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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不敢?”
他们一天天地就是在排练房里累得跟狗一样,汗流浃背之后在闷热的大街上找个烧烤店,吃完喝几听啤酒,回去冲澡之后躺在床上睡觉。毕业大戏排《吉屋出租》,本子大家熟了三年,从干到枝。
女朋友也谈过,同一个学校漂亮又有好气质的女孩子也并不少,他们一直过得与同龄的男孩子没有什么区别,有时候寝室夜聊也话题走偏,累得要死的时候也想捂醒打鼾的室友。
郑云龙跟阿云嘎对床天天就看他睡前在床上跟人聊天还要拉筋,郑云龙懒一点,他躺在床上,睡着之前想想剧本想想唱段,还没入眠旁边就响起了震天的鼾声。
他们在食堂的桌子边吹过牛逼,新学一个语言,脏话永远是学得最快的,阿云嘎本来有一套脏话系统,入校之后被几个室友强按着学了一套跟时代接轨网络接轨的新的。他跟郑云龙相处的时间最长,比着吹牛逼又互相磕碜对方,郑云龙脑子活络,阿云嘎经常说着说着就被堵死了所有路。他们还吵架,一吵起来空气中凭空隔出一个巨大的结界,结界里面他俩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吵累了停下来,旁边的人问我能说句话了不,大家都是一脸的不想掺和。
热天的时候郑云龙懒得去小卖部买汽水,阿云嘎也懒得去,两个人坐在练功房里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输的人去买冰汽水。阿云嘎没赢,认命地站起来,这时候空气里凭空长出来另外的订单,阿云嘎随手抄起一团布料扔出去,高个子的大男孩们在那儿好班长好班长地叫,跟他撒娇,说天气真的太热了,能够造福全人类怎么可以只便宜郑云龙。
郑云龙坐在镜子边笑出后槽牙。
全班里属郑云龙最会见风使舵跟他撒娇,大概还是因为他们接触得最多。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撒起娇来几百个角色瞬间附身,阿云嘎被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这人就是有聪明劲儿,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死乞白赖,但很少真的把人惹急了。阿云嘎不承认自己撒过娇,但他自己说话的语气就那样,又总是给人灌输正能量,真的有什么请求什么建议什么这那那这的说出来,大家也都点点头同意了。阿云嘎帮他们做事情,大家就一起护着他们的班长。
其中以郑云龙为甚。
阿云嘎也不是不知道,他还挺感激的,但他说过一次,被郑云龙又呛得没话说,最后两个人一起笑得喘不上气,后来干脆再没提过。他们互相支持了太多次,撑过了太多忐忑不安的场合,一路把青春走完,把汗水塞进盛大的灯光下的狂欢里。他俩从来都不是光影的组合,郑云龙是光,他也是光,他们是围困里背靠背的战友,像是来自同一个星球的人。
《吉屋出租》排到最后上台,阿云嘎一整个沉在Angel的角色里,他自己全部忘掉,在短暂的剧情里他在身体里燃起另一个灵魂,他跟郑云龙演的Collins在虚假的场景里一见钟情。歌唱到时候,他们应该有一个借位的吻,阿云嘎看着郑云龙的脸放大再放大,他分不清楚这是Collins还是郑云龙,或者他想在这时候停下时间,打电话问问那具躯体里郑云龙的灵魂,他到底要干什么。
阿云嘎的灵魂在他身体里疑惑地询问,这是在干什么?
但他又不能躲避。
台下一瞬间掀翻,Collins和Angel互诉衷肠情难自已,但阿云嘎的灵魂觉得这是一场恶作剧,郑云龙的眼睛里好像闪过去狡黠,就像在问:“你敢不敢。”
触电一样的感觉窜上他的天灵盖,他身体里好斗的情绪翻腾起来。
结束下台之后每一个人都在对他们说,你们好牛逼。剧院外面有人在堵门,郑云龙和阿云嘎两个人绝地突围,闯出去之后找到一条校园小路。那股演出的兴奋劲儿还停在他们身上,郑云龙拉着他的手一转头又唱起《I'll cover you》,阿云嘎也跟着他唱,他们都兴奋,没有不唱的道理。唱到那个部分,郑云龙拉着他的手靠近了,阿云嘎凑上去,他们额头抵着额头,郑云龙这会儿是完全的郑云龙了,他眼睛里全部闪着狡黠又温和的恶作剧的光,他们俩呼吸都是热的,全部混到一起。
郑云龙问他:“你敢不敢?”
