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xt
他们一离开那间舱室,克拉克就没那么头晕了,之前仿佛扎根在他骨子里的麻木灼痛随之消褪,紧攥着控制匙的手指指节也不再作痛。
他的步履重新轻捷起来时,布鲁斯注意到了他的恢复。他松开了环在克拉克背上的手臂。其实那手臂环在那里的感觉就很奇怪。克拉克不习惯需要物理支撑的滋味。与这次最为相似的经历是他被佐德带走的那一次,当时飞船重构了氪星的重力环境,导致他步履艰难。但那时也没人帮他。
“很高兴我不用把你背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布鲁斯道。
“对你的背也不好。”
“嗯。”布鲁斯哼道,但他看上去对克拉克已经头脑清醒到能开他玩笑了而感到松了一口气。“那晶体——的作用在快速减弱吗?”
他们踏上了抵达舱门气闸室前的最后一条走廊。克拉克活动了一下肩膀,深吸了一口气。一滴汗珠从他的肩胛之间流了下来,但他不再感觉想吐了。布鲁斯伸手探入克拉克的披风揽上他的腰间。“似乎是这样的,”他说道。“但我也没在那晶体旁边停留很长时间。”
夜风寒冷,夜空晴彻,无云的苍穹上星芒如针。克拉克在走出舱门的时候随意地朝安保敬了个礼,而安保特别严肃地向他回礼。布鲁斯则无视了那安保和他脸上暗藏的笑意,对方也无视了他。蝙蝠侠在探照灯下简直有一种超现实感,仿佛一个被拉到光天化日之下的梦魇。有些活动在黑暗中进行会更带给人更大的恐惧感。
与往常相比,此刻的大地更想让克拉克留在她的怀抱里,但他稍加努力后还是飞了起来。那矿石的残余影响让他感觉仿佛在糖蜜中游泳。克拉克飘起了一英尺。“接下来,卢瑟的大厦。”
布鲁斯发射了钩索,踏上一栋楼的楼顶。克拉克拔空而起,也跟了过去。他落在楼顶上的姿势或许说不上优雅,但至少也能称得上是站稳了身形。
“我会去的,”布鲁斯道。“至于你——”
“别跟我说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你不能让我去。”
“我不能让你去是因为你可能会成为累赘。”布鲁斯从腰带里拿出一个设备戳了两下。而克拉克听到了远方飞机引擎的轰鸣。当然了,莱克斯集团大厦在城市的另一端,蝙蝠侠则格外擅长利用装备。“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卢瑟朝你扬了扬手中的晶体,然后你就开始倒地打滚了。”
“我已经对你的计划很有意见了。”
“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布鲁斯道。“我不想见到你倒在我的脚下。真的倒下和比喻义上的倒下都不想。”
“可是,”克拉克开口道,心下盘算着布鲁斯以为他能对那种独断专行的做派忍到什么地步,因为他并不是很能容忍这一点。“我不会就在旁边看着的。所以除非你从飞船里拿了那有害的晶体,否则你阻止不了我。”
“我知道。”布鲁斯说道,语调中的感情色彩稀薄到克拉克都分辩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他绷紧了肩背。“但你明白这里面的风险。而我以为你会重视呢。”
“事实是,我之前以为整个大都会都有危险,直到见到你眉头都不皱一下就走进了一舱所谓的放射性矿物里。所以那风险并不大,对不对?只有——只有我会受到影响。”
布鲁斯正凝望着夜空,没有立即回答。“我们见到卢瑟的投影没穿防护就进去了,”他说道。“就算那矿物对人类有影响也是长期辐射下才会产生危害。但它对氪星人的危害就要显著得多了。”
这基本没回答克拉克的问题。他迅速开始了解解读布鲁斯的言行需要何种等级的符号学分析能力。有的深意对方藏在字里行间,有的根本没被付诸于口,还有对方几乎但还是没有挑明的真意。克拉克不应该成为布鲁斯这次行动里最需要担忧的一环。
“但是我们不能下定论,”他说道。“卢瑟想拿它来干什么,后果无从预计。”
布鲁斯抿紧了嘴唇。“有一个后果特别好预计。”
他们即将开始的那场令人挫败的循环争论被一架滑进视野的造型优美的飞机所打断。那飞机在楼顶上空盘旋着逐渐降低高度,直到悬停在楼顶边缘为止。倘若它黑色的雷达吸波涂装还没暴露出它属于蝙蝠侠这一事实,它那造型也足以说明这一点了。克拉克飞快地扫了那飞机一眼,发现它目前处于无人驾驶状态。布鲁斯是一边跟他争执一边远程遥控着飞机飞过来的吗?
