿一,”当下交合的姿势为低语声更抹上一层暧昧。

及川断断续续地呻吟,这回都忘了喊几声“好棒”助兴,只是本能地随着情绪起伏哼哼唧唧,偶尔蹦出“阿一”这样的音节。与此同似乎,四肢和躯干仍紧紧缠在岩泉身上,勒得岩泉快要喘不过气,随着他的韵律一同震颤、喘息。

岩泉艰难地调整呼吸,前胸剧烈起伏着,坚持将及川送上云霄又缓缓降落,最终夹紧臀肉尖叫着射了出来。及川拥着岩泉,抱住他侧颈,落下无数颤抖的亲吻。

两人喘着粗气,由及川哑着嗓子从他身上站起。岩泉下身都有些发痛,忍不住伸手搭在眼前,依旧喘个不停。“你快把我榨干了,”他嘟哝道。

及川微弱地笑了笑,刚准备回几句俏皮话,等视线扫到墙上的钟面,不由得笑着愣在原地。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吗?”他的声音轻飘飘,还带着几分愉悦。

岩泉长叹一口气,依旧捂着脸歇息。“怎么?”他没好气地反问。

“到点了。”

岩泉猛地睁开眼,抬头望去,浑身的血往脑子里涌,差点头重脚轻地栽倒。

“我的天啊,裤子呢我的裤子呢,”岩泉刚穿好内裤,还正忙活着系牛仔裤上的纽扣时,大门被人撞开。

“哦呀,”黑尾夸张地伸手臂遮在眼前,一头撞在墙上,“又放闪。”

“研磨!”及川开心地打着招呼,抓来上衣准备穿上。

研磨仿佛没有看见厅中站着半裸的岩泉,环视一圈公寓,“啊,品味不错嘛阿一。”

“啊,呃,谢谢你,抱歉我还——”

“你们真是准时!”及川抢过话茬,冲过去抱住研磨。

“早上好!”这声线过分甜美了,岩泉忍不住懊恼地嘟囔起来。“哎哟喂,”菅原满脸堆笑,身后跟着大地,不怀好意地朝及川竖起大拇指,“性致不错嘛。”

及川伸出舌头朝他做鬼脸。

岩泉急吼吼地把上衣往脑袋上套,听见大地喊话,“我的天岩泉桑,你这亮相方式就是西谷见了也要大为惊叹。”

“到底是哪种造型更吸人眼球,”黑尾自言自语道,“裸着的时候只穿运动便裤,还是紧身牛仔裤,真是难以选——”

这话吸引了大地的注意,眼神落在黑尾身上时,面部一阵扭曲。“唷,黑尾。”

黑尾垂下手,望向一边,咧开嘴坏笑,“这不是泽村嘛。”

大地勉强挤出个微笑,“你怎么知道我——”

“幸会幸会,”黑尾依旧一脸戏谑。

及川眨了眨眼,“你俩认识?”

菅原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荡,十分疑惑。

黑尾撑起腰来,“我俩在健身房里是死对头。”

大地眯起眼睛,“好些年了。”

“你的上臂力量还是那么弱,”黑尾斥他。

“你的腿部肌肉约等于没有,”大地呛回去,抱双臂在胸前。

“有这么比的吗,你简直就是个乔装成白领的伐木工。”

大地冷笑一声,“你就接着找借口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在我离开举重机的时候都会偷偷去读我的磅数。”

“唔,”黑尾哼了一声,“那你也别忘了是谁纠正你因为早年背伤导致锻炼姿势并不标准来着。”

“那还真的要谢谢你了呀,黑尾,”菅原挂上招牌微笑,走到大地身前。

黑尾第一次注意到菅原的存在,眼神很快又回到大地身上。“开玩笑的吧,”他一脸惊愕。

大地耀武扬威地对着他笑,“这位对乔装成白领的伐木工人情有独钟。”

“阿彻,”研磨抬头看他。“能给我来瓶水吗?”