阿云嘎浑身的血液都唱起战歌,他对着对方的嘴唇就吻了上去。
他们可能亲得过久了,太久了,阿云嘎听到有路过的人对他们吹口哨,郑云龙为口哨声咬着他的下嘴唇笑,阿云嘎就把舌头探进去,对方身体瞬间一僵,但又不服输地和他互相用唇舌搏斗。
他们演这对情侣排练的时候也笑场过,郑云龙一边损他的扮相一边陪着他去找大码的圣诞服,裤袜和底裤,穿好之后郑云龙还要损,但真演起来又比谁都深情。阿云嘎在这上面吃瘪只能无奈地笑,或者拿裤袜扔他一脸。
去跟你的兄弟演情侣,去表演深情,去把自己整个埋在角色里,去丢失,再找回,去光彩绚烂的战场上打一场仗,在那里牵起手,对方就是你最坚定的支撑。
直到那个突发奇想的吻把他们推入了另外一条河,少年人的争强好胜被点起来就很难压下去。他们都想试试谁最先恶心,却互相拥吻到窒息。最后分开两个人都喘着气,在夜风里沉默下来,让夜晚好不容易降的温带走一点热度。
然后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又笑起来,抵着额头,像所有的蠢情侣一样,一起做尽世界上所有的蠢事,只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像个孩童。但他们不是情侣,此时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可能也不会是,可是他们接吻,又在厕所里扒对方的裤子,两个人毛躁地贴着对方摩擦,把鸡巴贴在一起撸,吐口唾沫权当润滑。
就算在这里还要较劲,阿云嘎像口唇期没过一样又凑上去跟郑云龙接吻,他们飙高的肾上腺素还没下去,太过开心以至于狂欢延续。他们磨到彼此丢盔弃甲,拖到两个人都失了冷静,郑云龙仿佛整个胸腔都在跟着他的喘息轰鸣,他的眼睛发亮,看起来纯真又直接,阿云嘎的嘴唇肿着,他看起来像一条渴水的鱼。
撸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感觉到了腿酸和手酸,郑云龙把手上的体液抹了一点到阿云嘎手上,又用拇指在阿云嘎脸上画了一道,阿云嘎用胳膊擦掉,抬手在郑云龙的下巴上留了一道湿痕,郑云龙抬下巴用手背擦掉,两个人窝在厕所里平复呼吸,又花了点时间在狭小的空间里把裤子穿好。
后来排阿凡提,他们那会儿已经毕业了,肖杰拉他们去演这部剧,他们牵着手的背影被肖杰拍下来,其实肖杰还当面吐槽过,说情敌就别凑一块儿了行吗,郑云龙笑嘻嘻地说这是台下,又不在角色里。大家开个玩笑就过去了。那会儿郑云龙还有剧可以唱,他们住宿是连在一块儿的,毕业之后学校不给批宿舍,是肖杰托人找的。
末场之后又是在厕所,阿云嘎扒下郑云龙的裤头,他凑得离那已经勃起的阴茎极近,他问:“你敢不敢?”