一个他没听过的声音从布鲁斯的耳机中响起,解答了他的疑问。您的座驾已经准备好了,那人以清晰的标准英音道。解除无人驾驶模式。
布鲁斯没出声,只是敲了敲耳机以示收到。
哦,就这样?鉴于我已经被您的各种承诺骗过太多次了,您知道在你们吵完第三场架前我是不会让您将他介绍给我的。
“这是谁?”克拉克问道。
布鲁斯看上去有点慌张。“以后再说,”他说道,然后自信地从楼顶跳到了机翼上,翻进了机舱。这个人骗得人们相信他喝一杯马丁尼都不能不洒在自己身上。
克拉克心中涌起一股喜爱之情,飘了起来,跟上了飞机的尾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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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在蝙蝠机的多功能显示屏上只显示为一个尖峰信号。他跟在飞机后下方不远,穿行在大都会的摩天大楼之间,而不是从楼宇上翱翔而过。如果不是他们有任务的话,布鲁斯或许会考虑去考验一下蝙蝠机的低空机动性,挑战克拉克来追他。不过更有可能的是,克拉克会挑战他来追。
他下方的条条街道像光带一样铺开。从他的视角望去,莱克斯集团大厦在城市天际线上傲视群侪。布鲁斯驾机降落在那楼的阴影之中。
根据蓝图来看,卢瑟所造的装置集中安装在楼顶。那里有一组高压电缆塔,座座塔尖上都闪着航空警示灯。这并不意味着那矿石必然就在那里,不过布鲁斯愿意拿一定的钱出来打赌卢瑟就在那楼的顶层搞事。
克拉克降落到他的身边,蹭上了他的肩膀。“我打赌那里面到处都是镀铬金属墙和白色大理石。”他说道。
“很有可能是抛光混凝土。”布鲁斯心不在焉地回道,“我会告诉你的。”
“没事,我能自己看。”
“就从这儿看。”
东面的风带来了降雨,雨水打在蝙蝠侠的战甲和楼顶上。似乎布鲁斯在这座城里停留得越久,这里的天气就越糟糕。他隔着持续的落雨声也能听见克拉克的叹息。“我可以飞进那栋楼,摧毁掉那一整层。”
“我确信你那个委员会对此会颇有一些话要说。”
“估计会有的。”
“克拉克,我在法律之外活动了二十年。但就算不提你的个人安危,你也不能像我一样肆意妄为。大众清楚蝙蝠侠是个暴徒,但在人们心目中你要遵守更多的律条。你不能无端攻击莱克斯集团。”
“你真能破坏气氛。”克拉克说道,但他还是笑了起来。“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我当然有道理。”布鲁斯道。“所以说,他的设备是在顶层。”
“看上去是这样的。那里有一组服务器阵列在大量散热,上面连着的缆线太多,看不清具体的东西。有一片漆黑——有什么东西藏在一只铅盒子里。估计就是那矿石。”
“你看不穿铅板?”
“呃。”克拉克答道,而布鲁斯认为这就算他承认了。“不管怎么说吧,基本上没有几个员工。我只看见五六个发出热辐射的人影。”
“好的,谢谢。我会去把它搜出来的。”布鲁斯道。“保持联络。”他发射了一条钩索,过了一会,他在半空中听见了克拉克的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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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微微费了点力,攀上了莱克斯大厦的边缘。这栋楼的造型风格与大都会的现代美学风格一致,也就是说,到处都是曲线和光滑的平面,哥特式建筑常见的拱式扶垛很少见,彼此也间隔很远。他或许对这座城市所受的苦难抱有同情,但那并不意味着他一定喜欢这个地方。这么高层的窗户不太可能安装了报警装置,布鲁斯将钩爪射进距顶层两层的楼间,然后从腰带里拿出了一对吸盘,冒着大雨从铝框玻璃窗上切开两层玻璃。
他钻进了楼里,发现自己进入了一间会议室,然后用头罩里的光学扫描设备快速扫描了一下就捕捉到了外面走廊里的安保摄像头。他敲了敲战术手套,发送了一个扰频信号黑掉它。
“喔。”克拉克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连狗都听不到那个信号。”布鲁斯低语道。他甩掉了披风上的雨珠,往走廊里看了一眼。除了天花板,没有什么能藏起身形的地方。卢瑟的安保要是足够给力的话,很快就会有人上来检查为什么摄像头传来一片雪花了。“附近的安保分布?”
“有一个人在朝你方向接近,还有一个在建筑另一端没动。有两个人,我的意思是两个小组,在上一层活动,还有两个在顶层北侧的一间大屋子里。”
布鲁斯把门推得大开。他听到了安保人员发现这边动静后愈发急促的脚步声。一部对讲机中传来一阵低语,对讲机的主人举着泰瑟枪进了门。而布鲁斯抓住他的手腕一拧,逼着他扔掉了枪,从对方防弹衣的肩部口袋里夺走了对讲机,一个擒抱把他照头往墙上以能砸晕的力度一砸。而从墙上传回来的声音看,布鲁斯砸断了他的鼻子。
趁着那名安保在痛苦地倒抽着气的时候,布鲁斯用靴跟踩碎了他的对讲机,把那玩意和泰瑟枪一起沿着地面踹了出去。他随后抽出束带将对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把那人转了个身拖到墙边,然后松了手,任他慢慢顺着墙根滑下来。