“噢,”及川手忙脚乱到处找,“当然可以,你等等啊。”

大地瞄了眼研磨,又看了看黑尾,“没他妈搞错吧。”

轮到黑尾得意地笑。

“唷,这么热闹呐,”西谷的声音远远从门廊上飘来。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岩泉沉思道,“有几头雄性莫名其妙开始攀比起来。”

“哦哦,”西谷冲进屋里,东峰慢了几拍才出现,“正合我意。”

“那个更衣室,”黑尾随口说道,“我们在里头也来过一发。”

菅原眼睁得老大,身子好似在风中摇摆,“舍——什——什么?”

“他开玩笑的,逗你玩呢,”大地手攀上菅原的肩头安抚他,恶狠狠地瞪了黑尾一眼。黑尾只是得逞地笑着回应。

“多谢你们来帮忙,”及川手原本搭在研磨身上,小个子抬头喝水时,便滑落下来。“我可点了一堆披萨,到时候吃不完不准走啊。”

菅原差点没憋住笑,“我敢打包票岩泉恨不得现在就吃上。”

“啊!”西谷差点喊出来,“刚才你们打炮了?我错过了什么!?”

“西谷,声音太大了,”东峰拍了怕他肩膀提醒道。

“我们都没赶上,”黑尾叹了口气,“但我踩点越来越准了,迟早有一天——”

“说到这个——”及川打断他。“黑尾,你事后喜欢来点什么?”

黑尾眨了眨眼,“布丁,”他脱口而出。

“这也太他妈怪了,我可受不了,”大地接话。

黑尾又开始淫笑,“你哪里懂呢,泽村,这反而是性感之举。”

菅原思考了片刻,耸了耸肩点头附和。

岩泉想要问出口,但他不能问,也不敢问。不行,他不能玷污这间屋子里的最后一片净土——

“研磨呢?”及川笑嘻嘻地开口,岩泉懊恼地把脸埋进掌心。

黑尾与研磨郑重对视了片刻,异口同声地说,“清净。”

岩泉立刻捂住了嘴,以防自己大笑出声。

哦哟,摊上黑尾这种人可就难了,”及川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俩。

研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概有一半时间里能够遂愿,”他顿了顿,才又接下去说,“不过给他吃布丁的话成功率更高。”

菅原喷了出来,黑尾笑得一脸自豪。

“阿一,”研磨朝岩泉望来,“屋里有没有箱子可以先开始整理?我胃不舒服,想过会儿再下楼搬东西。”

岩泉刚想说那是当然没问题,结果被菅原抢先一步凑上前去,“哎呀,有在好好吃药吗?我包里还有些备用的,还有养胃的茶叶哦,烧点水就可以泡上了。”

研磨抬起头,眼里闪着期待的光,“你说茶叶?”

菅原笑着点了点头,脸颊热情地泛起红光。

“大地,”东峰压低了嗓音,“谁会随身带茶包啦。”

大地忍不住举手投降。

及川瞥了黑尾一眼,“当心啊黑尾,爽朗君可是能让健全成年人也想被他领养哦。”

菅原抬起眼来,眉头紧皱,“只有你这么想的吧,及川。”

岩泉抿住嘴沉思道,“唔…不只有他一个。”

大地低头看着菅原,“要不是我们正在交往,我真的希望你可以领养我。”

菅原吓了一跳,“话题怎么偏成这样!?”

“我也想让阿菅当我妈咪,”东峰插话,“但是大地好凶,还是算了。”

“不是我凶,是你太弱气了,”大地朝东峰抛去一个嫌弃的眼神。

黑尾又挂上了那副居心不良的神情,“泽村你就等着吧,离婚的时候一个朋友都分不到。”

大地沉不住气,卷起了袖管,“还等什么,现在就来战个痛快。”

“啊,”及川惊呼,“谁来录个像。”

东峰认真地说,“我都不知道哪位是黑尾,但我站他这边。”

黑尾朝他抛来个媚眼。

“该死,东峰你也跑不掉我跟你说,”大地怒吼道。

除了我没人能欺负我男友,”西谷嚷道。

研磨正站在菅原身旁,歪了歪头,“小黑我觉得你这次凶多吉少。”

“研磨你对我有点信心好嘛!?”