郑云龙抬手把他的脑袋按了一下,于是阿云嘎的侧脸就蹭上了别人的性器。郑云龙的嘴唇肿着,他们似乎总以咬对方的嘴唇为乐,无法放过这种互相拉扯的戏码。阿云嘎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口活,有可能是他们共享的盘里的某个郑云龙还没点开的视频。阿云嘎不太用这些东西,他俩就干脆共用了资源,存两个盘还麻烦。
后来有一次郑云龙演Stacee,摇滚就好像离不开性和毒品。谈到性他最先想到的竟然是厕所里那个让他腿软的口活,阿云嘎从他立体的五官里抬起眼睛,他含着郑云龙的阴茎又用舌头舔舐。他呛到又用那阴茎把咳嗽怼进喉咙,郑云龙在后半段感到腿软又眼前一阵阵发白,如果他那会儿是Stacee,他一定会按着对方的头肏进他的喉咙,但他那会儿不是,只能在射了之后看着阿云嘎把那堆体液吐出来,吐进餐巾纸里。
郑云龙抬起一根手指说:“谋杀。”
阿云嘎没有理解到他在说一个冷笑话。
郑云龙扣着对方的后脑勺给予他一个热吻。
然后他用手帮阿云嘎打出来了。
少年狂气没有持续好几年,也许它永远变成了他们身上和心里的反骨,但那些东西都被包裹进身体里,他们走上按部就班的生活,没有人再提过没头没尾的性,没有人再提起那个吻。他们像所有好朋友一样谈天说地,谈谈工作不顺心,生活不如意,没有飙升的荷尔蒙,没有全场的喧哗,没有年轻人的口哨,什么也没有。
他们还一起出去玩,沟通得也很频繁。郑云龙从电视上看阿云嘎,没有冲动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看着那些衣服和造型给阿云嘎发信息,说这几年你又学会装逼了哈。他也看着阿云嘎在电视上提起往事,就好像一腔坦诚地剖白自己。他们再没打过同样地仗,就像将士卸甲归田,郑云龙看着那片舞台,拿出手机给阿云嘎发漫天胡谝的短信。
后来阿云嘎到上海,郑云龙给他发短信,在所有信息最后,他发:“你敢不敢。”
这回他们在郑云龙在上海的住所,他们滚在床上胡乱接吻,在接吻的间隙聊郑云龙的音乐剧和阿云嘎的音乐剧。郑云龙终于把那个口活还回去,他掐着阿云嘎的大腿,然后那大腿上留下了他的指印。他喜欢嘲讽阿云嘎老,阿云嘎就说他得瑟,他们俩走到现在终于看起来体重类似,有了共同购买衣服的可能性。只可惜阿云嘎偏好潮牌,而郑云龙只想走进店里,拿衣服,付账离开。
他口活做到一半阿云嘎把他拽起来,说别把嗓子肏坏了,用手吧。
郑云龙也竟然就乖乖地放弃了口交。
他们这几年真的变得太多,轻狂都逐渐远去,他们都还年轻又朝气,却无法不成为一个成年人,无法不开始变得老成。他们一边握着对方的性器一边聊近几年的发展,在彼此的耳边轻声私语,他们聊身边人的情感轶事,聊新的音乐剧。高潮之后体液溅了两个人一手,还有一些沾在大腿上。阿云嘎回身去拿纸巾,他抽了一张,给了郑云龙一张,两个人接着刚才的话题聊,聊完了之后躺进被窝。
郑云龙侧卧,阿云嘎也翻过身来跟他面对面。
最后他们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郑云龙起来,阿云嘎正在厨房翻箱倒柜看有什么早餐可以吃,最后是郑云龙煎了鸡蛋又拿了点现成的早餐,然后转身去厕所。他们俩的头发都四处翘着,阿云嘎坐在餐桌跟前打了个哈欠。
郑云龙哈欠连天地去洗漱。
于是生活终于杀死了少年,他们各自斡旋,又像跳一场遥远的双人舞。
然后他们迎来合作,时间也不短,就是累得慌。
提前告别宴的那天晚上,阿云嘎给郑云龙发了微信语音,他说:“你敢不敢呐。”
郑云龙打开房间门,外面站着一个阿云嘎。
他们说又要告别,还好是假的。但是他们第一次告别之后就告别了曾经一个舞台上的战友,第二次告别之后他们的青春也开始响起终章,后来他们每次都说下次见。
这次又要说再见。
他俩在房间里站着抱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傻透了,在床边坐下来开始聊天。他们之后还有许多的计划,许多的行程,许多的想法。就好像他们的人生还没有展开鸿图,但其实他们已经在燃烧了,燃烧很久了。
他们开始缠绵地接吻,像真正的刚开始的情侣那样,缓慢又温柔地开始一切。此刻没有人提情侣不情侣的问题。他们并排同时倒在床上,又为此笑了起来。
他们重新像曾经一样背向作战,烧成两团热烈的光源。
可惜少年的狂气不再来,留下温柔和缱绻,他们学会了抚摸对方的身体,学会了亲吻,学会了用嘴唇和舌头去接触对方的皮肤。他们学会糅合内心的细腻与坚硬。
他们都变了非常多,幸好他们来自同个星球,于是那被生活杀死的少年的尸体就被埋在了记忆的废墟里,他们抓着彼此现下的血脉,舌尖抵着舌尖,性器贴着性器。
他们生命齿轮的咬合终于成为了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只可惜他们永远都不会拥有婚礼。
最后一场,他们分立于两个舞台之上,不可追的少年梦境——光影、欢呼、花掉的妆、气味和温度,全都烟消云散。那会儿他们眼里都冒着光,毫不犹豫地问——
“你敢不敢?”
就像他们早已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