“喔,擦。”那安保道。
布鲁斯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边示意他保持安静。这样一般已经就可以让他的手下败将们担忧起要是出了声他会怎么做了。他又捆上了那人的双脚,然后就放他那么呆着了。倘若那人有胆子去求援,他更有可能会选择像毛虫一样拱到门边而不是在布鲁斯走后两分钟开始大喊。
“还挺克制。”克拉克评论道。布鲁斯没理他。
几间玻璃门办公室之间的中庭有两部电梯,而蝙蝠侠黑色的身影映在它们的反光玻璃墙上若隐若现。再往前走,出现了一架工程维修梯,布鲁斯两步并作一步地往上攀,随后穿过了几道双层门,进入了一条窄窄的维修通道。
“你已经快到了。”克拉克道。
布鲁斯哼了一声,克拉克估计能领会他收到了。
他卸下了一块通道里的格栅。哪怕卢瑟配枪,他在个人武力层面上也基本不对布鲁斯构成威胁——布鲁斯的战甲能防中近距离射来的子弹,头罩能防近距离射来的子弹。但他深知卢瑟手中还有氪星武器,而且基本毫无道德底线。布鲁斯见过斯莫维尔小镇那场战斗的录像,等离子枪弹无差别地穿透了玻璃、砖石和钢铁,抹去了一间间店铺的门脸。因此他会能做到哪一步就先做到哪一步,并不排斥要从通风管道对卢瑟进行突袭。
他好长时间没有从一个狭窄空间里匍匐突进了。他不那么低调行事的时间已经久到让眼下的行动成了一个考验。
他咕哝了一声,不那么情愿地意识到了自己关节软骨的磨损程度。
“我敬你膝盖一杯。”
布鲁斯恶狠狠地朝着面前的虚空一笑。
紧接着,克拉克轻声道:“你知道的,我不确定你所做的事情是否每一件都没问题,但我敬佩你的决心和毅力。在飞船和,和佐德降临地球之前,我不知道自己会走上哪条道路。那个时候,我心下在纠结很多事情。
他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自己的天资和能力,总是要担心作为异种曝光的那一天,总处于其所带来的焦虑之下,这天资与能力让他矛盾不已,一直心怀希冀,也一直长存恐惧。“时机未到。”他低声说道,语调平淡,不去提及哥谭和她所带来的无休无止的梦魇对他的强制控制。
“你要知道,我恨这种只能在一边看着而什么都不能做的状态。”
“已经了解了。”
终于,机房就在眼前。他又拧下了一块格栅上的螺丝,将它卸了下来,无声地放在通道里,布鲁斯安静地落足于格架之间,后背抵上连着一扇门的墙壁。如果他没记错楼层平面图,只需再通过一条走廊,后面就是一片用途未明的空间,而那很可能就是卢瑟的办公室。
倘若卢瑟就在那里,手持氪星武器向他开火的话,他会像煎锅上的水滴一样化为一缕青烟。
“你面前没有其他障碍,”克拉克道。他犹豫地小声开口道:“布鲁斯——”
“不是时候。”布鲁斯从腰带里摸出一个闪光弹,潜进了走廊。他越走越近,发现卢瑟的办公室门是大开着的。鉴于他自己刚刚用过同样的把戏,布鲁斯既心升警惕又有些恼怒。“这间屋子还有别的入口吗?”
“没了。你要是想让我再给你开一个,说一声就行。”
“我更愿意你再低调一点。”布鲁斯嘀咕道。
“那还真是讽刺。”卢瑟边说边踏入走廊,拿着一把手枪指着他。“打扮成这样的人这么说。你是要在那边鬼鬼祟祟晃一晚上,还是要进来?”
布鲁斯站直了身躯。“保持安静,不要动。”他悄声说道,希望克拉克这回能听他的话。他听到了一声懊丧的喷息,但没有其他动静了。
卢瑟指着他的武器明显不是氪星装备。那是一把57式手枪,可它虽然没氪星装备那么致命,但要是里面上膛了特定的子弹,也是能打穿蝙蝠侠的战甲的。倘若卢瑟离他比较远,布鲁斯还愿意冒个险去下他的枪,但以目前的情况看,他很有可能会被击中。他保持着警惕,心下依然恼怒不已,调整了一下握住闪光弹的角度。
“把它放下来。”卢瑟包容地说道,那语气仿佛是在跟一条偷走一只运动鞋的狗讲话。
布鲁斯慢慢俯下身子,双手保持在卢瑟的视线范围内,把闪光弹放到了地上。不是什么巨大的损失,他腰带里还有呢。一会儿就会有不用冒这么大风险的机会。卢瑟天性易于分心,所以布鲁斯现在可以暂时先按他说的做。
“好了,好……了。明智的决定,做得好。因为你不是那个动作比出膛子弹还快的人嘛,对不对?”他以一种唱歌般的调子抑扬顿挫地说道,还摇了摇手中的枪管。布鲁斯咬紧了牙。
“那有什么关系。”
“哦,别装了。”卢瑟仿佛演滑稽戏般亲切地伸出一只手揽上布鲁斯的肩头,另一只手持枪顶住他的腋下。而布鲁斯拒绝在枪口下退缩。“你最近跟某个世外来客走得很近嘛。我敢保证连布鲁斯·韦恩都会嫉妒的。”
他任卢瑟领着他进入办公室。那屋子的装饰基本上就是金属和抛光混凝土。而卢瑟的助理正怎么舒服怎么来地靠在一张显得格外突兀的白色办公桌后的柯布西耶扶手椅上,她的肘边放着一个小盒子。
“这是默西,我的亲密助手。我早就给她过最严格的指令,你一旦有什么异动的迹象,她就会启动反灭口装置。你连‘坏菜要绿’都来不及说,氪石就被投放到大都会的每个角落了。”
默西礼貌地点了点头,抬了下手。她手中的装置很可能就是那个‘反灭口装置’的开关,也可能什么都不是。
卢瑟捏了一下布鲁斯的肩膀。“天啊,你可绷得真紧。你想过哪天去做个温泉按摩吗?”