研磨不以为然,“可是他那个大腿,小黑你有看到吗?”菅原听了,忍不住窃笑。

及川下巴架在岩泉肩上,“嗨,”他轻声唤着。

岩泉微微偏过头,余光里瞄到及川的侧脸,任他环住自己的腰时又加了一把力。

“所以我们有家了,”说着,他笑得灿烂又洒脱。

岩泉也跟着笑,嘴都快咧到眼角。众人的熙熙攘攘声像是白噪音,他不去理会,贴上及川的面吻他,“是,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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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泉和及川抬起眼,望进静谧的夜空。夕阳早已落下,朋友们也都各回各家,只剩星空透过天窗将光影洒满卧室。

及川神情异常平静,心满意足地望着满天星星,躺在床上与岩泉十指交织。这是他们共同的床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声音轻柔。“真希望这一切不会消失,”眼神在暗夜里熠熠生辉。

岩泉有些疑惑,侧过脸望去,“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个周末吗?还是指整个假期?要不就是这满屋子的披萨味不要散?”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及川的斥骂,但那人只是笑笑,手上稍稍用力回握。“我是说,”他的声音似乎压得更低,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望向天空,“我们之间。”

空气陷入沉默。“之前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岩泉也扭过头去,抬眼望天,“但我希望有来生。”

他能感觉到及川侧过头来盯着他看。

岩泉眯起眼,凝望着满天繁星,“这辈子以来,我头一回觉得余生不够用。”

及川躺在他身旁,彻底愣住了,“天啊小岩,”他惊呼道,“你怎么做到说情话的时候大气都不喘一声,这也太超过了。说实话,你是我见过最浪漫的人。”

岩泉抽出枕头砸在及川脸上,又拿手去戳他肋骨。

“小岩停下,”及川边笑边喘,“住手啦,好痒。”

岩泉的指尖不依不挠在及川侧身游走,看他被逗弄得咯咯直笑,俯身吻在他颈上,再吻上下颌,最终落在嘴角。

“我都没法,”及川倒吸一口,“喘气啦。”

岩泉终于止住侵犯的手,一跃而起,俯身望着及川。

及川总算从嬉笑中回过神来,无辜地眨着明亮的眸子,巧克力色的瞳仁直直望来,“我拜托你,就不能直白一回吗?”

岩泉背对着月光,神情藏在恰到好处的阴影中。“说什么?”他明知故问。及川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没变,依旧那么平静。岩泉歪了歪脑袋,“比如,你是想我承认希望这辈子死掉前的时光都要与你一同度过吗,不然我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爱上你?”

及川瞳孔震了一下,双唇微张。

“你惹上新的麻烦了,及川,”岩泉倾过身子,凑得更近些,两人的唇瓣几乎就要相撞。“你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

及川扬起头,吻住岩泉的唇,深吸一口气将他拉入怀中。“你也是,”他微微挣开,但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岩泉的吐息。

“嗯?”

“你也休想摆脱我的魔爪,”及川又念一遍,语调异常轻柔。

岩泉忍不住笑,“唔,看来我俩都栽对方手里了。”

及川笑得眼睛眯成条缝,“没错。”

岩泉再次牵起他的手,俯身吻住及川,感受到甜蜜的暖流游遍周身。“这不就很好,”他贴在及川面上说。

“简直是绝配,”及川回他。

岩泉张开口,衔住及川的下唇。待他松开,惹得及川莞尔而笑。最终两人嚷着闹着,在彼此身上落下无数个吻。

所谓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