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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彦今年堪堪五岁,仆人私下里都称赞他长得玉雪可爱,和刚生下来那会儿丑陋的怪模样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小小年纪就很是雅致风韵、仪态羞媚,十分惹人怜爱,唯一的憾事是和他的母亲一样患有罕见的皮肤病,不能照见阳光,说起来不免可惜。
当初我是在一片沼泽地的菖蒲丛中找到他的,菖蒲笔直的茎充满生命感,剑一般竖在那里,紫色的花却已经完全腐烂了,鲜明的季节,唯留存在茎与叶上。
而他像泥鳅一样将自己裹藏在泥淖中,仅剩的肉块已经看不清嘴在哪里,却不断地发出哀求的泣音,说着:“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彼时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次逃跑抑或分裂,一时只能发出如婴儿般呜呜哽咽的声音。
我想他应当是恐惧于我的脸的,因此向他伏低头颅,单膝跪下,将手伸向那滩烂泥之下不断颤抖的肉块,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十二岁那年月下的松树旁,我说:“大人,是我,我是继国岩胜,我来接您走了。”
如今距离我变鬼已有六个年头,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日之呼吸使用者的传闻,想来之于缘一,也无法超脱二十五岁便陨落的命运,然而即使如此,无惨也恐惧地不敢迈出山谷半步,可见其恐怖如斯的实力带给鬼王的威势有多么难以磨灭。
与此同时,这几年游离于鬼王控制之外的鬼也一度被鬼杀队斩尽杀绝,龟缩一隅的苟活之态使得无惨时常暴躁易怒,我不得不想尽各种办法安抚他的情绪。
就像现在,一片向晚的夜色中,透过灰色包边的帘子隐约可见室内的黑色帷屏下伸出无数蠕动的触手,在零乱置放的柜子之间影影幢幢地舞动着,显得尤为神秘而恐怖。
我躺在被服里,仰着脖颈,头发松松地堆在枕畔,一身雪白皮肉在一阵紧过一阵的缠缚中拥到了触手的空隙之中,好像一块任人捏扁搓圆的油泥,月彦正趴在我汗津津的胸口上,他身材小巧,内穿白罗上衣,外罩一件蔓草纹的红面紫里小衫,从中拖曳出数不胜数的肉红触手。
其中一根粗如儿臂的肉触叩开我紧闭的后庭,从蜿蜒的肠道一路向上抚摸过我的胃袋和食道,一直抵到咽喉的地方来到口腔,触手的前端含苞待放般张开,攫住我的舌尖,我只想吐。
我被从下到上的贯连在一起,眼白不住上翻,后穴的褶皱被撑得薄而平滑,同时嘴角胀得发酸,只能不受控制地流出更多的涎液。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前,那恐怖的触手终于退回到了我的胃里,好像月彦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偏头咳了几声,一头乌发便如波浪晃动般飘洒向一边。
我微微抬起身,只见月彦敞着衣襟,露出大片嫩白的肌肤和圆滚滚的肚皮来,红润的嘴唇正死死叼在我的乳头上,鼻尖冒着细小的汗珠,一时不由得生出无限爱意,伸手抚了抚他似用鸭跖汁染过的头发,然而与那憨态可掬的面容迥然不同的是他口中一叠声的谩骂和越发粗暴的动作。
“好恨!好恨!可恶的鬼杀队!可恶的呼吸剑士!”
他用小小的乳牙反复研磨着我胸前挺立的乳尖,在深色的乳晕周围留下一枚又一枚牙印,我吃痛地含起胸,看着他头顶可爱的发旋和抓在我胸口肉乎乎的手指,这一刻,我仿佛正扮演着另一个女人的角色——曾经是某个人的妻子,曾经是某个人的母亲,曾经是某个人的姐姐,迷迷糊糊中嘴巴已经先于大脑下意识地呢喃出声:“轻点啊,缘一……”
小小的孩子突然抬头来看我,血色的瞳孔一瞬间像蛇一样倒竖起来,下一刻我被狠狠地摔向一边,而他暴怒道:“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
有几根肋骨被触手生生折断了,不过很快又重新长实在一起,几乎不会造成什么伤痛,我眨了眨眼睛,逐渐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便支起上身,膝行到他背后,小心地搂住了他的肩膀,问道:“我在扮演一个叫做‘阿江’的女人,你只是扮作她的儿子,你不喜欢这个游戏吗?”
他咬着下唇,眼角通红,粉雕玉琢的脸蛋气咻咻地鼓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问:“月彦,你哭了吗?”
自从他的肉身被缘一击溃只余脖子大小的肉块后,做起任何事甚至发脾气都显得孩子心性,我不得不将他搂进怀里,亲了亲他的脸,叹息道:“好吧,既然你不喜欢,就让我们来玩骑大马的游戏吧。”
于是我背过身去,将屁股朝向他,扶着他粉嫩的阴茎,让他直直插了进来。
“现在,你可以抓着妈妈的头发了。”我低头喘息道。
于是屁股里的东西激烈地耸动起来,不断驱使着我向前,我将额头抵在榻榻米上一遍遍地问自己,我究竟是谁?