布鲁斯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卢瑟大笑起来。这家伙喜欢时不时抽个风,但即使卢瑟嘴上满口胡言乱语说个不停,他的目光中也只有冷静的算计。布鲁斯冒不起万一他没夸口的风险。
“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可气坏了,气坏了。我是下了一盘大棋的。你知道在一个没什么人知道的东非国家激起一场民变并且不让人发现有多难吗?比听上去要难!可是除了成功把莱恩小姐引出了国,让她没空打探汉福德的事情,我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卢瑟满脸期待地笑了笑,暗示布鲁斯接着追问具体细节。而布鲁斯等着他自行说下去。他听那话音就知道他有一肚子话要说。
“因为,”卢瑟在极为痛苦地憋了十一秒后还是开了口,“最终我走进了死胡同。哦,真是走错了方向。谁能想到,你和他,他和你——你酝酿了那么深的敌意,已经马上就可以利用了,你已经积蓄了满满一火药桶的伤痛和杀念,只要我再搞个大新闻一激一点火……嘭!可惜,唉,没成。我真是气极了。满心愤怒啊。”
卢瑟把枪从布鲁斯的腋下撤出来,敲了敲他前胸的蝙蝠徽记,然后退了几步,拿着那家伙瞄准了布鲁斯。
“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不需要莱恩。我甚至都不需要打扰亲爱的老玛莎。”
布鲁斯盯着膛口,回忆涌上心头。珍珠纷落如雨,在这关键时刻,有那么几秒他全身都僵住了。
“那样太难看了,对不对?”卢瑟评论道,歪过枪身研究起它的工程塑料抛光表面。“我也不喜欢她们。我本来还有更前卫的计划,可你让死线提前了。我没培养出可用的生物原料。”他夸张地发出一声渴叹。
布鲁斯想不出他的母亲和这里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于是强压下了一直折磨着他的幸存者愧疚,使其暂时不能占据他的心神。它可以过后再来找他算账。“抱歉让你的计划落空了。”
“嗯,有时候这就是命啊。呃,这个计划是还没来得及跟命扯上关系。不过我跑题了。重点在于,我现在手上有驱魔的子弹。”卢瑟用枪口顶住他的脑袋,然后顺着头罩边缝往下滑。他没弄出什么声响,可布鲁斯意识到——即使那枪离他的耳机还很远,克拉克也能把它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卢瑟调整了一下枪口的角度,仿佛要将其塞到布鲁斯的下巴底下。布鲁斯则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紧张起来,此刻尝试去下卢瑟的枪很可能会导致他扣下扳机。而布鲁斯只有短短一瞬才能在他扣下扳机之前抓住他的手腕,而这段时间短到什么程度还要取决于扳机的灵敏度,卢瑟对出其不意的动作的反应方式和反应速度这些未知变量。以眼下这柄手枪距布鲁斯的距离和瞄准他的角度来看,就算从宽预料那些变量,他也可能——
“你不用紧张,”卢瑟说道。“这子弹不是给你准备的。”
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其飞行速度突破了音障,导致室内的空气在突如其来的压力变化下震荡起来。而在天花板弯折坍塌下来前布鲁斯还来得及无声地咒骂一句。超人冒着一身瓦砾冲进了屋里。
“你只是诱饵。”
卢瑟转过身去,瞄准,然后开了三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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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发子弹从克拉克的脑袋旁边掠过,他转过头望着它飞远。那子弹的弹头是绿色的,其速度之快使得周围的空气都震动起来。他听到了弹壳落地弹起的声音。
第二发子弹打进了他的肩膀。他很熟悉子弹撞上皮肤的感觉,但并不熟悉那东西穿透皮肤的感觉。突然爆发的疼痛让他动弹不得,但随后传来的冲力推着他往后踉跄了一步。
下一秒,他还在思考这意味着什么,第三发子弹就当胸射进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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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跟许许多多的枪支打过交道,能三十秒内拆卸分解绝大多数的枪支。他下重手夺下了卢瑟的枪,卢瑟在那巨力之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手足并用地往远方爬去。随后那手枪的零件便砸了一地。而一点微弱的光芒从弹仓里冒了出来,照亮了那枪的抛光外壳。
那矿石。那几发子弹是——
他一抬头正好看见克拉克眉头紧皱,表情迷惑地跪了下来。鲜血在他胸前盾标的金色背景上流淌着,勾勒着那个S的弧度,直到涌出来的鲜血突破了表面张力所能承受的极限,然后就开始顺着他的身体向下滑落。不久之前,布鲁斯还期待着这一幕的发生。然而现在,他眼瞧着鲜血顺着克拉克的胸膛往下淌落,心已经惊跳进了嗓子眼里。他穷尽词句也无法表达此刻的怒火,无法表达出对这样的杀人作案的谴责愤慨。
“一个已然灭亡的世界的一小块残骸。”卢瑟扶着办公桌站了起来,大声说道。“真是一种用途多样的矿石,有着无数迷人的属性。默西?”
默西高高举起手中的开关,然后手一松。那东西先是砸到了桌上,之后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克拉克绷紧了下巴上的肌肉。布鲁斯与其说是屏住了呼吸,还不如说是咬住了牙关。
什么都没有发生。要不然那装置不是即时生效的,要不然卢瑟的机关——
“哎呦,”卢瑟道,双手叉腰,吹了口气,把一缕头发从脸旁吹开。“真遗憾,这矿石的分子结构比我预估的还要复杂,这样的布局启动不了链式反应。愚蠢啊,愚蠢。这样的话,我估计只能去自首了。”
布鲁斯瞥了一眼克拉克。他仍在大量失血,但却没有像遭遇这种情况的人类那样陷入昏迷。远达效应【注14】似乎对他无效。他正盯着卢瑟,双眼——双眼中往外流着什么东西。不是眼泪,也不是鲜血。他一定是想用热视线,但那矿物氪石削弱了他的能力。他眼周的皮肤冒着红光,炽热的等离子团正沿着他的面颊往地面上淌落。
但布鲁斯不能让心中的担忧影响判断力。优先对付卢瑟,然后去救克拉克。
然而卢瑟已然不耐烦把那副悔恨不已的模样继续装下去了。他抓起桌上的盒子一倒,里面绿莹莹的晶石洒了一地。而他抬脚把那些晶石踩成百千碎片,之后便迅速地逃之夭夭。默西则早就不见了。
【注14】远达效应:枪弹除导致直接弹道损伤外,也会导致与原发伤相隔较远的器官肌体发生损伤。这种现象即远达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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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陷入一种晕乎乎的类休克状态。他指下的地面摸起来那么坚硬,可他也没能按着地站起来。大地的引力拉着他不放,把他的头颅往下拽,让他的鲜血流到地上汇成一滩。
他呼吸困难,心跳艰难,随后再也支撑不住,双臂一软,面朝下扑倒在地。
他能听见卢瑟在说话,那声音让他心间升起一阵狂怒,可他依然头晕目眩,无法集中起精神。卢瑟要杀掉布鲁斯,他提醒自己,希望能将满心的怒火集中起来转化成某种行动。他感觉面颊上又湿又烫。
随后房间里亮起一片令人恶心的绿光,而克拉克一下子顾不上其他了。疼痛在他体内爆发出来,仿佛有酸液在他的血管内流淌。他感觉如同呛进了一大口液体,随后开始挣扎着大口喘息,试图吸进一点空气。他身体接触到那光滑地面的部分灼痛不已,而他肩膀上和胸前制服被射穿的地方则感受到一阵阵的寒意。
有人摸了摸他的脸。是布鲁斯。他战术手套上的柔软皮革蹭过了克拉克的手腕和脖颈,然后他伸出拇指让克拉克张开嘴。检查他的呼吸道是否畅通,克拉克恍惚中想到。就跟在他被射出了好几个洞的时候这么做有什么用似的。
“喔。”他咕哝道。这声音在他自己耳朵里都显得模糊不清,就像是从深深的水下发出来的。
“这不是什么玩笑,”布鲁斯一字一词仿佛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般道。他拔出了钩爪枪,瞄准窗户扣下了扳机,将它打得粉碎。碎玻璃以午后落雹一般的声响砸了一地,在地板上四溅开来。“我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动。上帝啊——你以为这边能有什么好事?”
“不……中枪,”克拉克勉力开口道,随后语气更坚决地补充道:“你不中枪。”
“这是职业风险,”布鲁斯道。克拉克在心中补完了这个句子:习惯它吧。他还能听到玻璃被布鲁斯的靴子碾碎的声音,但他的感官已经被氪石削弱到区分不出布鲁斯的心跳和自己那不稳的心跳的程度了。克拉克希望自己有听上去那么冷静。但很不幸,那矿石的作用还没强到让他听不见玻璃被从混凝土地面上扫走的尖利声音。听着布鲁斯将那些碎玻璃和氪石碎片一起扫出窗外,克拉克泛起了鸡皮疙瘩,抖了一下。
但他的头立刻就不那么晕了——他能听见窗外雨落如注,能听见布鲁斯急促的呼吸,以及楼顶上直升机螺旋桨的旋转声。“卢瑟。”他说道。
“我们可以日后再去抓他。他不难找。”布鲁斯在克拉克身旁蹲伏下来,然后一手垫着他的后脑,另一只手探到他的身下把他翻了过来,让他仰躺在皱成一团的披风上。“阿尔弗雷德,我需要蝙蝠机到莱克斯集团大厦的顶层来。北面的窗户已经清理完毕。”
我的天啊,您说了它的全名。事态一定很严重。
一卷白色纱布落到了克拉克的胸膛上。布鲁斯把它按在子弹创口上,然后示意克拉克压住它。他摘下战术手套,用手背触了触克拉克的面颊和前额。“你不像是休克,”他说道,“也没有贯穿伤。氪石还在你的身体里。没有多少,但你没能自愈。”
“是啊,已经注意到了。”克拉克的血已经染透了纱布,他的指间一片粘腻,而布鲁斯又往上加了几层纱布。克拉克要是一口气吸得太猛,就能感受到体内的两颗子弹在跟着他的呼吸起伏,感觉到让他头晕心悸的阵阵剧痛。
“你感觉怎么样?”
克拉克闭上眼睛想了一会。“感觉被开了几个洞。”他答道。
一股恼怒的喷息。“子弹需要立刻取出来吗,克拉克?”
“我大概……不会马上就挂。”
他能听见楼下街道上的车流声和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布鲁斯点了点头,面上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点。“那我就宁愿到更安全的地方再动手。你能站起来么?”