我是“菖蒲”、“阿江”还是“岩胜”?
然而这真的有那么要紧吗?此时此刻,我是如此快乐而自由,脱去人类外皮的枷锁,从我决定化鬼的那一刻起,我就只有一个名字。
黑、死、牟。
这是我的造物主,我的君王,我的儿子赋予我的名字,我将穷尽一生去侍奉他,已经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我既不是“菖蒲”,也不是“阿江”,甚至不再是“岩胜”。
从永生开始到永生结束,我是黑死牟,六眼的剑之鬼,永远的上弦之一。
我再次见到缘一的那个晚上,按照他的人类年龄来算,将将在三十岁的样子。天空中挂着一轮硕大的圆月,如银盘般向繁茂的芦苇荡遍洒清辉。
荡中的水呈着微浊的色彩,即便一轮明月,于那污浊的水里,也无法再清晰。每有风吹过,芦苇细长的影子就切过了光,看去好像那里正在下雨。
而他穿着鲜红的羽织,那样的红,红的触目惊心,衬着他雪白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容,好像在一夜之间被无数鬼血染就而成的,我轻飘飘地问:“你还在杀鬼吗?”
他拔出日轮刀,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口中说道:“兄长大人,我来斩杀您了。”
我对他笑了笑:“我为什么就一点也不意外你还活着呢,缘一,你果然是被神宠爱着的吧?”
“但是我比较疑惑的一点是,按照鬼杀队那群莽夫的行事作风,我一旦变成鬼,无论你活不活过二十五岁,他们都必定会让你切腹谢罪才是。”我伸出一根食指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可是你并没有切腹,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者,你过于懦弱不愿自裁而被赶出鬼杀队;二者,你已答应众人会来取我项上首级。”
我不知道缘一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的六只眼睛里倒映出他越来越近的身影,也许是今夜月色太好的缘故,我忍不住说得更多。
我抬头望向苍茫的夜空,星被风吹刮着,落到地平线附近,再也没法和人家的灯火区别了。那淡淡的光屑,有如流逝的萤火。就像这萤火的似有若无,我和缘一的两个生命也将迎来终焉,天与地合而为一,在无限宽阔的漆黑世界里悬宕着。
我喃喃道:“那天的月亮也是这么美,稻草人无忧无虑地笑着,田里的稻穗已经长到齐腰高的地方,明明很快就可以收成。不管是木马也好,秋千也好,风筝也好,蹴鞠也好——你不光成为了一个好男人,还是个好父亲呢,呐,缘一一定非常不甘吧?”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目露惊恐地看着我,我便回以淡淡的微笑。
“是个健康的男孩儿,缘一,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生剖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热的,只有眼睛和他的母亲一样,像一对闪闪发光的黑曜石。”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泪水流淌在他那张和我如出一辙的脸上。刹那间我不知那是他的泪水,或者是我的。
“尽管肠子和血流了一地,但是胎盘和脐带始终死死地连在母体里,好像这样就能保护她的孩子似的。”
“和我的月彦一点也不一样……我的月彦是被他的母亲亲手杀死的……”
“缘一,你也是我孩子的父亲。你想去看看他吗?就在继国家我们经常玩耍的那棵松树下。”
他的身子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还拄着刀,也许他下一刻就会晕倒。
“和我的月彦一点也不一样……”我再一次梦呓般的呢喃道。
“十二岁那年,自你走后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为了能继承家业,我便将他打掉了。”
缘一颓然跪了下去,握在手中的赫刀也渐渐失去了光彩,我慢慢走到他面前,低下身子,轻声道:“缘一,你不要伤心,我们的月彦,从人中到下颚的地方全都裂开了,这样纵然被顺利生下来也活不长久,就像我们的关系一样。”
我拾起他手中的日轮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这就是我此生最大的秘密,我一直在想要什么时候告诉你,也许今夜过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我忽然就很想告诉你一切,现在你可以做你该做的事了。”
缘一的眼眶里溢出了一行又一行的泪,我的眼光也朦胧了。从他那朦胧的身子里,我所熟悉的过去又蒸腾开来继而徐徐远去。
他伤心地问我:“为什么?”
我的眼神爱怜地抚过他的面庞,“你曾说过只要是我的愿望,都会为我去实现,我相信,然而缘一,你为什么还不明白呢,这个世上只有你,是无法帮我实现梦想的,因为你是我实现梦想路上最大的阻碍。”
“然而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我们一起变老,一起死去,一起埋骨。然而那是我吗?如果我真这么做了,那么,我这一生做出的所有努力就都付诸东流了。”
我站了起来,日轮刀从我的肩头脱力般滑落下去,缘一的刀已然失去了决心和杀意,我自上而下地睥睨着他,一字一句道:“当有一天你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我斩于刀下,到那时你才是真正的长大了。”
即使缘一是我的伊邪那岐,而我是他的伊邪那美,我想这里也该是我们诀别的黄泉比良坂了。
我转身离开,将缘一佝偻的身影决绝地抛到脑后,任风揉碎我眼中的泪花,一丝一丝飘散到空气里。
“在此之前,再见了,我的弟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