“可能得靠人扶一把。”克拉克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发飘。“我想我失了点血。”
“看上去如此。”布鲁斯表示赞同。
他推着克拉克坐直,然后用力将他拽起来。克拉克尽力去配合他了,但感觉自己的配合主要是在起反作用。蝙蝠侠的飞机——显然,就是蝙蝠机——在被砸碎的窗外悬停下来。还有不少细碎的氪石混在地面的玻璃渣中,它们的棱角间折射着不祥的荧光。克拉克踩到那些氪石的时候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它们的力量。而布鲁斯在他膝盖开始变软时就揽紧了他的腰,然后直接将他抱起来扛到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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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绕着莱克斯集团大厦上空盘旋了一圈,花了一刻降下蝙蝠机上的拖缆,勾上了楼顶的那组高压电缆塔,然后开始加速,把它们拔了出来。而那些电缆塔在飞机下晃来晃去,像一堆衣架一样扭曲变形,卡成一团。他在回哥谭的途中将它们甩进了海湾里。
这令人快意,但并没太多用——真正的危险藏在卢瑟完成的研究里。他扫了一眼克拉克。对方神情坚毅,眉头紧皱,一手按着纱布,一手扶着仪表盘。机舱里到处都是他粘腻的血指纹。
布鲁斯一定会尽快回来清走街道上的氪石碎片,还会带一个数据传输器和几块强磁铁重返大厦机房。因为世上需要知道如何对超人下狠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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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降落时阿尔弗雷德已经准备好了手术台。克拉克之前就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他的出血没那么汹涌了,但也没停。机舱内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布鲁斯在阿尔弗雷德的帮助下把他抬出副驾驶座,放上轮床。
“我猜我应该谢天谢地,截至目前你的约会对象们的失血程度还在合理范围之内。”阿尔弗雷德说道。“但我估计突破这个范围也用不了多久了。”
“哦,”克拉克在片刻的清醒中说道。“你好。是你呀。你是布鲁斯的——”他皱起了眉毛。而布鲁斯屏住呼吸,等着看他会怎么说完这句话。“朋友吗。”
“可以这么说,”阿尔弗雷德往布鲁斯的方向瞥了一眼,说道。“我相信我会很高兴在你止住血的时候认识你的。”
“是啊,”克拉克道。“抱歉,呃,弄脏了你的地板。”
“我已经喜欢上他了。”阿尔弗雷德对布鲁斯道。
“你会的。数三下。”
他们把克拉克架上了手术台。他那袭披风有些碍事,似乎沉甸甸的,怎么摆弄都显得很长。不管布鲁斯把它往什么样的表面上堆都会滑下来,所以最后他干脆就任那披风顺着手术台的边缘垂落下来。
他掀起头罩,把灯拉近,仔细观察起克拉克的伤口。世人没有超脱之路,只能靠宣扬各种长生不朽的幻想来应对无人能直面的死亡,而克拉克可能是最接近幻想中的不朽者的人了,但就算他也会有承受不了的伤势。他的鲜血越流越少,在布鲁斯的手下干涸结痂。
布鲁斯之前以为超人的制服和他自己的制服类似,是由某种碳纳米凯夫拉纤维所织就的——这假设他过去既没机会也没理由证实——但当然了,那制服像克拉克一样都是外星产物。它如同雪绕着砂砾融化一般从子弹射入的创口周围消褪。至少他用不着还得研究怎么把它从克拉克身上脱下来了。他目前还没见到哪里有拉锁或系扣呢。
那两颗子弹不好找。克拉克的身体组织试图在子弹周围再生,但没能完全成功。布鲁斯仔细清洗了双手,戴上了丁腈手套,拿棉签擦拭起克拉克的伤处——对方嘶了一声——然后阿尔弗雷德递给他一柄手术刀和一把镊子。
他从克拉克肩膀上的伤口开始下手。但是他在那半愈不愈的伤口中施展不开镊子,夹不住嵌入其中的子弹。而克拉克的肌体却又过于结实了,结实到在布鲁斯尝试切开伤口时崩碎了他的手术刀。
“啊,”阿尔弗雷德道。“这可比较棘手。”
“那倒不一定。”布鲁斯绕到手术台的另一侧,俯身凑近克拉克的面庞,鼻尖几乎碰上了克拉克的鼻尖。他口中干涩无比,舌头仿佛黏在了嘴里。“我很抱歉,”布鲁斯飞快地摸了摸他的下巴,“我会快点做完的。”
“什么?”克拉克沙哑道,随即脸色明显苍白起来。他双肩紧绷,上半身划出一道弧线,从手术台上挺了起来。
“别动——阿尔弗雷德,按住他。”卢瑟盒子里的氪石已经都被他从楼上扫了下去,但那颗从侦查飞船里采集的样品矿石还在他的手里。布鲁斯把它轻轻放进手术器械托盘,然后伸掌按上克拉克的腹部,直到他不再挣扎,转而只是不规律地大口抽气才松了手。他的伤口又裂开了,对于这一点,布鲁斯先是惊讶,随后心升极大兴趣及一丝警惕。他能像玩《手术》游戏一样轻松地取出那两颗子弹。
两颗子弹当啷落进了医用呕吐盆里。布鲁斯把那一小块氪石也一并扔了进去,而阿尔弗雷德赶紧将它们一起拿走,送进了武器库里。
克拉克痛苦地长吟了一声,一掌砸上手术台,给上面添了个坑,然后努力坐直身形。他满身大汗,双颊绯红,发根潮湿,一绺绺卷发粘在前额之上。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而布鲁斯带着一丝愤愤之意,全神贯注盯着他的伤口一点点自行愈合,皮肤恢复成光洁无瑕的状态。
他还花式咒骂了好一阵。布鲁斯边听边得意于自己可能是唯一一个听见这类词汇组合从超人嘴里冒出来的人。
“我以为它会自己修复。”布鲁斯说道。
“它会的,只要从氪石的影响中缓过来就能好。”
这句话里面的锋芒足够给布鲁斯身上扎出几个洞。他心中缓缓升起一阵不安之情。布鲁斯扶着克拉克站了起来,而克拉克虽然并不需要他的帮助,却依然任自己被扶了起来。
布鲁斯吸了一口气。
“过两天,”克拉克说道。他看上去精疲力竭,脸色蜡黄憔悴,仿佛一个月都没见过太阳。或许他确实需要被人扶一把。“我累了。我们——我们过两天再谈这件事。”
“以后再说。”布鲁斯同意道,心下希望能将这场必然会很艰难的谈话推迟到他做好准备以后。克拉克沉沉地倚在他的身上,所以布鲁斯伸出双臂环上他的肩头,摸上他的头发。而克拉克凑了过来,轻轻吻上了他的双唇,在他唇边半是疲倦半是满足地叹了口气。
布鲁斯最后还是切断了这个吻,但只是为了转而亲上他的脖颈,感受那坚实有力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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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知道自己心中悲痛未消,”克拉克道。“而你应对上述悲痛的策略是:压制情商长进,拒绝打开心扉,以及,呃,进行效用可疑的减压‘消遣’。你的很多品质很都是靠这种自我形象认知塑造出来的。你觉得只要有一刻没在工作,你就辜负了别人。但你不能永不停手,将一切都揽在身上。所以。”
“所以?”
“所以回到床上来吧,”克拉克说道。被单胡乱搭在他的膝间,一道如刀如匕的阳光在他的胸膛上划出一道等分线。
就跟他刚刚没把布鲁斯像一锅慢炖,或者一锅烧烤一般拆吞入腹一样。“你哄人上床的手法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肯特。”布鲁斯选定了领带和领带夹。他已经穿上了马甲,但接下来是冗长乏味的早午餐会议,而他准备像必然过度拌酱的沙拉一样过度扮靓。
“如果你觉得我把你从楼上扔下去会更来劲,也没问题。”
“我就是这么觉得。”
克拉克大笑起来,然后逐渐安静下来。布鲁斯边戴袖扣边转过身,发现克拉克正支着手肘观察他。两天过去了,克拉克除了换了趟衣服之外都没回过家。他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布鲁斯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一些重要的问题,而他不确定自己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但阿尔弗雷德肯定是想知道的。
“那东西在保险库,”布鲁斯说道。他们一直在把这场谈话往后拖,但布鲁斯接下来要忍几个小时的高管扯淡,而他宁愿先给自己找点重要的事情好在假装听那些人讲话的时候翻来覆去琢磨。“上面写着你的名字的铅盒里。”
里面既有他从飞船里采集的那一小块,也有后来从街道上搜罗回来的碎渣。他没动还在飞船培养室里生长的其余晶体——他过后又私下摘走了几块,可空出来的地方那晶矿已经又开始往外长了,这样的话将培养室一扫而空就没有意义了。
但那些腕蔓一定要被处理。也许他可以想个法子给培养液里下毒。
“不能说你没为我准备过东西了。”克拉克抬腿坐到床边,赤足踩在地砖上,双手交叉放在两膝之间。“我不喜欢你存着它。”他直白到令人不适,但布鲁斯开始明白,这就是他的风格。
布鲁斯领带四手结打到一半,顿了下来。“我不喜欢库存里没有它。”他说道,然后仿佛强迫一般立刻追问道:“你想要吗?”
“什么?”
“你想要吗。”
“我,不。不想,谢谢。”克拉克深吸一口气。“我不喜欢你存着它,但那不意味着——不。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存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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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夜之间,那些民兵就真的——消失了,钻进吉普里撤走了。没人知道到底特么的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在这儿呆的三个星期就成了度假。”
“你可以偶尔给自己放个假,”克拉克道,在露易丝的回答响起来时把手机从耳畔拿开了一点。“好吧,但是听——听我说,露易丝,露。”
“……而且我对天发誓,克拉克,我们的航班还有四小时起飞,这期间吉米要是再给我讲一个‘嘿,露易丝,你知道绑上(strap-on)倒着读就是上绑(no-parts)吗’这样的冷笑话,我就不会为自己的行为负——”
克拉克身体前倾,坐在沙发上。浅蓝明亮的天空倒映在布鲁斯光亮的咖啡桌上。窗外的云朵缓缓地飘着,在湖水中投下阴影。“你还有东西可写呢: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什么?什么有人——什么?”
他正说着话,身后布鲁斯漫步走了进来,他身上衬衫的袖子已经卷了起来。“这场入侵,还有背后的煽动者,以及其他——天啊,我都不知道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还在想法还原呢。”
“谁?说个明白,克拉克。”
“是卢瑟,”克拉克告诉她。“我们搅黄了他精心策划的复仇大剧。”
一阵颇长的沉默,然后露易丝抓住了问题的核心,问道:“这个‘我们’是谁?”
布鲁斯伸手放到克拉克的肩头上捏了他一下。
“呃。就是这个……我认识的家伙,”克拉克说道。他往后靠去,目光上挑瞥了布鲁斯一眼,扬起了眉毛。布鲁斯的指间拈着一枚弹壳。
“啊哈。好吧,那就是蝙蝠侠而你听上去有点不好意思,那你很可能是对他有点意思。再跟我展开讲讲卢瑟的阴谋。你知道你这些指控不会成立的,对不对?我喜欢揭露那些无法无天的企业的黑幕,这么多年来曝光过好多跟卢瑟有关的东西。但他像涂过特氟龙一样滑溜得让人抓不住把柄。”
“他在伯利兹。”布鲁斯开口道。
“哦,嘿。我得先挂了。你回来以后我们一起喝个酒,到时候我再跟你仔细讲怎么样。”克拉克说道。“一路平安,露。”
“伯利兹听起来还挺好的,”露易丝道。“我听过那个嗓音。”
“……再见,露易丝。”
“我只是说,这个季节那里很不错。哦我的天啊,那是——”
“喝酒的时候再说。我会把能告诉的都告诉你。再见,露易丝!”
“你知道的,这个季节那里确实不错。”布鲁斯道。他往蝙蝠洞的入口处走去,然后滑开隐藏起来的控制面板,伸出拇指按上去以解开指纹锁。
“以记者的工资来看就不怎么样了。”克拉克锁屏后把手机塞进兜里,跟着他走了过去。“那是什么?”
“这个,”布鲁斯边说边杂耍般把那弹壳在双手间抛来抛去。“是卢瑟对你开枪所用的子弹弹壳。”他的声音在灌浇的混凝土楼梯间回荡。
克拉克跟在他的背后往下飘去。他在二十英尺深的地下也能感受到太阳的运行轨迹,但他有时感觉进入蝙蝠洞跟往日蚀中飞差不多。他颤抖了一下。“棒极了。也许你应该把它封进一块树脂里,做个纪念品。”
“它也不是由任何地球上已知的金属制成的。”他把那弹壳扔给克拉克。克拉克单手接住了它,举着它对着蝙蝠洞里的灯光看去。弹壳上那奇异的光泽让他想起了他的飞船。
“他……融掉了那些氪星武器?”
“至少融掉了其中之一。基本上可以确认他研发实验室里还有两把武器在接受各种测试。或许他不太相信靠氪石就足够了。”
“那他比我想象的还蠢,”克拉克咕哝道。他把弹壳放到了阿尔弗雷德的某一张工作台上一堆电线下脚料和小块的焊锡之间。垃圾之间。
他回过头去,发现布鲁斯已经爬上夹层,启动了他的电脑,陷进了那把无比难看的人体工程学办公椅之中。克拉克跟着他上了楼,往他办公桌一角坐了上来。他分心二用,一边注视着布鲁斯冷峻的侧影,一边浏览着他屏幕上飞快滚动的数据。他们那天事后从一开始小心翼翼的耳厮鬓摩一路升级到交颈缠绵。可眼下,光是这种伴坐在布鲁斯身边的新奇感就足以让克拉克沉迷其间了。
克拉克戳了戳布鲁斯胳膊上坚实厚重的肌肉。“早午餐会怎么样?”
“沙拉的酱汁拌多了,《星球日报》的收购案也告吹了。”
布鲁斯敲起键盘,而克拉克认出了他在研究的内容——屏幕上是他从飞船研究团队那边复制的数据。他已经设法3D打印出了一根能匹配飞船上那种类似micro USB的接口的数据线,但到目前为止,从那控制匙往布鲁斯的系统里传输数据依然很困难。布鲁斯在这个问题上已经花了很长时间,已然有了足够的把握,乃至为最终目标组装出了一台能覆盖全蝙蝠洞的全息投影仪原型机。
他告诉克拉克上述内容的时候只是耸了一下肩,好像把乔-艾尔从无尽虚空中找回来跟他平时一时兴起干的那些事情没什么两样。
“哦,”克拉克道,“啊,真是遗憾。我听说布鲁斯·韦恩一直想要一家报社。”
“这是个悲剧。怀特的某个老朋友得了一笔——这么说吧,意外之财,然后开出了更高的报价,”布鲁斯道。他那副失望的样子装得还不错。“估计我们还是搭不上什么关系了。”
“很好。现在你完全没有理由支使我了。”
“我比你高,还更擅长从黑暗中吓人。”
“就跟这也能算评价标准似的。”
布鲁斯一边的唇角勾了起来,露出一抹刻意打磨出来以遮掩他勇毅内心的虚伪笑容。“啊,肯特先生。我一直没能请你喝上一杯咖啡呢。”
“我觉得也许终于能给你腾出点时间了,韦恩先生。”
“那再约个早餐呢?”
“别得寸进尺。”
“那就晚餐吧。去伯利兹大蓝洞边上一起吃一顿墨西哥慢烤乳猪。我们应该到那里度个悠长的周末。你在那海水里的样子一定漂亮极了。”
克拉克扬起了眉毛。布鲁斯的词汇表里基本上不会有跟自我关爱相关的内容。“然后呢?”
“然后再来点儿恐吓威胁当餐后甜点。”
说真的,这就足以让克拉克心满意足了,他开怀地笑了起来。“好吧,”克拉克说道,“你说动我了。”
“总算成功。”布鲁斯说道。
(全文完)